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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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琴音破境◎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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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了。
虞枝擡眼去看, 來人陌生，不是離月宗的人，也不是虞枝見到過的人。
開口說話的, 是一少女，少女梳著雙髻，背上背著一把古琴。
與她同行的，是穿著白袍的高挑男子, 男子雙手抱劍，擡眸朝著虞枝看過來。
“那是別人的東西，阿綠，還回去。”男子的視線從虞枝身上移開, 看向被他喚作阿綠的少女。
梳著雙髻的少女撇了撇嘴，卻是沒有反駁男子的話。
她雙手捧著梵天坐佛死後落下的寶珠，走到了虞枝身側，“是你們打敗的梵天坐佛嗎？”
虞枝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輕輕點了點頭。
少女聞言眸光亮了亮, 她矮下身, 在虞枝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你們竟是能夠打敗梵天坐佛！我能問問你們是怎麽將他打敗的嗎？”
“我射瞎了它的雙瞳。”虞枝道。
少女聞言臉上有些疑惑, “可是梵天坐佛睜眼時, 眼睛是不會受到傷害的, 你……”
她聲音頓了頓，終於是看到了虞枝身側的兩團繭，“你用心蟲牽制住了梵天坐佛！”
“姚綠！”見少女已經同虞枝攀談起來，在不遠處站著的男子蹙著眉走了過來, “我們該走了。”
姚綠卻是揮了揮手, 半點沒有搭理身後的人, 她盯著虞枝，“可是放出心蟲，你應該像你的同門一樣被帶入幻境才是，怎麽會……”
姚綠眼睛瞪大了些，她雙唇微張，滿臉驚訝，“你已經破了幻境？！”
虞枝點了點頭，她擡手指了指身側的兩個蟲繭，“姚姑娘看著對心蟲很是了解，我想請問我的同伴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出來，會有什麽危險嗎？”
姚綠擺了擺手，“你喚我阿綠就好。”
只見姚綠爬起身，走到了兩個蟲繭前蹲了下去，伸手戳了戳左邊，又戳了戳右邊，“你的同伴……”她頓了頓，“狀況不太好。”
“心蟲以人的精氣血脈為食，倘若他們不能破除幻境，便會徹底成為心蟲的食物，就算死不了，那也會成為不能動，不能言的廢人。”姚綠滿臉可惜，她看向虞枝，“你們能打敗梵天坐佛，顯然是有些修為的，當真是可惜了。”
虞枝微楞，臉上神色自然有了一瞬慌亂。
姚綠看著虞枝，挑了挑眉，神色狡黠，“不過我可以幫你們。”
“……怎麽幫？”
“赤虹宗以琴音聞名。”姚綠看向虞枝，“你既然能這般快地破除幻境，想來也能幫著你的同伴破除幻境。”
“我可以用琴音為你們聯通，你就能進到他們的幻境中去了。”姚綠瞇著眼笑了起來，“你也無需擔心我圖謀不軌，赤虹宗不是那般小人，只是我幫你，你得付我報酬。”
“什麽報酬？”虞枝問。
姚綠擡了擡手，“梵天坐佛的寶珠。”
“好。”虞枝並沒有遲疑，便答應了姚綠的話。
虞枝的反應反倒讓姚綠有些訥訥，她擡手摸了摸腦袋，“這寶珠可是能提升一大截修為的寶物，若是用在人身上，能夠直接提升一個境界也是有可能的，你當真不考慮一下？”
虞枝搖了搖頭，她看向姚綠，“還請阿綠姑娘以琴音為我與他們的幻境相連。”
姚綠盯著虞枝看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她轉頭看向身後一直蹙眉看著他們的男子，“玄黃，你替我們護法，不要讓人闖進來。”
被喚作玄黃的男子看著頗有些無奈，只是他並沒有什麽遲疑，點了點頭，應下了姚綠的話。
琴音若水潺潺。
虞枝在姚綠的示意下，伸手按在了其中一顆蟲繭上方。
琴音響起時，似有一股激流順著虞枝的經脈游蕩開來，最終匯合於一處。
“閉眼。”姚綠的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直到琴音消散再睜眼。”
虞枝感覺自己的魂魄似乎被那悠遠的琴音托了起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悠揚的琴聲漸漸消散了，虞枝按照姚綠所說的，緩緩睜開眼。
光亮有些刺眼。
虞枝擡手，在眼前擋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習慣了四周的光亮。
這兒是……
虞枝環顧四周，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自己所處的地方，是離月宗的後山。
這兒是何滿慈的心魔之境。
虞枝擡腳，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山深處走去。
隱約之間，她能聽到哭聲傳來。
虞枝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風吹得四周樹葉颯颯作響。
那哭聲就混在這颯颯的樹葉聲中，有幾分扭曲變形。
虞枝眼底有些痛，她停下了步子，因為看見了幼時的自己。
小小的身軀不知是怎麽流淌出那樣多的血的。
身下的一片土地，幾乎被血浸透，看起來，比起遠處的，顏色都要深上兩分。
幼時的虞枝身邊，十來歲的何滿慈跪坐在地上，她茫然無措地大哭，身上的衣衫也叫鮮血浸透了，看著駭人極了。
虞枝擡腳走了過去，可是在何滿慈和幼時的自己身邊似有一處結界，虞枝走不進去。
她只能站在不遠處，看著面前的事態發展。
明遠很快趕了過來。
虞枝看得有些疑惑，當年趕來的應該是師公才是。
明遠後來與虞枝說過很多次，他是在虞枝被救回離月宗後才趕回來的，多虧了師公已經給自己用了許多靈物，自己才得以活下來。
可是在何滿慈的心魔之境中，趕來的卻是明遠。
明遠行色匆匆，他在幼年虞枝身邊蹲了下去，只見他擡手去探虞枝的脈息，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何滿慈拉開。
“滿慈，阿枝已經沒有氣息了。”
明遠的聲音透過結界傳進了虞枝的耳朵裏。
她訝然地擡眸看過去，只是這片刻之間，明遠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剩何滿慈還跪坐在那裏。
十來歲的何滿慈在一點一點地長大，很快，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仍舊跪坐在那兒，神情有些呆滯。
日光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消散的，四周墮入了化不開黑暗的夜裏。
虞枝又往前走了半步，幾乎抵在了結界邊上，她開口喚何滿慈，可裏面的人卻是半點聽不見虞枝的聲音。
原來，何滿慈依舊困在當年的山上沒有走出來。
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虞枝好端端地在她身邊活了這麽多年，何滿慈仍舊被困在她見到躺在血泊中的虞枝的那一刻。
這些年，這麽多日夜，她都未能走出來。
虞枝鼻腔有些酸澀，她垂下頭，拼命眨了眨眼，好叫眼淚不要落下來。
得想個辦法叫何滿慈知曉，自己不光活下來了，這些年還活得好好的，在何滿慈的照顧下，沒受什麽委屈地好好長大了。
當年為那只螭所傷，虞枝也從未怪過他們。
那不是何滿慈的錯，就算虞枝當年當真死了，也不是虞枝的錯。
虞枝想要穿過結界，可是她的手按上去，四周景色只有一瞬的變形，她並不能通過面前的結界。
虞枝有些喪氣地一拳砸在地上，枯葉被她砸得晃了晃，竟有半截沒入了結界之中。
虞枝直起身，她看著那沒入結界的半截枯葉，突然有了主意。
她從一旁的高樹上扯下了許多葉子，匕首尖在葉子上方小心翼翼地挪動，刻出一個又一個的字來。
只是那樹葉並不□□，很容易就被刺破，虞枝並不在意，刻好一片葉子，便將那葉子推進結界當中。
起初，何滿慈只是眼珠子輕輕動了動，她聽到了旁邊的聲音，可她卻沒有半點擡頭去看的意思。
直到有一片樹葉被風卷著飛到了何滿慈的眼前。
何滿慈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指頭，擡手捏住了那片樹葉。
樹葉上，是被刻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師姐兩個字。
這樣難看的字，只有虞枝那丫頭才寫得出來。
何滿慈下意識地想，只是下一刻，她按在樹葉上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阿枝不是死了嗎？為什麽會有她寫了字的樹葉飄到自己面前呢。
風大了起來，那些被虞枝塞進結界的樹葉被裹著落在了何滿慈身側。
那些樹葉上被刻滿了師姐。
何滿慈覺得頭有些疼，她想要站起身，可是身上僵硬無比，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趔趄著爬起身來。
這些樹葉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是阿枝嗎？阿枝不是死了嗎？
阿枝為了救自己死了。
何滿慈停在了那些樹葉不住湧進來的地方，似是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一半，頹然地跌坐下去。
她身為師姐，卻讓自己的小師妹獨自去面對了那樣的妖獸。
自己，憑什麽當得起這一句師姐呢。
樹葉還在不停地從那一處憑空出現。
何滿慈垂著眼，卻是沒了動作。
原本見何滿慈起身走過來，虞枝以為她很快就能察覺這一切不過是幻境，自己沒有死，活得好好的而醒過來，
可何滿慈走到結界邊後，便又像先前那樣頹然跪坐下去，沒了半點動作。
“滿慈師姐！”虞枝擡手拍在結界上，“我好端端地活著呢，沒有出事！”
“當年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虞枝的手按在結界上方，她垂著眼，聲音發幹發澀，“我也沒想到，這件事你記了這麽多年都沒能原諒自己。”
“師姐，離月宗上，沒有比你待我更好的人了。”
“師姐，也許沒有你，我根本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來，我總是覺得自己是游離在世界之外的魂魄，是師姐你扯著線頭，我才沒有越飄越遠。”
虞枝頓了頓，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師姐，是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也不盡是虛假的，我們之間的師門之誼不就是真切的嗎？”
掌心當中，似是傳來柔軟的觸感。
虞枝猛地擡起頭，結界內的何滿慈竟是擡起手來，她們的手掌隔著結界貼在一處。
“阿……枝？”何滿慈的聲音充滿了疑惑和不確信。
虞枝忙開口應道，“滿慈師姐，是我！我好端端地活著呢。”
“可師父分明說你沒有氣息了。”何滿慈低喃道，“那個夜裏，師父分明和我說你沒救了。”
“可我現在好端端的。”虞枝道，“師姐，那次的事情，你什麽都不要做錯，為什麽要將自己困在那天不肯離開呢？”
“可我是你師姐。”何滿慈眉心微擰，“我應該保護你，可那天，我卻什麽都沒有做。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獨自去引開了妖獸。”
“師姐，當年你不過是個孩子，電光石火間，哪裏能想明白那樣多的事情？”虞枝低聲道，“我只知道，那次之後，只要是和師姐在一起，師姐從未丟下過我。”
“師姐，你知道的，我沒什麽根骨，倘若你還醒不過來，阿枝可要被其他人欺負了。”
“欺……負……？”何滿慈有些茫然，她的瞳孔顫動著，似是掙紮著想要醒過來。
“師姐，你忘了嗎？我們正在練境之中，現在你將自己困在這兒不願意出來。”虞枝吸了吸鼻子，做出受盡了委屈的樣子，“有人趁著你不在，要起搶我們的東西，我打不過他們——”
靈氣漾開。
仿若有一股大風從結界內陡然吹來，虞枝被那風吹得快要飛起來了。
而消失了許久的琴音隱隱約約再一次響了起來。
何滿慈應當快要醒過來了！
虞枝心中松了一口氣，她閉上眼，任由那大風將自己的身體吹了起來。
“成了！”姚綠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虞枝睜開眼。
她睜眼的瞬間便低頭看向身側的蟲繭，只見蟲繭上漸漸出現裂紋。
只聽一陣細微的哢聲，蟲繭裂開，何滿慈坐起了身。
她起身的瞬間，手中長劍如龍，直取姚綠咽喉。
虞枝嚇了一跳，慌忙擡手去攔，“師姐，是誤會是誤會，多虧了阿綠姑娘，我才能有辦法去幻境中喚醒你。”
何滿慈這才收劍，她看向姚綠，視線緩緩向下，落在了姚綠腰間放有梵天坐佛寶珠的袋子上。
“寶珠是我給他們的報酬。”虞枝伸手拉著何滿慈，“師姐，你醒了就好。”
何滿慈這才擡手拍了拍虞枝的腦袋，“你啊——”
尾音極長，她看著虞枝，許久未曾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虞枝湊在何滿慈身邊，小聲道，“師姐若是一直因為從前的事情內疚，那便日日歡欣，就算是補償阿枝了。”
她們並沒有什麽時間去剖心訴情。
畢竟謝折還被蟲繭嚴嚴實實地裹著，虞枝將事情簡短地告知了何滿慈。
何滿慈微微蹙眉，本想說由她去喚醒虞枝，免得虞枝進入謝折的幻境冒險。
可是轉念又想，謝折也只與虞枝親近些，自己進去，如何能輕易喚醒謝折。
“你多加小心，謝折他……”何滿慈頓了頓，“許是不似我的幻境那般平淡。”
虞枝點了點頭，“師姐放心，我會小心的。”她轉眸看向姚綠，“阿綠姑娘，我準備好了，還請起琴音。”
琴音再起。
虞枝比起上一回，熟練了許多。
等到琴音散去，虞枝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街上。
長街上人頭攢動，看著十分熱鬧。
虞枝前後看了看，不曾認出這條長街究竟是何處的。
而她自己，也被長街上的人推搡著往前。
等等——
虞枝眼睛瞪大了些，與方才何滿慈的幻境中她只能在外面看著，直到何滿慈心中有了松動才能與何滿慈產生交互不同。
虞枝參與進了謝折的幻境之中。
“前面是謝家的小公子在散錢呢——”從虞枝身邊擠過的人轉頭與同伴道，“聽說這次，只要能講一個博他一笑的故事，便有百金。”
謝家的小公子。
虞枝擡了擡眸，那應當是謝折了，就算不是謝折，那也一定與謝折有些關系。
思及此，虞枝跟在那些人身後，朝著不遠處的一個高門大院擠了過去。
排隊便排了虞枝大半晌。
就在虞枝排得頭暈眼花的時候，總算輪到了她。
坐在桌後的是個少年，並非謝折。
虞枝盯著那少年，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自個兒在哪兒見過他一樣。
那少年並未擡頭，一手拿筆一手拿紙，“我家公子可不是什麽故事都聽，你先和我說說大體脈絡，若是能過我這關，才能去見我家公子。”
虞枝微微挑眉，方才排隊的時候，她已經和前後的人好好打聽了一番這謝家是何來頭。
他們只說這謝家是當地的富戶。
虞枝猜測，這謝家以及大宅院不過是龍族的遮掩，是為了便宜行事而存在的。
是以，在那少年等著虞枝說脈絡時，她俯了俯身，神秘道，“我要講的故事可厲害了。”
少年面色沒有半點變化，甚至還有幾分不耐。
顯然這話，今日他已經聽了不少回了，可當真能進去講給公子聽的，卻是寥寥無幾。
“有關龍族聖物，鎮山骨。”
虞枝說完後直起腰，看向面前的少年，觀察著面前少年的表情。
不出虞枝所料，那少年在聽清自己的話後，猛地站起身，椅子也被他推得往後好幾寸，發出一串刺耳的聲音。
他盯著虞枝好一會兒，開始擡手趕仍舊在排隊的人。
等排著隊的人被趕了個幹凈，他才皺眉看向虞枝，“請你跟我進來。”
虞枝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那少年走進了面前的大宅。
在虞枝踏進門檻後，那扇厚重的朱紅色大門便緩緩關上了，發出一聲沈悶地響。
院子很大，背對著虞枝的中央擺著把太師椅。
太師椅上坐著少年。
少年坐沒個坐像，斜靠在太師椅上，正吊兒郎當地剝著瓜子。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揚聲道，“彌夜，你這次帶進來的人最好當真有好故事，不然本少爺抽了你的筋——”
“少主！”彌夜瞥了眼虞枝，突然擡手，將人反剪住了，“這人知曉我們的身份！”
坐著的人這才轉過頭來。
劍眉星目，滿身的少年意氣。
那人不是謝折，還能是誰？！
只是坐在太師椅上的謝折，比起虞枝認識的謝折看起來更意氣風發，也更紈絝子弟些。
謝折挑眉朝著虞枝看過來，在看清虞枝臉的時候微微一楞。
彌夜見他不說話，便繼續道，“方才她說，要講的故事與我們的聖物鎮山骨有關。”
謝折停在了虞枝面前，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彌夜松開手。
彌夜雖有些不情不願，但見謝折堅持，只能松開了制住虞枝的手。
“你……”謝折看向虞枝，剛剛起了個話頭，虞枝便撲上去抱住了謝折。
謝折下意識擡起手來，避免自己觸碰到虞枝。
“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折，你忘恩負義——”虞枝思考過，謝折的心魔應當同龍族的事情有關。
自己得讓謝折將自己帶回龍族才行。
扮委屈這事兒，虞枝駕輕就熟。
只見她吸了吸鼻子，再擡頭時，已經蓄了滿眼的淚。
“同我花前月下的時候怎麽不喚我姑娘？”淚珠滾落，我見猶憐。
“謝折，你分明說了要娶我的，可卻一去不回頭。”虞枝松開了抱著謝折的手，擡手抹淚，“現在還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你這個負心漢。”
彌夜原本還提防著虞枝，可聽到虞枝的話，卻是不自覺地擡眼看向了前方的謝折。
謝折被他盯得羞惱，“看什麽看？難不成你也覺得我是她說的那種人？！”
只是轉眸對上虞枝，便又什麽重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虞枝放下了抹淚的手，擡手指向謝折的腰間，“你身上有與我一對的信物，我怎麽會認錯。”
說著，她舉起手中的劍，劍穗上，赫然是與謝折腰間本是一對的銅錢。
只是她這一擡手，莫說是謝折了，一旁的彌夜也傻了眼。
虞枝手腕上戴著的，赫然是他們龍族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玉鐲，他記得，這鐲子聖女才給謝折不久，現在就出現在了虞枝手腕上。
“少主！”彌夜走到了謝折身邊，“那是……鐲子！”
虞枝聽得莫名，擡眼看向自己的手鐲，這才想起來，這玉鐲也是謝折送她的，遂語氣更堅定了些。
“還有這個，也是謝折你送我的，難道你也忘了不成。”
謝折的表情終於有一絲變化，他看了看虞枝的臉，又擡眸看向她的手腕。
難道他當真失憶了？！失憶前當真遇見了一個他發誓要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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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破境◎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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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了。
虞枝擡眼去看, 來人陌生，不是離月宗的人，也不是虞枝見到過的人。
開口說話的, 是一少女，少女梳著雙髻，背上背著一把古琴。
與她同行的，是穿著白袍的高挑男子, 男子雙手抱劍，擡眸朝著虞枝看過來。
“那是別人的東西，阿綠，還回去。”男子的視線從虞枝身上移開, 看向被他喚作阿綠的少女。
梳著雙髻的少女撇了撇嘴，卻是沒有反駁男子的話。
她雙手捧著梵天坐佛死後落下的寶珠，走到了虞枝身側，“是你們打敗的梵天坐佛嗎？”
虞枝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輕輕點了點頭。
少女聞言眸光亮了亮, 她矮下身, 在虞枝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你們竟是能夠打敗梵天坐佛！我能問問你們是怎麽將他打敗的嗎？”
“我射瞎了它的雙瞳。”虞枝道。
少女聞言臉上有些疑惑, “可是梵天坐佛睜眼時, 眼睛是不會受到傷害的, 你……”
她聲音頓了頓，終於是看到了虞枝身側的兩團繭，“你用心蟲牽制住了梵天坐佛！”
“姚綠！”見少女已經同虞枝攀談起來，在不遠處站著的男子蹙著眉走了過來, “我們該走了。”
姚綠卻是揮了揮手, 半點沒有搭理身後的人, 她盯著虞枝，“可是放出心蟲，你應該像你的同門一樣被帶入幻境才是，怎麽會……”
姚綠眼睛瞪大了些，她雙唇微張，滿臉驚訝，“你已經破了幻境？！”
虞枝點了點頭，她擡手指了指身側的兩個蟲繭，“姚姑娘看著對心蟲很是了解，我想請問我的同伴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出來，會有什麽危險嗎？”
姚綠擺了擺手，“你喚我阿綠就好。”
只見姚綠爬起身，走到了兩個蟲繭前蹲了下去，伸手戳了戳左邊，又戳了戳右邊，“你的同伴……”她頓了頓，“狀況不太好。”
“心蟲以人的精氣血脈為食，倘若他們不能破除幻境，便會徹底成為心蟲的食物，就算死不了，那也會成為不能動，不能言的廢人。”姚綠滿臉可惜，她看向虞枝，“你們能打敗梵天坐佛，顯然是有些修為的，當真是可惜了。”
虞枝微楞，臉上神色自然有了一瞬慌亂。
姚綠看著虞枝，挑了挑眉，神色狡黠，“不過我可以幫你們。”
“……怎麽幫？”
“赤虹宗以琴音聞名。”姚綠看向虞枝，“你既然能這般快地破除幻境，想來也能幫著你的同伴破除幻境。”
“我可以用琴音為你們聯通，你就能進到他們的幻境中去了。”姚綠瞇著眼笑了起來，“你也無需擔心我圖謀不軌，赤虹宗不是那般小人，只是我幫你，你得付我報酬。”
“什麽報酬？”虞枝問。
姚綠擡了擡手，“梵天坐佛的寶珠。”
“好。”虞枝並沒有遲疑，便答應了姚綠的話。
虞枝的反應反倒讓姚綠有些訥訥，她擡手摸了摸腦袋，“這寶珠可是能提升一大截修為的寶物，若是用在人身上，能夠直接提升一個境界也是有可能的，你當真不考慮一下？”
虞枝搖了搖頭，她看向姚綠，“還請阿綠姑娘以琴音為我與他們的幻境相連。”
姚綠盯著虞枝看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她轉頭看向身後一直蹙眉看著他們的男子，“玄黃，你替我們護法，不要讓人闖進來。”
被喚作玄黃的男子看著頗有些無奈，只是他並沒有什麽遲疑，點了點頭，應下了姚綠的話。
琴音若水潺潺。
虞枝在姚綠的示意下，伸手按在了其中一顆蟲繭上方。
琴音響起時，似有一股激流順著虞枝的經脈游蕩開來，最終匯合於一處。
“閉眼。”姚綠的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直到琴音消散再睜眼。”
虞枝感覺自己的魂魄似乎被那悠遠的琴音托了起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悠揚的琴聲漸漸消散了，虞枝按照姚綠所說的，緩緩睜開眼。
光亮有些刺眼。
虞枝擡手，在眼前擋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習慣了四周的光亮。
這兒是……
虞枝環顧四周，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自己所處的地方，是離月宗的後山。
這兒是何滿慈的心魔之境。
虞枝擡腳，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山深處走去。
隱約之間，她能聽到哭聲傳來。
虞枝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風吹得四周樹葉颯颯作響。
那哭聲就混在這颯颯的樹葉聲中，有幾分扭曲變形。
虞枝眼底有些痛，她停下了步子，因為看見了幼時的自己。
小小的身軀不知是怎麽流淌出那樣多的血的。
身下的一片土地，幾乎被血浸透，看起來，比起遠處的，顏色都要深上兩分。
幼時的虞枝身邊，十來歲的何滿慈跪坐在地上，她茫然無措地大哭，身上的衣衫也叫鮮血浸透了，看著駭人極了。
虞枝擡腳走了過去，可是在何滿慈和幼時的自己身邊似有一處結界，虞枝走不進去。
她只能站在不遠處，看著面前的事態發展。
明遠很快趕了過來。
虞枝看得有些疑惑，當年趕來的應該是師公才是。
明遠後來與虞枝說過很多次，他是在虞枝被救回離月宗後才趕回來的，多虧了師公已經給自己用了許多靈物，自己才得以活下來。
可是在何滿慈的心魔之境中，趕來的卻是明遠。
明遠行色匆匆，他在幼年虞枝身邊蹲了下去，只見他擡手去探虞枝的脈息，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何滿慈拉開。
“滿慈，阿枝已經沒有氣息了。”
明遠的聲音透過結界傳進了虞枝的耳朵裏。
她訝然地擡眸看過去，只是這片刻之間，明遠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剩何滿慈還跪坐在那裏。
十來歲的何滿慈在一點一點地長大，很快，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仍舊跪坐在那兒，神情有些呆滯。
日光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消散的，四周墮入了化不開黑暗的夜裏。
虞枝又往前走了半步，幾乎抵在了結界邊上，她開口喚何滿慈，可裏面的人卻是半點聽不見虞枝的聲音。
原來，何滿慈依舊困在當年的山上沒有走出來。
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虞枝好端端地在她身邊活了這麽多年，何滿慈仍舊被困在她見到躺在血泊中的虞枝的那一刻。
這些年，這麽多日夜，她都未能走出來。
虞枝鼻腔有些酸澀，她垂下頭，拼命眨了眨眼，好叫眼淚不要落下來。
得想個辦法叫何滿慈知曉，自己不光活下來了，這些年還活得好好的，在何滿慈的照顧下，沒受什麽委屈地好好長大了。
當年為那只螭所傷，虞枝也從未怪過他們。
那不是何滿慈的錯，就算虞枝當年當真死了，也不是虞枝的錯。
虞枝想要穿過結界，可是她的手按上去，四周景色只有一瞬的變形，她並不能通過面前的結界。
虞枝有些喪氣地一拳砸在地上，枯葉被她砸得晃了晃，竟有半截沒入了結界之中。
虞枝直起身，她看著那沒入結界的半截枯葉，突然有了主意。
她從一旁的高樹上扯下了許多葉子，匕首尖在葉子上方小心翼翼地挪動，刻出一個又一個的字來。
只是那樹葉並不□□，很容易就被刺破，虞枝並不在意，刻好一片葉子，便將那葉子推進結界當中。
起初，何滿慈只是眼珠子輕輕動了動，她聽到了旁邊的聲音，可她卻沒有半點擡頭去看的意思。
直到有一片樹葉被風卷著飛到了何滿慈的眼前。
何滿慈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指頭，擡手捏住了那片樹葉。
樹葉上，是被刻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師姐兩個字。
這樣難看的字，只有虞枝那丫頭才寫得出來。
何滿慈下意識地想，只是下一刻，她按在樹葉上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阿枝不是死了嗎？為什麽會有她寫了字的樹葉飄到自己面前呢。
風大了起來，那些被虞枝塞進結界的樹葉被裹著落在了何滿慈身側。
那些樹葉上被刻滿了師姐。
何滿慈覺得頭有些疼，她想要站起身，可是身上僵硬無比，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趔趄著爬起身來。
這些樹葉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是阿枝嗎？阿枝不是死了嗎？
阿枝為了救自己死了。
何滿慈停在了那些樹葉不住湧進來的地方，似是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一半，頹然地跌坐下去。
她身為師姐，卻讓自己的小師妹獨自去面對了那樣的妖獸。
自己，憑什麽當得起這一句師姐呢。
樹葉還在不停地從那一處憑空出現。
何滿慈垂著眼，卻是沒了動作。
原本見何滿慈起身走過來，虞枝以為她很快就能察覺這一切不過是幻境，自己沒有死，活得好好的而醒過來，
可何滿慈走到結界邊後，便又像先前那樣頹然跪坐下去，沒了半點動作。
“滿慈師姐！”虞枝擡手拍在結界上，“我好端端地活著呢，沒有出事！”
“當年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虞枝的手按在結界上方，她垂著眼，聲音發幹發澀，“我也沒想到，這件事你記了這麽多年都沒能原諒自己。”
“師姐，離月宗上，沒有比你待我更好的人了。”
“師姐，也許沒有你，我根本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來，我總是覺得自己是游離在世界之外的魂魄，是師姐你扯著線頭，我才沒有越飄越遠。”
虞枝頓了頓，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師姐，是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也不盡是虛假的，我們之間的師門之誼不就是真切的嗎？”
掌心當中，似是傳來柔軟的觸感。
虞枝猛地擡起頭，結界內的何滿慈竟是擡起手來，她們的手掌隔著結界貼在一處。
“阿……枝？”何滿慈的聲音充滿了疑惑和不確信。
虞枝忙開口應道，“滿慈師姐，是我！我好端端地活著呢。”
“可師父分明說你沒有氣息了。”何滿慈低喃道，“那個夜裏，師父分明和我說你沒救了。”
“可我現在好端端的。”虞枝道，“師姐，那次的事情，你什麽都不要做錯，為什麽要將自己困在那天不肯離開呢？”
“可我是你師姐。”何滿慈眉心微擰，“我應該保護你，可那天，我卻什麽都沒有做。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獨自去引開了妖獸。”
“師姐，當年你不過是個孩子，電光石火間，哪裏能想明白那樣多的事情？”虞枝低聲道，“我只知道，那次之後，只要是和師姐在一起，師姐從未丟下過我。”
“師姐，你知道的，我沒什麽根骨，倘若你還醒不過來，阿枝可要被其他人欺負了。”
“欺……負……？”何滿慈有些茫然，她的瞳孔顫動著，似是掙紮著想要醒過來。
“師姐，你忘了嗎？我們正在練境之中，現在你將自己困在這兒不願意出來。”虞枝吸了吸鼻子，做出受盡了委屈的樣子，“有人趁著你不在，要起搶我們的東西，我打不過他們——”
靈氣漾開。
仿若有一股大風從結界內陡然吹來，虞枝被那風吹得快要飛起來了。
而消失了許久的琴音隱隱約約再一次響了起來。
何滿慈應當快要醒過來了！
虞枝心中松了一口氣，她閉上眼，任由那大風將自己的身體吹了起來。
“成了！”姚綠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虞枝睜開眼。
她睜眼的瞬間便低頭看向身側的蟲繭，只見蟲繭上漸漸出現裂紋。
只聽一陣細微的哢聲，蟲繭裂開，何滿慈坐起了身。
她起身的瞬間，手中長劍如龍，直取姚綠咽喉。
虞枝嚇了一跳，慌忙擡手去攔，“師姐，是誤會是誤會，多虧了阿綠姑娘，我才能有辦法去幻境中喚醒你。”
何滿慈這才收劍，她看向姚綠，視線緩緩向下，落在了姚綠腰間放有梵天坐佛寶珠的袋子上。
“寶珠是我給他們的報酬。”虞枝伸手拉著何滿慈，“師姐，你醒了就好。”
何滿慈這才擡手拍了拍虞枝的腦袋，“你啊——”
尾音極長，她看著虞枝，許久未曾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虞枝湊在何滿慈身邊，小聲道，“師姐若是一直因為從前的事情內疚，那便日日歡欣，就算是補償阿枝了。”
她們並沒有什麽時間去剖心訴情。
畢竟謝折還被蟲繭嚴嚴實實地裹著，虞枝將事情簡短地告知了何滿慈。
何滿慈微微蹙眉，本想說由她去喚醒虞枝，免得虞枝進入謝折的幻境冒險。
可是轉念又想，謝折也只與虞枝親近些，自己進去，如何能輕易喚醒謝折。
“你多加小心，謝折他……”何滿慈頓了頓，“許是不似我的幻境那般平淡。”
虞枝點了點頭，“師姐放心，我會小心的。”她轉眸看向姚綠，“阿綠姑娘，我準備好了，還請起琴音。”
琴音再起。
虞枝比起上一回，熟練了許多。
等到琴音散去，虞枝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街上。
長街上人頭攢動，看著十分熱鬧。
虞枝前後看了看，不曾認出這條長街究竟是何處的。
而她自己，也被長街上的人推搡著往前。
等等——
虞枝眼睛瞪大了些，與方才何滿慈的幻境中她只能在外面看著，直到何滿慈心中有了松動才能與何滿慈產生交互不同。
虞枝參與進了謝折的幻境之中。
“前面是謝家的小公子在散錢呢——”從虞枝身邊擠過的人轉頭與同伴道，“聽說這次，只要能講一個博他一笑的故事，便有百金。”
謝家的小公子。
虞枝擡了擡眸，那應當是謝折了，就算不是謝折，那也一定與謝折有些關系。
思及此，虞枝跟在那些人身後，朝著不遠處的一個高門大院擠了過去。
排隊便排了虞枝大半晌。
就在虞枝排得頭暈眼花的時候，總算輪到了她。
坐在桌後的是個少年，並非謝折。
虞枝盯著那少年，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自個兒在哪兒見過他一樣。
那少年並未擡頭，一手拿筆一手拿紙，“我家公子可不是什麽故事都聽，你先和我說說大體脈絡，若是能過我這關，才能去見我家公子。”
虞枝微微挑眉，方才排隊的時候，她已經和前後的人好好打聽了一番這謝家是何來頭。
他們只說這謝家是當地的富戶。
虞枝猜測，這謝家以及大宅院不過是龍族的遮掩，是為了便宜行事而存在的。
是以，在那少年等著虞枝說脈絡時，她俯了俯身，神秘道，“我要講的故事可厲害了。”
少年面色沒有半點變化，甚至還有幾分不耐。
顯然這話，今日他已經聽了不少回了，可當真能進去講給公子聽的，卻是寥寥無幾。
“有關龍族聖物，鎮山骨。”
虞枝說完後直起腰，看向面前的少年，觀察著面前少年的表情。
不出虞枝所料，那少年在聽清自己的話後，猛地站起身，椅子也被他推得往後好幾寸，發出一串刺耳的聲音。
他盯著虞枝好一會兒，開始擡手趕仍舊在排隊的人。
等排著隊的人被趕了個幹凈，他才皺眉看向虞枝，“請你跟我進來。”
虞枝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那少年走進了面前的大宅。
在虞枝踏進門檻後，那扇厚重的朱紅色大門便緩緩關上了，發出一聲沈悶地響。
院子很大，背對著虞枝的中央擺著把太師椅。
太師椅上坐著少年。
少年坐沒個坐像，斜靠在太師椅上，正吊兒郎當地剝著瓜子。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揚聲道，“彌夜，你這次帶進來的人最好當真有好故事，不然本少爺抽了你的筋——”
“少主！”彌夜瞥了眼虞枝，突然擡手，將人反剪住了，“這人知曉我們的身份！”
坐著的人這才轉過頭來。
劍眉星目，滿身的少年意氣。
那人不是謝折，還能是誰？！
只是坐在太師椅上的謝折，比起虞枝認識的謝折看起來更意氣風發，也更紈絝子弟些。
謝折挑眉朝著虞枝看過來，在看清虞枝臉的時候微微一楞。
彌夜見他不說話，便繼續道，“方才她說，要講的故事與我們的聖物鎮山骨有關。”
謝折停在了虞枝面前，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彌夜松開手。
彌夜雖有些不情不願，但見謝折堅持，只能松開了制住虞枝的手。
“你……”謝折看向虞枝，剛剛起了個話頭，虞枝便撲上去抱住了謝折。
謝折下意識擡起手來，避免自己觸碰到虞枝。
“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折，你忘恩負義——”虞枝思考過，謝折的心魔應當同龍族的事情有關。
自己得讓謝折將自己帶回龍族才行。
扮委屈這事兒，虞枝駕輕就熟。
只見她吸了吸鼻子，再擡頭時，已經蓄了滿眼的淚。
“同我花前月下的時候怎麽不喚我姑娘？”淚珠滾落，我見猶憐。
“謝折，你分明說了要娶我的，可卻一去不回頭。”虞枝松開了抱著謝折的手，擡手抹淚，“現在還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你這個負心漢。”
彌夜原本還提防著虞枝，可聽到虞枝的話，卻是不自覺地擡眼看向了前方的謝折。
謝折被他盯得羞惱，“看什麽看？難不成你也覺得我是她說的那種人？！”
只是轉眸對上虞枝，便又什麽重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虞枝放下了抹淚的手，擡手指向謝折的腰間，“你身上有與我一對的信物，我怎麽會認錯。”
說著，她舉起手中的劍，劍穗上，赫然是與謝折腰間本是一對的銅錢。
只是她這一擡手，莫說是謝折了，一旁的彌夜也傻了眼。
虞枝手腕上戴著的，赫然是他們龍族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玉鐲，他記得，這鐲子聖女才給謝折不久，現在就出現在了虞枝手腕上。
“少主！”彌夜走到了謝折身邊，“那是……鐲子！”
虞枝聽得莫名，擡眼看向自己的手鐲，這才想起來，這玉鐲也是謝折送她的，遂語氣更堅定了些。
“還有這個，也是謝折你送我的，難道你也忘了不成。”
謝折的表情終於有一絲變化，他看了看虞枝的臉，又擡眸看向她的手腕。
難道他當真失憶了？！失憶前當真遇見了一個他發誓要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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