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的後宅，見曹新立在房中，王華在左，右邊是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看起來也是個官。

兩個差人陪我走進房內後，就守在門口。

我向曹新施了一禮，“曹公喚我來所為何事？”

曹新面色比較古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這是州裏都官從事趙大人，奉吳刺史之命查辦薛陽謀叛一案。”

我大吃一驚，什麽叫薛陽謀叛？！我這世的爹怎麽會謀叛，他不是一個商人嗎？

“你說的薛陽，可是家父？”

“不錯，有人檢舉說薛陽到塞北，名為經商，實際為勾結匈奴謀略中原。”旁邊站立的那個中年人趙從事說道，“你是他兒子，嫌疑也很大，要不是曹縣令保舉，連你也一起拿下了。”

曹新道，“薛縣尉一心為國，這麽多天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曹某決不相信你會有謀叛之心。不過……”

趙從事接過來話，“不過雖有曹縣令保舉，不鎖拿你進州，這縣尉一職你是不能做了。我這都官從事本就是巡查百官犯法之事，既然你爹牽扯到這樣一個大案，你這縣尉一職就先革去，自有人來接任。把佩刀交出來吧。”

縣尉一職於我並沒有多少吸引，撤了就撤了，關鍵是老爺子現在怎麽樣了？我解開佩刀扔在地上，問“我爹怎麽會謀叛，他只是個賣絲綢的商販而已，怎有能量去勾結匈奴？”

“你說了不算，有人告密你爹在塞北與匈奴人密謀。這是刺史交辦的大案，想那緝拿的一路已經該到薛家寨了。”趙從事轉向曹新，“天黑之前他們可以趕到這裏嗎？”

曹新略一欠身，“如果現在從薛家寨動身的話，天黑之前能到，趙從事還是先請到客房休息。”

“嗯，今晚就暫且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動身回州城。”說完趙從事睬也不睬我，徑直從我身旁走過。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事情，剛得知老爺子回家，就有人告發，而且是從州裏來直接抓人，怎麽時間安排的如此精巧。告發人是誰，又出於什麽目的？如果說要高老爺子欺詐或者欠債還說得過去，這謀叛一罪端的是罪名太大了。抄家滅族的罪啊。這正趕上我查明糧食一案，要說老爺子這一案沒有蹊蹺，打死我也不信。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後手？”我去查糧案後面的黑手，結果這個黑手給我來了個更狠的。

這黑手應該不是曹新，如果是他的話，此案一發，定是讓這個趙從事把我逮了一起送州裏去。曹新保舉我，十有八九是怕我真的牽連到此案中，會連累到他，畢竟這些日子我和他牢牢地綁定在一起，一榮共榮一損共損，已經有一個盧豐栽了，假如我也出事，就等於他主要的手下全部有問題，他這個官路也就到頭了。保下我，滅山賊、平災情、查糧案的功勞也就都能保住，否則這麽多年來，他真的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曹新此時心裏有一萬個草泥馬狂奔而去，“奶奶的，要是調令能現在到，管他這案子牽扯到誰。這倒好，保舉薛誠控制住了局勢，但是但願這個小子千萬別真牽扯到這謀叛一案中啊，否則的話，我就是拿了調令到了京師，也要有很多麻煩事情了。”

曹新表情上仍然是惺惺相惜的模樣，他頗有些動情地說，“薛縣尉，這些日子你為民奔走，曹某和全縣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數萬災民得以安置，沒有疫情、沒有動亂、沒有再餓死人，這是多少年都沒有的景象啊，如此忠心朝廷定會查明真情的。最近你這糧案查得也非常辛苦，一片赤誠之心，躍然其上，所以我向刺史保舉你定沒有參與到謀叛一案。謀叛一案向來是朝廷非常忌諱的大案，也是人神共憤的惡事，這些年來我們中原百姓吃匈奴的苦、吃鮮卑的苦還少嗎？年年打草谷，邊塞不靖啊。所以這個案子刺史大人要親自審訊，事關重大。曹某也相信有刺史大人在，會將此案查個清清楚楚水落石出。相信刺史大人不會放縱壞人，也不會冤枉好人的。薛縣尉，你還是先解職休息一段時間吧。”

我腦子裏一時間很亂，簡單向曹新道了謝，告辭出門。門口熱熱的風吹來，一股初夏的燥熱讓人心更加煩躁。小梅見我臉色很難看，一時想問，又忍了忍。我一路沈默地走過來，腦子裏反覆在轉這件事。這絕對不是孤立的一件事！慢說老爺子不會有勾結外族之心，如果真有也不可能是這個樣子。他一個不掌兵不掌權的小商人，用什麽方法去謀叛，不在邊境謀叛，倒是回來這個遠離邊境的小寨子裏謀叛。而且這個時間點非常怪異，檢舉之人不在所謂的與外族勾結之時告發，反倒是過了許久，等老爺子從邊境回來了再告發。太不正常了。

對了，那個都官從事姓什麽來著，靠，也是姓趙。跑掉的趙才也是姓趙，抓起來的趙糧商也是姓趙。我看那算命的搞錯了，我不是和雞犯沖，我這是和姓趙的犯沖啊。

腦子裏有些迷迷糊糊地回到宅院，小梅問了問我情況，也是大吃一驚。我們倆一合計，覺得此事太覆雜，決定還是要和城裏綢莊的榮伯再商量一下。當下午飯也不吃，趕緊找到榮伯商量對策。

饒是榮伯老江湖，也被這個消息震驚了，捋著胡子的手，停在空中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緩過來勁。“老爺絕不可能有謀叛之心。”

小梅說，“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但是州裏敢興師動眾地拿人，一定是有了些證據。就是不知道是誰誣告陷害，也不知道整了哪些假證據。對付這背地裏的奸人，該怎麽出招。”

榮伯問，“少爺，老朽知道老爺在州裏也是攀了些線的，年前舉孝廉的時候，就找過他們。而今一案，事關重大，要趕緊和他們取得聯系。”

“那知道我爹在州裏找的是誰嗎？”

“功曹嵇祿，還有學官崔哲。少爺，我這裏有紋銀三百兩，趕明兒再抓緊賣掉些貨再湊些銀兩，都交給你去州裏活動，搭救老爺吧。”

“榮伯”，我一時有些哽咽，疾風方知勁草，日久才見人心。

小梅此時說道，“去州城之前，還是要想辦法見見老爺的，一定要先摸清情況才行，也要給老爺吃個定心丸，讓他心裏有個數，我們在努力救他的。”

“你提醒的好”，我感激地看了看小梅，“趙從事說押解老爺子的一幫人傍晚會到縣城，我爹應該會被送到縣牢裏，估計會由他們的人來看守。”

小梅說，“管他是誰看守，在縣城自己的地盤上，我們再搞不定，老爺子真的要兇多吉少了。”

“你說的對，我一定要今晚見見我爹。”我霍地站起來，“不能讓背後的黑手隨意擺布我們，要洗清我爹的冤屈。小梅，咱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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