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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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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蕭十一郎搖晃著手裏的酒杯。

安國的酒大多帶著豪爽的醇厚味兒,入口不覺,三杯下肚,常人已經飄飄欲仙。還有各式的果酒、奶酒,難怪安國連婦人小孩都樂於飲酒。

楊盈有模有樣地學他一口豪飲,給自己嗆得昏天黑地,身旁的美嬌娥連忙拍背安慰,倒讓楊盈的臉頰更浮上一層緋紅。桌面的下酒小菜是龍爪菊的花瓣油炸了,拌上水煮的雞肉和魚肉。

蕭十一郎心道,這樣的菜配上竹葉青才是最好。安國的酒就足夠讓人醉,哪裏還需要額外的點綴呢?

任如意和金媚娘終於談完話了。

蕭十一郎和六道堂四人走入內間,於十三縮在最後面假裝別人看不見他。金媚娘仍然對顧遠舟媚眼如絲,只是嘴上客氣了一些,沒有再說剛才爭吵中的“做我的男人”“只想和你春風幾度”這樣可怕的話,客客氣氣地請他們坐下,公事公辦地和顧遠舟互相吹捧。

金媚娘竟是任如意的下屬!她逃出朱衣衛後,於十三救了她,和她過了三天就跑了。後來她承了沙老頭子的金沙幫,自己也是有手段的人,還救出了好幾個曾經的白雀。

眾人都深感佩服。

任如意道:“說正事吧。媚娘,你把剛才跟我說的那些,再詳細地跟他們說一次,不必保留。”

金媚娘款款道來:“是。安帝膝下現有三子,除三皇子年紀尚幼外,已故淑妃所出的大皇子河東王,和已故昭節皇後所出的二皇子洛西王,都在爭搶太子之位,但安帝現在應該還沒有立儲之心。這兩位皇子,都反對貴國贖回國主。但大皇子向來貪財,或許可以有所突破。”

顧遠舟點點頭,道:“根據我們所查到的,允許我國贖回聖上是長慶侯的建議,不知道他又是出於什麽動機?”

任如意也道:“對,這個生擒梧帝的安樂侯是我走之後才冒出來的,近幾年似乎很得聖心?他是什麽來路?”

金媚娘脫口而出:“尊上難道不知道?”

她突然發現任如意沒有坐在六道堂的人中間,而是特意和另外一個男人坐在一起。那個男人看上去漫不經心,並不關心他們說了些什麽,只是盯著茶杯裏的湖州紫筍發楞。任如意雖然眼睛是朝著她的,卻在不知不覺間,和那個男人挨得極近。

金媚娘把快出口的話硬生生吞下去:“長慶侯出身皇族,前幾年他又跟聖上打過禇國,立了大功,這才一路得了重用。”

任如意奇道:“他母親也是出身皇族?那不是和鷲兒很像?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聽到鷲兒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這些年他過得如何。”

金媚娘觀察著眾人的臉色。六道堂等人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面上多少生了疑惑;那個男人卻面色如水,平靜地把玩著茶杯。

金媚娘眼光一閃又恢覆如常,敷衍道:“應該挺好的。各位想知道的有關割鹿刀的事情,就由源記‘風情會’的人來告訴吧。”

話畢,她就款款離開了,泥鰍又換了一身嶄新的服飾,氣宇軒昂地走過來,拱手道:“源記分舵主丘開山見過各位大人,列位稱我泥鰍便是。”

蕭十一郎低下頭假裝不認識他,很努力地憋笑。顧遠舟忙客氣道:“還得多謝丘舵主願意與我們會面。”

泥鰍一展扇子,笑嘻嘻道:“小人也對割鹿刀感興趣得很吶。安國境內關於割鹿刀的傳言簡直是五花八門,但不外歸於兩條:一是,割鹿刀是武林盟主的象征之物,得之可以一統武林;二是,割鹿刀是魔教投來禍害江湖的淫邪之物,得到就會患上失心瘋自絕而死。至於有人傳說,割鹿刀只有統一天下之人才能拔出來,顯然是有心之人故意吹風。”

顧遠舟忙問:“是哪裏傳出這樣的傳言?”

泥鰍正色道:“是一個名為‘天宗’的組織。這個組織人口眾多,消息卻守得密不透風,甚至沒有人知道它的領導者是誰。可以肯定的是,軒轅三缺確實屬於天宗,他似乎是其中一只秘密分部的首領,手下都是殘缺之人。其餘的消息,除了天宗在沙中部活動,就一概不知了。”

任如意道:“沙中部駐兵是安帝的嫡系,天宗能在這裏活動,必然同他扯不開幹系。”

泥鰍忙搖頭:“小人一芥草民,哪裏知道半分的朝堂之事?天宗行事隱秘,也不承認江湖上的任何紛爭是出自它手,但既然它能養得起軒轅三缺這樣的人物,實力必然不能小覷。”

顧遠舟道:“那安國江湖上,是否有與軒轅三缺相當實力的人物?”

泥鰍想了一想,向後仰去:“各位軍爺有所不知,這幾年,江湖上的人物換得比戲臺上的臉譜都快,卻都是泛泛之輩,沒有一個新起之秀。而老牌的武林世家與門派呢,竟沒落了十之八九。除去戰死沙場的將門與犯了謀逆的貴族,大多的人物,都被傳說中手持割鹿刀的大盜蕭十一郎屠了個幹凈!”

泥鰍講到興起,背著手走動起來:“這個蕭十一郎,少年出道,六個月裏就名震天下,他的刀法鋒銳迅急,出手之快當世無雙,自出道以來就從未遇見過對手!火並逍遙侯、突圍六君子、刺殺四大高手,他簡直是惡貫滿盈與武力超群的結合體,直到三年前,江湖上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蕭十一郎實在憋不住笑,幾乎要笑趴在桌子上,周圍幾個人也或多或少笑起來。

泥鰍親昵地攬住蕭十一郎的肩膀:“更絕的是,他還是源記總舵主的親弟弟!”

這下大家不怎麽笑了,卻都用一種“蕭十一郎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的目光瞅著他,蕭十一郎的臉騰得紅了,坐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咬牙切齒地對笑瞇瞇的泥鰍道:“你等著我告訴風四娘的!”

金媚娘為任如意準備了車馬,依依惜別過後,帶著手下將他們恭敬相送到了門口,又盈盈一笑道:“既然蕭大俠是源記的貴人,也請上車全了媚娘的相送之意吧。”

蕭十一郎的尷尬感還沒過去就又泛上來了,任如意卻點頭道:“也對。蕭郎,上來陪我。”

金媚娘被這句話嚇了一跳,於十三早就把自己的憋屈忘在腦後了,掐著嗓子學道:“蕭郎~~~”連顧遠舟也因為心情大好,露出微笑道:“沒想到使團裏臥虎藏龍,倒是省下了許多力氣。”

蕭十一郎哪裏敢不聽任如意的?他像個小媳婦兒一樣乖乖地上車了。任如意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坐過來,又摸上他的手:“蕭大俠當真與我般配得很。”

蕭十一郎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

任如意又掐上他的下巴:“顧遠舟和我說你被扣在金沙樓的時候,我可是真心實意地擔心你,或許擔心你的傷,或許擔心你又遇見了沈璧君,或許擔心你陷入了金沙樓的溫柔鄉……我是喜歡你的,就像你喜歡我一樣。無論我愛不愛你,是不是要同你生孩子,只要像現在這樣,和你談話,和你肌膚相親,我心中的喜悅之情就會滿得要溢出來。既然如此,人生苦短,在我查清娘娘的真相之前,我們何不快活地過一陣子呢?”

她用食指封住蕭十一郎的唇:“不用告訴我你的想法,也不用想到了安國之後該怎麽辦。哪怕我們只相處了一天,這樣的一天都值得我們用一輩子去回味,不是嗎?”

任如意知道他不會反對,笑瞇瞇地接著道:“我還問了媚娘有關沈璧君的情況,她現在過得很好。無論是沈璧君,還是那些白雀,都是亂世中無可奈何的可憐女子。我也突然想到了,我為何不能像媚娘一樣,把朱衣衛中更多的可憐人救出水火呢?或者開一家鏢局,或者開一家武館,讓她們也能憑著自己的雙手掙錢吃飯……”

蕭十一郎勉強找回一點浪子的派頭,回抓住任如意的手,模仿女子的媚態道:“承蒙左使大人厚愛,蕭某不才,自知不配陪侍在大人左右,還望大人垂憐。”

任如意勾了勾手,他們兩個的唇就碰到了一起,唇舌糾纏之間,任如意把一丸藥送進他的喉嚨裏,“體貼”道:“你的傷還沒好全,錢昭特地配的,我帶來給你。”

下車的時候,藥中安神的成分正起著效,蕭十一郎正昏昏沈沈地倚在任如意懷裏,欲掙紮著起身,任如意卻拍拍他的後背道:“摟緊我。”

車門一開,她抱著蕭十一郎就從外面直接跳進了驛館裏,後面車駕裏探頭探腦的楊盈興奮得直拍打元祿的肩膀。顧遠舟也露出慈祥的微笑,吟道:“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錢昭短促地笑了一聲,於十三酸溜溜道:“唉,有人失意,有人得意。剛才還和我說當普通朋友呢,現在怎麽就黏在一起了?”

錢昭白了他一眼:“你那是失意?你那是之前欠下的債追上門了。”

於十三嬉皮笑臉道:“顧頭兒不也是嗎?之前有宮中做女官的青梅竹馬,之後又有一個金媚娘……錢哥哥,咱幾個除了元祿就剩下你還沒有小娘子喜歡了吧?欸,錢哥哥等等我……”

楊盈走下車駕,夜晚的冷風拂在她因為激動而通紅的臉上,讓她心中一激靈,鄭青雲的身影不知不覺浮現出來。她不禁喃喃道:“青雲,現在你在哪呢?”

合縣劉家莊清風觀,寂靜無人的後墻外,一襲黑色裝扮的任如意從小河中悄無聲息地冒出。

她潛進正殿,在黑暗中關好門,一晃手點燃了火折子,四處察看。

任如意一抽鼻子,突覺不對,猛然擡頭,火光照亮了房梁上的一整排懸掛的上吊屍體,一具男屍口鼻正向下淌血。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如意?”

她下意識回頭,就聽一聲暴喝:“是她!

接著燈火通明,一張巨大的漁網從天而降,直接罩了下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任如意急速旋轉,手中的連弩如流星一般透過漁網射出,網外撲向她的朱衣衛夜行人紛紛紛中箭倒地,而她更在漁網掉落之前,平身貼地滑出。

剛得自由,幾十根銀針便如驟雨一般疾射而來,任如意盡力避過,卻仍然中招。

只見一只靴子走到了她眼前,任如意剛擡起頭來,就看到名為珠璣的朱衣衛俯視著她道:“省省力氣吧,凡鴆尾針入血,一息之內必成廢人。”

任如意劇烈地喘著氣。

珠璣心情愉快:“不過,你若是肯如實招來,倒不是不可以保住一條性命。”

任如意艱難地指著梁上:“他們是誰?”

珠璣邪邪一笑:“你情郎玉郎的家人啊,還有你好姐妹玲瓏的父母,怎麽,不認識啊?”

任如意眼眸猛地收縮:“為什麽?他們是無辜的!”

珠璣冷哼:“我又不知道玉郎的那封信到底是誘餌還是真的,不過不管真假,叛徒的家人都活該株連。”她踩上任如意的手指,“說,你到底是禇國的不良人,還是宿國的武德司?什麽時候潛進梧都分堂的?”

任如意咬牙道:“我不信你,如果我說了,我會沒命的。負責一國分部的紫衣使,居然出賣自己手下整個分堂,這事如果鬧出來,你們指揮使的位置只怕都保不住,我要見真正說話管用的人!不然,你就算殺了我,我的手下也會把這件事捅到安國的朝堂上去!”

珠璣冷笑道:“就憑你,還想見閣下?”

任如意聽到這句話,眼色一寒,突然之間身形暴起,手中一動,長劍揮出,珠璣身後的四個朱衣衛夜行人同時咽喉一道血線,倒地身亡。

珠璣還沒反應過來,任如意已經轉身攻來。珠璣左抵右擋,卻被她一腳踢飛,重重摔在地上。幾乎在同時,她拔出自己脖子上的鴆尾針,遠遠一揮,插入了珠璣的脖中。

珠璣還沒爬起身,便中毒抽搐起來,她不可置信地:“你、怎麽會……”

任如意冷冷道:“對不住,我既不是不良人,也不是武德司。這鴆尾針,當初還是我親手煉出來的,你居然想用它來傷我?”

珠璣震驚不已:“鴆尾針……你,難道,你是任左使?”

任如意道:“剛才我套你的話,你說漏了嘴,那位閣下既然知情,必定就是指使越三娘之人。朱衣衛裏,能用得上“閣下”敬稱的,只有指揮使及左右使三人,說,他到底是誰?

珠璣不答,卻低頭猛然用力。任如意嘆了口氣,用力掰開珠璣的下巴,一顆咬碎的蠟丸掉落了出來。珠璣嘴角流出黑血,淒然一笑:“我服的毒也是我自己煉出來的,你解不開……我不會背叛閣下的,永遠不會。”

任如意冷哼一聲:“無非就是這三個人而已,你不說,難道我就查不出嗎?”

她撇下快要斷氣的珠璣離去。

珠璣卻突然哈哈大笑:“就算你查得出,你的義母也完了。”

任如意霍然回頭。

珠璣喘著氣:“…你在梧都的時候,明明可以逃走,但為了她,還是當了三年白雀,她對你,一定很重要……”

任如意肝膽俱裂,拎起珠璣的脖子:“你說什麽?”

珠璣露出笑容:“你娘,或者說,你的義母江氏,我已經派人,捉了她,剛才,送回總部去了…”

任如意面色一冷,摸上她腰間掛著的錦袋,掏出一只棒狀的煙花。

她扔下珠璣的屍體,信步走掉殿外,毫不猶豫地點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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