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在地上剛撐起身體，便看著範倫高大的身體重重地栽在自己身旁，不由得呼出一口長氣，範倫的親兵見得長官戰死，拼了命要沖過來搶屍體，被其他自衛軍死死纏住。

我從身邊其他戰士的箭壺裏又抽出了三支箭，一邊瞄向剩下的範倫親兵，一邊對身邊的警衛說，“快，大聲傳話，就說敵軍首領已經戰死！”

小梅此時已經翻身站起，一刀砍掉範倫的頭顱，交給其他士兵用高桿挑著，同時揮舞著紅旗大聲吶喊。

河左岸的匈奴軍馬上亂了，不再收縮抵抗，而是想四處突圍。但是這樣很快加速了他們的滅亡，一旦軍無鬥志，整個防線就會土崩瓦解，強悍的匈奴騎兵集群就變成了無數個散兵游勇，沒有了協同、沒有了配合，有組織的抵抗迅速崩潰了。

噶樂隱隱聽到身後的喧嘩，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範倫擊潰了自衛軍，在他的認識裏，範倫消滅自衛軍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就如同他現在攻擊結陣固守的這些南蠻人一樣。噶樂從心底裏瞧不起沒有戰馬的漢軍，他們移動速度像蝸牛，只知道龜縮防守，打起仗來像溫吞水，一點意思也沒有。面前的一萬多人，對抗自己的一萬騎兵，廝殺得一點都不痛快，若是縱馬奔馳，刀對刀槍對槍，全面接觸，他早把這些漢軍給收拾了。就是因為這些膽小鬼死死地縮成一團，搞得他殺得很不過癮，讓噶樂沒由來火氣大了很多。

如果再多一點人馬，他就可以徹底壓迫住漢軍的抵抗，把他們切割開來，很快消滅。該死的斥候，沒有偵查出還有漢軍在打埋伏。此戰以後，一定剝了他們的皮。

在戰場外圍的胡德爾，驚恐地看到河左岸的匈奴軍在崩潰，整個軍陣像開了鍋的沸水，忽然散開了翻騰著，少數幾支人馬勉強沖出漢軍的包圍圈，頭也不回地逃走了，大部分人馬的抵抗像往鍋裏倒了一堆冷水一樣，很快沈寂了。現在是漢軍開始渡河了！這說明左岸的匈奴部隊已經被消滅了！

胡德爾看著正在渡河的漢軍，又看看還不知情仍在和丁揚絞殺在一起的噶樂，和身邊的斥候們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夾了下馬肚子，一勒韁繩，心照不宣地向西側山區跑去。

丁揚已經在死死支撐了，他感到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飄搖的防線已經被噶樂沖擊得千瘡百孔，他手中的大刀已經砍得卷了刃，身邊的預備隊人數也越來越少，整個防守圈已經越收越緊，左翼都可以看到右翼了。丁揚在心裏默默地說，“逑，死了也值了，這次怎麽說也殺了不少匈奴鬼子，再下到閻王那裏，咱也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

想到這裏，丁揚嘶啞著對身邊的兄弟們說，“弟兄們，大丈夫橫豎一死，這幫匈奴鬼子，咱們殺一個夠本一個，殺兩個賺一個。到閻王那裏咱也去比比功，二十年後咱們又是一條好漢！”

自衛軍們被丁揚說得熱血沸騰，戰意高昂，有的人豁出去了，扔了盾牌掄起大刀朝面前的騎兵就是一通猛砍，有的人殺得興起，當匈奴人的長矛刺過來的時候，一把攥住矛頭，猛地一拽，把匈奴兵拉下馬，立刻撲上去拳打嘴撕……

噶樂看到正面的對抗突然加強了，他沒有驚奇，反而高興了。多年征戰經驗告訴他，對面的敵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熬過這最後一波瘋狂，敵人就徹底力竭了，敵人的覆滅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了。

噶樂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松了一些，這讓他有空閑看一下身後的狀況。等他轉過身去觀察左岸的戰況時，不禁大吃一驚！左岸已丟！無數螞蟻般的自衛軍正渡過河來蜂擁而至！

範倫呢？這個廢物，怎麽會讓敵軍渡河？

遠處已經看不到騎著馬上的匈奴騎兵和旗幟，噶樂心裏直往下沈，該不會是範倫逃了吧？怎麽可能呢，範倫跟著自己多少年，也是刀尖上滾過多少次了，死人堆裏爬進爬出，怎麽會怕死逃跑呢？難道……

噶樂不敢想，他不敢想象一萬多匈奴精銳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會被消滅。但如果不是消滅，範倫又沒有逃跑，總不至於投降了漢軍了吧？

時間已經容不許噶樂再去想，眼看漢軍正在迅速向戰場襲來，或者是被合圍，或者是繼續與他們死戰，或者是撤離，必須要有個抉擇。

眼看即將攻下的防線，噶樂真心不想放棄，但久經戰陣的他明白，此時不能再戀戰了，一旦被敵軍合圍，前面的硬骨頭能不能全啃掉變成未知數，連自己這麽多人的生死也都會成為一個大疑問。他不再猶豫了，先沖出去再說，如果找到範倫，再回來收拾這些南蠻子們。

想到這，噶樂傳令，迅速撤離！

由於整個匈奴前軍已經和丁揚的部隊徹底地混戰在一起，撤離也不是想撤就撤的，丁揚所部緊緊盯住匈奴前軍。噶樂看到這個場景，也不想把所有人都撤出來了，能走趕緊走，外圍的先撤了再說。有了命，其他的都再說！

但是此時，左岸的自衛軍已經沖到了戰陣附近，匈奴前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噶樂心裏大喜大悲，如同過山車一般。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不再有任何的猶豫，帶著身邊的親兵隊也不管其他還在鏖戰的士兵，果斷地向西側山區突圍。

而過河的自衛軍越來越多，現在丁揚的部隊如同砧板，我的援軍如同大錘，狠狠地把匈奴前軍合圍住、砸扁了！

整個桃河右岸，到處是戰場，到處是倒下的屍體、斷離的肢體、丟棄的武器、落了單的戰馬……由於匈奴人是騎兵，我們這裏自衛軍都是步兵，一旦匈奴人開始脫離戰場的時候，我們還真的有點追之不及。合圍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就讓噶樂帶著小股人馬給跑了出去。好在後面大部匈奴的前軍被緊緊圍住，一番血戰之後，徹底消滅了。

等到我和丁揚見了面，簡直都認不出來對面站的是誰了。渾身上下全是鮮血，臉也讓血濺成了血紅色。我上前一步緊緊拉著丁揚的手，問道“丁大哥，受傷了沒有？”

丁揚喘著氣，半天以後才說，“可算等到你們來了，我堅持下來了！”

“是的是的。”我用力地搖晃著丁揚的手，一時間嗓子眼裏熱熱的。此時，戰鬥已經基本結束，戰士們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丁揚說，“噶樂可能跑了，快找些會騎馬的，去追一下。”

“好！”我轉身安排人馬去追擊，然後回過身繼續扶住丁揚，我已經感到他的身體在搖搖欲墜，再一次緊張地問，“大哥，你傷在哪裏了？”

丁揚這時再也堅持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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