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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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若是沒有糖果子，那便給我個別的。”◎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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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來客棧中。
何滿慈要了一桌子小菜, 三人在桌邊坐下，只是看起來，祝知禮的臉色不大好。
虞枝咬著筷子尖兒, 偏頭看向坐在自個兒右側的祝知禮。
“知禮師兄？”虞枝賣乖似地給祝知禮夾了一筷子菜，放軟了聲音，“師兄是不願見到阿枝嗎？”
祝知禮看向虞枝，神色頗有些覆雜, “阿枝，怎麽又想起練習劍法了呢？刀劍無眼，莫要傷到自己才是。”
虞枝乖巧地點了點頭，“我知曉的。”
饒是如此, 祝知禮看起來情緒仍舊不是很高，沈默地吃完飯後，幾人各自回房。
虞枝原本與何滿慈一間房，只是剛剛洗漱完, 何滿慈便叫人喚了出去。
說是這次修士大集, 蒼羽宗有一件寶物, 需要何滿慈去幫著安置。
何滿慈走後, 虞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許是因為修士大集, 這雲來客棧裏, 四處點了安神的香。
虞枝趴在床上, 手中的話本子沒翻上幾頁，便沈沈睡了過去。
這雲來客棧的客人，都是此次前來參加修士大集的人，他們俱是聽說了蒼羽宗運來了一件與神獸有關的寶物, 自是紛紛離開了客棧, 想要提前窺見那寶物的真面目。
是以這般大的客棧裏, 竟是只剩下虞枝在內的，零星客人。
謝折回到雲來客棧時，店小二守在樓下大堂，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快要睡過去一般。
謝折瞥了他一眼，擡手在桌面上敲了敲，“離月宗的虞姑娘住在哪一間？”
店小二猛地睜開眼，有些發懵，“二樓左拐第四間。”
謝折得了自個兒想要的答案，便快步上了樓。
等店小二反應過來，大堂裏已經沒有人了，他撓了撓頭，有些疑惑自己方才是不是出了什麽幻覺。
謝折叩響了緊閉的房門，裏頭沒有回聲。
“虞枝，你不開門我就自個兒進去了。”
屋內依舊安靜沒有回聲。
謝折微微蹙眉，擡手推開了房門。
虞枝趴在床上，看起來睡得極沈。
看到虞枝時，謝折微微揪起的心松了一瞬，他站在床邊，垂眸看向睡得正沈的人。
謝折擡手，輕輕推了推趴著的人。
原本趴著的人順著那力翻過身來，臉頰兩側染著淡淡的紅。
謝折垂下的指尖，懸在虞枝的臉頰上方，久久沒有收回。
謝折的一身龍骨盡失，倘若有鎮山骨，那便能在他身體裏，龍骨重生。
倘若這鎮山骨在旁的什麽人身體裏，謝折許是已經將人抓了，直接剖取鎮山骨，可如今，與鎮山骨一體的人找到了，一直尋著鎮山骨的人，卻是放棄了原先的打算。
謝折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側過身，在床邊坐了下去。
垂著的指頭，也輕輕捏了捏虞枝圓潤小巧的耳垂。
許是被捏得有些癢，虞枝輕輕皺了皺眉，嘴裏嘟囔了兩句，人卻是沒有醒過來。
謝折低低一聲，他微微俯下身，看向床上的人，也不只是鎮山骨的吸引，還是什麽旁的原因。
他不自覺地想要靠床上的人近些，再近些。
黝黑的眸子中有些深邃，映出虞枝略帶憨態的睡顏。
謝折猛地直起腰來，他站起身，有些慌亂地走到桌邊，胡亂給自己灌了一杯茶水。
涼水下肚，謝折方才有些不穩的心緒才漸漸穩了下來。
他轉過身，正要伸手替虞枝將被子蓋上時，忽然聽到窗外有風聲。
有人想要走窗。
謝折動作一楞，索性翻身上床，將兩席被子抖開。將自己與虞枝一道裹了進去。
也是這時，謝折察覺到了不妥。
這樣大的動靜，虞枝卻半點沒有要醒的意思，哪裏像是尋常睡著了，分明是叫人下了迷藥。
謝折眸光冷了冷，他伸出手，去探虞枝的脈息。
脈搏是穩的，看來他回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些，那個給虞枝用藥的人，許是就得逞了。
被子將謝折從頭蓋到了腳。
黑暗中，視線變得模糊，嗅覺與聽覺則相應地被放大了許多倍。
一道沈悶的吱呀聲，是窗戶被人推開了。
又是一聲響，有人跳了進來，落在了地上。
謝折的呼吸放緩了些，他鼻翼前，全是虞枝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味道不算濃郁，不會叫人覺得厭惡，反倒讓人生出親近的心思。
下一刻，謝折驀然伸手，將躺在身側的人猛地攬進懷裏。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把鋒利的匕首死死釘在了床板上，釘在了虞枝方才躺著的地方。
一擊空了，那偷偷摸進來的人，似是也發了狠，匕首被人猛地拔起而後向下重重一拉！
棉絮亂飛。
謝折的劍便是在這樣紛飛的棉絮中出鞘。
來人顯然不曾想到，這屋子裏竟會有旁的人在，手中的劍怔松一刻。
正是這一刻遲疑，謝折的劍已然抵到心口。
那人一驚，側身去躲，堪堪躲過了致命一擊，手臂上，卻是多了一道血口子。
“是你。”謝折單手護住虞枝，執劍而立。
來人正是先前摸上離月宗的崔九娘。
崔九娘手臂吃痛，她穿著一襲夜行衣，受傷的手臂垂著，衣袖上的顏色也更深了兩分。
認出來人，謝折手中的劍更是毫不留情。
崔九娘不敵謝折，連連後退。又或是說，她並不欲與謝折顫抖，她來這一趟，完全是為了虞枝。
聞人公子給她傳信，要她趁著雲來客棧中沒什麽人，將離月宗的虞姑娘綁回去。
崔九娘先前並不知道這虞姑娘有什麽特殊的地方，直到方才她從後院接近雲來客棧。
崔九娘帶在身邊的羅盤幾乎震得放不住。
這鎮山骨竟是在虞姑娘的身上，難怪那時自己和師兄追丟虞枝後，羅盤便再感應不到鎮山骨的存在。
也難怪，在凈水鎮這般容易叫旁人發覺的時候，聞人公子竟還是找到了自己，要自己將人綁回去。
崔九娘咬了咬牙，她的擡手聚氣，擋下了謝折的一擊。
劍氣震碎得崔九連退數步，血腥味兒也自口腔中彌漫開來。
一定要帶走虞枝。
想起那日師兄慘死在聞人公子劍下的情景，崔九眸光凝了凝，她索性不再去避謝折的劍，反倒是敞開胸懷迎了上去。
謝折的劍不見收勢。
崔九娘咬著牙直直撞了上去。
謝折眸光微凝，在崔九娘不躲反迎的瞬間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可崔九娘已經順著他的劍到了身前。
只見崔九娘驀然出手，手中匕首驟然化作七枚飛刃，朝著謝折飛去。
倘若謝折要躲，定然要將虞枝推到另一側去，才能確保自己與虞枝都不叫那飛刃傷到。
而崔九娘等的，就是這一瞬。
只要謝折將虞枝從自己的懷裏放開，她便有十足的把握將人擄走。
崔九娘十分肯定，這種時候的謝折，必然會將虞枝推開。
然而下一刻，崔九娘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面前的人猛然抽劍。
謝折不曾推開虞枝，也不曾抱著虞枝一同躲避那飛刃。
他猛地側過身，將虞枝護在自己的身下，那七枚飛刃，枚枚沒入謝折的脊背，幾乎入骨。
崔九娘楞了一瞬，她旋即抽刀向前。
既然如此，那便趁著謝折受傷將人殺了也是一樣能夠帶走虞枝的。
崔九娘的眼中迸出狠戾。
謝折轉過頭來，他手中的劍已經落在了地上，視線中，崔九娘的身影越來越近。
嘭一聲。
房間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何滿慈與祝知禮趕了回來。
在門被人從外面撞開的瞬間，謝折緩緩移開了抵在舌尖上的牙齒，松了一口氣。
崔九娘在看清何滿慈與祝知禮時楞了一瞬，片刻後，她方才站著的地方升起白霧。
崔九見有人來，竟是遁走了。
何滿慈與祝知禮並沒有去追，而是上前去查看虞枝與謝折的情形。
虞枝叫謝折護在懷裏，眼皮顫動著，像是想要醒過來，卻又怎麽都醒不過來，至於身上，倒是半點沒有受傷。
至於謝折，那七枚飛刃沒入他的背，傷口處竟是有些發黑。
“飛刃上有毒。”祝知禮沈聲道，“我先將飛刃拔出來。”
情況危急，祝知禮擡手用匕首割開了謝折的衣服，刀刃一挑，卡進飛刃的空隙中。
只見他手腕一勾，手臂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隨著他的動作，一枚飛刃被匕首挑了出來，落在地上，帶出來一攤黑血。
謝折的臉色白了一分，氣息也變得有些不穩。
虞枝掙紮著醒來時，自己半坐在地上被何滿慈抱在懷裏。
她沒有來得及去看何滿慈，而是直勾勾地看向謝折，謝折正噴出一口血來。
虞枝下意識伸手去接。
掌心當中沾上了一片濕，微微張開的手輕輕顫動著，她死死盯著謝折身側一地的飛鉤，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虞枝的情緒不對，何滿慈低聲道，“別擔心，知禮將飛刃挑出來後，會對癥煎藥的，謝折不會有事。”
虞枝沒有說話，她仍舊死死盯著謝折。
先前她昏睡過去前，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雖困倦，卻不至於這般毫無知覺地睡過去。
甚至於不能說是睡過去，反倒更像一種魂魄出竅的狀態。
虞枝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麽束縛住了。
謝折進屋，她也知道。
崔九娘沖著自己而來，利刃沒入床板，虞枝知道。
謝折全程護著自己，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曾松開手的事兒，虞枝也知道。
她定定地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人，一時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樣的心情，仿若有一雙大手緊緊攥著虞枝的心臟，揉搓摔打擰動，像是非要虞枝痛得哭出聲來才算罷休。
又是一聲響，最後一枚飛刃落在了地上。
謝折喉間溢出一聲痛呼，整個人向前歪去。
虞枝掙脫了何滿慈的手臂，往前爬了兩步，將險些栽倒在地上的人接住了。
祝知禮眸光輕閃，他看向虞枝，動了動唇，“飛刃上的毒不算罕見，我去煎藥，一帖解毒藥便能將體內餘毒排出來了。”
“阿枝……”何滿慈蹲在虞枝身邊，她小聲開口，正要說什麽時，卻見虞枝轉過頭來。
“師姐，我沒事，我能照顧好謝折，你去幫著師兄煎藥吧。”虞枝唇色有些蒼白，她擠出一個笑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叫自己冷靜下來，“若是有什麽難尋的藥材，你還能幫著師兄。”
何滿慈看向虞枝，她輕輕點了點頭，“不用擔心，客棧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回來了，賊人定是不敢回頭，我們就在樓下，有什麽動靜，也能第一時間趕到。”
虞枝點了點頭，她有些費勁地將失了意識的謝折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何滿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屋子。
在她離開前，虞枝已經攙扶著，將謝折放在了床上。
因為傷口在背上，謝折趴在床上，雙眸緊閉。
虞枝用幹凈的棉布浸了溫水，擰幹後順著謝折的脊背輕輕擦去血漬。
“你剛剛，為什麽不把我推開啊。”虞枝垂著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也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昏著的謝折，“你把我推開，自己就不會受傷了。”
“她將你擄走了怎麽辦？”謝折的聲音有些低，顯然因為失血過多有些虛弱。
虞枝沒說話，她垂著眼，沈默片刻後，手上的動作開始繼續。
只是力氣比起先前，似是大了些。
謝折嘶了一聲，他的聲音裏似是帶著笑，“你……就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
虞枝手上動作一停，她將棉布丟進了一旁的銅盆裏，“方才若不是師兄師姐趕回來，你就要死那人手上了——”
“你若是死了，我不是死也是被擄走。左右結果是一樣的，你又何必堵上自己的性命呢。”
謝折低低笑了一聲，“虞枝，你真當我一點後招都不給自己留嗎？”
虞枝沒說話，只是垂眸看著謝折幾乎是血肉模糊的後背，她哼了兩聲，想說什麽，可鼻腔卻似被什麽堵著一樣，讓她怎麽都說不出話來。
“往前坐些。”謝折道。
虞枝難得這般聽謝折的話，聽謝折自己往前些，她便站起身，搬來一個小馬紮，坐在了床頭的位置。
謝折伸手，將虞枝長睫上掛著的淚輕輕擦去。
“哭什麽？”
“方才若不是師兄師姐，你已經死了！”虞枝有些發狠地重覆了一遍方才說的話，謝折的面容被眼淚遮擋的有些模糊。
一時之間，虞枝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麽。
是在哭自己和謝折劫後餘生，還是在後怕，若是謝折死了，自己回家的希望便徹底沒了。
越想，虞枝便哭得越傷心。
起初她還壓著聲音，到最後，幾乎變成了號啕大哭。
謝折叫虞枝哭得背上的疼都有些忘了，他頗有些費勁地想要擡起上半身。
誰料正哭得昏天黑地的虞枝還能準確地按著他的肩膀，將人按下去。
謝折的腦袋因為虞枝按的那一下埋進了松軟的棉被裏，他的聲音透過棉被傳出來，變得有些沈悶。
“虞枝，我心中當真是有數的，不信，我給你瞧個東西。”
虞枝的哭聲像是叫人按下了開關似的。
她吸了吸鼻子，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看向謝折，“什麽東西？”
謝折擡了擡下巴，示意虞枝將手遞過來。
虞枝照做，謝折掌心的溫度有些低，握住虞枝的手掌時，激得虞枝胳膊上躥起了一串小疙瘩。
謝折側躺在床上，他一只手拉住了虞枝的手掌，另一只手則是擡手結印。
虞枝盯著謝折的手，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生怕眨眼的工夫就錯過了謝折要給自己看的東西。
只是等了半晌，謝折的手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東西——譬如虞枝猜測的靈器寶物。
“擡頭。”謝折頗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虞枝聞言視線向上，落在了謝折的臉上。
而後繼續向上——
那是一對，仿若用琉璃玉雕刻而出的，龍角。
虞枝緩緩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看那對龍角，又看看謝折的臉。
謝折嘆了一口氣，他拉著虞枝的手緩緩向上。
虞枝的掌心觸碰到了那對龍角。
與看起來的感受不同，這對龍角看著雖像是由碧玉雕刻而成的，摸上去時，卻是有些溫熱，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原本不想這麽早告訴你的。”謝折悠悠道，“現在相信了？她一個人修，怎麽可能會殺死我？”
虞枝張了張唇，正要說話時，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虞枝的動作快過她的思緒，只見方才還坐在凳子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一邊拉著被子將謝折的腦袋完全蓋了起來，一邊開口回應屋外的人。
“是師姐嗎？”
“是我。”祝知禮手裏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他看向虞枝，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桌子上。
“謝折他還好嗎？”
“方才醒過一次。”虞枝挪了挪腳，擋在了床前，“現在睡下了，師兄將藥放著吧，我會叫他喝的。”
祝知禮應了一聲，他往前走了半步，看向虞枝，“方才是不是嚇到了？”
虞枝既擔心祝知禮發現謝折的那對龍角，又怕謝折叫被子悶得暈過去。遂往前快走了兩步，半推著祝知禮往外走。
“我沒事，已經緩過神了。”虞枝的手掌虛虛靠著祝知禮的手臂，“師兄快去休息吧，謝折這兒有我呢。”
祝知禮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虞枝已經將他送到了門外。
虞枝對著祝知禮擠出一個笑來，“若是有事，我會去找師兄的，你別擔心。”
見狀，祝知禮頗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下一刻，房門便在祝知禮面前被重重關上了。
祝知禮站在門外，看著從屋子裏透出來的光，站了許久。
等他轉身離開，朝著的方向卻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出客棧的方向。
屋子裏，謝折已經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了，那一對龍角也被他收了起來。
虞枝捧著藥碗，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床頭，“先將藥喝了吧，喝了藥，背上的傷口便能好了。”
謝折應了一聲，他伸手從虞枝手中接過了藥碗，一飲而盡，而後擡眸看向面前的人，似是在等著什麽。
虞枝叫謝折盯得發蒙，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嗎？”
“今天喝了藥，沒有糖果子嗎？”謝折嘴角噙著笑，“上一回，你分明在我喝了藥後，給我餵了糖果子。”
虞枝反應了一會兒，才回憶起謝折說的，是兩人初識時的事兒了。
那時候虞枝正為了討好謝折而絞盡腦汁，現在，謝折頭上代表好感的數字，算是很高了。
就算是祝知禮，也是這麽多年下來，堪堪到了九十罷了。
虞枝與謝折相處不過兩三個月，謝折便從原先的負數，變成了如今的八十五，她自是不會像先前那樣做什麽之前都想著討好謝折。
更何況，方才情況那般緊急，虞枝哪有空去想什麽糖果子不糖果子的事兒。
“今日沒有。”虞枝看向謝折，有些敷衍地在身上摸了摸而後一攤手，“身上沒有，怎麽給你？”
“若是沒有糖果子，那便給我個別的。”謝折眸光微黯，他突然伸手，拉住了虞枝往自己懷裏一帶。
虞枝原本是坐著的，謝折這一下，拉得她整個人往前栽了過去。
她下意識想要擡頭，卻聽到謝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
謝折擡手，蓋在了虞枝的眼睛上。
溫熱的氣息灑在了虞枝的額頭上，似有什麽柔軟濕潤的東西從她的額角處輕輕蹭過。
過了好半晌，謝折才松開手，“今日沒有糖果子，那便這樣抵了。”
虞枝眨了眨眼，看著謝折沒說話。
“怎麽了，有什麽想問我的。”
虞枝抿了抿唇，她突然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謝折，所以你究竟是蛇還是龍啊？妖修能夠修煉著修煉著，修煉出龍角嗎？”
謝折一口氣險些堵在喉嚨裏。
他偏過頭咳嗽了好幾聲，嚇得虞枝慌忙伸手替他順氣。
“虞枝啊虞枝。”謝折幾乎是咬著牙，“你不打算問問方才我同你討的好處是什麽意思，就打算問我是蛇還是龍嗎？”
虞枝頗為茫然，“那你剛剛擡手蓋在我眼睛上，是哪門子的好處？”
“難道是你們妖修特殊的修煉手段嗎？”
作者有話說：
躲人哪裏不能躲，偏偏要和阿枝躲進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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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糖果子，那便給我個別的。”◎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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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來客棧中。
何滿慈要了一桌子小菜, 三人在桌邊坐下，只是看起來，祝知禮的臉色不大好。
虞枝咬著筷子尖兒, 偏頭看向坐在自個兒右側的祝知禮。
“知禮師兄？”虞枝賣乖似地給祝知禮夾了一筷子菜，放軟了聲音，“師兄是不願見到阿枝嗎？”
祝知禮看向虞枝，神色頗有些覆雜, “阿枝，怎麽又想起練習劍法了呢？刀劍無眼，莫要傷到自己才是。”
虞枝乖巧地點了點頭，“我知曉的。”
饒是如此, 祝知禮看起來情緒仍舊不是很高，沈默地吃完飯後，幾人各自回房。
虞枝原本與何滿慈一間房，只是剛剛洗漱完, 何滿慈便叫人喚了出去。
說是這次修士大集, 蒼羽宗有一件寶物, 需要何滿慈去幫著安置。
何滿慈走後, 虞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許是因為修士大集, 這雲來客棧裏, 四處點了安神的香。
虞枝趴在床上, 手中的話本子沒翻上幾頁，便沈沈睡了過去。
這雲來客棧的客人，都是此次前來參加修士大集的人，他們俱是聽說了蒼羽宗運來了一件與神獸有關的寶物, 自是紛紛離開了客棧, 想要提前窺見那寶物的真面目。
是以這般大的客棧裏, 竟是只剩下虞枝在內的，零星客人。
謝折回到雲來客棧時，店小二守在樓下大堂，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快要睡過去一般。
謝折瞥了他一眼，擡手在桌面上敲了敲，“離月宗的虞姑娘住在哪一間？”
店小二猛地睜開眼，有些發懵，“二樓左拐第四間。”
謝折得了自個兒想要的答案，便快步上了樓。
等店小二反應過來，大堂裏已經沒有人了，他撓了撓頭，有些疑惑自己方才是不是出了什麽幻覺。
謝折叩響了緊閉的房門，裏頭沒有回聲。
“虞枝，你不開門我就自個兒進去了。”
屋內依舊安靜沒有回聲。
謝折微微蹙眉，擡手推開了房門。
虞枝趴在床上，看起來睡得極沈。
看到虞枝時，謝折微微揪起的心松了一瞬，他站在床邊，垂眸看向睡得正沈的人。
謝折擡手，輕輕推了推趴著的人。
原本趴著的人順著那力翻過身來，臉頰兩側染著淡淡的紅。
謝折垂下的指尖，懸在虞枝的臉頰上方，久久沒有收回。
謝折的一身龍骨盡失，倘若有鎮山骨，那便能在他身體裏，龍骨重生。
倘若這鎮山骨在旁的什麽人身體裏，謝折許是已經將人抓了，直接剖取鎮山骨，可如今，與鎮山骨一體的人找到了，一直尋著鎮山骨的人，卻是放棄了原先的打算。
謝折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側過身，在床邊坐了下去。
垂著的指頭，也輕輕捏了捏虞枝圓潤小巧的耳垂。
許是被捏得有些癢，虞枝輕輕皺了皺眉，嘴裏嘟囔了兩句，人卻是沒有醒過來。
謝折低低一聲，他微微俯下身，看向床上的人，也不只是鎮山骨的吸引，還是什麽旁的原因。
他不自覺地想要靠床上的人近些，再近些。
黝黑的眸子中有些深邃，映出虞枝略帶憨態的睡顏。
謝折猛地直起腰來，他站起身，有些慌亂地走到桌邊，胡亂給自己灌了一杯茶水。
涼水下肚，謝折方才有些不穩的心緒才漸漸穩了下來。
他轉過身，正要伸手替虞枝將被子蓋上時，忽然聽到窗外有風聲。
有人想要走窗。
謝折動作一楞，索性翻身上床，將兩席被子抖開。將自己與虞枝一道裹了進去。
也是這時，謝折察覺到了不妥。
這樣大的動靜，虞枝卻半點沒有要醒的意思，哪裏像是尋常睡著了，分明是叫人下了迷藥。
謝折眸光冷了冷，他伸出手，去探虞枝的脈息。
脈搏是穩的，看來他回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些，那個給虞枝用藥的人，許是就得逞了。
被子將謝折從頭蓋到了腳。
黑暗中，視線變得模糊，嗅覺與聽覺則相應地被放大了許多倍。
一道沈悶的吱呀聲，是窗戶被人推開了。
又是一聲響，有人跳了進來，落在了地上。
謝折的呼吸放緩了些，他鼻翼前，全是虞枝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味道不算濃郁，不會叫人覺得厭惡，反倒讓人生出親近的心思。
下一刻，謝折驀然伸手，將躺在身側的人猛地攬進懷裏。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把鋒利的匕首死死釘在了床板上，釘在了虞枝方才躺著的地方。
一擊空了，那偷偷摸進來的人，似是也發了狠，匕首被人猛地拔起而後向下重重一拉！
棉絮亂飛。
謝折的劍便是在這樣紛飛的棉絮中出鞘。
來人顯然不曾想到，這屋子裏竟會有旁的人在，手中的劍怔松一刻。
正是這一刻遲疑，謝折的劍已然抵到心口。
那人一驚，側身去躲，堪堪躲過了致命一擊，手臂上，卻是多了一道血口子。
“是你。”謝折單手護住虞枝，執劍而立。
來人正是先前摸上離月宗的崔九娘。
崔九娘手臂吃痛，她穿著一襲夜行衣，受傷的手臂垂著，衣袖上的顏色也更深了兩分。
認出來人，謝折手中的劍更是毫不留情。
崔九娘不敵謝折，連連後退。又或是說，她並不欲與謝折顫抖，她來這一趟，完全是為了虞枝。
聞人公子給她傳信，要她趁著雲來客棧中沒什麽人，將離月宗的虞姑娘綁回去。
崔九娘先前並不知道這虞姑娘有什麽特殊的地方，直到方才她從後院接近雲來客棧。
崔九娘帶在身邊的羅盤幾乎震得放不住。
這鎮山骨竟是在虞姑娘的身上，難怪那時自己和師兄追丟虞枝後，羅盤便再感應不到鎮山骨的存在。
也難怪，在凈水鎮這般容易叫旁人發覺的時候，聞人公子竟還是找到了自己，要自己將人綁回去。
崔九娘咬了咬牙，她的擡手聚氣，擋下了謝折的一擊。
劍氣震碎得崔九連退數步，血腥味兒也自口腔中彌漫開來。
一定要帶走虞枝。
想起那日師兄慘死在聞人公子劍下的情景，崔九眸光凝了凝，她索性不再去避謝折的劍，反倒是敞開胸懷迎了上去。
謝折的劍不見收勢。
崔九娘咬著牙直直撞了上去。
謝折眸光微凝，在崔九娘不躲反迎的瞬間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可崔九娘已經順著他的劍到了身前。
只見崔九娘驀然出手，手中匕首驟然化作七枚飛刃，朝著謝折飛去。
倘若謝折要躲，定然要將虞枝推到另一側去，才能確保自己與虞枝都不叫那飛刃傷到。
而崔九娘等的，就是這一瞬。
只要謝折將虞枝從自己的懷裏放開，她便有十足的把握將人擄走。
崔九娘十分肯定，這種時候的謝折，必然會將虞枝推開。
然而下一刻，崔九娘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面前的人猛然抽劍。
謝折不曾推開虞枝，也不曾抱著虞枝一同躲避那飛刃。
他猛地側過身，將虞枝護在自己的身下，那七枚飛刃，枚枚沒入謝折的脊背，幾乎入骨。
崔九娘楞了一瞬，她旋即抽刀向前。
既然如此，那便趁著謝折受傷將人殺了也是一樣能夠帶走虞枝的。
崔九娘的眼中迸出狠戾。
謝折轉過頭來，他手中的劍已經落在了地上，視線中，崔九娘的身影越來越近。
嘭一聲。
房間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何滿慈與祝知禮趕了回來。
在門被人從外面撞開的瞬間，謝折緩緩移開了抵在舌尖上的牙齒，松了一口氣。
崔九娘在看清何滿慈與祝知禮時楞了一瞬，片刻後，她方才站著的地方升起白霧。
崔九見有人來，竟是遁走了。
何滿慈與祝知禮並沒有去追，而是上前去查看虞枝與謝折的情形。
虞枝叫謝折護在懷裏，眼皮顫動著，像是想要醒過來，卻又怎麽都醒不過來，至於身上，倒是半點沒有受傷。
至於謝折，那七枚飛刃沒入他的背，傷口處竟是有些發黑。
“飛刃上有毒。”祝知禮沈聲道，“我先將飛刃拔出來。”
情況危急，祝知禮擡手用匕首割開了謝折的衣服，刀刃一挑，卡進飛刃的空隙中。
只見他手腕一勾，手臂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隨著他的動作，一枚飛刃被匕首挑了出來，落在地上，帶出來一攤黑血。
謝折的臉色白了一分，氣息也變得有些不穩。
虞枝掙紮著醒來時，自己半坐在地上被何滿慈抱在懷裏。
她沒有來得及去看何滿慈，而是直勾勾地看向謝折，謝折正噴出一口血來。
虞枝下意識伸手去接。
掌心當中沾上了一片濕，微微張開的手輕輕顫動著，她死死盯著謝折身側一地的飛鉤，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虞枝的情緒不對，何滿慈低聲道，“別擔心，知禮將飛刃挑出來後，會對癥煎藥的，謝折不會有事。”
虞枝沒有說話，她仍舊死死盯著謝折。
先前她昏睡過去前，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雖困倦，卻不至於這般毫無知覺地睡過去。
甚至於不能說是睡過去，反倒更像一種魂魄出竅的狀態。
虞枝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麽束縛住了。
謝折進屋，她也知道。
崔九娘沖著自己而來，利刃沒入床板，虞枝知道。
謝折全程護著自己，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曾松開手的事兒，虞枝也知道。
她定定地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人，一時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樣的心情，仿若有一雙大手緊緊攥著虞枝的心臟，揉搓摔打擰動，像是非要虞枝痛得哭出聲來才算罷休。
又是一聲響，最後一枚飛刃落在了地上。
謝折喉間溢出一聲痛呼，整個人向前歪去。
虞枝掙脫了何滿慈的手臂，往前爬了兩步，將險些栽倒在地上的人接住了。
祝知禮眸光輕閃，他看向虞枝，動了動唇，“飛刃上的毒不算罕見，我去煎藥，一帖解毒藥便能將體內餘毒排出來了。”
“阿枝……”何滿慈蹲在虞枝身邊，她小聲開口，正要說什麽時，卻見虞枝轉過頭來。
“師姐，我沒事，我能照顧好謝折，你去幫著師兄煎藥吧。”虞枝唇色有些蒼白，她擠出一個笑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叫自己冷靜下來，“若是有什麽難尋的藥材，你還能幫著師兄。”
何滿慈看向虞枝，她輕輕點了點頭，“不用擔心，客棧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回來了，賊人定是不敢回頭，我們就在樓下，有什麽動靜，也能第一時間趕到。”
虞枝點了點頭，她有些費勁地將失了意識的謝折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何滿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屋子。
在她離開前，虞枝已經攙扶著，將謝折放在了床上。
因為傷口在背上，謝折趴在床上，雙眸緊閉。
虞枝用幹凈的棉布浸了溫水，擰幹後順著謝折的脊背輕輕擦去血漬。
“你剛剛，為什麽不把我推開啊。”虞枝垂著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也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昏著的謝折，“你把我推開，自己就不會受傷了。”
“她將你擄走了怎麽辦？”謝折的聲音有些低，顯然因為失血過多有些虛弱。
虞枝沒說話，她垂著眼，沈默片刻後，手上的動作開始繼續。
只是力氣比起先前，似是大了些。
謝折嘶了一聲，他的聲音裏似是帶著笑，“你……就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
虞枝手上動作一停，她將棉布丟進了一旁的銅盆裏，“方才若不是師兄師姐趕回來，你就要死那人手上了——”
“你若是死了，我不是死也是被擄走。左右結果是一樣的，你又何必堵上自己的性命呢。”
謝折低低笑了一聲，“虞枝，你真當我一點後招都不給自己留嗎？”
虞枝沒說話，只是垂眸看著謝折幾乎是血肉模糊的後背，她哼了兩聲，想說什麽，可鼻腔卻似被什麽堵著一樣，讓她怎麽都說不出話來。
“往前坐些。”謝折道。
虞枝難得這般聽謝折的話，聽謝折自己往前些，她便站起身，搬來一個小馬紮，坐在了床頭的位置。
謝折伸手，將虞枝長睫上掛著的淚輕輕擦去。
“哭什麽？”
“方才若不是師兄師姐，你已經死了！”虞枝有些發狠地重覆了一遍方才說的話，謝折的面容被眼淚遮擋的有些模糊。
一時之間，虞枝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麽。
是在哭自己和謝折劫後餘生，還是在後怕，若是謝折死了，自己回家的希望便徹底沒了。
越想，虞枝便哭得越傷心。
起初她還壓著聲音，到最後，幾乎變成了號啕大哭。
謝折叫虞枝哭得背上的疼都有些忘了，他頗有些費勁地想要擡起上半身。
誰料正哭得昏天黑地的虞枝還能準確地按著他的肩膀，將人按下去。
謝折的腦袋因為虞枝按的那一下埋進了松軟的棉被裏，他的聲音透過棉被傳出來，變得有些沈悶。
“虞枝，我心中當真是有數的，不信，我給你瞧個東西。”
虞枝的哭聲像是叫人按下了開關似的。
她吸了吸鼻子，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看向謝折，“什麽東西？”
謝折擡了擡下巴，示意虞枝將手遞過來。
虞枝照做，謝折掌心的溫度有些低，握住虞枝的手掌時，激得虞枝胳膊上躥起了一串小疙瘩。
謝折側躺在床上，他一只手拉住了虞枝的手掌，另一只手則是擡手結印。
虞枝盯著謝折的手，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生怕眨眼的工夫就錯過了謝折要給自己看的東西。
只是等了半晌，謝折的手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東西——譬如虞枝猜測的靈器寶物。
“擡頭。”謝折頗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虞枝聞言視線向上，落在了謝折的臉上。
而後繼續向上——
那是一對，仿若用琉璃玉雕刻而出的，龍角。
虞枝緩緩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看那對龍角，又看看謝折的臉。
謝折嘆了一口氣，他拉著虞枝的手緩緩向上。
虞枝的掌心觸碰到了那對龍角。
與看起來的感受不同，這對龍角看著雖像是由碧玉雕刻而成的，摸上去時，卻是有些溫熱，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原本不想這麽早告訴你的。”謝折悠悠道，“現在相信了？她一個人修，怎麽可能會殺死我？”
虞枝張了張唇，正要說話時，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虞枝的動作快過她的思緒，只見方才還坐在凳子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一邊拉著被子將謝折的腦袋完全蓋了起來，一邊開口回應屋外的人。
“是師姐嗎？”
“是我。”祝知禮手裏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他看向虞枝，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桌子上。
“謝折他還好嗎？”
“方才醒過一次。”虞枝挪了挪腳，擋在了床前，“現在睡下了，師兄將藥放著吧，我會叫他喝的。”
祝知禮應了一聲，他往前走了半步，看向虞枝，“方才是不是嚇到了？”
虞枝既擔心祝知禮發現謝折的那對龍角，又怕謝折叫被子悶得暈過去。遂往前快走了兩步，半推著祝知禮往外走。
“我沒事，已經緩過神了。”虞枝的手掌虛虛靠著祝知禮的手臂，“師兄快去休息吧，謝折這兒有我呢。”
祝知禮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虞枝已經將他送到了門外。
虞枝對著祝知禮擠出一個笑來，“若是有事，我會去找師兄的，你別擔心。”
見狀，祝知禮頗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下一刻，房門便在祝知禮面前被重重關上了。
祝知禮站在門外，看著從屋子裏透出來的光，站了許久。
等他轉身離開，朝著的方向卻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出客棧的方向。
屋子裏，謝折已經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了，那一對龍角也被他收了起來。
虞枝捧著藥碗，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床頭，“先將藥喝了吧，喝了藥，背上的傷口便能好了。”
謝折應了一聲，他伸手從虞枝手中接過了藥碗，一飲而盡，而後擡眸看向面前的人，似是在等著什麽。
虞枝叫謝折盯得發蒙，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嗎？”
“今天喝了藥，沒有糖果子嗎？”謝折嘴角噙著笑，“上一回，你分明在我喝了藥後，給我餵了糖果子。”
虞枝反應了一會兒，才回憶起謝折說的，是兩人初識時的事兒了。
那時候虞枝正為了討好謝折而絞盡腦汁，現在，謝折頭上代表好感的數字，算是很高了。
就算是祝知禮，也是這麽多年下來，堪堪到了九十罷了。
虞枝與謝折相處不過兩三個月，謝折便從原先的負數，變成了如今的八十五，她自是不會像先前那樣做什麽之前都想著討好謝折。
更何況，方才情況那般緊急，虞枝哪有空去想什麽糖果子不糖果子的事兒。
“今日沒有。”虞枝看向謝折，有些敷衍地在身上摸了摸而後一攤手，“身上沒有，怎麽給你？”
“若是沒有糖果子，那便給我個別的。”謝折眸光微黯，他突然伸手，拉住了虞枝往自己懷裏一帶。
虞枝原本是坐著的，謝折這一下，拉得她整個人往前栽了過去。
她下意識想要擡頭，卻聽到謝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
謝折擡手，蓋在了虞枝的眼睛上。
溫熱的氣息灑在了虞枝的額頭上，似有什麽柔軟濕潤的東西從她的額角處輕輕蹭過。
過了好半晌，謝折才松開手，“今日沒有糖果子，那便這樣抵了。”
虞枝眨了眨眼，看著謝折沒說話。
“怎麽了，有什麽想問我的。”
虞枝抿了抿唇，她突然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謝折，所以你究竟是蛇還是龍啊？妖修能夠修煉著修煉著，修煉出龍角嗎？”
謝折一口氣險些堵在喉嚨裏。
他偏過頭咳嗽了好幾聲，嚇得虞枝慌忙伸手替他順氣。
“虞枝啊虞枝。”謝折幾乎是咬著牙，“你不打算問問方才我同你討的好處是什麽意思，就打算問我是蛇還是龍嗎？”
虞枝頗為茫然，“那你剛剛擡手蓋在我眼睛上，是哪門子的好處？”
“難道是你們妖修特殊的修煉手段嗎？”
作者有話說：
躲人哪裏不能躲，偏偏要和阿枝躲進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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