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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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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總是格外忙碌的, 趙家上下都在準備年事。與此同時, 這時候外界卻不會讓家中安安生生地準備過年。先不說年前年後好日子最多,多得是人家辦喜事,就是親戚朋友來問候的也不少了。

往年家裏最重要的是親家龍家來送禮, 畢竟女婿半個兒, 這種時節哪能放松。今年卻不是這樣了, 首先趙家也要記著往林家送年禮——沒有成親也要鄭重其事, 當年龍家就是這樣對趙家的。同時崔家也會拜訪趙家, 送來禮物。

這一日趙蒙親自帶了禮物去十三灣巷子那邊, 東西也就是蕭規曹隨,按照差不多人家的慣例就是了。有一對蹄膀、半腔羊、一包大米、兩壇子酒, 就是在他們這樣的人家, 也算一份既體面又實惠的禮物了。

午飯之前王氏就算計道:“今日恐怕不用惦記蒙哥兒的午飯了,他去他老丈人家, 人家能不留午飯?哎呀, 之前應該叮囑一聲的,至少該少喝些酒。若是在親家那邊失禮了,這可怎麽是好?”

女婿在丈人家稱之為‘姑爺’,地位非常高, 很得尊重的。像趙蒙這種第一年上門的,那就更別提了,是貴客當中的貴客!不要說留吃飯了,有些人家是留了中飯留晚飯,恨不得晚上住在家裏!

王氏正說著,院子大門響了,桃兒去開門。見到人了便回頭道:“太太,崔家七少爺來了!”

按理說桃兒已經可以叫崔本為‘二姑爺’了,只不過如今趙鶯鶯和崔本沒有成親,當著外人的面可以說姑爺,本人來了卻不能直言,這大概也是一種避諱吧。就像定親之前兩人可以隨便見面,定親之後反而拘束地多,而越臨近成婚的時候,這種限制越大,所謂忌諱啊。

正像王氏說林家該珍貴趙蒙一樣,現在事情落在她頭上,他何嘗不珍貴崔本。聽說是崔本來了,連忙站起身,打了一把傘,冒著雪花去迎崔本:“哎呀,你這孩子!這兩日風雪大,你該等兩日再來的。以咱們兩家的關系,難道還非得是今日來?”

崔本並不是一個人來的,旁邊跟著一個小夥計,幫著他拎著東西。這人是他酒坊裏幫工的,只因他大包小包的來,一個人拿不下,幹脆請鋪子裏的小夥計幫忙。這時候小夥計把東西放下了,說了幾句過年的吉利話,轉身就告辭了。他可不會那麽沒眼色,這種時候還逗留不走。

“來就來,還帶這些東西。”王氏笑意盈盈的抱怨,不是她眼皮子淺看重這些,只不過女婿送的禮厚,那不只是東西的事兒,更是他打心眼兒裏看重這門親事。這樣來開,王氏這樣的推脫之詞,簡直就是虛偽了。

雖說確實有些虛偽,但是日常交際本就是這樣,她總不能大大咧咧,一句話也不客氣,立刻把東西全都收下吧——東西還真不少,大概是崔本開酒坊的,其中最上等的南酒就送了四壇!另外還有兩匹細棉布、兩大包幹果、二十掛掛面、十斤牛肉。這些東西隨便拿出一樣來就夠做女婿年禮了,何況這全都是!

王氏一邊幫著拿東西進屋,一邊吩咐桃兒:“你去後面叫老爺過來,與他說女婿來了,須得他來陪客。”

又同崔本道:“有些不大巧,你大舅哥正好去他老丈人家送禮,恐怕午間是不得回了,只得你叔父陪你。不然的話你們年輕人聊,恐怕有話說的多——唉,也是你小兄弟年紀小,不然也不至於。”

王氏這樣說是客氣,崔本又怎麽會硬要接茬,連稱‘不敢’。然後左右看了看——這當然不是好奇趙家的布局,他也不是第一次來趙家,這有什麽可看的。他左右打量,當然只能是為了趙鶯鶯。

王氏也算是老到了,一看崔本這樣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只不過這話她可不好說,所以心裏暗笑之後並沒有說什麽,只不過請崔本廳堂裏坐了,自己就親自去安排飯食。

這時候趙吉也從染坊那邊過來,陪著崔本說話。只不過兩個男人之間有什麽好說的?又不能像婦人一般整日圍著雞毛蒜皮小事絮絮叨叨。所以兩人更多是說些產業經營上的事情。

趙吉不是什麽經營上的人才,可是趙家的染坊他也是紮紮實實經營了這許多年的,當然有些自己的心得,這時候他是一五一十道來。至於崔本,當然是認認真真聽著。不一定是他不知道這些,只不過老丈人教誨,稍微有點眼色的就該知道,不管知不知道,那都是該認真聽的。

等到趙吉說的足夠了,崔本才開始說起自己生意上的事情。包括酒坊如何和酒樓溝通,如何做那些大戶人家的生意。最重要的是城南那邊的大酒坊現在已經開始出酒了,生意不錯,說不得兩三年間就要回本。

趙吉聽崔本這樣說,真是滿面紅光,比自己做生意得力還要高興——按照這個前景,想也知道等到自己女兒嫁過去的時候,女婿家裏該是什麽光景。而且想想以後,那日子該是一年好過一年啊!

“好得很呢,我在經營一道上向來沒有什麽天資。做的生意也從來求穩,如今能勉強糊口,更多的是一些朋友幫襯而已。本哥兒你的本事比我大得多,我都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不說了不說了,今兒中午咱們爺倆喝一杯。”趙吉說著大聲催促起廚房那邊。

崔本做生意的時候十分會來事兒,這時候當然也不木訥。一邊給趙吉奉茶,一邊笑道:“叔這是說的什麽話!做生意的事情本就是朋友幫襯才能成事的。更何況朋友是平白來的?若不是叔人好,講誠信,又哪裏來的那麽多朋友。光是這一點就不知道比世人強出好多了!”

這可說到了趙吉的得意處,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趙鶯鶯從房裏出來了,身後還跟著趙芹芹這個小尾巴。一邊系圍裙,一邊道:“爹,可別催了,你這邊催,娘那邊可忙不過來!”

趙鶯鶯要去廚房幫忙,王氏見了卻將她趕了出來:“才幾日不進廚房?這就什麽事兒都不知道了!你這身衣裳是進廚房該穿的,一點油煙沾上就了不得了!出去出去,給你爹和本哥兒照顧點心茶水也就是了!”

趙鶯鶯上身是一件水紅色斜襟立領掐腰湖綢小襖兒,下身是一條杭絹月白月白百褶裙。裝飾只是家常幾樣,然而就是這樣,那也的確不是進廚房的做派。趙鶯鶯上下看看自己,撇嘴道:“我去換就是了!”

“換什麽?”王氏瞪了女兒一眼:“等你拆頭發換裝飾完畢,恐怕午飯就已經得了!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的,出去吧!”

趙鶯鶯無法,只得解了圍裙往外走。回了房裏拿出自己心愛的茶具泡茶,又把櫃子裏存的精美點心拿出來。用個茶盤裝了,給端到了堂屋裏。

趙吉和崔本本在說話,見到趙鶯鶯端著茶水點心過來,趙吉有些納悶道:“你不是廚房裏幫你娘去了?”

“娘說我裝扮不像是進廚房的樣子,就把我趕出來了!”趙鶯鶯將茶盤放上趙家和崔本兩人間的小幾,按住茶壺蓋給兩人各添了一杯熱茶。趙鶯鶯伺候茶水絕對比大戶人家的丫頭還講究,這都是上輩子宮廷訓練的結果。雖然這些年荒廢的厲害,但唬人是足夠了。

崔本本就一直註意著趙鶯鶯,這時候聽趙鶯鶯這般說,一下就看到了她身上的衣裳。心裏意識到,鶯姐兒確實不應該進廚房的,不只是穿著打扮的事兒,而是他看她,本來就不該進廚房!

想到自己那才修了正房的宅子,平常只有自己一個人居住。偶爾忙碌起來幹脆是外面吃飯。之前並不覺得哪裏不對,現在想想,整個房子修起來的事情確實應該緊著做了。還有,成親之前應該打算著買一個婆子做家裏的粗活的...再不濟也要雇一個。

趙鶯鶯可不曉得崔本這一會兒功夫想了這許多事情,給添茶之後又放了點心。覺得自己站在這裏不是一回事兒,抿抿嘴,拿著茶盤便回房去了。

她這一走不要緊,倒把崔本的魂給帶走了。趙吉一開始沒註意到,之前和崔本怎麽說話的,這會兒依舊怎麽說。但是說到一半才返現崔本早就心不在焉起來,再一看,可不是正眼不錯的盯著家裏東廂房麽!

這還有什麽不知道的,趙吉捂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崔本這才回過神來。常年面不改色的臉也紅了起來,想說什麽,趙吉卻先揮了揮手,笑道:“不用多說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也是懂的。”

不過話也是點到為止,趙吉再開明也不會說讓崔本跟著趙鶯鶯去,讓兩個小兒女這時候相會。倒不是規矩不規矩的那麽簡單,而是那樣顯得不尊重!往嚴重了說,說不定會讓崔本覺得趙家太過於輕佻了,因此看輕了趙鶯鶯。

於是等到了午飯的時候趙鶯鶯和崔本才見上面,一家人坐上了桌。最上首的位置自然是家裏的老祖母方婆子,兩邊作陪的就是王氏和趙吉。趙吉下手是崔本,王氏的下手則是趙鶯鶯,至於趙芹芹和趙茂兩個,則是坐在末座。

這樣正好崔本和趙鶯鶯相對而坐,擡頭就能看到對方。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倒是方婆子、趙吉、王氏都和崔本說話。趙鶯鶯只管眼觀鼻鼻觀心一樣吃飯而已,崔本則是在恭恭敬敬回應長輩說話之餘,時不時看著趙鶯鶯。這樣的舉止不要說王氏這些老到的長輩了,就是趙芹芹趙茂兩個孩子也看得出來。

兩個小鬼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就偷偷的笑了起來。開頭還忍著,後面根本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下崔本總算知道自己看的太過了,才收回了目光,低頭吃飯吃菜——趙家準備的這頓午飯不可以說不豐盛,只可惜崔本這個正牌的客人根本是食不知味啊!

吃過午飯之後自有李媽媽和桃兒收拾杯盤狼藉,男人們則是依舊高談闊論。方婆子也在一旁聽著,似乎對自己這個孫女婿非常滿意。王氏則是拉著趙鶯鶯趙芹芹去正房西屋自己的屋子,至於趙茂這個小鬼,隨他了,反正他去哪裏都可以。

正房西屋也升起了爐火,王氏拉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趙鶯鶯:“你那裏準備好禮物了沒有?待會兒記得讓本哥兒拿回去。”

兩家既然已經結親,那麽送禮物就不是一家的事情,而是雙方面的事情。譬如當初崔家下聘禮,趙鶯鶯也是有回禮的——崔本上下一身衣裳鞋襪,崔父也是一樣。至於其他的,就只有各位嫂子每人一雙鞋了。

至於哥哥弟弟們,並沒有禮物,因為身為弟媳和嫂子,到底是外姓人,需要避諱啊。倒是未來公公年事已高,自然不必講究這些,可以和崔本一樣送禮。

也正是這些趙鶯鶯親手做的衣裳鞋襪做得好,她還沒有進門就已經贏得滿堂彩了——世上女子的女紅向來就是第二張臉!做出來裝點在丈夫兒女身上讓人看讓人品評,可不是第二張臉!

做的好的滿是讚譽,外人都會說某家娶了一個好婦人。做的不好的,連帶著一家人都沒臉,被譏笑為連媳婦都不會討!

趙鶯鶯的手藝不用說,那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那一類了。東西一送過去,且不說崔父有多受用,就是收到鞋子的妯娌們都不得不服氣——做鞋子向來是女紅的基本功,哪個婦女不是精熟的?正是因為太熟悉了,所以才能清楚地看出好壞!

崔本穿著趙鶯鶯做的衣裳出門,外人當然也看得出來。曉得是未婚妻做的,都讚手藝好,比成親二十多年的婦人還要合適——成親久了不只是做的衣裳更多,也是對丈夫身形更加了解,那時候做的衣裳想不合適才更難。

崔本今次送了年禮過來,趙鶯鶯焉能沒有準備?只不過這一回就不用像上次下聘禮的時候那樣,各位嫂子都送了。有些人家只會管未婚夫一人,趙家算是講究的,也只不過是多顧及了崔父而已。

“已經準備好了。”趙鶯鶯低聲應道。她給崔父準備了一雙靴子,崔本則齊全的多,有暖帽、手套、靴子、冬衣一整套。冬衣也就罷了,並不如何出奇。倒是手套十分費心——每個人的手都是不同的,要想完全貼合,那可不太容易。

至於只是大概貼合的手套?趙鶯鶯根本做都不會做!那未免也太顯不出她的手藝來了。這不是她窮講究,只不過是她早就習慣了這樣要求而已。

王氏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忽然感慨萬分。當年的小丫頭原來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時光果然是過的極快的。搖搖頭甩開這樣無用的感嘆,她拉著趙鶯鶯的手道:“你們兩個還沒有成親,說說話還可以,可不許有其他的動作。”

這也是王氏看到崔本這麽熱切才想到的,要知道她原本對趙鶯鶯可是相信的不得了,哪裏會想到這樣的警告。

趙鶯鶯向來淡定,可聽到王氏這樣充滿暗示的話之後也要臉紅:“娘,說這個做什麽!”

王氏自然曉得她未出閣的小姑娘該為這個臉紅,可這事兒實在是太過重要,她非得說下去不可。所以也只得在她耳邊道:“你也別不把這個當回事兒!還記得上月巷子裏有一戶人家去退親的事兒麽?”

趙鶯鶯整日在家裏繡嫁妝,外頭的事情並不知道多少。知道的一些事情也都是趙芹芹帶給她的,這件退婚的事情她也聽說過,只不過也就是知道而已,至於內裏的原因她並不知道——這是當然的,趙芹芹只不過是一個還沒說親的小姑娘,哪裏會有人在她面前說那些!

王氏就不同了,她可是什麽都知道!

原來那戶人家原本定下的媳婦也是周遭小人家的女兒,市井人家麽,不要說門戶不嚴了,甚至有些人家根本沒有門戶!那家人家就租住在一座臨街的小樓,上下兩層,總共四間屋子。其中那女兒就在樓上一間房居住!

隔壁人家的子弟生的清秀,又比她大了幾歲,邊偷偷地翻過樓去,和那女兒玉成好事。這姑娘也是糊塗,稀裏糊塗的也就答應了!至於這家人,一直沒有發現。直到前些日子姑娘大了肚子瞞不住,這才知道。

關鍵是知道了這家人也不死心,隔壁的小郎君做下這等事,負責是不肯負責的。他們家也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裏吞,先一碗墮胎藥下去,去了這孽胎,然後這家的娘偷偷教女兒未來的應對之法。

“用明礬、石榴皮...這藥塗抹,到時候你再記得叫幾聲疼,約摸也就混得過去了。”

只不過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不知道被哪個街坊鄰居當作嘲戲一般傳了出去。趙家這位同巷居住的街坊也不是那等忍氣吞聲的,當即拿了聘禮單子就要去退親,順便把聘禮之類收回來。

到現在為止兩邊還沒有扯清楚,倒不是退親的事情——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退親的事情還有什麽好說的?現在完全是聘禮的事情了,女方那邊的聘禮已經動用了,完完整整還回去也是做不到啊。

趙鶯鶯和崔本雖然已經是未婚夫妻,和這件事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但真出了事情,一樣不好。

對於王氏的這些擔憂,趙鶯鶯又能說什麽?她也只能尷尬避開。還好王氏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因為她看趙鶯鶯表現就已經知道她把這件事記在心裏了。

等到時間走到了下午,崔本就告辭要走。趙家這邊肯定是要留的,留他吃過晚飯再走。不過這些都是虛禮,等崔本堅持了幾句之後,趙家就半推半就地準備送人了。

趙鶯鶯也是這時候回了房間把要送的東西放在了一個毛青布包袱裏,走出來遞給崔本:“自家做了一些活計,有你的,也有伯父的,要是手藝看著過得去,將就著用吧!”

這當然是謙虛的話,趙鶯鶯的手藝如果還是將就,那別的人也就不用做了。

崔本應了一聲接過東西,沈甸甸的分量。這是冬日裏的穿戴,的確比上次送的東西壓手。

送走了崔本,趙家這才算是暫時松快下來。之所以說是暫時,是因為現在離過年也沒有幾日了,那是無論如何也輕松不下來的。等到所有人享受新年的快樂與輕松,那非得等到正月裏不可。

只不過對於趙家來說,今年可能正月都輕松不來了——明年趙蒙年中的時候就要成親,事情可不少。譬如趙鶯鶯正月裏還要從西廂房遷到東廂房,然後家裏就要對西廂房修繕、打通...怎麽看也是不小的工程了。

另外趙鶯鶯繡嫁妝的事情可還沒完,縱然她手腳快,時間多。可也耐不住東西多,她又是自己一個人做啊!

此時做嫁妝的女紅作品,要麽就是高門大戶堆積如山,人家那是從繡莊定做,再加上小姐身邊丫頭一大堆加工細做的。要麽就是蓬門小戶,自家做做,東西少不說,也沒有多少地方需要描鸞刺鳳,那可是大大省了功夫。

趙鶯鶯則不同,她沒有大家小姐那樣誇張,可誠懇來說,東西也不少了。她又不願意自己的嫁妝‘樸素’的過了,所以這樣一看,時間雖多,工期也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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