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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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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二更)

◎從高處看,那血色的池塘,比山泉淚還要炫目幾分。◎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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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八歲時, 還不曾認命。

她雖學得吃力,卻是整日抱著那把小短劍不曾撒過手。

只是因為總沒什麽長進,所以那段日子, 虞枝顯得有些懨懨的。

恰逢明遠要去修士集會,索性也沒有給他們三個布置什麽課業,想著叫三個人松快松快。

若是世上有早知道,明遠定會給他們布置多得寫不完的課業, 也不會想著三人好好休息。

因為沒什麽課業,所以那天,祝知禮臨時起意,想要帶著虞枝往更深的山裏去玩一玩, 好讓她忘了這段時間的不快。

何滿慈也同意了祝知禮的提議。

別說是他們兩個半大的孩子了,便是明遠在,也不會覺得他們的提議有什麽問題。

正是春日裏,積雪正消, 山花盛開, 轉上兩圈, 的確能夠舒緩心情。

畢竟離月宗背靠的山裏是沒什麽特別危險的妖獸存在的。

能遇上的, 多是些瘦弱的, 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妖獸, 那些妖獸, 只憑祝知禮一人也足夠應付了,更何況還有何滿慈在。

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呢?

進山前,何滿慈與祝知禮也是這樣想的。

他們想要領著虞枝去見一見山泉淚,他們聽旁人提起過, 那一泓清泉, 晶瑩剔透, 看起來,似是山人落下的淚珠。

虞枝進山前,也有些激動。

那可是沒有汙染的山泉水裏養出來的魚,一定美味又健康。

他們見到了山泉淚,的確如同聽來那般奪目好看。

即便虞枝八歲的殼子裏住著二十歲的靈魂,見到這樣的景色,仍舊是有些忘形。

她走到溪流邊,學著何滿慈的模樣褪去鞋襪,半條腿浸泡在山泉當中。

泉水淙淙,從她腳背上洗刷而過。

帶著些微的癢。

祝知禮站在虞枝身後,有些擔憂,“小師妹,山泉水涼,你還是不要玩水了。”

虞枝回頭看向祝知禮,非但沒聽他的,反倒伸手將人拉得在身邊坐了下來。

“難得出來一趟,就不要管水涼不涼了,玩得盡興才好。”

那時的祝知禮,不過也才十三歲。

三個人很快玩兒作一團,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濕了大半。

玩兒的累了,三個人便靠在一起,縮在樹邊補眠。

虞枝是最先醒過來的。

因為大地的震動,她先是有些楞,等到發現身邊的野草也在猛烈晃動時,她猛地坐起身,擡手去拉祝知禮與何滿慈。

“地動了,我們快走!”虞枝有些慌,但她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她內裏的芯子,畢竟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遇見這樣的事,也是最先鎮定下來的。

她先是一左一右地拉著另外兩個人往遠離山體的地方跑。

地動的時候,最是怕山上落石,即便是很小的一個石頭從那樣高的地方掉下來,都能一瞬要了人的命去。

只是跑出去不過百十來米,臉色煞白,幾乎看不出血色的何滿慈才哆嗦著開口道,“好像不是地動,是妖獸!”

似是為了應和何滿慈的話,在她話音落下後,便有無數鳥雀在山林之中低掠而過。

虞枝她感受不到四周是不是有妖獸存在,咬牙停下了步子,見何滿慈煞白著臉又重覆一遍,“有……有妖獸。”

虞枝選擇相信何滿慈。

她拉著兩個人往相反的方向跑,若是妖獸而非地動,那麽現在,該找個山洞躲起來,動靜這樣大的妖獸,很快就會被離月宗上的大人們察覺,他們只要能躲藏到那時候就好了。

也不知該說他們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在山泉淚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堪堪能擠下三個人的小山洞。

虞枝三人縮在那山洞裏,靠得極緊。

平日最是冷靜的何滿慈現在煞白著臉,眼淚成串兒地掉,她死死握住了虞枝的手,雖然怕,卻還不忘安慰小師妹,“阿枝莫怕,若是那妖獸過來了,師姐會保護你的。”

至於祝知禮,仿佛是被嚇傻了一般,垂著頭,一直不說話。

反倒虞枝是三人中最冷靜的,她一只手抓著何滿慈,另一只手握著祝知禮,“沒事兒的,說不準那只妖獸不會發現我們呢,我們躲得……”

樹木斷裂的聲音打斷了虞枝的話。

她透過面前遮擋的高草碎石朝外望去,一只半層樓高的妖獸扭著身軀朝著他們藏身的山洞而來。

那是一只……螭。

螭苦修千年望化龍。

不成,則兇殘暴虐,至死不停。

何滿慈的眼睛瞪得圓了些,她渾身都在抖,話幾乎都說不完,“我……我去將它……”

不等何滿慈將話說完,虞枝已經握緊了自己的小短劍,起身從洞穴裏爬了出去。

她的動作放得很輕,出去後還不忘將高草碎石放好,遮擋住洞口,“我個子小,可以往螭進不去的地方鉆,不會有事的。”

“阿枝——”何滿慈想要喚虞枝,可是穿著鵝黃裙衫的人已經朝著螭的方向跑了過去。

直到這時,一只垂著頭,像是被嚇傻了的祝知禮總算擡起頭,他直勾勾地虞枝的方向,動了動身子,像是想要爬出去一樣。

何滿慈慌忙拉住了祝知禮,“知禮,你做什麽。”

“小師妹……會死的。”祝知禮直勾勾地盯著虞枝的方向,少年的眼睛紅彤彤的。

何滿慈見狀,也哭了起來,她死死拉住了祝知禮,“可是阿枝已經出去了,她很聰明,不會有事兒的。”

虞枝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只螭。

那螭的動靜很大,但動作卻很慢,一雙眼睛上像是覆了一層翳,看不清面前事物的樣子。

即便虞枝已經靠得很近了,那螭仍舊是朝著祝知禮與何滿慈藏身的山洞緩緩游了過去。

虞枝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猜測那螭許是嗅到了何滿慈與祝知禮身上的靈氣,他們現在已經入了門,若是這螭將他們吃了,多少也能增加點兒修為。

至於虞枝自己,不過是個毫無靈根的普通人,螭自然是感知不到她的。

也就是說,反而是離開了山洞的虞枝是最安全的。

察覺到這點的虞枝握緊了匕首站在原地,她盯著緩緩從自己身側游過的螭,咬了咬牙,握著匕首撲了上去。

那只是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難道虞枝還能當真把自己看做八歲的孩子,對那兩個人見死不救不成。

匕首沒入螭的皮膚,鮮血湧出。

吃痛的妖獸暴怒地扭著身子,虞枝被那氣震得飛了出去。

五臟六腑都攪著疼,只是這種時候,並沒有時間留給虞枝呼痛,她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見那螭的註意力被自己吸引。虞枝這才松了一口氣,她記得來路上,樹木密集,往那兒跑,這螭不見得能追上自己。

不出虞枝所料,在樹木密集的地方,那身子肥碩巨大的螭變得束手束腳,因為接連撞在高樹上,那螭的腦袋上也被自個兒撞出了傷口。

而虞枝則是連滾帶爬地往樹木更密的地方跑。

只聽咚一聲,數棵高樹被螭攔腰撞斷,竟是將那螭死死壓在了下方。

也許是虞枝命好,那螭並不是成年後的螭,竟是叫那些高樹壓得有些難以動彈。

虞枝總算是洩了力,她扶著身側的樹幹,大口著氣,一雙小短腿顫得有些站不住。

只是還不等她松一口氣,方才那只身形巨大的螭,竟是肉眼可見地變小,不過一呼一吸,那會被樹叢阻礙的螭,就變作了游蛇大小。

游蛇大小的螭動作宛若驚雷閃電。

虞枝尚未感覺到疼,便覺得胸口有些潮濕。

低頭去看,在她咽喉正下方,胸口正中間的位置,一個血洞赫然出現。

那只螭竟是直接撞穿了虞枝的胸腔脊骨。

她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身下暈開了一個血池。

從高處看,那血色的池塘,比起山泉淚還要炫目幾分。

……

“那樣的傷口,阿枝本是活不了的。”明遠垂眸道,便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的手仍舊止不住地顫。

等明遠收到消息趕回離月宗,虞枝已經被帶了回來。

不久前還嬌嬌俏俏在自己身邊賣乖撒嬌的小姑娘,幾乎看不出胸口的欺負,平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臉上沒有半絲血色。

“我用靈石暫時護住了她的心脈。”那時候,離月宗的宗主還不是明遠,而是明遠的師父明承平。

明承平頭發花白,他穿著白色的道袍,站在小榻邊,臉色凝重。

“明遠,虞丫頭,我們應當是救不活了。”明承平的聲音有些沈重,“就算我將離月宗所有的靈氣寶物拿出來,都只是吊命罷了。”

“師父,我去找……”明遠猛地擡起頭,他雙目赤紅,牙齒重重撞在一起,發出令人耳痛的聲音,“我去求聞人家的人,他們……他們一定有辦法救活阿枝。”

“救活她,然後呢?”明承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明遠,“我替虞丫頭看過,她的脊柱被硬生生撞斷,就算我們勉強保住她一條命,她也只能躺著,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那便是你想要見到的嗎?!”

“總會有辦法的!”明遠咬著牙,“我們不知道,蒼羽宗的人一定會有辦法的,我與蒼羽宗的弟子有幾分交情,定能求他們幫幫阿枝。”

可明承平的話卻打碎了明遠最後一絲希望,“想要虞丫頭的脊柱覆原,除非這世上仍有龍族,而你,能求得龍族剔骨相救!”

明遠頹然地跪倒在小榻邊上。

明承平見狀,聲音柔和了兩分,他擡手拍了拍明遠的肩膀,“好好陪著虞丫頭吧,沒多少時間了。”

孤元洲聽得直皺眉,那時候,他已經在離月宗了,卻是半點不曾聽說過這件事。

“後來呢?虞丫頭怎麽又好端端地活過來了。”

明遠嘴角扯了扯,扯出了一個略有些難言的笑,“我不知道。”

“那夜,我守在阿枝榻前,希望阿枝可以醒過來,再與我說上兩句話,可是阿枝一直昏睡著,甚至呼吸也越來越弱。”明遠的眸光閃了閃,“我不忍阿枝就那樣死去,便去取靈石續命。”

“可等我回來,阿枝已經坐了起來,她身上的傷全好了。”明遠道,“那樣重的傷,除了讓阿枝的身子骨變得有些弱外,半點沒有影響到她。”

“後來,師父隕落前,才勘破其中緣由。”明遠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他說,許是這離月宗下方的山群,便是由剎地龍族的聖物鎮山骨化來的。”

“阿枝的血滲入山中,喚醒了沈睡的鎮山骨。而那鎮山骨,則是成了阿枝身體中的脊骨。”

孤元洲聽著,覺得有些荒誕,可卻又有一個聲音告知他,明遠說的都是真的。

他眉頭緊蹙,“鎮山骨這事兒……”

“鎮山骨救了阿枝的命,卻也可能成為阿枝的催命符。”明遠嘆了一口氣,“所以,我總是拘著阿枝,不願她離開離月宗,便是不想她惹得外面的註意。”

畢竟這鎮山骨,可不是什麽普通的靈器。

得鎮山骨,於修煉更是大有裨益。

就連明遠也不得不承認,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金丹大成,大半是因為虞枝,因為她體內的鎮山骨。

倘若,虞枝身體中有鎮山骨的消息被外人知曉,那麽她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同樣的,鎮山骨主動救活一個人,並與那人融為一體的事兒,聽起來玄之又玄,

明遠擔憂,許是哪天那鎮山骨突然離開,所以這些年,他不願虞枝再修習練劍,生怕再受什麽傷。

與明遠見面的這一遭,孤元洲知曉了連他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他皺著眉,踱步轉了兩圈,“我原本是不管這些事了的,勘出的卦象也從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但是明遠,或許魔修不久便會卷土重來了。”

“到那時,你當真還能護得住虞丫頭嗎?是時候從長計議了。”

聽孤元洲提起魔修,明遠神色一滯,“前輩究竟是……”

“我姓孤。”孤元洲道,“聽說,你們後來給我起了個稱號,是叫……”

“元洲道人……”明遠怔怔道,“你便是最後一位突破了金丹之劫的元洲道人。”

作者有話說:

月底啦~收大家不要的營養液~~(敲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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