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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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艾絲繡感覺與皇家掛鉤的人, 沒有一個正常人。
她的哥哥艾什是，弗道危是, 眼前這個頂著一頭森綠色頭發、斯文雋秀的牧野北原亦如是。
當然，與他們一丘之貉的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都是一路貨色罷了，艾絲繡有著清晰的自我認知。
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已。
艾什與她是共同為了地位生存，牧野北原為了前途研究, 他們能夠站在統一戰線上，本就無可厚非。
只是……
想到什麽後，艾絲繡收斂了幾分笑意, 琥珀色的美瞳眨了眨，完美地掩蓋了她眼底的情緒。
她身穿一身淺粉色連衣裙端正地坐在皇家學院裏艾什的辦公室裏, 溫和的保持著微笑，她與牧野北原之間隔著幾個座位, 遙遙相隔，頗有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艾什既是皇族之子，身份尊貴，同時也是皇家學院學生會會長，業務繁忙。
在這樣的兩個前提條件下，艾什能夠在皇家學院裏配備一間自己的辦公室用來辦公處理事情也並不為過。
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照射進來, 傾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像是油畫當中厚塗後的光影, 兩個人此時誰都沒有說話, 此時仿佛時間停滯置身在畫中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艾絲繡的一舉一動皆透著優雅, 在喝茶的間隙，艾絲繡趁機重新打量了一遍艾什的辦公室。
她是在皇家長大不假，但是她很少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自己的哥哥艾什，更別說進入艾什的私人領域了。
這個辦公室還是在兩年前她轉學進入聖畢茨德學院之後第一次進來。
艾什的辦公室很大，裝橫保留了皇家學院的特色，采用歐式古典裝飾風格，大氣莊重，但在細節之處又是極盡繁瑣、精雕細刻，每一處的布置都體現了學院的用心。
辦公室兩面墻都開了大窗，采光極好，連艾絲繡的眉梢都忍不住小小的雀躍了一下。辦公室分化為了兩個區，一個是艾什的獨自辦公區，再就是她與牧野北原現在坐著的會議圓桌上。
辦公室並沒有太大，艾絲繡擡擡眼、輕而易舉就能看到艾什的辦公桌。
但是艾什並沒有太多的東西，除了自己辦公桌上必須的辦公用品之外就是旁邊嵌入墻體的書架上一摞摞的文件了，他也收拾得一塵不染，毫不淩亂。
亦如艾什本人。
父皇的年紀越來越大，在艾什成年後，便逐漸開始放權。表面上，艾什還尚未繼承大統，仍舊是一個皇子，但實際上，艾什已經開始插手皇族事情，包括但不限於管理隸屬於皇家旗下的公司、實驗室項目與星際戰場事宜。
現在艾什大大小小的也掌握了很多權力，實際上可以算是皇家的代表與掌權者了。
而她，不過仍舊是一個待嫁的Omega。
現在只不過是還沒有一個發揮自己最大利益的機會罷了，如果有，艾絲繡就會首當其沖被送出去充當兩方利益的連接器。
她現在的自由僅建立在目前的無價值之上，艾絲繡又怎麽可能明白呢。她有時還是會有所憤懣不平：
倘若……
艾絲繡低垂下眼眸，看著杯盞之中沈在杯底的茶葉，陷入沈思。
倘若她也是一個Alpha，她也可以摘掉琥珀色的美瞳而大大方方的露出皇室標志性的灰色眼眸，或許她亦可以與她的哥哥艾什爭一爭去坐一坐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不可……
實在不行依然還能憑借著Alpha的身份保持自由。
但是，她只是一個Omega，這是她在十幾歲就命定的事，無法更改。
牧野北原對艾絲繡的話不置可否，沒有表態。
他身體閑適地靠在椅子上，雙肘順勢擱在扶手上，他翹起腿，修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放置於膝蓋上。
“對了，你的實驗進行的怎麽樣了？”
艾絲繡放下茶杯，漫不經心的問了牧野北原一句。
“還算順利。”牧野北原隱在無框眼鏡下的黑色狹長眼眸閃了閃，“我以為艾什不會告訴你這些事的。”
牧野北原容貌艷麗，毒蛇一般無機質的眸子給這張臉增添了幾分危險性，或許是因為眼睛近視，或者因著旁的什麽原因，牧野北原常年帶著眼鏡。
而正是因為有了眼鏡的遮擋，牧野北原那張頗具攻擊性的臉也顯得人畜無害、斯文了起來，尤其是他脫去了那身固定的白大衣，換上灰色的休閑裝的時候，那種人畜無害的感覺是越發突出。
畢竟，精神力A+以上的Alpha鮮少有長相醜陋的，一張好的皮相更容易奪得人們的偏愛與喜歡，而無害特征的Alpha受歡迎程度更為突出。
“……”艾絲繡裝作沒有聽出牧野北原話裏的意思，而是接著問道，“裏面有沒有數據比較突出的？能夠與莫哀歲數據一較高下的？”
“很遺憾，並沒有。”牧野北原放下腿，上半身微微前傾，臉上略帶著些微笑，“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能夠與Alpha基因匹配到那個高度的數據，可遇而不可求。”
自從他開始著手這個實驗研究，他就從未見過哪個人的數據會高成這個樣子，更不用說，莫哀歲與多個SSS+的Alpha匹配數據都能達到90%以上。
這種適配度如此廣泛性的人，除了莫哀歲之外，先前從未遇到過。
“那真是太可惜了……”艾絲繡喟嘆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語氣，不知是可惜還是別的什麽思緒在作亂。
“在聊什麽？”就在兩個人談話之際，艾什推開門，灰色的眸子在艾絲繡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又很快移開，過來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面上。
“在說你與莫哀歲基因匹配的事。”艾絲繡低頭整理一下裙邊，接著擡起頭，歪著腦袋不解的問，“明明你的基因匹配數據比弗道危要更高一點兒，為什麽還要放棄去聯邦政府那裏與莫哀歲進行基因匹配的機會呢？這明明是對你很有利的條件，不是麽？”
聞言，牧野北原不可覺察的挑了挑眉，食指抵在鏡架上，輕輕往上一推，鏡片的反光掩住了他眸底的情緒。
——
“叩叩叩——”
門外的人敲門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擾裏面休息之人的美夢。
而門外的叩門聲與夢中急促地像是催命一樣的敲門聲漸漸重合在一起，夢中的莫哀歲腳底踩空，墜入懸崖，腿抽搐了一下，猛烈的失重感讓莫哀歲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心猶跳不已。
夢中的敲門聲一直延續到了現實中，莫哀歲這時才發掘自己坐在椅子上徹底睡了過去，她擡起僵硬得沒有任何力氣的手按了按長時間仰頭而酸痛不止的脖子。
姿勢維持太久不動，現在醒來稍微一動就“哢哢”作響。
見裏面沒有任何聲響，於是羅佩再次敲了敲門，開口問道。
“叩叩叩——莫哀歲，你在裏面嗎？”
“來了……”
猛然見聽見自己沙啞、幹澀的聲音，莫哀歲一楞，她摸了摸臉頰，上面淚水早已幹涸，但是還存有緊繃的淚水滾過的痕跡，莫哀歲趕緊揉揉眼周，舒緩自己的狀態。
莫哀歲緩慢地從椅子上起身，操控著僵硬的身體，赤著腳一步步得朝門走去。
羅佩穿著基地黑色的管理員統一的職業套裝，過膝包臀裙勾勒出羅佩良好的身材，橘黃色的頭發簡單地盤起，露出優美地脖頸，呈現出一副幹練之態，在她的身邊還停著一個放滿藥物的推車。
開門聲響起，正好羅佩也在此時擡起頭，四目相對。
“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莫哀歲門只開了一條僅容納自己通過的小縫，她倚在門框上，下意識用身體遮擋住了客廳的一片狼藉。
“我是過來給你的傷口換藥的。”羅佩擡手示了示旁邊停著的小推車，上面琳瑯滿目的放置著醫療器具和藥品。
羅佩身高一米六二，穿著矮跟黑色皮鞋，堪堪與莫哀歲眉眼齊高，在見到莫哀歲之後，羅佩的視線便被莫哀歲那垂著的手吸引了過去，潔白的紗布上的滲出的血跡早已經氧化變黑，沙發也因血跡而發幹發硬。
羅佩走上前一步拉起莫哀歲的手，莫哀歲下意識躲開了羅佩伸過來的手，身體一僵。
“……”莫哀歲囁嚅了幾下，她知道，她的事不應該遷怒到任何一個於此無關的人身上，她只是……
她只是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糟糕的場景，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那……麻煩你了。”
羅佩從基地長那裏得知了莫哀歲的事，於是她對於莫哀歲的身心安全格外的重視，她看的出來，莫哀歲沒有想讓她進入房間的意思，羅佩也不好強求，就這樣站在門口給莫哀歲處理好了傷口。
“謝謝……”
“不用客氣，身子是第一位的。歲歲，你餓不餓？我讓食堂的人打一些飯過來，有什麽忌口的嗎？”
莫哀歲摸了摸肚子，她知道羅佩是好意，便也沒有拒絕。
“我想吃……餃子，麻煩你。”
羅佩點點頭，就在她推著小推車離開之際，莫哀歲叫住了羅佩，她抿了抿幹裂的唇低聲詢問道：“……這裏有沒有機甲實驗室或者生物學實驗室？”
“很抱歉沒有，但是我們這裏有花卉培育基地、動物培養基地和手中制作間，那是很多Omega最喜歡去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實驗室，等到你信息素水平穩定或者有理由被準許出門時，也可以去聖畢茨德學院的實驗室看看，畢竟，歲歲你在那裏上學而尚未畢業。”
莫哀歲聽懂了羅佩話中的意思，她感激地道了一聲謝，關上門，她路過地上不斷閃爍的光腦時，想了想，還是撿了起來。
這個時候，恐怕寧書青與隨青臨都聽說了自己分化的事，她得跟她們報一個平安。
她擦了擦上面的浮塵，掃視了一圈發現只有床上幹凈，她趕緊爬上去，裝作自己剛剛睡醒的樣子，接起了由寧書青發來的通訊視頻，而在上面的消息記錄中沒有及時接到的來電還有很多個。
虛擬屏幕投在半空，露出對面緊張焦急的兩張臉。
“歲歲，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你的供Beta使用的機甲還沒有面向全星際普及，你的論文還沒有寫完還沒有發表，你未來還有很多的路要走，你千萬……”寧書青
“我沒事，我睡太久沒及時回信息，害你們擔心啦。”莫哀歲將那只受傷的手藏在被子裏，用她完好的手揉揉眼，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對著屏幕那頭的兩人微笑著。
“歲歲，你有什麽困難要即使和我們說，千萬不要自己憋著。”
隨青臨眼眸中的陰郁快要滿出來，明明就只差一步……
二次分化是一場煉獄，所有進入其中想要逆轉規則的人無一例外都很痛苦。
他當年也是，短時間內驟然失去高等級的天之驕子Alpha的身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次次失敗而無力改變自己分化的趨勢，最終跌落雲端，深深陷入泥潭。
他先後經歷被家族遺棄、被政府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跡，他從二次分化的噩耗裏挺了過來，他深知其中的艱難，他也深知失敗的痛苦。
他能接受自己實驗失敗導致自己分化，但是無論如何都怕是接受不了近在咫尺的成功，都已經一只腳踏入成功之列，但還是被不可抗力一把拖入更幽暗的深淵。
他經歷過，所以他怕莫哀歲無法面對事實，他不想莫哀歲解不開心結郁郁寡歡。
“我知道，但我真的沒什麽事，就算成為Omega也不會改變我要做的事，說不準，Omega的身份會比Beta更加方便。”
莫哀歲笑道。
寧書青壓下心裏翻滾的悲傷情緒。
她與隨青臨都知道，這些都是莫哀歲安慰她們的說辭。
都怪她，要不是為了救自己，莫哀歲是即將分化成Omega與研制二次分化阻滯劑的事也不會這麽快暴露！
“寧書青，你別傷心，我可是很開心幫助到了你！我超厲害的不是嗎！”莫哀歲語氣開始得意起來，她可是從既定的劇情裏拯救了女主，並且讓她擺脫了成為Omega的命運，她超厲害的不是嗎！
“你比我更加重要，如果七性平等的領袖是一個人人欺負的Beta，那推動理論的發展便會困難重重！研究機甲的事，不論我是何種身份都能繼續做下去。”
“所以，不要為我感到難過傷心。”
或許是見到了同伴，莫哀歲緊繃的神情松了松，心神一片寧靜。
這一夜，莫哀歲也想通了很多事，既然她無法更改自己的性別，那她會在Omega這個性別裏，繼續完成她未完成的事物，不論是機甲還是信息素研究領域。
她總是這樣……
寧書青笑得比哭還要難過。
幾秒後，寧書青神色鄭重地重莫哀歲點點頭。
與此同時，她也暗自在心裏起了誓言，如果那天發生不幸，她一定會沖在莫哀歲之前，替她擋下一切，即使，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
“哦，對了，莫盟要給我舉辦所謂的生日宴會，時間定於一周後。”莫哀歲聽到門口的敲門聲，她加快了語速，“在此之前我無法自由出入基地，也無法進入實驗室。”
隨青臨聽明白了莫哀歲的潛臺詞。
她們要想見面，只能在那天見。
莫哀歲已經決定答應莫盟舉辦宴會，寧書青作為SSS+的Alpha，不管與新政府還是皇族的那些年輕代表們的關系怎麽樣，莫盟都絕對不會將寧書青拒之門外。
莫哀歲現在相當於被監管者，暫時沒有其他的理由可以出去，更無法見到寧書青他們，只有借助莫盟。
這個時候莫盟總算是派上了用場，莫哀歲掛掉視頻，給莫盟發了一個“嗯”字，莫盟幾乎是瞬間就彈回了消息：
“到時候我們去接你。”
莫哀歲沒再回覆，關上虛擬屏幕擱置一邊，然後打開門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餃子，道了一聲謝。
再次吃到三鮮餃子，莫哀歲恍惚回到了因為二次分化阻滯劑研制失敗而情緒崩潰的那天夜裏，彼時彼刻，此時此刻，莫哀歲的心境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變了嗎？
莫哀歲在心裏問自己。
變了，又好像沒變，她仍是那個她。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在這期間，在羅佩的叮囑下，沒有人打擾莫哀歲，莫哀歲也從不外出，就這麽一直把自己塞在房間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但這一天，莫哀歲破天荒的起了一個大早。
這也是她進入基地一周來，第一次踏出房間門。
忽然，莫哀歲腳步一頓，她註意到了腳邊的各式各樣顏色不一、大小不一的禮物盒，每個禮物盒都包裝得可可愛愛。
這是……？
莫哀歲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好像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莫哀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拆來其中一個包裹盒子，看到了裏面毛茸茸的手工制作而成的兔子，裏面還有一封字跡稚嫩的信。
來不及將信看完，莫哀歲將所有禮物搬進房間裏，打算之後再看。
“哦耶耶耶！漂亮姐姐拆開的是我的禮物！”躲藏在墻角的小男孩高興地手舞足蹈，奶聲奶氣的歡呼雀躍著。
“哼——姐姐也收下了我們的禮物，你才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小女孩氣得跺跺腳。
聲音之大，莫哀歲想註意不到都難，她沖那群可愛地孩子擺擺手。
“謝謝你們的禮物。”
小孩子門一哄而散，害羞不已，既想看那個新來的漂亮姐姐，也害羞與她對視，等到新來的漂亮姐姐離開後，她們才懊惱地錘錘腦袋為什麽剛才不敢跟她打招呼。
莫哀歲在另一個基地老師地陪伴下，辦好手續離開了基地。
因為莫盟提早與基地說明了情況並且辦理了相應的手續，所以莫哀歲出來的也算順利。
基地門口停著莫家的車，來的不是莫盟，是尤蘭。
今天的尤蘭穿上了一襲得體的西裝，因氣溫炎熱，他脫下外套搭在胳膊上。
人高馬大的尤蘭遠遠地就看到了莫哀歲，他迎上來，在莫哀歲面前站定。
“沒有需要帶的東西麽？”
”沒有。“
“那走吧。”尤蘭低聲道，“父親有事走不開，讓我過來接你。”
“哦。”莫哀歲不關心誰來接她，她只想與寧書青她們見面。
莫盟將聚會地點設在了一家大型酒店裏，等莫哀歲他們趕到的時候，聚會還沒有開始，但是熟面孔卻一個個都提前到了。
唯獨沒有寧書青與隨青臨。
莫哀歲興致缺缺地收回眼眸，她坐在燈光幽暗的角落裏，給寧書青發去了消息。
“姐姐……”一道哀怨的聲音在莫哀歲頭頂響起，“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麽不理我？”
弗道危在莫哀歲身前蹲下，與她視線平齊。
“姐姐——”
“你是哪根蔥？”莫哀歲擡起眼眸，眸光冷冷地看著他，“滾，別煩我。”
弗道危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他親近地上前一步，寬大的手掌按在莫哀歲的膝蓋上，莫哀歲反射性踢了上去，卻被弗道危溫柔地握住腳踝按回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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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繡感覺與皇家掛鉤的人, 沒有一個正常人。
她的哥哥艾什是，弗道危是, 眼前這個頂著一頭森綠色頭發、斯文雋秀的牧野北原亦如是。
當然，與他們一丘之貉的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都是一路貨色罷了，艾絲繡有著清晰的自我認知。
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已。
艾什與她是共同為了地位生存，牧野北原為了前途研究, 他們能夠站在統一戰線上，本就無可厚非。
只是……
想到什麽後，艾絲繡收斂了幾分笑意, 琥珀色的美瞳眨了眨，完美地掩蓋了她眼底的情緒。
她身穿一身淺粉色連衣裙端正地坐在皇家學院裏艾什的辦公室裏, 溫和的保持著微笑，她與牧野北原之間隔著幾個座位, 遙遙相隔，頗有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艾什既是皇族之子，身份尊貴，同時也是皇家學院學生會會長，業務繁忙。
在這樣的兩個前提條件下，艾什能夠在皇家學院裏配備一間自己的辦公室用來辦公處理事情也並不為過。
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照射進來, 傾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像是油畫當中厚塗後的光影, 兩個人此時誰都沒有說話, 此時仿佛時間停滯置身在畫中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艾絲繡的一舉一動皆透著優雅, 在喝茶的間隙，艾絲繡趁機重新打量了一遍艾什的辦公室。
她是在皇家長大不假，但是她很少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自己的哥哥艾什，更別說進入艾什的私人領域了。
這個辦公室還是在兩年前她轉學進入聖畢茨德學院之後第一次進來。
艾什的辦公室很大，裝橫保留了皇家學院的特色，采用歐式古典裝飾風格，大氣莊重，但在細節之處又是極盡繁瑣、精雕細刻，每一處的布置都體現了學院的用心。
辦公室兩面墻都開了大窗，采光極好，連艾絲繡的眉梢都忍不住小小的雀躍了一下。辦公室分化為了兩個區，一個是艾什的獨自辦公區，再就是她與牧野北原現在坐著的會議圓桌上。
辦公室並沒有太大，艾絲繡擡擡眼、輕而易舉就能看到艾什的辦公桌。
但是艾什並沒有太多的東西，除了自己辦公桌上必須的辦公用品之外就是旁邊嵌入墻體的書架上一摞摞的文件了，他也收拾得一塵不染，毫不淩亂。
亦如艾什本人。
父皇的年紀越來越大，在艾什成年後，便逐漸開始放權。表面上，艾什還尚未繼承大統，仍舊是一個皇子，但實際上，艾什已經開始插手皇族事情，包括但不限於管理隸屬於皇家旗下的公司、實驗室項目與星際戰場事宜。
現在艾什大大小小的也掌握了很多權力，實際上可以算是皇家的代表與掌權者了。
而她，不過仍舊是一個待嫁的Omega。
現在只不過是還沒有一個發揮自己最大利益的機會罷了，如果有，艾絲繡就會首當其沖被送出去充當兩方利益的連接器。
她現在的自由僅建立在目前的無價值之上，艾絲繡又怎麽可能明白呢。她有時還是會有所憤懣不平：
倘若……
艾絲繡低垂下眼眸，看著杯盞之中沈在杯底的茶葉，陷入沈思。
倘若她也是一個Alpha，她也可以摘掉琥珀色的美瞳而大大方方的露出皇室標志性的灰色眼眸，或許她亦可以與她的哥哥艾什爭一爭去坐一坐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不可……
實在不行依然還能憑借著Alpha的身份保持自由。
但是，她只是一個Omega，這是她在十幾歲就命定的事，無法更改。
牧野北原對艾絲繡的話不置可否，沒有表態。
他身體閑適地靠在椅子上，雙肘順勢擱在扶手上，他翹起腿，修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放置於膝蓋上。
“對了，你的實驗進行的怎麽樣了？”
艾絲繡放下茶杯，漫不經心的問了牧野北原一句。
“還算順利。”牧野北原隱在無框眼鏡下的黑色狹長眼眸閃了閃，“我以為艾什不會告訴你這些事的。”
牧野北原容貌艷麗，毒蛇一般無機質的眸子給這張臉增添了幾分危險性，或許是因為眼睛近視，或者因著旁的什麽原因，牧野北原常年帶著眼鏡。
而正是因為有了眼鏡的遮擋，牧野北原那張頗具攻擊性的臉也顯得人畜無害、斯文了起來，尤其是他脫去了那身固定的白大衣，換上灰色的休閑裝的時候，那種人畜無害的感覺是越發突出。
畢竟，精神力A+以上的Alpha鮮少有長相醜陋的，一張好的皮相更容易奪得人們的偏愛與喜歡，而無害特征的Alpha受歡迎程度更為突出。
“……”艾絲繡裝作沒有聽出牧野北原話裏的意思，而是接著問道，“裏面有沒有數據比較突出的？能夠與莫哀歲數據一較高下的？”
“很遺憾，並沒有。”牧野北原放下腿，上半身微微前傾，臉上略帶著些微笑，“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能夠與Alpha基因匹配到那個高度的數據，可遇而不可求。”
自從他開始著手這個實驗研究，他就從未見過哪個人的數據會高成這個樣子，更不用說，莫哀歲與多個SSS+的Alpha匹配數據都能達到90%以上。
這種適配度如此廣泛性的人，除了莫哀歲之外，先前從未遇到過。
“那真是太可惜了……”艾絲繡喟嘆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語氣，不知是可惜還是別的什麽思緒在作亂。
“在聊什麽？”就在兩個人談話之際，艾什推開門，灰色的眸子在艾絲繡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又很快移開，過來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面上。
“在說你與莫哀歲基因匹配的事。”艾絲繡低頭整理一下裙邊，接著擡起頭，歪著腦袋不解的問，“明明你的基因匹配數據比弗道危要更高一點兒，為什麽還要放棄去聯邦政府那裏與莫哀歲進行基因匹配的機會呢？這明明是對你很有利的條件，不是麽？”
聞言，牧野北原不可覺察的挑了挑眉，食指抵在鏡架上，輕輕往上一推，鏡片的反光掩住了他眸底的情緒。
——
“叩叩叩——”
門外的人敲門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擾裏面休息之人的美夢。
而門外的叩門聲與夢中急促地像是催命一樣的敲門聲漸漸重合在一起，夢中的莫哀歲腳底踩空，墜入懸崖，腿抽搐了一下，猛烈的失重感讓莫哀歲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心猶跳不已。
夢中的敲門聲一直延續到了現實中，莫哀歲這時才發掘自己坐在椅子上徹底睡了過去，她擡起僵硬得沒有任何力氣的手按了按長時間仰頭而酸痛不止的脖子。
姿勢維持太久不動，現在醒來稍微一動就“哢哢”作響。
見裏面沒有任何聲響，於是羅佩再次敲了敲門，開口問道。
“叩叩叩——莫哀歲，你在裏面嗎？”
“來了……”
猛然見聽見自己沙啞、幹澀的聲音，莫哀歲一楞，她摸了摸臉頰，上面淚水早已幹涸，但是還存有緊繃的淚水滾過的痕跡，莫哀歲趕緊揉揉眼周，舒緩自己的狀態。
莫哀歲緩慢地從椅子上起身，操控著僵硬的身體，赤著腳一步步得朝門走去。
羅佩穿著基地黑色的管理員統一的職業套裝，過膝包臀裙勾勒出羅佩良好的身材，橘黃色的頭發簡單地盤起，露出優美地脖頸，呈現出一副幹練之態，在她的身邊還停著一個放滿藥物的推車。
開門聲響起，正好羅佩也在此時擡起頭，四目相對。
“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莫哀歲門只開了一條僅容納自己通過的小縫，她倚在門框上，下意識用身體遮擋住了客廳的一片狼藉。
“我是過來給你的傷口換藥的。”羅佩擡手示了示旁邊停著的小推車，上面琳瑯滿目的放置著醫療器具和藥品。
羅佩身高一米六二，穿著矮跟黑色皮鞋，堪堪與莫哀歲眉眼齊高，在見到莫哀歲之後，羅佩的視線便被莫哀歲那垂著的手吸引了過去，潔白的紗布上的滲出的血跡早已經氧化變黑，沙發也因血跡而發幹發硬。
羅佩走上前一步拉起莫哀歲的手，莫哀歲下意識躲開了羅佩伸過來的手，身體一僵。
“……”莫哀歲囁嚅了幾下，她知道，她的事不應該遷怒到任何一個於此無關的人身上，她只是……
她只是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糟糕的場景，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那……麻煩你了。”
羅佩從基地長那裏得知了莫哀歲的事，於是她對於莫哀歲的身心安全格外的重視，她看的出來，莫哀歲沒有想讓她進入房間的意思，羅佩也不好強求，就這樣站在門口給莫哀歲處理好了傷口。
“謝謝……”
“不用客氣，身子是第一位的。歲歲，你餓不餓？我讓食堂的人打一些飯過來，有什麽忌口的嗎？”
莫哀歲摸了摸肚子，她知道羅佩是好意，便也沒有拒絕。
“我想吃……餃子，麻煩你。”
羅佩點點頭，就在她推著小推車離開之際，莫哀歲叫住了羅佩，她抿了抿幹裂的唇低聲詢問道：“……這裏有沒有機甲實驗室或者生物學實驗室？”
“很抱歉沒有，但是我們這裏有花卉培育基地、動物培養基地和手中制作間，那是很多Omega最喜歡去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實驗室，等到你信息素水平穩定或者有理由被準許出門時，也可以去聖畢茨德學院的實驗室看看，畢竟，歲歲你在那裏上學而尚未畢業。”
莫哀歲聽懂了羅佩話中的意思，她感激地道了一聲謝，關上門，她路過地上不斷閃爍的光腦時，想了想，還是撿了起來。
這個時候，恐怕寧書青與隨青臨都聽說了自己分化的事，她得跟她們報一個平安。
她擦了擦上面的浮塵，掃視了一圈發現只有床上幹凈，她趕緊爬上去，裝作自己剛剛睡醒的樣子，接起了由寧書青發來的通訊視頻，而在上面的消息記錄中沒有及時接到的來電還有很多個。
虛擬屏幕投在半空，露出對面緊張焦急的兩張臉。
“歲歲，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你的供Beta使用的機甲還沒有面向全星際普及，你的論文還沒有寫完還沒有發表，你未來還有很多的路要走，你千萬……”寧書青
“我沒事，我睡太久沒及時回信息，害你們擔心啦。”莫哀歲將那只受傷的手藏在被子裏，用她完好的手揉揉眼，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對著屏幕那頭的兩人微笑著。
“歲歲，你有什麽困難要即使和我們說，千萬不要自己憋著。”
隨青臨眼眸中的陰郁快要滿出來，明明就只差一步……
二次分化是一場煉獄，所有進入其中想要逆轉規則的人無一例外都很痛苦。
他當年也是，短時間內驟然失去高等級的天之驕子Alpha的身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次次失敗而無力改變自己分化的趨勢，最終跌落雲端，深深陷入泥潭。
他先後經歷被家族遺棄、被政府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跡，他從二次分化的噩耗裏挺了過來，他深知其中的艱難，他也深知失敗的痛苦。
他能接受自己實驗失敗導致自己分化，但是無論如何都怕是接受不了近在咫尺的成功，都已經一只腳踏入成功之列，但還是被不可抗力一把拖入更幽暗的深淵。
他經歷過，所以他怕莫哀歲無法面對事實，他不想莫哀歲解不開心結郁郁寡歡。
“我知道，但我真的沒什麽事，就算成為Omega也不會改變我要做的事，說不準，Omega的身份會比Beta更加方便。”
莫哀歲笑道。
寧書青壓下心裏翻滾的悲傷情緒。
她與隨青臨都知道，這些都是莫哀歲安慰她們的說辭。
都怪她，要不是為了救自己，莫哀歲是即將分化成Omega與研制二次分化阻滯劑的事也不會這麽快暴露！
“寧書青，你別傷心，我可是很開心幫助到了你！我超厲害的不是嗎！”莫哀歲語氣開始得意起來，她可是從既定的劇情裏拯救了女主，並且讓她擺脫了成為Omega的命運，她超厲害的不是嗎！
“你比我更加重要，如果七性平等的領袖是一個人人欺負的Beta，那推動理論的發展便會困難重重！研究機甲的事，不論我是何種身份都能繼續做下去。”
“所以，不要為我感到難過傷心。”
或許是見到了同伴，莫哀歲緊繃的神情松了松，心神一片寧靜。
這一夜，莫哀歲也想通了很多事，既然她無法更改自己的性別，那她會在Omega這個性別裏，繼續完成她未完成的事物，不論是機甲還是信息素研究領域。
她總是這樣……
寧書青笑得比哭還要難過。
幾秒後，寧書青神色鄭重地重莫哀歲點點頭。
與此同時，她也暗自在心裏起了誓言，如果那天發生不幸，她一定會沖在莫哀歲之前，替她擋下一切，即使，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
“哦，對了，莫盟要給我舉辦所謂的生日宴會，時間定於一周後。”莫哀歲聽到門口的敲門聲，她加快了語速，“在此之前我無法自由出入基地，也無法進入實驗室。”
隨青臨聽明白了莫哀歲的潛臺詞。
她們要想見面，只能在那天見。
莫哀歲已經決定答應莫盟舉辦宴會，寧書青作為SSS+的Alpha，不管與新政府還是皇族的那些年輕代表們的關系怎麽樣，莫盟都絕對不會將寧書青拒之門外。
莫哀歲現在相當於被監管者，暫時沒有其他的理由可以出去，更無法見到寧書青他們，只有借助莫盟。
這個時候莫盟總算是派上了用場，莫哀歲掛掉視頻，給莫盟發了一個“嗯”字，莫盟幾乎是瞬間就彈回了消息：
“到時候我們去接你。”
莫哀歲沒再回覆，關上虛擬屏幕擱置一邊，然後打開門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餃子，道了一聲謝。
再次吃到三鮮餃子，莫哀歲恍惚回到了因為二次分化阻滯劑研制失敗而情緒崩潰的那天夜裏，彼時彼刻，此時此刻，莫哀歲的心境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變了嗎？
莫哀歲在心裏問自己。
變了，又好像沒變，她仍是那個她。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在這期間，在羅佩的叮囑下，沒有人打擾莫哀歲，莫哀歲也從不外出，就這麽一直把自己塞在房間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但這一天，莫哀歲破天荒的起了一個大早。
這也是她進入基地一周來，第一次踏出房間門。
忽然，莫哀歲腳步一頓，她註意到了腳邊的各式各樣顏色不一、大小不一的禮物盒，每個禮物盒都包裝得可可愛愛。
這是……？
莫哀歲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好像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莫哀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拆來其中一個包裹盒子，看到了裏面毛茸茸的手工制作而成的兔子，裏面還有一封字跡稚嫩的信。
來不及將信看完，莫哀歲將所有禮物搬進房間裏，打算之後再看。
“哦耶耶耶！漂亮姐姐拆開的是我的禮物！”躲藏在墻角的小男孩高興地手舞足蹈，奶聲奶氣的歡呼雀躍著。
“哼——姐姐也收下了我們的禮物，你才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小女孩氣得跺跺腳。
聲音之大，莫哀歲想註意不到都難，她沖那群可愛地孩子擺擺手。
“謝謝你們的禮物。”
小孩子門一哄而散，害羞不已，既想看那個新來的漂亮姐姐，也害羞與她對視，等到新來的漂亮姐姐離開後，她們才懊惱地錘錘腦袋為什麽剛才不敢跟她打招呼。
莫哀歲在另一個基地老師地陪伴下，辦好手續離開了基地。
因為莫盟提早與基地說明了情況並且辦理了相應的手續，所以莫哀歲出來的也算順利。
基地門口停著莫家的車，來的不是莫盟，是尤蘭。
今天的尤蘭穿上了一襲得體的西裝，因氣溫炎熱，他脫下外套搭在胳膊上。
人高馬大的尤蘭遠遠地就看到了莫哀歲，他迎上來，在莫哀歲面前站定。
“沒有需要帶的東西麽？”
”沒有。“
“那走吧。”尤蘭低聲道，“父親有事走不開，讓我過來接你。”
“哦。”莫哀歲不關心誰來接她，她只想與寧書青她們見面。
莫盟將聚會地點設在了一家大型酒店裏，等莫哀歲他們趕到的時候，聚會還沒有開始，但是熟面孔卻一個個都提前到了。
唯獨沒有寧書青與隨青臨。
莫哀歲興致缺缺地收回眼眸，她坐在燈光幽暗的角落裏，給寧書青發去了消息。
“姐姐……”一道哀怨的聲音在莫哀歲頭頂響起，“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麽不理我？”
弗道危在莫哀歲身前蹲下，與她視線平齊。
“姐姐——”
“你是哪根蔥？”莫哀歲擡起眼眸，眸光冷冷地看著他，“滾，別煩我。”
弗道危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他親近地上前一步，寬大的手掌按在莫哀歲的膝蓋上，莫哀歲反射性踢了上去，卻被弗道危溫柔地握住腳踝按回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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