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梅都換了便服，悄悄來到縣牢附近，本想在城門或者官道上尋機去見薛老爺子的，但和小梅反覆合計以後，覺得看守們肯定會攔阻，不但見不到，搞不好到了城裏想見的機會就更少更難了。所以，我們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落了腳，悄悄觀察、等等。約麽到了黃昏的時候，果然有一隊人馬押著囚車來到縣牢，囚車裏關的可不正是老爺子！

押運人的看來還不少，一個帶隊模樣的在縣牢門口辦了交接手續，讓人押著老爺子進了牢房，又把縣牢門口的兩個站崗的獄卒給換了下來。之後，估計是找趙從事向他匯報去了。

機不再失時不再來，我給小梅使了個眼色，我們一左一右分別向大牢門口走去。小梅在前面一些，拿個了籃子作勢就要往裏走，兩個兵丁上前就把她攔下來。吆喝著，“哎哎，幹嘛的，小丫頭片子，沒看到這是大牢嗎？”

小梅假裝怯生生地說，“回老爺話，我是給我爹送飯的。”

“去去去，今天不許送。”

“那怎麽行，我爹有病，年紀又大不吃飯要出事的。”

“出什麽事，趕緊走，哎呦，小丫頭片子還挺有力氣的，趕還趕不走。楞著幹嘛，來幫忙！”趁著兩個兵丁和小梅糾纏在一起的空檔，我一閃身溜進了大牢。牢裏還有其他獄卒，是本縣的，認得我，他們尚不知道關進去的是我爹，只曉得是州裏關押的重犯。獄卒過來就要行禮，我擺擺手讓他們過來，小聲叮囑說，“有個案子很棘手，我要悄悄問問新來的囚犯情況，你們在門口給我把好了，誰也不許進。”

待他們走到門口，我便向裏面走去，一邊走一邊找，兩邊牢房裏關了些人，有的看到我很漠然，有的看到我一下撲了過來，隔著柵欄大喊“薛小子，爺爺有機會出來定將你碎屍萬段。”我定睛一看，是莽山的韓經韓老二。我不禁有些悲憤地想，“這他媽行兇的被關在牢裏消磨生命，受害的也被關在牢裏，正義在什麽地方，老天爺還有眼嗎？！”

牢裏還有趙氏糧商以及孫家鏢局的人，有求饒的，也有破口大罵的。見到他們我已經沒有了懲惡成就感，這世道枉法的更多的是逍遙法外，被關起來的又有多少是真的有罪的呢？做縣尉也不少時間了，等我悟到這個道理的時候，又沒有能力去到監牢裏甄別良莠了。竇娥冤裏唱詞真好，為善的受貧窮命又短，作惡的享福壽又延年，奶奶的今天關的是我爹，一個不小心，說不定下個被關的就是我，世道就是這樣險惡，真的是令人不得不防啊。

我找到了老爺子的牢房，隔著柵欄輕聲喊了聲“爹”。薛老爺子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過來，踉踉蹌蹌地撲過來，非常激動地說，“你怎麽來了？兒啊，他們沒把你怎麽著吧。”

畢竟是做父親的，都這個時候了，第一反應還是關心兒子。我安慰他說，“沒事的，爹，好歹我有官身，只是現在不能保你出去。”

薛老爺子松了一口氣，又緊張地表白道，“兒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我真的沒有勾結外族啊。”

我隔著柵欄握住他的手，“爹，輕聲些，我問你些問題，你要想清楚了，仔細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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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牢裏出來時，反覆叮囑獄卒要保密，好生照顧關在裏面的囚犯，又在院子裏佯裝巡視，尋個空子翻墻出來。

和小梅碰頭的時候，見她蓬頭垢面，嘴角有點腫，便是一楞，“怎麽了，是門口那兩個差人打你了。”

小梅擡起手，用袖子遮住嘴巴，輕描淡寫地說，“媽的，兩個大老爺們跟我一個女人鬥，也不嫌丟人。哎，見到老爺了嗎，情況有沒有問清楚？”

一股暖流刷地沖擊著我的心，嗓子裏不知為何癢癢的，看樣子小梅沒少被那兩個差人欺負，身上肯定有青紫的，一股恨意在胸中游蕩，“小梅，為了我你受苦了。”

小梅作出驚詫的樣子，依然用袖子掩住口，歪著腦袋眼睛斜斜地看著我，“怎麽了，你這大老爺們啥時候搞得婆婆媽媽的，不像你啊，臭老薛，英明神武的大英雄怎麽這麽多愁善感了，快快說說老爺子什麽情況吧。”

“三言兩語還真說不清”，我把她的袖子拿下，看到小梅不僅左邊嘴角有流過血的痕跡，右邊脖子附近還有片烏青。

一股怒火騰地在我心中騰起，奶奶的，小梅跟我出生入死，在薛家寨大戰莽山匪、荒草嶺火燒黃大仙的時候都沒受過傷，倒是在我這縣尉的地盤上讓人給打了，恨得我把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小梅看到我的眼神，冷靜地說，“別發昏，現在是什麽局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是大腿，你現在連胳膊都不是，不要想著跟他們鬥。先保護好自己，才能救老爺子。”

小梅的一席話，讓我冷靜了下來。這個時候，反而是小梅更清醒，我為什麽這麽沖動了？看到小梅受欺負怎麽這麽難以忍受，不會……哦，不會不會，我怎麽可能喜歡上她呢，這是我哥們啊。

我趕緊搖晃搖晃腦袋，把這個念頭從腦子裏甩了出去，對小梅說，“走，回家仔細說給你聽。”

回到宅院，我囑咐薛福關好門在前面好生守著，仔細把了解的情況說給小梅聽，一起分析。

老爺子這次去塞北一來一回，加上買賣交易的時間，足有好幾個月。期間在榷場與塞外游牧民族做了好幾筆交易，因為這批絲綢貨好，深得他們歡喜。有個匈奴貴族還盛情約老爺子去雲中盤亙一段時間，商量今後的供貨事情。老爺子確實是想去來著，但是想著最近時日匈奴、鮮卑與大魏沖突漸多，雲中那裏一旦起了兵戈，銀子再多也沒命拿，就婉言謝絕了。這事在榷場的中原商人們都知道。這次老爺子的收獲是不小，貨物全部出手不說，還接了匈奴貴族的訂單定金，估計有些人是要眼紅了。據老爺子說，好的幾匹絲綢，賣出的價比黃金都值錢。老爺子在牢裏說到這些的時候，眼睛都是閃閃發亮的。

“人在太順的時候，就要看看屁股後面”，小梅聽到這裏忍不住說到。

“為什麽？”我有些不解。

“看看有沒有人在背後打黑槍啊，你瞧，老爺子生意太紅火就被別人惦記上了哦。”

我嘆了口氣說，“還不知道是老爺子賺錢惹得禍，還是我在這裏結怨太多連累了老爺子。我反覆問過老爺子，他和匈奴人做生意的時候有什麽人見證沒有，是不是都在官辦的榷場，有沒有出去到什麽地方。”

“結果呢？”小梅問。

“老爺子說談生意的時候、交接貨的時候都是在榷場。不過在塞北待的時候久了，也到草原上打馬溜達過，誰也不可能在榷場困著不出去。”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找你麻煩，總會找到借口的。這次老爺子被人密告通敵，打死他也想不出會有這個罪名。”

小梅抓抓頭發，“這事還真的挺麻煩，做生意麽確實是與匈奴人有交往，知道這事的人太多了，這榷場都是和外族做生意啊。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樣栽贓，也不知靠的是什麽讓官府都相信了，硬是派了這麽多人來抓。”

“刺史既然派這麽多人來，肯定是要大動幹戈的，一定明白老爺子和我的關系，也知道我的官職和最近的情況。”我摸著下巴，“你說，他是基於什麽想法決定這麽幹，是相信告密者的證據？還是另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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