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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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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刀

許嫣再醒來時,是在醫院,潔白的床單正好和窗外藍白雲相配。

腿上劇烈的疼痛襲來,痛的她倒吸一口涼氣,掀開被子她發現右腿有些腫。

自己只是從臺階上摔了下去,要腫也應該是腳踝,怎麽腫的是大腿?

她忍受疼痛,下床推開門出去,她突然的暈倒宋祈年肯定很擔心。

迎面碰上一個護士,沖她笑了笑“你醒了,在找你家人嗎?”

許嫣有些茫然,學校通知爸媽了?

腿上的疼痛迫使她只能靠著墻緩慢的移動。

“他們在醫生辦公室,要我扶你過去嗎?”

許嫣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你,不用了。”

她扶著墻來到醫生辦公室外,手搭上把手將要推開門進去時,裏面傳來了許母的哭喊。

“不能截肢啊。”

截肢?

轟的一聲。

耳邊像是傳來了轟鳴,明明是六月,她卻像是墜入了無盡深淵,通身寒冷,像是被抽幹了力氣,她跌坐了下去。

窗外艷陽高照,烈日當頭,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雙目無神的望著走廊。

而神志卻要逼迫她聽下去。

許母因而有許父的攙扶下,才沒有倒下去。

這個消息當真是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明明上個月她的阿嫣才拿到海城賽的冠軍,明明她已經被北城舞蹈學院錄取,她才剛開始啊,她才剛開始起航。

真真是天妒英才,上天不公。

許父臉上也頓時心有慌亂,這個消息無疑是對他打擊巨大,許母哭著跪下去拉醫生的手,搖著頭說:“醫生,不能截肢啊,不能,她四歲學舞,八歲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冠軍,上個月……就上個月,她還被北城舞蹈學院提前錄取了。”

她的未來一片光明,本該揚帆起航,卻要被迫返航。

許父去扶她,卻被她一手推開,指著窗外喊道,“醫生,你去看啊,那些新聞全都是說她是天生的舞者,截肢對一個舞者來說,是比死還要難受啊。”

她哭著搖頭,“醫生,我求你救救她,我求你了。”

許父看著這一幕,也落下了眼淚,跟著跪了下來,作為一個父親他可以為了他的孩子做任何事情。

“醫生,你救救孩子吧,她才十幾歲,前程似錦啊。”他帶著哭嗓。

醫生神情淡漠,只伸手去扶兩人,這樣的事情他見的太多了,但該說不說,那孩子確實可惜,那些報道他不是沒看見過,如果她有個健全的身體,未來會站上最高最大的舞臺,成為最優秀的舞者,他嘆了口氣。

“不是我不救她,她的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右側大腿上的腫塊足以說明一切,截去右腿才能保命。”

許母哭的泣不成聲,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哭的快要背過氣去。

一旁的許父將許母攬入懷中,盡管他也滿臉淚痕。

醫生見拉不起兩人,嘆了了口氣,低聲道,“去北城吧,或許在哪裏會有轉機。”

其實有沒有轉機都不重要了,許嫣的骨腫瘤已經是晚期,無論去哪兒都會只有截肢這一個辦法才能保命。

這就像是一個盲人意外得到了光明卻又再次陷入黑暗,那種無力感和看不見未來的恐慌,在那一天先後湧入許嫣的身體裏。

許父和許母回到病房時,許嫣正望著窗外楞神。

見到回來的兩人,她努力沖他們笑了笑。

盡管她眼眶紅腫,盡管她有些無力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許母看著這樣的許嫣,眼淚再次掉落了下來,沖上前去抱住許嫣小聲啜泣。

許父看著這一幕,不敢再看背過身去,寬厚的背影一下滄桑了許多,止不住的顫抖

許嫣再也沒有忍住眼淚,笑著哭了起來,哽咽的安慰著許母,“媽,我們去北城吧,我不想截肢,我想把中國舞帶出國門,這是我從小的願望。”

許母無力回答,哭著猛地點頭,她沒有任何辦法,如果可以她寧願一命換一命,如果可以她寧願死的是她。

當真是上天不公,天命不允。

這一天,對於許嫣來說將是永生難忘,在這一天她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她沒有告訴宋祈年,也無法告訴他。

她選擇單方面斷聯,她認為時間會使一切褪去,可她低估了宋祈年,也低估了他的愛。

離開江城前一天是周六,學校沒有人,許嫣回到了一中。

走過她和宋祈年走過的路,在操場上回憶著她初見宋祈年那天,天氣依然燥熱,她卻覺得如墜冰窖。

她回到教室,坐在宋祈年的位置上,看著窗外的梧桐,它依舊生機勃勃,從不參與窗內的喜悲。

她不知道在教室裏呆了多久,哭了多久。

哭到再也無法掉出一滴淚,她再也不能見到宋祈年了,她的愛不允許她告訴他自己生病了,她不允許自己攪亂宋祈年的前程。

最後的最後,她來到了校園展示欄,那上面有宋祈年的照片。

風采依舊,意氣風發,於她初見他時身上的孤獨已消失不見,只剩下陽光下的他。

紅腫的眼眶再也滴不出一滴淚,她擡手將那張照片撕了下來,擁入懷中,貼在心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片刻的擁有他。

此後年年,她將會靠著那張照片度過生命的至暗。

宋祈年,去飛吧,去追逐吧。

你正值青春,前程似錦,而我……就要止步於此了,盡管我有很多的不甘,很多的不舍卻也無可奈何了。

如果有一天你飛累了,疲倦了,請你無務必回頭看看,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在你的回憶裏,永遠真誠,永遠無悔的愛著你。

我由衷的祝願你,萬事順遂,長命百歲。

她頓了下來,無聲的啜泣,許母沖上前抱住她,“腿又疼了是嗎?”

許嫣搖搖頭,看著空蕩的左手,她猛地慌了,連忙起身四處尋找,許母不解,只是紅著眼看著她,“找什麽呢?媽媽幫你找。”

許嫣哭著搖頭,嗓子已經被哭的沙啞,“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我的紅繩不見了,我的平安鎖不見了。”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永遠都找不到了,怎麽辦才好啊,再也找不到了。”

她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摔坐了下去,許母趕忙上前接住她,“媽媽再去給你求一個,別哭了好不好。”

她聲音顫抖,嗓音也有些沙啞,抱著她安慰著。

許嫣無聲哭泣,淚痕滿臉,聲音低垂,哽咽“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我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我再也無法繼續跳舞了,我沒有辦法實現那個夢想了。”

2016年六月底,許父許母帶著許嫣前往北城求醫,帶著她去追逐她的夢想,去尋找她的生機。

臨走時,許嫣將她這些年所有的獎金存進銀行,每個月將由銀行給夏木打錢。

那些錢足夠夏木上到大學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無法聯系上許嫣,她就像是徹底人間蒸發,消失在眾人的生活裏。

宋祈年再無許嫣的一點音訊,從比賽結束到後來,他再也沒能見到許嫣。

起初姜伊和宋祈年滿江城的找,卻終究沒有一點點消息。

最後姜伊放棄了,但宋祈年仍舊不死心。

他坐在她家樓下不吃不喝等了不知道多少天。

手裏捏著手機,但發出去的而信息全都石沈大海再無回音,最終暈倒被送往醫院,躺在病床上他再也抑制不住無聲的淚崩。

那天過後,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雨,大到宋祈年徹底病了一場,燒到昏迷不醒嘴裏呢喃著“阿嫣,阿嫣。”

他怪自己,再一次的把她弄丟了。

那場大病宋祈年錯過了考試,因此他便日日在書店等著,盼望著出現奇跡。

花圃裏的玫瑰徹底雕謝了,書店老板自殺於那個夏日。

宋祈年沒有攔,也不想攔,因為宋祈年知道。

他早就在等待這一天了,他是去見他的愛人了,他的妻子來接他了。

夏季本應該是相遇的季節,而他們卻在生離死別。

日覆一日,從白天到黑夜,從大雨到天晴,宋祈年沒有離開那個書店。

他在期盼著某個早上,或是下午,許嫣再次推開門進來,笑著告訴他說,她回來了。

八月,姜伊和程然徹底分手,她為此大病一場,所有人都以為是程然膩了甩了姜伊,因此都等著開學看她的笑話。

沒有了許嫣,也就沒人護著她。

然而,程然卻發了這樣一條動態。

分手了,她提的。

一時間所有想看笑話的人全都洩了氣,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姜伊轉學了,轉到了隔壁二中。

她成績好,哪所學校不願意讓一個學霸來提高自己的升學率,因而轉學很成功。

孤獨和清冷再一次的將宋祈年包裹,他不在開口說一句話。

許嫣的失聯,像是抽走了他的所有力氣與靈魂。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麽,可他找不到她,無論猜到什麽都徒勞無功,他不知道許嫣到底去了哪裏,他只知道,他唯一能再見到許嫣是2018年的世界賽。

十月底,姜伊再一次遇見了江詩詩,只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擋在她前面,也沒人替她出頭。

她沒有給江詩詩多餘的眼神,徑直從她旁邊路過。

“等等”江詩詩叫住了她,姜伊並沒有回頭。

語氣冷冽,“這次我會還手的。”

“不是,我是想說……”江詩詩停頓了下來,咬著下唇,臉色漲紅。

姜伊回過頭,並不想和她過多糾纏,“如果你還沒有想好,我就先走了我得去上課。”

“對……對不起。”江詩詩見她要走,慌忙喊了出來。

“我原諒你了。”姜伊沒有回頭。

“什…什麽?”她原以為姜伊不會原諒自己,因此她已經做好了再次找她道歉的準備。

沒想到這麽容易,她不由得有些開心,然而這點愉悅卻被姜伊接下來的話打碎。

“原諒你的是十八歲的姜伊,而十七歲的姜伊永遠不會原諒你。”

說完便離開了,沒有給江詩詩辯解的機會。

沒有人可以替被害者原諒施暴者,即便那個人是自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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