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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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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一更)

◎“你拉開羽弓時,想要殺死的人是我嗎?”◎

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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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覺得自己正置身於某個巨大的疑團當中, 疑團外,一直有一個人盯著她。

而那個窺視者,那個通過言語左右虞枝選擇的幕後黑手, 正是所謂的系統。

而那疑團中,似是生出了無數的線頭,那些繁覆的線將虞枝圈了起來,亂七八糟, 攪在一起,惹得她心煩意亂。

虞枝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那所謂的系統都沒有出生。她猛地伸手, 取下了頭上金簪,金簪末端尖利,不過是輕輕抵上咽喉處的皮膚,便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血點。

【宿主, 你這是何必呢。】

那冷漠得令人心顫的聲音終是在虞枝的腦海中響起。

她眸光暗了暗, “我的銅錢, 碎了嗎?”

【宿主你為什麽執著地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呢?】系統的聲音似是染上了一絲不解, 【就算是你的銅錢碎了, 那又如何呢?你要放棄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嗎?】

虞枝瞳孔顫了顫,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宿主, 從第一次與你見面我便告知你了,我要避免這個世界的崩塌,以及讓你回到你的世界去。】

虞枝有些頹然。

她握著金簪的手輕輕顫著,系統的話, 仿若重新將她推進了深淵。

為何要執拗地得到一個結論呢?

是因為她到現在, 還不願意接受謝折當時竟是當真殺了她這件事嗎?

還是因為, 她對謝折那綿延不絕的恨意裏,有一部分是對自己的恨,恨自己竟在這樣的不斷滋生的恨意中,仍舊沒有完全將從前那潛藏的愛意消磨幹凈。

“虞枝!”謝折幾乎是將門踢開的,他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那兒,以金簪抵著自己咽喉的虞枝,他咬著牙,不讓顫抖的聲音從唇舌間溢出,他盯著面前的人,幾乎是將每一個字都在口中研磨數道才吐出來,“你想做什麽?!”

虞枝擡眼朝著謝折的方向看了過去。

謝折叫那目光看得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與面前的人重逢後,虞枝看向謝折的視線,總是平淡不起一絲波瀾的,更多的時候,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可是現在,那雙好看的,總是叫謝折不自覺沈醉其中的,小鹿一般的眼睛裏,盛滿了痛苦。

那痛苦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臉上,唯獨不該也不能出現在虞枝的眼睛裏。

謝折原本往裏走的動作頓了頓,他停在門外,似是不敢再往裏去。

“謝折。”虞枝開口,她擡眸看著面前的人,“那時候,你當真想要殺了我嗎?你拉開羽弓時,想要殺死的人是我嗎?!”

謝折楞在了原地。

他擡眸看向坐在那兒的人,分明是他無比熟悉的房間,可是虞枝站在那兒,一切似乎都變得遙遠。

自己當真想要殺死虞枝嗎?

這個問題,謝折從未去想過,何須去想呢!羽弓拉開,射中的正是虞枝不是嗎?

他被困在那一刻許久許久,久到謝折已經無比確信,自己想要殺死虞枝。

可虞枝直勾勾地問出這個問題。

那個是字堵在謝折的咽喉中,許久未能吐出來。

“那麽你呢……”謝折終於有了動作,他擡腳,走進了屋子,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外界的風。“虞枝,你當真那樣決絕地想要離開我嗎?”

虞枝的眸光顫了顫,她盯著面前的人,似是也沈默了下去。

只是,她並沒有沈默那麽久,就在謝折走向她的那幾步路裏,虞枝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似是帶著哽咽,“是。”

謝折停在了虞枝的身前,他擡手,握住了虞枝那扣著金簪的手。

“就算……就算我當時這樣將你鎖著,也是鎖不住你的是嗎?”

“……是。”

虞枝沈默,而後開口回答。

那句是雖被拉得有些長,卻是堅定。

她從始至終,都是要走的。

虞枝手上陡然有些卸力,她由著謝折將那金簪從掌心當中取走。

既然總是要走的,那麽這些愛也好,恨也罷,似乎全然不重要了。

虞枝眸光閃了閃,她垂下眼眸,難得軟了聲音,不再是先前那樣與謝折針鋒相對的模樣。

“謝折。”虞枝開口,聲音微顫,“你別關著我了,我是不會走的,也不會想著逃,我向你保證。”

謝折沒動,他垂眸朝著虞枝看了過來,他臉上的神色似是有些怔松,“虞枝,你……”

他面前的人,突然俯身靠了過來,微涼的手,按在了謝折的手背上。

虞枝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謝折皺眉看著虞枝,有些不解虞枝為何這樣說。

而虞枝卻是已經拉著謝折在桌邊坐了下來,她滿臉認真,“算起來,也快到修士集會了,謝折,上一次我們都沒能好好逛一逛,這一次,你帶我去好好逛逛吧。”

謝折有些恍惚,面前的人好像突然就不怪自己了。

他原先那滿肚子的,想說的,要說的,都哽在了那裏。

謝折盯著面前的人,他的眸光也有些恍惚,“虞枝,你當真不會離開我了?”

虞枝垂著眼。

她聽到腦子裏的系統,聲音平緩。

【只要能阻止謝折滅世,那麽劇情就算是完成了,你無須殺他也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是啊。”虞枝的頭半垂著,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我想通了,不怪你了,也不會離開你了。”

謝折沒有答話,他垂眸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看著無比乖巧的人。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謝折才擡手,解開了虞枝腳踝上的銀鏈。

“寧雁靈說——”謝折開口,“她替你蔔算了一卦,你有些受了驚嚇。”

虞枝搖了搖頭,腳上的束縛沒了,她擡腿晃了晃,一身輕松,“也沒受什麽驚嚇,只是她說我死氣叢生,聽著有些嚇人。”

兩人似是十分默契地不再提先前的事情,好像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一樣。

在聽虞枝說到死氣叢生幾個字時,謝折的眸光閃了閃,他伸手,下意識捉住了虞枝的手腕。

虞枝擡眸看向謝折。

只聽面前的人低聲道,“我不會叫你出事的。”

虞枝沒答,她只是緩緩垂下眼去,輕輕眨了眨,岔開了話題,“我想給師父寫封信。”

“好。”謝折低聲道,“不用多久,龍族人便可以在外行走了,到那時,你也會見到明遠。”

虞枝看向謝折,她哼了兩聲,小聲道,“謝折,你也該喚他師父。”

謝折的指腹輕輕揉著虞枝的手背,沒接話。

虞枝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麽,她站起身,將人往外趕。

謝折由著虞枝將他推出了門外。

等到閣樓的門重新在謝折面前關上,他才有些晃神。

好像寧雁靈給虞枝算了一卦後,她便不再因為之前自己殺死她的事情憤怒生氣了。

謝折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似乎這風著實有些大了,連帶著他也有些站不穩。

將謝折趕走後,虞枝翻出筆墨,咬著筆頭措辭。

她先前追問系統,無非是自己已經有了答案,想要更加確信些。

系統不正面回答她,無非是想要虞枝心中的仇恨不減。

無論那個所謂的系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至少現在,它讓虞枝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支要了她命的箭,應當是幻境中的,遲來的一支。

那麽她死這件事,便並非因為謝折,而是因為那個毀掉她銅錢的人。

銅錢被毀這件事虞枝已經確定了。

而那個拿走銅錢的人,只會是祝知禮。

虞枝眸光頓了頓。

重來一回後,她似乎還不曾怎麽與祝知禮打過交道,先前對著謝折,她也不曾怎麽想起過祝知禮。

現在細想起來,不光要告知明遠,祝知禮的問題,也許她該與祝知禮重新見上一面。

手中毛筆的筆桿都快被虞枝咬出牙印來了,平鋪在面前的白紙上仍舊是空蕩蕩的,一個字也沒落下。

死了又活的事兒沒法與明遠說明,虞枝一時有些想不明白,該怎麽同明遠解釋,她會突然懷疑起祝知禮來。

畢竟從前在離月宗上,誰都知曉,何滿慈,祝知禮與虞枝三個人,形同一體,關系十分親近。

對著白紙好半晌,虞枝索性丟了筆,躺了下去。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真是惹得人腦袋疼。

虞枝長長嘆了一口氣,最後也不知是怎麽睡著的。

是以她並不知曉,星滿枝頭時,閣樓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謝折悄無聲息地進了屋子,他的眼瞳深處似是染著一層淡淡的紅。

他周身的氣息也有些凜冽,似是有黑色的霧氣將他籠罩著。

只是當謝折踏進閣樓時,那一絲不大對的氣息便驟然消失了,他除了身上帶了一絲冷意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當謝折的手掌扣在虞枝的手腕上時,原本睡熟了的人眼皮顫了顫,似是半醒了過來。

她的臉埋在被子上,輕輕蹭了蹭,“謝折,你怎麽又半夜來我房裏。”

謝折沒答話,只是用手掌扣著虞枝的手腕,輕輕摩挲著。

虞枝清醒了些,她抽了抽手,卻沒抽出來,可整個人又困倦極了,提不起什麽精神,她轉過身來,聲音有些低,“你身上好涼,是剛回來嗎?”

謝折應了一聲,他動了動身子,聽著是在床邊蹲了下來。

虞枝雖閉著眼,卻是能夠感受到謝折微涼的呼吸聲噴灑在了她的臉上。

那氣息讓虞枝縮了縮脖子,聲音也顯得嗡嗡的。

“你幹嗎去了?彌月不是說你傷得很重,也不好生休息。”

謝折微微垂眸,面前的人閉著眼,偶爾會用臉蹭一蹭他放在床邊的手掌,乖巧得像是一只雪兔。

“我去……審問了一個人。”謝折道,“凈水鎮的陳家,你還記得嗎?”

虞枝終於睜開了眼,她看著謝折,眸光漸漸變得清明起來,“陳家……你是說那個富戶陳老爺嗎?”

謝折應了一聲。

“我將彌星救出來時,順手將陳老爺和蒼羽宗的一名弟子抓了過來,這是這麽久來,一直沒有顧得上他們,方才突然想起,便去瞧了瞧他們。”

“蒼羽宗的弟子?”

“好像是叫……”謝折瞇了瞇眼,眼尾似是又染上了紅色,他頓了許久,才想起了那人的名字,“李玉山,是聞人開霽的大徒弟。”

虞枝已經從床上坐起了身,她看向謝折,“我想去見一見這個李玉山。”

或許蒼羽宗的人會知道,祝知禮究竟是在替誰做事。

虞枝眸光閃了閃,她突然擡眸看向謝折,“我記得你先前說過,總覺得聞人羽背後還有個別的人存在,那你知道那人是誰了嗎?”

謝折被虞枝問得一楞,她低頭看向虞枝,“什麽?”

虞枝盯了謝折一眼,她擡起手肘,輕輕撞了撞謝折的肩,“我是說我死後,你沒有再發現些什麽嗎?”

謝折的心無端一顫,他垂下眼,“沒有。”

虞枝聞言嘆了一口氣,“那還是得去見一見這個李玉山,走吧,我們現在就去。”

“現在?”謝折似是有些詫異,又有幾分心不在焉。

虞枝頗為奇怪地看了謝折一眼,“怎麽了,你累了嗎?”

謝折搖了搖頭,“關他們的地方……”謝折頓了頓,他看向面前的人,“你許是會害怕。”

虞枝已經手腳麻利地爬了起來,她尋來一件大氅,將自個兒裹得嚴嚴實實,聽到謝折的話,她頗有幾分疑惑地擡眼看向謝折,“怕?”

虞枝走到了門邊,她搖了搖頭道,“若是能找到那個人,是不會怕的,我總要知道,是誰在對我虎視眈眈吧。”

“三番五次將什麽魔修之亂的帽子扣到我頭上來。”虞枝哼了一聲,月光灑在了她的身上,“真是相當的……煩人。”

虞枝往外走了好幾步,才發現謝折仍舊沒有跟上來。

她有些疑惑地回身望向謝折,“怎麽了?”

謝折搖了搖頭,跟上了虞枝的步子。

“你怎麽看著魂不守舍的?”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謝折低聲道,他開口岔開了話題,“那個姓陳的富戶和李玉山被關在了水牢裏,你若是想要問李玉山什麽,我叫人去將他帶來吧,水牢那種地方……”

“謝折,我不是什麽小孩子,一點都承受不住。”虞枝看向謝折,微微頷首,“走吧,我們去水牢見一見那位李玉山。”

謝折聞言沒再堅持什麽,他轉過身,領著虞枝沿著月光灑下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的神色仍舊有幾分恍惚,好像是被什麽回憶重新裹挾住了。

水牢在村子的東面。

往東面走,虞枝明顯地感受到了,巡察的人變多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她跟在謝折身側的原因,那些龍族遠遠地看見他們便推開了,只遠遠地行一禮。

水牢的入口藏在一株垂柳後方。

謝折先彎腰進了水牢,虞枝學著他的樣子跳了進去。

剛剛進入水牢,便能察覺到濕潤的涼氣從下方湧上來,耳邊也是淅淅瀝瀝的水滴聲。

謝折牽住了虞枝的手,他掌心當中有溫熱的靈氣湧入了虞枝體內。

除了剛開始的那一下,虞枝察覺到了涼意,之後便不再覺得周身冰冷。

水牢裏並沒有關特別多的人,一路走到最後,相鄰的兩間牢獄裏,各關了一個人。

其中一個,看起來一驚一乍的,頭發披散地蓋住了整個臉,聽到腳步聲,縮在角落裏,口中低聲喊著什麽。

另一個人,自是被吊在半空中,白色的囚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好似下方只剩一具骨架。

在他上方,是緩緩淌落的水滴,一滴一滴,重重砸在那人的身上。

虞枝停在了監牢外,她擡眼看向那個被吊著的人,眸光微閃,“李玉山?”

那個被吊著的人似是聽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張瘦削宛若骷髏的臉來。

虞枝盯著那人,微微蹙眉。

這個人,她是見過的。

按照時間線來說,前兩年她與祝知禮一同去掃墓時,虞枝曾在祝知禮母親的墳前,見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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