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高高升起來了，之前滿天的烏雲已經消散不見，陽光直直地從天上灑下來，城外那座山包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遙遠。

艾多安一眾緊張地拿著武器，在眾多鮮卑士兵讓出的通道裏緩慢通行，艾多安身上的袍子濕濕的，渾身發冷。我在後面喊，“好聚好散，給他們準備些酒，禦禦寒。”士兵們送上幾壺牛皮酒囊，卻被艾多安命令士兵擋開了，艾多安低聲說，“當心有詐。”

一行人且看且行地走出了人群，我和慕容克不緊不慢地拉開距離跟在後面，艾多安回頭大聲說，“不要跟過來！”

我笑了一笑，止住，手裏仍然緊緊地握著弓。慕容克低聲說，“大帥，不射嗎？”

我眼睛看著艾多安的方向，嘴裏翕動了一下說，“莫急，好戲在後面。”

艾多安一行離開包圍的人群，正要狂奔，卻慢了下來，幾個士兵跳下馬來，撿拾地上戰死士兵的東西。

慕容克疑惑地說，“他們在幹嘛呢？”

“長途趕路要喝水，他們廝殺了大半天也會口渴，撿屍體上的水囊、酒囊呢。”

“哦，這就要溜了呀，大帥，真的不動手嗎？”慕容克頗有些遺憾地說。

我把弓橫在手上，“我們看好戲，最好不要讓我動手。”

慕容克有點懵，“啥意思？”

“噓，你先看。”

“哎呀，大帥，你就喜歡這樣神神秘秘的掉我胃口，我都急死了。”

“哎，你可要看清楚了，你的眼力比我好，就指望你觀察清楚了。看他們在馬上的動靜。”邊說，我邊從身後抽出箭來。

慕容克知道是關鍵時候了，我沒有在開玩笑，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人，看著他們撿好東西上了馬，每人喝了點水喝酒後打馬奔馳，向遠處的山上跑去。

我一夾馬肚子，低聲喝道，“你們幾個和我跟上。”邊帶著慕容克和他的幾個親兵，撥馬跟在後面。

慕容克仍然兢兢業業地觀察著前面人的動向，看著看著，他的眼睛瞪大了，“哎哎，他們倒下去一個，哎，又一個！”

“快！”我一踢馬肚子，告訴他們“趕快追。”

說著幾個人快馬向前面奔去。

艾多安之前嗓子眼冒煙，喝了半囊水又喝了幾口酒，爽心得還沒策馬幾步，忽然覺得頭重重的，天際線在搖晃，他甩了甩頭，但是更暈了，後面幾個騎兵抵擋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他也越來越感覺到天旋地轉，“糟了，”艾多安心裏暗暗懊悔，“還是中了那小子的奸計了，這水裏和酒裏有東西。快！”

他艱難地想張嘴告訴兵丁們快跑，快把人質殺了。但是舌頭已經發硬，眼皮特別重，腦袋越來越低，白色綠色相間的草原撲面而來，唰……他撲倒在這無邊的大地之上，嘴裏沒有任何聲響。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艾多安的人已經全部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了，只有他們的坐騎還不知所措地圍著他們打轉，我趕緊策馬過去，看到小梅安然無恙，松了口氣幫她把繩索借開，把塞在嘴裏的布拿出來。

“怎麽樣？還好不好？”我緊張地盯著小梅看。

小梅臉色非常疲憊，但是看著身邊的景象的時候依然十分興奮，“你給他們下了藥，怎麽做到的？”

“這還不簡單，讓慕容青安排制作一個撤離通道，然後把下了藥的水囊酒囊沿撤離的路線撒布，他早晚會中招。”

“靠，老薛，你真心黑。”小梅眼裏放出幽幽的亮光。

“我這還不是為你！”我捶胸頓地，“連君子言出必行的原則都破壞了。”

“嗨，對待惡人，就要有比惡人更惡的手段。”小梅揉揉被捆得發紫的手，拍拍我的肩，“老薛，我沒看錯你，你小子有前途，夠黑！”

我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您這是在誇我嗎，我怎麽覺得在罵我啊。”

“哎呀，打是親罵是愛麼，就讓我罵你幾句也是正常的。”小梅從馬上跳下來，踢了踢地上的艾多安，“狗東西，勒得我還很緊，來人，把他給我綁好了，綁緊點，老娘要好好收拾他。”

“咳咳，素質、素質，”我壓低了嗓子告訴她，“別給我丟人呀。”

“丟什麽人，別忘了正事，還一個單於呢。”小梅回頭嫣然一笑。

“哦，對對，慕容克，快告訴你妹，可以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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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曼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他睜開眼，還是熟悉的單於大帳，但是已經物是人非了，帳內站著荷槍佩刀的鮮卑守衛。等他蘇醒過來一會以後，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一個模樣最小的，拉了一條凳子坐在他對面，其他人站在年輕人旁邊。圖曼看出來了，就是那個化裝襲擊他的年輕人。

圖曼嘆了口氣說，“你們到底想怎樣？”

我在他對面呵呵一笑說，“圖曼大王，應該是你好好想想該怎麽樣了吧？”

圖曼閉上眼睛不作回答。

我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匈奴單於是個多麽響亮的名頭，可是這幾年你沒少憋氣吧。烏斯這個人雄心勃勃，不止是貪圖中原的領土寶藏，恐怕他在心裏第一個謀算的，就是你的位子吧。南下進攻大魏，一方面是拓疆開土，一方面也是以此為籌碼在匈奴內部增加他的威望，他好找個機會對你取而代之。圖曼先生，你說是也不是？”

“那又怎樣？”圖曼仰天長吐了一口氣，“烏斯再狠，也是我匈奴子孫，而你們是要亡我們族，滅我們門的人。若是你找我合作，恐怕是找錯了人了。”

“呵呵，不愧是一族之王，還是有點骨氣的，不像是你的其他手下，被抓了以後就倒戈投降了。”我讚許地點點頭，“在這一點上，我還是佩服你的。但是，你看，匈奴各部落已經是四分五裂，烏斯帶走了大批人馬，剩下的一些被我們消滅的有，投降我們的有，在草原上四處游蕩的還有。從阿勒泰山到北海，還散落著很多大大小小的匈奴部落，但是已經被我們徹底割裂了。烏斯那幫人在南方，殘存的一些部落在北方，中間你這裏已經是鮮卑控制的地方了。告訴你，別看烏斯現在看起來很強大，但是他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情，中原大地就是他的墳場。所以，真正滅亡你們匈奴的，不是我們，是你們自己。你是願意帶著你們族人繼續在這樣瘋狂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呢，還是找一條新的出路出來？”

圖曼疑惑地扭過頭看著我，“什麽意思，你難道還能放我走？”

“呵呵，現在這個世界上最想讓你死的人，是烏斯，我說的沒錯吧。”我註視著圖曼的眼睛，果然他的眼神不斷跳躍著，我接著說，“匈奴一族要想繼續在這個世上發展下去，不是沒有路子，而是看你們怎麽選擇。阿勒泰以西，直到西海（裏海）有著廣袤的土地、豐美的草場，怎麽養活不了匈奴人了，再往西，直到伏爾加河，大片的草原土地可以發展。以後你們向西，就會發現更好的寶地。”

“你想斷了烏斯的兵源，斷了他的後路？”圖曼眼睛灼灼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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