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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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與祝知禮青梅竹馬，為何不喜歡他？”◎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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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慈給虞枝準備的新歲禮, 是一件淺粉色的襦裙。
“新歲穿新衣，換上看看喜不喜歡。”何滿慈推著虞枝的肩膀去了水墨屏風後。
謝折站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讓自己的眸光離那水墨屏風遠遠的。
“看到這身襦裙的時候, 我便覺得適合你，這樣一看，果真好看。”
何滿慈的聲音自屏風後響起，謝折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眼底是一抹亮色。
穿著淺粉襦裙的虞枝被何滿慈從屏風後推了出來。
天地驟然失色, 這世間，恍若只剩那一抹淺粉。
見謝折盯著自己卻不說話，虞枝轉了一圈，有些疑惑道, “不好看嗎？”
謝折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他好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又恍覺自己的聲音如同蚊訥，叫人聽不分明。
虞枝並沒有在意謝折那一聲有些低的好看, 她小跑著停在了謝折身前, 微微仰頭, 伸出了手, “謝折, 你給我準備新歲禮了嗎？”
謝折的視線有些不知該投到何處地轉了轉, 右手也有些茫然無措地摸上衣袖。
虞枝笑了一聲, “逗你玩兒呢，你是我師弟，該是我給你準備新歲禮，怎麽能叫你給我準備呢。”
說著, 虞枝低下頭去, 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平安結。
平安結是深色的線編成的, 裏面夾雜著金線，末端墜著一顆玉珠子。
憑心而論，這平安結看起來並不精致，反倒有些粗糙。
見謝折不接，虞枝眉尾微擡，“這可是我親手打的平安結，你不要我可給……”
“多謝。”不等虞枝將話說完，謝折便擡手將平安結從虞枝手中接了過去 。
……
祝知禮從明遠處離開時，腦子裏有些混沌。
他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走進虞枝院子的，只知推開門時，帶了一身的風雪進了燒著碳十分暖和的屋子。
虞枝正趴在小榻上翻著新得的話本子。
門突然被推開，驚得她猛地坐直了身子，見來人是祝知禮，一顆猛地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了下去。
“知禮師兄。”
虞枝的這一聲，讓祝知禮清醒了些，他看向虞枝，“怎麽還沒休息？”
虞枝站起身，走到祝知禮身邊，“我想著師兄與師父說完了話，定是會來找我的，所以等著呢。”虞枝狡黠地眨了眨眼，“等著師兄還有師兄的新歲禮。”
祝知禮緊繃的咽喉松了兩分。
阿枝自來親近自己，又怎麽會不願嫁給自己為妻呢。
“阿枝，今年的新歲禮，很特殊。”祝知禮道。
“特殊？”虞枝有些疑惑，“難道是什麽活物不成？”
祝知禮搖了搖頭，他珍之重之地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來。
待虞枝看清祝知禮手中的玉佩，她微微有些怔楞，那塊玉佩是祝知禮的母親留給他的。
虞枝並非什麽榆木腦子，看見祝知禮拿出那塊玉佩，她受驚一般退了兩步，“師兄，這……”
祝知禮擡眸時，正撞上虞枝略有些驚訝的表情。
他輕笑一聲，“阿枝聰慧，見我拿出玉佩，定是知曉我想說些什麽。”
“不……不是，太……太貴重了。”虞枝有些磕磕絆絆道，她腦子裏有什麽開始發緊，膨脹，讓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知禮師兄，今日太晚了，有什麽，我們明日再說吧。”虞枝擡眸看向祝知禮，聲音裏帶著兩分懇求。
看著虞枝的模樣，祝知禮眸光暗了兩分。
只是他仍舊將手中的玉佩遞了出去，“阿枝，你是知曉的，我出生後，唯有母親珍視我，這塊她唯一留下的遺物，於我而言，是世間最最珍重的惦念。”
“現在，我想將這份惦念送給你，日後，你便是我最最珍重的惦念。”
虞枝一顆心不住往下沈。
是她做錯了，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麽男女大防。
她，何滿慈，祝知禮三人一同長大。
時間久了，虞枝自是忘了，她該與祝知禮保持些距離的，而不是叫祝知禮現在，生出娶自己的心思。
“知禮師兄！”虞枝打斷了祝知禮的話，她又退了一步，後腰抵在了有些尖的桌角上，頂得她脊背生痛，“你是離月宗，最有天賦的弟子。日後定會過雷劫，成金丹，成為真正的修士。”
“而我，永遠是你那個，沒什麽靈根的小師妹。”虞枝眼前有些朦朧，燭火在水光之下，變得十分眩目，讓人幾乎要站不住腳。
祝知禮擡步往前走。
他走一步，虞枝便扣著桌邊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
“阿枝，我從不想當你的師兄。”祝知禮聲音微啞，“從前，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想當你師兄。”
“我想成為你的依靠，你的臂膀，你的夫君。”
平日的溫潤少年此刻聲音喑啞，眸子染著一層暗色。整個人都帶著危險的氣息，將虞枝死死箍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虞枝被那雙眼睛盯著，幾乎要被一把從心裏燃起的火燃燒殆盡。
“可是阿枝，從來只當師兄是師兄。”虞枝開口說得艱難，每一個字，仿若都要她半條命。
祝知禮眸光暗了暗，他沈默地望著虞枝，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難道你這般肯定，這份感情不會變成——”
“不會！”虞枝有些急促地開口打斷了祝知禮的話，她聲音在顫，卻是說得堅定，“師兄，你該往更高處走。阿枝永遠都是跟在你身後的小師妹。”
“阿枝——”祝知禮還想說什麽。
可窗外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也打斷了屋子裏略有些焦灼的局面。
身上略帶寒氣的少年坐在窗沿上，擡眸朝著祝知禮看過來，“祝師兄原是這種深夜逼迫小姑娘的人，我先前，倒是半點沒有看出來。”
是謝折。
見到謝折，溺於水底的虞枝仿若找到了什麽浮木，她突然伸手，推開了拘住自己的祝知禮，朝著謝折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跑得太過慌亂，險些撲倒。
謝折擡手扶住了虞枝，輕巧地翻身落在了屋子裏。“慌什麽。”謝折道。
虞枝也不知道自己在晃些什麽，她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軟肉。
一雙眼睛，波光瀲灩，盯著祝知禮的方向，“知禮師兄，阿枝今日說的話，永遠都不會變。”
祝知禮緩緩直起了腰，他盯著站在謝折身後的虞枝許久，許久。
久到虞枝以為祝知禮不會再有什麽旁的動作了，面前的少年才緩緩閉上了眼，等到再睜眼時，方才那個周身戾氣叢生的人消失了。
他眸光仍舊溫潤，盯著虞枝的方向，“無妨。”只見祝知禮往前走了半步，將手中玉佩放在了桌子上。“這是送給你的新歲禮，沒有收回的道理。”
“哭什麽？”也不知過了多久，謝折的聲音才在虞枝的腦袋上方悠悠響起。
原先，虞枝只是輕聲抽噎，聽到謝折的話，反倒哭聲越來越大，斷斷續續的。
謝折任由虞枝扯著自己的衣襟，他半垂著眼，頗有些無奈，“該哭的，該是祝知禮才是。虞枝，你哭個什麽勁兒。”
虞枝擡眼，重重瞪了謝折一眼。
淚珠子卻像是斷了線一般，從眼眶中滾落。
“你……你懂什麽……”因為哭著，虞枝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地。
這些年，虞枝對每個人都是嬌俏討好的姿態。
可虞枝心裏也十分清楚，這離月宗上的大多數人，對於她而言，更像是一組數據。
他們被虞枝歸類成好感高的，好感一般，好感低。
可祝知禮是不一樣的。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幾乎每日相見。
虞枝必須得承認，祝知禮，虞枝，明遠這三個人，對於她而言，是不同的。
他們不是輕飄飄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而是活生生的，虞枝的親人。是她在意的人。
是少有的，虞枝會有兩分小脾氣的人。
他們讓虞枝覺得，自己並非異世漂泊而來的幽靈，不是無根的浮萍。
可現在，虞枝搞砸了。
“虞枝。”見面前的人仍舊哭個不停，謝折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
被謝折捏著，虞枝被迫仰起頭。
“新歲了，若是哭著過，這一年你都不會順利的。”謝折道，“不繼續哭了就眨眨眼，我再松手，不然我就這樣一直捏著你的臉，直到你哭不出來。”
虞枝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
謝折這才松開了手，他若有所思地望了虞枝一眼，“你與祝知禮青梅竹馬，為何不喜歡他？”
虞枝解下帕子，擦了擦臉。
聽到謝折的問題，她瞥了眼謝折，有些懨懨地走回桌邊坐了下來，“謝折，你覺得我一個肉體凡胎，能夠活多久？”
謝折微楞，他緩緩直起了腰。
“知禮師兄如今已經練氣七階了，壽命可達百歲。我曾聽師父提起過，他說知禮師兄根骨極佳，有望成金丹。”虞枝垂著眼，“他有那樣長的壽命，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曾想過與知禮師兄有師兄妹以外的關系。”
“他該走一條康莊坦途，而不是因為我這個沒什麽根骨的普通人所累。”
“那你就不喜歡他？”謝折追問。
虞枝擡眼看向謝折，有些無奈，自己分明解釋了這一長串，為何面前這人還在問同樣的問題。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心思，又怎麽會喜歡他。”
謝折唔了一聲，這才擡腳走到了虞枝身邊坐了下來，“伸手。”
虞枝依言伸出手來，她有些疑惑地盯著謝折，不知謝折是何意。
謝折從袖中摸出了一個玉鐲。
那玉鐲看著通透，翠濃的綠在桌子裏暈開，細細去看，似乎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紫。
謝折擡手將虞枝原本帶著的玉鐲取了下來。
“誒——”虞枝正要開口，卻聽謝折開口道，“先前族中遭難，多數東西都被毀了，只剩下一小部分。”
“我回去後翻了翻，只有這個鐲子不那麽有用。”說話的功夫，謝折已經幫虞枝套好了手鐲，他頗為滿意地打量兩番，才松開了手，“於我也沒什麽用，索性送給你，當做是新歲禮。”
虞枝晃了晃胳膊，那玉鐲仿若天生就該在她手腕上一般，她神色有些覆雜，“謝折，給人送東西，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倘若不是我這麽聰慧機敏的人，該覺得你是看不起人了。 ”
謝折含混笑了一聲，視線一直落在虞枝的手腕上，半點沒有移開。
不過謝折主動提起了族中遭難，虞枝的心思也從方才的事情上移開，她籌措字句，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謝折，先前也不曾問過你，你們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
謝折臉上的笑淡了淡，他瞥了眼虞枝，“怎麽？擔心我的仇家找到離月宗來。”
“當然不是。”虞枝立即否認道，她背挺得直了些，“總要知道仇家是哪些人，我才好替你報仇。”
這是虞枝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這世上總不能每個人都是謝折的仇人，殺人償命，只要罪魁禍首付出代價，許是謝折就能放下滅族之恨了呢。
謝折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些怔松，他定定地看著虞枝，沒說話。
這話虞枝聽著也覺得有些托大，她擡手撓了撓頭，替自己找補道，“總歸你的仇家也是我的仇家，總要知道是哪些人，才好做好籌謀。”
“虞枝啊虞枝，真該叫師父來瞧瞧，自己的好徒弟都在說些什麽。”謝折突然擡手，按在了虞枝的後腦勺上。
虞枝不察，被謝折按得身子往前傾倒，一頭撞在了謝折的胸口。
她想起身，可放在她後腦勺的那雙手卻微微用力，這讓虞枝不得不埋頭在謝折的胸前。
“放心吧。那些人大抵想不到我還活著。”謝折眼眸微垂，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今的我，不過是離月宗的新弟子罷了。”
“可是……”虞枝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叫謝折開口堵了回去。
“至於報仇的事兒……”謝折聲音淡淡，他松開了按著虞枝的手，虞枝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還是等你能夠禦劍飛行的時候，再來同我說吧。”
“謝——折——”被人這樣直截了當地下了面子，虞枝臉頰有些發紅。
謝折又笑了一聲，他站起身，瞥了眼仍舊放在桌上的，屬於祝知禮的玉佩，擡了擡下巴，“這玉佩你打算怎麽辦？”
“先收起來，等師兄想通了再還給他吧。”說著，虞枝便伸手，想要將玉佩好生收起來。
只是謝折的動作快過虞枝的，“那我便幫你收著吧，免得你把旁人的玉佩弄壞弄丟，沒東西還回去。”
“你可得小心收好，這玉佩是知禮師兄的母親留給他的，很重要。”虞枝見謝折已經將東西收進了衣袖，只得萬分認真地叮囑道。
謝折應了一聲，他的視線落在虞枝的手腕上，下巴微擡，“那手鐲也好好戴著，我沒什麽東西了，這玉鐲雖於我沒什麽用，卻也是十分重要的。”
虞枝白了謝折一眼，有些沒好氣道，“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戴著，絕不給你磕著碰著。”
得了虞枝的話，謝折這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虞枝，“門記得落鎖，別又有人闖進來。”
虞枝沒好氣地應了下來。
等謝折跨過門檻，她才起身走到窗邊，“謝折——”
盈盈月光下，少年回過頭來，眸子燦若星辰。
虞枝臉上帶著笑，“窗戶我也會鎖好的，免得總有人翻我的窗——”
啪嗒一聲，木窗被裏面的人關上了。
只剩一抹影子，被燭火照著，投在了窗戶上。
謝折盯著那抹影子許久，才收回視線，轉身往外走去。
深夜，離月宗靜籟無比。
渡鴉叫聲從遠處傳來，像是在夢中一般。
謝折推開了自己房間的窗戶，只見一只通體漆黑，唯有一雙眼睛如同深藍寶石的渡鴉從天際俯沖而來，落在了謝折的肩頭。
少年穿著黑衣，黑色的渡鴉從他的肩頭跳到了手臂上。
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
……
凈水鎮籠罩在新歲的喜慶之中。
穿著紅衣的女子仿若覺察不到冬日的寒意，腰間的皮膚裸露了大片。
她眉眼眼裏，額間墜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看著明艷動人。
女子赫然是那日與虞枝大打出手的崔九娘。
崔九娘身邊的男子也是那日出現在離月宗上的那一位。
“師兄，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模樣？”崔九娘瞥了眼身側的男人，“不過是來見聞人家不受寵的小公子，你怎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男子哼了一聲，他有些不耐地盯著崔九娘，“即便是不受寵的小公子，那也是聞人家的。況且我不明白，我們與那位聞人公子素來沒什麽交情，為何會約我們在凈水鎮相見。”
崔九娘掩唇笑了起來，聲音燦若銀鈴。
“師兄，你莫要擔心了。那聞人公子只要是個男人，便不是我崔九的對手。”說著，崔九娘扭著腰，似一條柔軟的蛇，攀在了身側男子的身上。
男人臉色一僵，卻仍舊是伸手將人攬進了懷裏，他面色依舊難看，卻仍是攬著崔九娘轉進了一旁的空置院子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門被人叩響。
男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前去開門。
而崔九娘則是側身坐在搖椅上，看著面容又艷了兩分。
“聞人公子。”男人推開門，見到站在門外的人，神色赫然一滯，“不知你傳信給我與師妹是何意？師父近來正在閉關，不曾聽說有什麽變動。”
門外的男人穿著暗綠色的衣服，衣角繡有翠竹的圖案。
他擡眼看向開門的人，並未開口接話。
男人心中有些煩躁，面上卻是不敢有半分顯露，他側開身，給聞人公子讓出了通道，“聞人公子，人多眼雜，我們屋裏說話。”
被喚作聞人公子的人擡腳走進了院內。
他身挺如竹，顏若冠玉。
崔九娘也站起了身，她的視線在院中男子的身上上下打量幾圈，忽得扭著腰往外走了過來，她掐著嗓子，聲音宛若鶯啼，“聞人……”
崔九娘的聲音驟然止住了。
她猛地閉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睜開時，方才剛剛關上門的人已經癱倒在地。
崔九娘的師兄死死瞪著眼睛，他的咽喉被聞人公子隔開，鮮血噴撒，濺了崔九娘一身。
謔謔的聲音不過須臾，靠著木門的人便睜著眼睛沒了聲息。
聞人公子的劍快到無論是崔九娘還是已死的男人都沒有察覺到。
現在，長劍已然入鞘。
崔九娘控制不住地發抖，她退了半步，看向面前的人，聲音不再像方才那樣嬌滴滴的。
“聞人公子這是何意？”
“做錯了事，自是要受罰。”
崔九娘瞳孔輕顫，她退了兩步，腳下一個不穩，跪坐在地上，“這次的事，本就是可成可不成，師父都未曾說要罰我們，你憑什麽……”
崔九娘的聲音微止，她突然想起了宗門中有關這位小公子的傳言。
有說這位小公子生來便不受寵，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仍是未曾叫宗主或是宗中長老收為徒弟。
卻也有說，這位小公子自小便被宗主送了出去。只是這傳言鮮少有人說起，若非崔九娘本身特殊，也不會聽說過這樣一種傳言。
她死死盯著面前的人，聲音有些破碎，“難道……難道你……”
這一次，崔九娘看清了聞人公子拔劍的動作。
劍光刺目，光是看著，崔九娘便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也叫這劍氣所傷。
“若是想活，便替我做三件事。”
劍尖抵著咽喉。
崔九娘確定，但凡自己說個不字，或是有半分遲疑，就會和自己那個倒黴催的師兄一樣，命絕凈水鎮。
“請聞人公子吩咐。”崔九娘轉坐為跪，“崔九萬死不辭。”
聞人公子似是勾唇笑了一聲，只見他手腕輕轉，手中長劍如同蛟龍翻動。
崔九娘臉色一白，她死死咬住了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那把鋒利無比的長劍，貫穿了崔九娘的右肩。
“這是教訓。”聞人公子道，“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將李玉山救出來。”
聽到李玉山這個名字，崔九娘有些疑惑。
李玉山是宗中三長老的大徒弟，前段日子他在凈水鎮似乎惹惱了三長老，如今正被關在山牢中。
聞人公子與那李玉山，該是八竿子打不著才是。
微冷的目光落在崔九娘身上，女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她俯下身去，“崔九定會救出李玉山，不叫旁人察覺。”
作者有話說：
小謝滿腦子都是老婆不喜歡祝師兄，卻沒有仔細想想，自個兒的壽命好像比祝師兄更長，更不討人喜歡感謝在2023-11-23 20:48:34~2023-11-24 18:0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9-x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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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祝知禮青梅竹馬，為何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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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慈給虞枝準備的新歲禮, 是一件淺粉色的襦裙。
“新歲穿新衣，換上看看喜不喜歡。”何滿慈推著虞枝的肩膀去了水墨屏風後。
謝折站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讓自己的眸光離那水墨屏風遠遠的。
“看到這身襦裙的時候, 我便覺得適合你，這樣一看，果真好看。”
何滿慈的聲音自屏風後響起，謝折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眼底是一抹亮色。
穿著淺粉襦裙的虞枝被何滿慈從屏風後推了出來。
天地驟然失色, 這世間，恍若只剩那一抹淺粉。
見謝折盯著自己卻不說話，虞枝轉了一圈，有些疑惑道, “不好看嗎？”
謝折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他好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又恍覺自己的聲音如同蚊訥，叫人聽不分明。
虞枝並沒有在意謝折那一聲有些低的好看, 她小跑著停在了謝折身前, 微微仰頭, 伸出了手, “謝折, 你給我準備新歲禮了嗎？”
謝折的視線有些不知該投到何處地轉了轉, 右手也有些茫然無措地摸上衣袖。
虞枝笑了一聲, “逗你玩兒呢，你是我師弟，該是我給你準備新歲禮，怎麽能叫你給我準備呢。”
說著, 虞枝低下頭去, 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平安結。
平安結是深色的線編成的, 裏面夾雜著金線，末端墜著一顆玉珠子。
憑心而論，這平安結看起來並不精致，反倒有些粗糙。
見謝折不接，虞枝眉尾微擡，“這可是我親手打的平安結，你不要我可給……”
“多謝。”不等虞枝將話說完，謝折便擡手將平安結從虞枝手中接了過去 。
……
祝知禮從明遠處離開時，腦子裏有些混沌。
他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走進虞枝院子的，只知推開門時，帶了一身的風雪進了燒著碳十分暖和的屋子。
虞枝正趴在小榻上翻著新得的話本子。
門突然被推開，驚得她猛地坐直了身子，見來人是祝知禮，一顆猛地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了下去。
“知禮師兄。”
虞枝的這一聲，讓祝知禮清醒了些，他看向虞枝，“怎麽還沒休息？”
虞枝站起身，走到祝知禮身邊，“我想著師兄與師父說完了話，定是會來找我的，所以等著呢。”虞枝狡黠地眨了眨眼，“等著師兄還有師兄的新歲禮。”
祝知禮緊繃的咽喉松了兩分。
阿枝自來親近自己，又怎麽會不願嫁給自己為妻呢。
“阿枝，今年的新歲禮，很特殊。”祝知禮道。
“特殊？”虞枝有些疑惑，“難道是什麽活物不成？”
祝知禮搖了搖頭，他珍之重之地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來。
待虞枝看清祝知禮手中的玉佩，她微微有些怔楞，那塊玉佩是祝知禮的母親留給他的。
虞枝並非什麽榆木腦子，看見祝知禮拿出那塊玉佩，她受驚一般退了兩步，“師兄，這……”
祝知禮擡眸時，正撞上虞枝略有些驚訝的表情。
他輕笑一聲，“阿枝聰慧，見我拿出玉佩，定是知曉我想說些什麽。”
“不……不是，太……太貴重了。”虞枝有些磕磕絆絆道，她腦子裏有什麽開始發緊，膨脹，讓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知禮師兄，今日太晚了，有什麽，我們明日再說吧。”虞枝擡眸看向祝知禮，聲音裏帶著兩分懇求。
看著虞枝的模樣，祝知禮眸光暗了兩分。
只是他仍舊將手中的玉佩遞了出去，“阿枝，你是知曉的，我出生後，唯有母親珍視我，這塊她唯一留下的遺物，於我而言，是世間最最珍重的惦念。”
“現在，我想將這份惦念送給你，日後，你便是我最最珍重的惦念。”
虞枝一顆心不住往下沈。
是她做錯了，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麽男女大防。
她，何滿慈，祝知禮三人一同長大。
時間久了，虞枝自是忘了，她該與祝知禮保持些距離的，而不是叫祝知禮現在，生出娶自己的心思。
“知禮師兄！”虞枝打斷了祝知禮的話，她又退了一步，後腰抵在了有些尖的桌角上，頂得她脊背生痛，“你是離月宗，最有天賦的弟子。日後定會過雷劫，成金丹，成為真正的修士。”
“而我，永遠是你那個，沒什麽靈根的小師妹。”虞枝眼前有些朦朧，燭火在水光之下，變得十分眩目，讓人幾乎要站不住腳。
祝知禮擡步往前走。
他走一步，虞枝便扣著桌邊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
“阿枝，我從不想當你的師兄。”祝知禮聲音微啞，“從前，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想當你師兄。”
“我想成為你的依靠，你的臂膀，你的夫君。”
平日的溫潤少年此刻聲音喑啞，眸子染著一層暗色。整個人都帶著危險的氣息，將虞枝死死箍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虞枝被那雙眼睛盯著，幾乎要被一把從心裏燃起的火燃燒殆盡。
“可是阿枝，從來只當師兄是師兄。”虞枝開口說得艱難，每一個字，仿若都要她半條命。
祝知禮眸光暗了暗，他沈默地望著虞枝，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難道你這般肯定，這份感情不會變成——”
“不會！”虞枝有些急促地開口打斷了祝知禮的話，她聲音在顫，卻是說得堅定，“師兄，你該往更高處走。阿枝永遠都是跟在你身後的小師妹。”
“阿枝——”祝知禮還想說什麽。
可窗外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也打斷了屋子裏略有些焦灼的局面。
身上略帶寒氣的少年坐在窗沿上，擡眸朝著祝知禮看過來，“祝師兄原是這種深夜逼迫小姑娘的人，我先前，倒是半點沒有看出來。”
是謝折。
見到謝折，溺於水底的虞枝仿若找到了什麽浮木，她突然伸手，推開了拘住自己的祝知禮，朝著謝折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跑得太過慌亂，險些撲倒。
謝折擡手扶住了虞枝，輕巧地翻身落在了屋子裏。“慌什麽。”謝折道。
虞枝也不知道自己在晃些什麽，她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軟肉。
一雙眼睛，波光瀲灩，盯著祝知禮的方向，“知禮師兄，阿枝今日說的話，永遠都不會變。”
祝知禮緩緩直起了腰，他盯著站在謝折身後的虞枝許久，許久。
久到虞枝以為祝知禮不會再有什麽旁的動作了，面前的少年才緩緩閉上了眼，等到再睜眼時，方才那個周身戾氣叢生的人消失了。
他眸光仍舊溫潤，盯著虞枝的方向，“無妨。”只見祝知禮往前走了半步，將手中玉佩放在了桌子上。“這是送給你的新歲禮，沒有收回的道理。”
“哭什麽？”也不知過了多久，謝折的聲音才在虞枝的腦袋上方悠悠響起。
原先，虞枝只是輕聲抽噎，聽到謝折的話，反倒哭聲越來越大，斷斷續續的。
謝折任由虞枝扯著自己的衣襟，他半垂著眼，頗有些無奈，“該哭的，該是祝知禮才是。虞枝，你哭個什麽勁兒。”
虞枝擡眼，重重瞪了謝折一眼。
淚珠子卻像是斷了線一般，從眼眶中滾落。
“你……你懂什麽……”因為哭著，虞枝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地。
這些年，虞枝對每個人都是嬌俏討好的姿態。
可虞枝心裏也十分清楚，這離月宗上的大多數人，對於她而言，更像是一組數據。
他們被虞枝歸類成好感高的，好感一般，好感低。
可祝知禮是不一樣的。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幾乎每日相見。
虞枝必須得承認，祝知禮，虞枝，明遠這三個人，對於她而言，是不同的。
他們不是輕飄飄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而是活生生的，虞枝的親人。是她在意的人。
是少有的，虞枝會有兩分小脾氣的人。
他們讓虞枝覺得，自己並非異世漂泊而來的幽靈，不是無根的浮萍。
可現在，虞枝搞砸了。
“虞枝。”見面前的人仍舊哭個不停，謝折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
被謝折捏著，虞枝被迫仰起頭。
“新歲了，若是哭著過，這一年你都不會順利的。”謝折道，“不繼續哭了就眨眨眼，我再松手，不然我就這樣一直捏著你的臉，直到你哭不出來。”
虞枝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
謝折這才松開了手，他若有所思地望了虞枝一眼，“你與祝知禮青梅竹馬，為何不喜歡他？”
虞枝解下帕子，擦了擦臉。
聽到謝折的問題，她瞥了眼謝折，有些懨懨地走回桌邊坐了下來，“謝折，你覺得我一個肉體凡胎，能夠活多久？”
謝折微楞，他緩緩直起了腰。
“知禮師兄如今已經練氣七階了，壽命可達百歲。我曾聽師父提起過，他說知禮師兄根骨極佳，有望成金丹。”虞枝垂著眼，“他有那樣長的壽命，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曾想過與知禮師兄有師兄妹以外的關系。”
“他該走一條康莊坦途，而不是因為我這個沒什麽根骨的普通人所累。”
“那你就不喜歡他？”謝折追問。
虞枝擡眼看向謝折，有些無奈，自己分明解釋了這一長串，為何面前這人還在問同樣的問題。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心思，又怎麽會喜歡他。”
謝折唔了一聲，這才擡腳走到了虞枝身邊坐了下來，“伸手。”
虞枝依言伸出手來，她有些疑惑地盯著謝折，不知謝折是何意。
謝折從袖中摸出了一個玉鐲。
那玉鐲看著通透，翠濃的綠在桌子裏暈開，細細去看，似乎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紫。
謝折擡手將虞枝原本帶著的玉鐲取了下來。
“誒——”虞枝正要開口，卻聽謝折開口道，“先前族中遭難，多數東西都被毀了，只剩下一小部分。”
“我回去後翻了翻，只有這個鐲子不那麽有用。”說話的功夫，謝折已經幫虞枝套好了手鐲，他頗為滿意地打量兩番，才松開了手，“於我也沒什麽用，索性送給你，當做是新歲禮。”
虞枝晃了晃胳膊，那玉鐲仿若天生就該在她手腕上一般，她神色有些覆雜，“謝折，給人送東西，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倘若不是我這麽聰慧機敏的人，該覺得你是看不起人了。 ”
謝折含混笑了一聲，視線一直落在虞枝的手腕上，半點沒有移開。
不過謝折主動提起了族中遭難，虞枝的心思也從方才的事情上移開，她籌措字句，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謝折，先前也不曾問過你，你們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
謝折臉上的笑淡了淡，他瞥了眼虞枝，“怎麽？擔心我的仇家找到離月宗來。”
“當然不是。”虞枝立即否認道，她背挺得直了些，“總要知道仇家是哪些人，我才好替你報仇。”
這是虞枝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這世上總不能每個人都是謝折的仇人，殺人償命，只要罪魁禍首付出代價，許是謝折就能放下滅族之恨了呢。
謝折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些怔松，他定定地看著虞枝，沒說話。
這話虞枝聽著也覺得有些托大，她擡手撓了撓頭，替自己找補道，“總歸你的仇家也是我的仇家，總要知道是哪些人，才好做好籌謀。”
“虞枝啊虞枝，真該叫師父來瞧瞧，自己的好徒弟都在說些什麽。”謝折突然擡手，按在了虞枝的後腦勺上。
虞枝不察，被謝折按得身子往前傾倒，一頭撞在了謝折的胸口。
她想起身，可放在她後腦勺的那雙手卻微微用力，這讓虞枝不得不埋頭在謝折的胸前。
“放心吧。那些人大抵想不到我還活著。”謝折眼眸微垂，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今的我，不過是離月宗的新弟子罷了。”
“可是……”虞枝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叫謝折開口堵了回去。
“至於報仇的事兒……”謝折聲音淡淡，他松開了按著虞枝的手，虞枝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還是等你能夠禦劍飛行的時候，再來同我說吧。”
“謝——折——”被人這樣直截了當地下了面子，虞枝臉頰有些發紅。
謝折又笑了一聲，他站起身，瞥了眼仍舊放在桌上的，屬於祝知禮的玉佩，擡了擡下巴，“這玉佩你打算怎麽辦？”
“先收起來，等師兄想通了再還給他吧。”說著，虞枝便伸手，想要將玉佩好生收起來。
只是謝折的動作快過虞枝的，“那我便幫你收著吧，免得你把旁人的玉佩弄壞弄丟，沒東西還回去。”
“你可得小心收好，這玉佩是知禮師兄的母親留給他的，很重要。”虞枝見謝折已經將東西收進了衣袖，只得萬分認真地叮囑道。
謝折應了一聲，他的視線落在虞枝的手腕上，下巴微擡，“那手鐲也好好戴著，我沒什麽東西了，這玉鐲雖於我沒什麽用，卻也是十分重要的。”
虞枝白了謝折一眼，有些沒好氣道，“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戴著，絕不給你磕著碰著。”
得了虞枝的話，謝折這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虞枝，“門記得落鎖，別又有人闖進來。”
虞枝沒好氣地應了下來。
等謝折跨過門檻，她才起身走到窗邊，“謝折——”
盈盈月光下，少年回過頭來，眸子燦若星辰。
虞枝臉上帶著笑，“窗戶我也會鎖好的，免得總有人翻我的窗——”
啪嗒一聲，木窗被裏面的人關上了。
只剩一抹影子，被燭火照著，投在了窗戶上。
謝折盯著那抹影子許久，才收回視線，轉身往外走去。
深夜，離月宗靜籟無比。
渡鴉叫聲從遠處傳來，像是在夢中一般。
謝折推開了自己房間的窗戶，只見一只通體漆黑，唯有一雙眼睛如同深藍寶石的渡鴉從天際俯沖而來，落在了謝折的肩頭。
少年穿著黑衣，黑色的渡鴉從他的肩頭跳到了手臂上。
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
……
凈水鎮籠罩在新歲的喜慶之中。
穿著紅衣的女子仿若覺察不到冬日的寒意，腰間的皮膚裸露了大片。
她眉眼眼裏，額間墜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看著明艷動人。
女子赫然是那日與虞枝大打出手的崔九娘。
崔九娘身邊的男子也是那日出現在離月宗上的那一位。
“師兄，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模樣？”崔九娘瞥了眼身側的男人，“不過是來見聞人家不受寵的小公子，你怎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男子哼了一聲，他有些不耐地盯著崔九娘，“即便是不受寵的小公子，那也是聞人家的。況且我不明白，我們與那位聞人公子素來沒什麽交情，為何會約我們在凈水鎮相見。”
崔九娘掩唇笑了起來，聲音燦若銀鈴。
“師兄，你莫要擔心了。那聞人公子只要是個男人，便不是我崔九的對手。”說著，崔九娘扭著腰，似一條柔軟的蛇，攀在了身側男子的身上。
男人臉色一僵，卻仍舊是伸手將人攬進了懷裏，他面色依舊難看，卻仍是攬著崔九娘轉進了一旁的空置院子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門被人叩響。
男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前去開門。
而崔九娘則是側身坐在搖椅上，看著面容又艷了兩分。
“聞人公子。”男人推開門，見到站在門外的人，神色赫然一滯，“不知你傳信給我與師妹是何意？師父近來正在閉關，不曾聽說有什麽變動。”
門外的男人穿著暗綠色的衣服，衣角繡有翠竹的圖案。
他擡眼看向開門的人，並未開口接話。
男人心中有些煩躁，面上卻是不敢有半分顯露，他側開身，給聞人公子讓出了通道，“聞人公子，人多眼雜，我們屋裏說話。”
被喚作聞人公子的人擡腳走進了院內。
他身挺如竹，顏若冠玉。
崔九娘也站起了身，她的視線在院中男子的身上上下打量幾圈，忽得扭著腰往外走了過來，她掐著嗓子，聲音宛若鶯啼，“聞人……”
崔九娘的聲音驟然止住了。
她猛地閉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睜開時，方才剛剛關上門的人已經癱倒在地。
崔九娘的師兄死死瞪著眼睛，他的咽喉被聞人公子隔開，鮮血噴撒，濺了崔九娘一身。
謔謔的聲音不過須臾，靠著木門的人便睜著眼睛沒了聲息。
聞人公子的劍快到無論是崔九娘還是已死的男人都沒有察覺到。
現在，長劍已然入鞘。
崔九娘控制不住地發抖，她退了半步，看向面前的人，聲音不再像方才那樣嬌滴滴的。
“聞人公子這是何意？”
“做錯了事，自是要受罰。”
崔九娘瞳孔輕顫，她退了兩步，腳下一個不穩，跪坐在地上，“這次的事，本就是可成可不成，師父都未曾說要罰我們，你憑什麽……”
崔九娘的聲音微止，她突然想起了宗門中有關這位小公子的傳言。
有說這位小公子生來便不受寵，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仍是未曾叫宗主或是宗中長老收為徒弟。
卻也有說，這位小公子自小便被宗主送了出去。只是這傳言鮮少有人說起，若非崔九娘本身特殊，也不會聽說過這樣一種傳言。
她死死盯著面前的人，聲音有些破碎，“難道……難道你……”
這一次，崔九娘看清了聞人公子拔劍的動作。
劍光刺目，光是看著，崔九娘便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也叫這劍氣所傷。
“若是想活，便替我做三件事。”
劍尖抵著咽喉。
崔九娘確定，但凡自己說個不字，或是有半分遲疑，就會和自己那個倒黴催的師兄一樣，命絕凈水鎮。
“請聞人公子吩咐。”崔九娘轉坐為跪，“崔九萬死不辭。”
聞人公子似是勾唇笑了一聲，只見他手腕輕轉，手中長劍如同蛟龍翻動。
崔九娘臉色一白，她死死咬住了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那把鋒利無比的長劍，貫穿了崔九娘的右肩。
“這是教訓。”聞人公子道，“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將李玉山救出來。”
聽到李玉山這個名字，崔九娘有些疑惑。
李玉山是宗中三長老的大徒弟，前段日子他在凈水鎮似乎惹惱了三長老，如今正被關在山牢中。
聞人公子與那李玉山，該是八竿子打不著才是。
微冷的目光落在崔九娘身上，女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她俯下身去，“崔九定會救出李玉山，不叫旁人察覺。”
作者有話說：
小謝滿腦子都是老婆不喜歡祝師兄，卻沒有仔細想想，自個兒的壽命好像比祝師兄更長，更不討人喜歡感謝在2023-11-23 20:48:34~2023-11-24 18:0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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