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始一邊喝茶一邊閑聊起來。

沒過多久，芷蕾就開著她的嫩綠色甲殼蟲來了。

“這車可真夠漂亮的哇！”楚方芳驚嘆道。

“經典女人車！”我嬉笑著說。

“我的單身狀態，”芷蕾剛一坐下就爽快地說，“就是萬事俱備，只差家事！”

“能不能用一首歌表達一下？”楚方芳微笑著問。

“好的，”芷蕾清了清嗓子後，開始深情地唱了起來，“冰箱結霜咖啡滾燙/煮不好最簡單的早餐/我的生活是一團混亂/維持單身感覺茫然……”

“這是金莎的《笨蛋》！”我脫口而出。

“到底是你采訪還是我采訪？”楚方芳面無表情地問我。

“是你采訪，”我抱歉地說，“對不起啊！”

“我來北京的那年才十八歲，”芷蕾微笑著說，“那時單純得就像純凈水一樣！”

“十八歲，”楚方芳感慨地說，“我十八歲時也特別單純，就像高原上的湖水一樣清澈透明，沒有一點點的雜質！”

“那年，”芷蕾一臉認真地說，“我高考落榜，就選擇了出門打工。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來到北京，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和美麗。”

“我第一次來北京的時候，”楚方芳感慨地說，“都高興得蹦了起來！”

“剛到北京，”芷蕾思索著說，“我就在一家酒吧裏找了一份工作。那個酒吧給員工的宿舍，是在一個四合院裏。那個院子真的是太美啦！那時候，我們租住的房間雖然很小，但我們卻非常喜歡，覺得自己好壞在這個城市有個家了。那時，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將來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四合院，像房東一樣，一家人在裏面和親和美，其樂融融，在寬敞的院落裏植樹栽花，飼鳥養魚，還可以把多餘的房間高價出租出去，多好！”

“現在北京的四合院少了很多，”楚方芳嬉笑著說，“我還沒進去過呢！”

“是的，少了很多，”芷蕾微笑著說，“在那個四合院裏，租住的還有一些藝術家，他們總是那麽富有才氣和放蕩不羈。我很喜歡他們率真和憤青的性格，漸漸地就跟他們裏面一個畫畫的相戀了。我願意和他一起努力，一起漂泊，然後一起攢錢買房子……”

“我也很喜歡藝術男，”楚方芳兩頰笑渦地說，“他們都比較浪漫！”

“搞藝術的男人是挺浪漫，”芷蕾呵呵一笑，“很多的時候，我們會在他的小畫廊裏喝酒，聊藝術，**。有時候，我們就一起走到屋外，到北京的各大景點開心地游玩，每天都快樂得像是Party，有時我還會喝醉呢！”

“這樣的日子我也想過！”楚方芳微笑著說。

“那真的是一段像神仙般自由快樂的日子，”芷蕾一臉認真地說，“無拘無束的日子裏，我在奢侈地荒廢著自己青春的同時，因此也深深地熱愛上了這座有趣多情的城市。我一直以為，這樣快樂的日子會持久地繼續下去，但隔三岔五查暫住證的警察一來，我才冷靜地發現，自己其實依舊是這個城市的一名過客，而自己居住的，也只是別人的房子。從那時起，我就發誓，無論如何，我也要在北京買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

“後來呢？”楚方芳饒有興趣地問。

“後來，”芷蕾表情覆雜地說，“那個畫畫的人間蒸發了，也不知道漂哪去了；再後來，我在酒吧結識了一個老板，他雖然已有家室，但對我的關心卻無微不至，更重要的是，他很有錢。他不止一次地發誓，說要離婚後跟我成家，我竟然信以為真。我們一起開酒吧，拼命地掙錢。等我真正發現那個老板的醜陋嘴臉和一派謊言之後，我的青春歲月也一去不覆返了。我唯一的收獲，只是實現了自己當初的夢想，在這個城市買了自己的房子。”

“買了就好！”楚方芳認真地說。

“還是沒好，”芷蕾苦笑一聲，“本來，我沒有太多感覺自己是外地人，但買房時，我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自己是外地人：我一次次跑有關部門辦理外地人在京購房填寫申請單，辦理暫住證，聘請律師填寫貸款合同……買了房子，裝修，購置家具，終於一應俱全了。”

“這就好了！”楚方芳微笑著說。

“還是沒好，”芷蕾一臉漠然地說，“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就想著把戶口趕緊辦過來，在北京沒有戶口就得永遠漂下去。為了落下自己的戶口，我一邊辛苦地做生意，一邊在各種衙門有意無意的刁難中疲於奔命，在各種寫成文字和沒有文字的不合理制度中艱難前行。漸漸地，我終於感到累了，疲憊了，我也不再是那個房迷心竅的女孩了，所以戶口至今還沒有落下。”

“也就是說，”楚方芳試探著問，“現在的你依然還暫住在自己買來的房子裏？”

“是的，”芷蕾幽幽地說，“暫住了整個青春歲月！”

“那你現在結婚了嗎？”楚方芳思索著問。

“我要結婚的話，今天還能接受你的采訪嗎？”芷蕾苦笑著說，“想想，這些年過去了，我愛過的人和愛過我的人似乎很多，有人可以買大把大把的玫瑰花送給我，有人可以大方地買金項鏈和鉆戒送給我，有人甚至可以買車子和房子給我，卻始終沒有人給我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個男人的承諾，一個三口之家的幸福！”

“也許吧！”楚方芳感慨地說，“再怎麽多的愛，再怎麽愛的地方，如果最後沒有家來盛裝它，也最終會像流沙一樣一一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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