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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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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見了只是罵:“該!家裏是短你們吃喝了嗎?餓死鬼一般,撿著東西了就要燒著吃!吃起來沒個節制的,這下就知道厲害了!”

趙茂也就罷了, 除了腮幫子一時難以消腫, 並沒有別的事情。至於疼痛, 那也只是疼痛一時而已。趙芹芹就不同了, 年前她已經十四歲, 翻過年是十五歲。這個年紀的姑娘, 又兼平日裏吃的好,營養充足。自然比別的姑娘皮膚豐潤。

這是好事兒, 可也有一樣不好!到了這個年紀, 臉上便生出許多小紅痘來——當初趙鶯鶯也是這樣,只不過她成日吃的清淡, 又小心飲食和作息, 用的東西也講究,並不怕麻煩。這樣下來,生的紅痘並不嚴重,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消退了, 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趙芹芹就不同了,一年前她開始生這些。因為有趙蓉蓉趙鶯鶯的例子在前,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只當是到了時候就會消的。沒想到這個冬天吃烤物吃多了,上火起來,除了腮幫子腫起來,這小紅痘也似爆發一樣,滿臉都是。

她現在就連照鏡子也不看,看著實在是太可怖了。說起來趙芹芹到底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哪有不愛美的。平常她再是瘋瘋癲癲也會擺弄個花兒朵兒粉兒的,如今這個樣子可不是害怕了!

現在趙芹芹也知道了,不是所有姐兒生的小紅痘都能被消掉——年後各路親戚都互相拜訪,林氏的一個堂妹便跟著林家一家來過,她今年十七歲,馬上就要出嫁了。可是滿臉的紅痘始終沒有消下去,家裏人愁的跟什麽似的。

心內驚恐,抓著趙鶯鶯的手,快哭起來了。害怕道:“二姐姐,我這臉上還有沒有救?我不要臉上成癩子一樣,我不要啊!”

趙鶯鶯能怎麽樣?只能仔仔細細看過趙芹芹的臉,告訴她:“放心吧,有些人是天生長這些厲害,那根本無法可想。你這個不過是一時上火而已,從現在起註意一些,不會有事的。”

趙鶯鶯上輩子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進了皇宮做宮女子,皇宮裏有很多年紀小小的女孩子都在生小紅痘的年紀。有這樣的事情,皇宮裏自然有應對——總不好叫貴人們的丫頭頂著一臉紅痘出來服侍吧?礙了貴人的眼是一樣,在別人面前丟了貴人的面子是另一樣。

皇宮裏的應對說白了就是食補加藥療,一個是調整這些女孩子的飯食,務必清淡滋潤。另一個就是讓太醫院開些對癥的藥,甚至進獻治療這個的藥膏來,這才好呢!

趙鶯鶯當時情況很輕,不至於吃藥,只不過是飲食上註意一些就是了。只不過當時同住一個屋的小宮女都有這個毛病,她幫著她們一起做藥膏,也是做的手熟的——不然呢,指望太醫院的人會討好一幫沒權沒勢的小宮女,把東西做的好好的再送來?想的倒很美。

這一點當初抱怨的事情倒是讓趙鶯鶯覺察到了好處,至少她制作了那麽多回藥膏,如今還記得做法!於是遣了桃兒去藥局買了自己要的藥材——太醫院果然沒糊弄宮裏,東西都不便宜呢!

按照記憶做好了藥膏,監督趙芹芹每日都要抹一些,等到出了正月十五,趙芹芹臉上的紅痘基本上就已經消退下去了。剩下的一些看著也不怎麽可怖,向來消下去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趙芹芹總算松了一口氣,王氏知道了也直念佛。

話說左近因為臉上生東西不能看的女兒,好多都被耽擱了姻緣,王氏當然怕這個!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這話的並不是王氏,而是趙家一貫格外溫柔的大姐姐趙蓉蓉!趙蓉蓉年後來拜年過,只不過那回來的匆忙,吃了一頓飯就走了。這一回卻是王氏特意請來的,連包袱都帶了兩三個,打定主意是要在娘家住幾日的。

回家的姑娘最尊貴,就是林氏這個懷著身孕的也等閑不敢慢待,才稍微坐穩了胎,也跟著忙上忙下叫大姑。

趙蓉蓉自從嫁人起,也算是獨當一面了,再不是做閨女時候那樣沒有主見的樣子。這時候教訓趙芹芹,不再是小時候那樣軟和的,而是親昵裏帶著三分火辣。趙芹芹如今哪裏敢開罪這樣的大姐,只耷拉著腦袋站在一邊乖乖聽訓。

這一回王氏請趙蓉蓉回來卻不是只為了教訓小女兒,更多的是為了即將出嫁的趙鶯鶯——趙鶯鶯嫁人定的好日子,就在三月間,現在已經把正月都過了一半去,這還有多久?

別的準備也就罷了,像是嫁妝一樣,真是完滿的不能再完滿了,從貴重首飾,到家常使的一根麻繩,那都是齊齊整整。只有一樣,王氏再放不下。於她看來,趙鶯鶯的性子實在是太‘正經’了一些。這樣的性子做女兒很好,做人兒媳婦也討喜歡。

只是做人媳婦卻不是這樣的!別看那些《女戒》之類的書籍裏強調做婦人的要如何端莊。真正去看市井夫妻相處,哪有那樣的!得活泛一些才好呢!

另外,趙鶯鶯再能幹,再聰明,在王氏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年紀不大的閨閣姑娘。很多家長裏短妯娌相處的事情根本應付不來!當娘的想到這些,如何能不發愁!

她倒是有心提前提點一番趙鶯鶯,只不過臨到這個時候反而說不出口了。她是做長輩的,有些話實在是不好說啊。一般人家這個時候就會安排兒媳婦去說,他們家也正好擺著一個現成的林氏。

只不過林氏還算是新媳婦,好多事情她自己都不清楚,怎能教趙鶯鶯。再想想她進門不過半年多,這半年多裏趙鶯鶯倒有一多半的功夫是在繡嫁妝。兩個人相處融洽,那不過是兩個人都不是找麻煩的性子而已!真要說情分,也就是尋常。

讓林氏去和趙鶯鶯說這些事,王氏稍稍想了想,自己就搖了頭。

正為這件事頭疼呢,倒是婆婆方婆子一句話點醒了她。

“這發愁什麽?蓉姐兒如今在龍家已經做了好幾年的媳婦了。你是知道龍家的,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幾層的婆婆,小姑妯娌一些人,嫡親的隔房的加起來有一大堆。那樣的人家該是頂頂麻煩的罷!可你看看蓉姐兒如今,可不是順順當當,小輩媳婦裏,除了長孫媳婦,哪一個能越過她去?”

趙蓉蓉嫁的龍閔宇家足夠有錢了,但是有兩樁不好。一則他家原本是做戲子起家的,就算到了如今也依舊有很多產業和這行勾連。雖說銀子就是銀子,沒人問錢是怎麽來的,可是世道輕視戲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種人家辦說親之類的事情,都是要降一等來看的。當初龍閔宇和另外兩家的子弟排列到王氏和趙吉面前,夫妻兩個一開始根本就沒想過龍家,為什麽,不就是因為這個。

二則就是他家人口太多了!

據說一些詩書禮儀傳家的人家一般都是四世同堂,分家要是太多,於家裏的名聲都有妨礙呢!皇帝禦筆親提的‘江南第一家’更是十幾代人住在一起,不分產業,一族人全由公中配給。

就這樣,讀書人傳的神乎其神,為之頌揚名聲。可是對於升鬥小民來說,卻聽的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脊背發涼。

是人都有私心!凡是進門的兒媳婦就沒有不想分家的——別說媳婦了,就是兒子、孫子這些人,難道就沒有這樣的想頭?

其中做媳婦的最積極,除了想過自己小日子,不必奉獻給公中之外,也是因為想過松快日子。

龍家上頭有幾層婆婆,孝敬起來讓人頭皮發麻!就算長輩不說,就說說平常交際的妯娌小姑,那也是兩只手數不過來的數兒。其中但凡有一兩個難纏的,日子都過不痛快。

且龍家是大家,家裏還養著下人,加上各家媳婦帶的丫鬟,各位老爺少爺用的小廝。底下人盤算起來都不是小事了!這樣新媳婦進門可有的磨。

方婆子頗有些自滿道:“蓉姐兒如今也算是出頭了,可見學會了好多在家裏學不到的事情。鶯姐兒如今正準備著嫁人,要學這些。你這個也想了,那個也想了,怎麽就沒想到有這個一個現成的人選。”

方婆子也算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王氏一拍手就笑道:“都說打著燈籠找燈,這就是了。蓉姐兒可是家裏孩子的長姐,這些事情她來做,竟是沒有更合適的!”

說著就讓李媽媽去龍家送信,也不知道趙蓉蓉怎麽說的,才出了正月十五就帶著兒子包袱款款地回娘家了。送她來的是龍家自家的一輛騾車,車上還有龍閔宇。親自把人送下車,自己卻沒有時候留下來吃飯,拜了拜岳山岳母,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趙蓉蓉倒是滿面紅光,對爹娘道:“如今宇哥最受太爺器重,說他能幹。之前宇哥不是只管著一兩套戲班行頭出租的事情?現在太爺打算辦個教戲的班子,專門向那些來江南采買家班小戲子的人家轉手。如今動作起來,先讓宇哥到各處揀擇有天資的孩子。為了辦好這差事,宇哥可是把揚州十裏八鄉跑遍了。前些日子還說要到蘇州、杭州、金陵去看一看呢!”

這的確算的上是好事,出租行頭這種事,且不說本身就是個小生意,再怎麽做也做不出一個花來。就直白些說賺錢的事情吧,出租的價格在那裏擺著,其中能有多少油水撈?

龍閔宇確實是他這一輩裏能幹的一個,總的來說也算是持家為公。可還是那句話,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如今有自己的小家,老婆年輕嬌嫩,兒子聰明可愛,他怎麽會不給他們做打算!

租行頭的行當摳不出多少銅子兒來的!但這買人可就不同了。裏頭的水很深,只要自己精明,這絕對能賺的盆滿缽滿!而且這買人可不是一次兩次,家裏一旦做成班子,日後肯定是要一批批地采買,細水長流啊!

趙吉聽了卻有些皺眉:“教戲的班子?”

曉得丈夫在這些事上還有些老派,王氏趕緊止住了趙吉的話頭,笑著道:“教戲的班子有什麽不好,又不是讓女婿去唱戲。拿到手裏的銀子就是銀子,又不會少買什麽!”

聽到王氏這麽說,趙蓉蓉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了。

趙蓉蓉和爹娘說了一會兒話,就把行李等搬進了趙芹芹的屋子——本來應該是住趙鶯鶯的屋子更好的,姐妹兩個還能晚上多說會兒話。只是現如今趙鶯鶯的屋子裏全是滿滿當當的嫁妝,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再加上趙蓉蓉母子兩個,那也太艱難了些!

收拾完畢,吃過飯,趙蓉蓉就和趙鶯鶯坐到了一處,旁邊的是趙芹芹。她是為了趙鶯鶯來的,這時候卻不急著和趙鶯鶯開門見山,反而說起了趙芹芹的事情。直到趙芹芹被說的擡不起頭來,她才轉而說起自己。

她說自己並不是光為了說自己,她是打算借自己的一些經歷提點趙鶯鶯,這可比幹巴巴地說大道理有用的多。

“我當初初進龍家的時候兩眼一抹黑,只以為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這個家應當不錯。後來才曉得,世上難纏的除了咱們二伯母那樣的,還有另外一樣‘笑面虎’。表面上好花好葉,實際上不是什麽好人!”

趙蓉蓉如今倒是能坦然說這些事了,當初她剛成親的時候可不敢和娘家人說。怕說的多了家裏人要擔心,而他們在這邊,知道了又有什麽用?現在她早就不是當初的處境了,當然能一股腦地全倒出來。

“鶯姐兒的牌面倒是比我當初好的多——崔家如今已經分家了吧?這就很好!龍家如今還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呢!沒本事的不想分家,只想占公中的便宜。有本事的自然日日夜夜念著分家,只是這也太不容易了。”

趙蓉蓉並沒有說他們小家是個什麽想法,但趙鶯鶯哪裏聽不出來,她和龍閔宇就是想分家的那一類!

趙蓉蓉擺弄了一下手指頭上的金戒指,轉了轉,又嘆了一口氣:“這也是瞎想,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要想分家,至少要老太爺...只不過老太爺如今的康健的很呢!況且就算老太爺...也不成,到公爹婆婆那裏依舊還有一層。等到這一層分家,我們真正一個小家過日子,不知道哪年哪月了。”

有些話不好直說,趙蓉蓉也是含糊而過,不過趙鶯鶯已經聽懂了,畢竟這實在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趙鶯鶯不插嘴,任憑這個和閨中已經大不一樣的姐姐嘆息。似乎少女時候溫柔解意的那個已經逐漸消失了,她和這世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婦女再沒什麽兩樣。趙鶯鶯既覺得不好,又覺得沒什麽不好。

悵然若失,但是人生這樣普普通通平安簡單,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趙蓉蓉又拉著趙鶯鶯的手:“其實說一千道一萬,只有一樣最重要。自己要拿得出手,男子漢要拿得出手!別人當我一舉得男有功勞,他們也不想想,孫子輩有多少孫男弟女,重孫輩只會更多!龍家不是差人口的,一個哥兒能有什麽用!”

著這個趙蓉蓉也是深有體會,她帶了杏兒嫁人之後。家裏出了一些伺候婆婆和男子漢的事情,其他的基本都是杏兒在做,至於她則是一有空閑就專心織綢。因為女子紡織是任何一本教導女子的書裏面都會反覆提及的,倒是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說閑話。

等到她靠織綢就能一年賺二三十兩的時候,別人更沒有話說了——龍家是一個大家,主要是人口多。所以看著再有錢,其實也經不住這麽多人來分。

龍家的子弟,龍閔宇這一輩的,沒成家之前,哥兒和姐兒都一樣,有一兩銀子的月例。因為吃飯穿衣家裏都會供,這個錢對於普通人來說應該是綽綽有餘的。可那是對普通人!龍家子弟總免不了要交際的,三兩回下來一個月的月例就頃刻見底。

所以女孩子也就罷了,多還能有的剩!長大了,要常常出門的哥兒卻是永遠錢不夠的。有的人靠著娘的補貼還算勉強過得,有的人則是母親沒什麽補貼的,最後只能借債。弄的還沒有成親,先背債了。

成親之後的哥兒漲錢了——其實也沒漲!只不過老婆也能拿一兩銀子,這樣成家之後就有二兩銀子好拿。這還是不算將來出生的孩子的,而孩子出生,必然這孩子也有錢拿的。

“我進門的時候嫁妝可是好看,只不過哪有才出門就動用嫁妝的呢。所以這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之後我織綢賺錢,織得四五匹就能出脫。得了錢就放在家用匣子裏,那裏頭有滿滿的銅錢,也有碎銀子。只要不大手大腳,本來月例就足夠過日子了,加上我這一筆,我們兩口子的日子就算是活泛了,其他各房哪個看了不羨慕?”

按理說沒有分家之前是沒有私產的,也就是說哪怕不是通過家中生意賺的錢,最後也要充公。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一條真要執行下去,恐怕這個家也要散了。所以只要不是子弟出去置私產,像是媳婦通過做手工之類補貼家用,或者利用嫁妝賺點小錢,家裏沒人會說什麽。

就趙蓉蓉知道的,她頭上的嫂子,進門也有的帶了丫頭。可在這個家裏,她們往往是拉著丫頭一起做女紅補貼家用——是的,哪怕是丫頭自己做的女紅,最後賺錢了也歸她們自己。

“然後就是男子漢拿得出手了。”說到這一點,趙蓉蓉簡直是滿面紅光。

“你不知道,家裏上下最會跟風。你要是有一點點的好處,他們就都捧著你了。若是你上下沒什麽可圖謀的,上上下下都能踩你一腳。當初你姐夫只不過是嶄露頭角而已,他們並不當回事兒,對我也是淡淡的。這些年經營租行頭的事情也算是有聲有色,他們才熱絡了一些,可以有限。”

說到這裏,趙蓉蓉是聲音高了一些,道:“直到你姐夫如今負責采買孩子的事情,這才全然不同了。你是沒看見,下人就不說了,那些沒有依仗,混不上差事的小叔子、大侄子,都來了!我生平才知道,原來捧人還能那麽捧!”

趙鶯鶯聽到這裏但笑不語,趙蓉蓉這點陣仗對於她來說,恐怕連毛毛雨都算不上——這世上還有比皇宮更加捧高踩低的地方嗎?至於捧人的手段,那裏每一個人都修煉成精了,趙鶯鶯這輩子再沒見過那樣的狠角色。

只能說環境很重要,也只有在皇宮那種險惡的地方,才養的出那樣險惡的‘人才’!

“哼哼,那些話都別信,你要是沒有好處,那些人都不會認你的。當然,有一些可以分潤的東西也要拿出來分潤,不然的話你一個家裏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趙芹芹掰著手指頭教導趙鶯鶯:“那些人拿了好處也是要守規矩的,以後家裏有什麽事兒自然要照應你,很多時候還要站在你這邊——要是做不到這些,日後誰還會給他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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