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街上燃燒竹子的爆裂聲提醒了我，這是一個火藥還沒發明的時代。此世此時過年，人們還是靠燃燒竹子當做鞭炮。嗯~，要不要搞搞小發明，不僅玩點爆竹，也開發點新武器啥的，然後英明神武一統江湖，哦不，一統江山……

正在想著，門吱呀一聲響了，小梅鬼鬼祟祟地一閃身進了房，又回首張望了下，把門掩上。

“幹嘛呢，搞得跟做賊一樣。”

“噓，輕點聲，”小梅依然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薛老大，我給你從廚房偷了根雞腿。”

“真的？”我立馬兩眼放光。

自從滅了這莽山匪，小梅對我的稱呼都變了，從死老薛變成薛老大，讓我很有成就感啊。

我接過雞腿，不客氣地大嚼起來，一邊啃，一邊拍著小梅的肩，含含糊糊地說，“夠意思、夠意思，小娘子大有進步，大有進步啊，關鍵時刻能想到老公，表現很好嘛。”

小梅翻了個白眼，“我一直表現很好好吧，城門樓子一戰，要不是我，啊，關鍵時候挺身而出，殺退幾個山賊，你小命早玩完了。”

我心裏暗笑，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能殺退幾個山賊，不過平心而論，城門一戰小梅的確非常英勇，幫了我的大忙。

“對對對，你厲害，要不是你，我早一命歸西了。小娘子大恩大德，少爺我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許了，來來來……”我立馬擺出一副豬哥嘴臉，滿嘴油膩膩，一雙眼“風情萬種”地瞄著小梅。

“去去去，少來，你別搞得我再看到你心裏出現陰影了。”小梅忽然神秘地靠近我，說“告訴你啊，剛才我從夫人房門口出來，聽到老爺和夫人再商量事情。”

“商量什麽事情？”

“老爺說，要找找關系，打點打點幾個鄉裏城裏的賢達，趁著這次剿滅莽山匪的機會，給你舉個孝廉，老薛，你要做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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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事常常如此，有人笑就有人哭，好像上蒼給的歡喜和悲傷的總量是平衡的。在薛家寨人攜剿滅匪徒歡天喜地迎新年的時候，那些在戰鬥中陣亡的家屬們是悲痛的，都是家裏的頂梁柱，雖說是為了整個寨子裏的安危戰死，非常榮光，但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總是令家人無法接受，還有在戰鬥中受傷的人，未來醫治、生活都會有很多問題。

新年前後，薛老爺子帶著我走街串戶慰問傷殘亡者。這寨子裏不大，都是親連親的，亡者傷者或遠或近都是薛家親屬。老爺子很重親情，他也知水能載舟的道理，薛家風風雨雨這麽多年，還能挺立不倒，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良好的群眾基礎。這一點，我是很佩服薛老爺子的。

薛老爺子和族裏幾個長輩事先商量了一下，定下規矩，凡死者，由族裏統一募集給予喪葬撫恤；傷者安排治療和獎勵，這些銀錢薛家是出了大頭的。薛陽還許諾，雇傷亡者的家屬到薛家幾個鋪子裏做工。人心穩定下來了，大夥兒對薛氏父子都很感恩戴德。

在回來的路上，我由衷地對薛老爺子說，這些安排真是賢良之道，勝造七級浮屠啊。

“誠兒，要記住，凡事要顧慮周全，民之心猶如族之本，得民心者便可謀萬事根基不倒。薛家大宅歷百年仍可興榮，非善於銀錢之道，而是會順天時得民心也。”

靠，老爺子此言一出，當時令我刮目相看。平常大腹便便、生意算計的財主形象，立刻高大了起來，原來老爺子還有這一面。

“誠兒，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想尋些路子推你做個孝廉，到城裏去謀個一官半職。”

“爹，孩兒年紀尚小，及至弱冠尚差四年，此事恐怕不易成功。再說，爹娘都在家，子曰父母在不遠游……”

薛陽擺擺手，“誠兒差矣，自古英雄出少年，誠兒兩戰莽山匪，而且僅憑一己之力數月間就將橫行莽山多少年的匪徒們剿滅幹凈，為父看出你這金鱗絕非池中之物。為父這麽多年，倒真是小瞧於你了。再說，我們薛家經商許久，體會最深刻的，就是苦於官場無人。任他大官小吏，有事無事都可以捏我薛家幾下，我們還要笑臉相迎。唉，這商要是不和官連在一起，其中心酸又可道與誰人知。”

薛老爺子說到此處，顯然非常動情，“誠兒，你若進得官場，也是給我們薛家撐了一把傘啊。前池鎮嵇家，雖有三子，但無一通陶朱公之道，為何生意越做越大？還不是嵇老爺子在朝中位高權重。”

我默然，看來歷朝歷代，有些道理都是通行的啊。

“家中之事，誠兒不必掛念，我和你娘親身體尚可，爹這裏還有管家薛瑞幫忙打理。安全護衛麽，鄧武師一幫手下已讓你調教得非常厲害，想必誠兒更知其實力。”

說到這，薛老爺子停住步伐，轉向我，“誠兒，莽山匪已滅，你這農民自衛軍以後不知要作何打算。”

“爹，我覺得莽山匪雖滅，但這世道很難說太平。自衛軍好不容易練成，就此解散太過可惜，然現在即無巨匪來襲，我想就不必全職操練護衛了，各兵初咱們護院武師外，可平時仍作農耕，每季度操練一次，冬日農閑時再長些，還可再在四鄉八村擴些人馬，保鄉衛家麽。”

薛老爺子點點頭，我接著說“此事可交鄧武師全權負責，南門一戰，誠兒看出其很有章法，頗有將軍之才，有他打理應該無憂。”

“嗯，既然如此，正月後，你便解了殘匪進城吧。此時，城裏推舉孝廉之事應該也有眉目了。莽山匪既滅，我也可以安心帶貨隊去塞北走走了。”

“怎麽，爹還要去塞北嗎？”

“嗯，我們家綢貨在塞北還是很吃香的，這是咱家的大進項，城裏綢莊實則銷量平平，塞北綢緞可以賣出大價錢，所以這幾年即便是道上遭了匪，能成了幾次買賣，收益還是非常好的。我想趁這次平匪患的機會，再去塞北一趟。”

“爹爹辛苦。”我心裏暗想，馬克思說，“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資本就能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敢犯任何罪行”，也是話糙理不糙啊。我們古人也說，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做。薛老爺子為了這絲綢暴利，也是豁出去了啊。

奶奶的，說是舉個孝廉，薛老爺子私下不知道散了多少銀兩，看來這飛黃騰達可不止是我奮勇殺敵換來的啊，說到底還是經濟基礎決定了上層建築啊。

忽然間想到戰死城上的十九個青壯，心頭不由得一緊，節後還要再去墳前拜上一拜啊。生錯了人家，投錯了胎，換了你使再多的力氣，結局還是不一樣啊。

飛黃騰達，飛黃騰達，還不是少部分人的游戲？

只不過幸運的是，我就是那小部分人而已。而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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