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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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家三口
平成七年。
孟皎月四歲，正是口齒伶俐，活潑愛鬧的年紀。
確如楚迎所說，孟皎月柳葉細眉，小巧挺翹的鼻尖，嫣紅的唇都隨了孟楚瑤，眼眸卻與他一樣，是雙丹鳳眼。
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襯得丹鳳眼更加動人深邃。
作為孟楚唯一的掌上明珠，孟皎月得到了兩方充沛的愛意，性子熱情開朗。
無論見到誰都笑彎了眼，與要好的人就像個小雞崽，蹦蹦跳跳貼在人身邊，嘰嘰喳喳搭話，別人說一句，她要回十句。
精力無限，早上睜開眼，童言童語不斷，午歇前要將所有人溜到精疲力盡，才有困意。醒來後又是活力充沛的小麻雀，無論刮風還是下雨，都要皇宮四處走走。
偏這麽費心費力的頑皮孩子，沒一個人能拒絕她的要求，除卻她是孟朝唯一的帝姬，未來的天子，做下人的沒資格拒絕她外。
還有個真正的原因，粉白團子的皎月脆生生朝你撒嬌，丹鳳眼彎成月牙，目有繁星墜落，燦笑盈盈，軟語央求，誰還能硬下心腸說個不字。
皎月小小一團偎在楚迎懷裏，疊聲纏著帶她去尋母皇玩， “爹爹，帶皎月去找娘親嘛，皎月好久沒見到娘親了，想她得緊。”摟著楚迎的脖子，一陣蛄蛹。
楚迎穩著人小力大的皎月，想要板著臉拒絕，明明昨夜睡前纏著楚瑤玩鬧一個時辰，午膳即將開始，那時也能見上面，偏急一時半會。
可掌中寶一通撒嬌，楚迎心軟得一塌糊塗， “馬上要午膳了，娘親已經在回飛霜殿的路上，日頭大，皎月乖乖等候，好嗎”
孟皎月眼瞳上下一轉，滿是狡黠， “我們撐傘去接娘親，娘親肯定會誇獎皎月。”她拉長尾音叫了聲“父親。”更賣力的蛄蛹。
淺薄的認知裏，認為一定是自己蛄蛹地不夠真誠，才沒說服父親。
“走吧。”楚迎寵溺地顛了下懷中的皎月，無可奈何道，但臉上掛著笑意。
禦書房中，孟楚瑤正在與梁簡微商議蒲城的旱情，殿外忽地遙遙傳來稚音， “母皇，皎月來接你啦!”
孟楚瑤微訝，搖頭笑皎月這個黏人精，人未道聲先達， “梁伯父，讓你見笑了。”
“小帝姬可真開朗，聽這聲音多清脆響亮。”梁簡微掛上慈愛的笑容，捋著長須樂呵呵道。
自打長央年歲漸長，他又蓄起須髯髭。
楚迎單手抱著皎月踏入禦書房，皎月遠遠望見母親迎向她，迫不及待探出半個身子， “娘親，皎月要抱抱。”
孟楚瑤接過皎月，與楚迎並肩坐下。
梁簡微捋著胡須，和藹地看著三人，感嘆時光如梭，轉眼黃發垂髫的小姑娘開創孟朝，當上皇帝。
覓得一心人，二人還生了如此機靈可愛的帝姬。
心中欣慰之際，一只小手張牙舞爪地探向他的美須，如臨大敵得往後仰了仰，他好不容易才蓄起一掌長的胡須。
幸而，她手伸到半處，被皇上及時攔截。
皎月粉唇嘟起，表達目的沒有得逞的不滿，仰頭看了看母皇，靠在懷裏描摹朝服上飛天的鳳凰，實則視線一直看著對面弧線飽滿的胡須。
梁簡微被小帝姬的目光灼燒著，胡須岌岌可危。老狐貍想到個主意，分散她的好奇心。
他慣性捋了捋胡須，觸到皎月發亮的眸子後，手一頓收起來， “殿下，更喜愛母皇還是父皇呀。”
“愛娘親還是父親”這是每個孩子開蒙後都無法跨越的難題。
皎月初次被問，一楞，她才四歲，乖乖地在這兩個選擇間徘徊了下，娘親和爹爹都溫柔地註視著自己。
她兩個都愛，沒有輕重之分。
為什麽要選擇更愛哪一個，無論選哪個，她都會傷心。
皎月惱怒地看向梁簡微，他是壞人，水潤無害的丹鳳眼一凜，稚嫩的聲音仿著母皇嚴肅的聲線， “壞人!”還伸出手隔空戳了戳他。
“你故意使壞，讓娘親和爹爹不愛我!”皎月說著，眼睛輕微酸痛起，本能手握拳大力擦揉， “我愛娘親也愛爹爹，不分輕重，不分多少。”
三人被四歲女童突然提高的聲線嚇住。
懷中幼女氣得胸脯急促起伏，孟楚瑤撫著皎月胸口順氣，柔聲安慰: “皎月乖乖，別生氣。”
楚迎著急地彎腰，控制皎月揉搓眼睛的手， “囡囡，眼睛不舒服麽，爹爹吹一吹。”
梁簡微一時手足無措，拍著嘴巴，低聲下氣道: “都怪叔公這張嘴，還請小帝姬責罰。”
皎月透過縫隙瞧見梁叔公心虛的神情，眼瞳一轉，嬌斥道: “娘親，他承認是壞人，砍他頭!”
皎月聲音稚嫩，可氣勢十足，梁簡微冒出熱汗，手足無措起來。
孟楚瑤驚訝地看向皎月，回想何時在她面前說起過砍頭一詞。
再看導火索——梁伯父正神色慘白地望著她，回過神低聲哄皎月: “梁叔公知錯了，皎月大人有大量，原諒梁叔公一次好不好。”
楚迎搭腔， “囡囡，每個人都會犯錯，涼在梁叔公是初次，原諒一會可以麽”
梁簡微兩手交握，前後搖擺告饒， “帝姬大人有大量，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還請饒小人一命。”
皎月梗著身體，看著梁叔公低頭認錯的樣子，終於氣順，視線又落在他花白的長須上， “好吧，這題不好，再不許拿去問了。”
梁簡微搓著下巴，嘶痛著離開禦書房，喃喃自語: “老夫的長須啊。”
等殿外腳步聲漸小後，皎月再也忍不住委屈，埋進娘親的懷裏小聲哭泣。
聲音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持續不斷穩定地鉆進孟楚瑤的耳朵裏，脖頸被抱得紮實。
楚迎企圖將皎月轉移到他懷裏，遭到頑強抵抗，哭泣得更加可憐。
無法，他們只能緊靠在一起，各放一只手在單薄的背上，輕拍。
過了會，楚迎擔心哭太久傷喉，將皎月挖出來，準備給她餵點茶水，潤潤嗓。
孟楚瑤端著水準備著，哪知皎月擡起頭，臉上幹幹凈凈。
皎月不知道淚水是哭泣的必要現象，只當發出嗚嗚聲表現難過即可，是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
抽著鼻子嗚咽， “母皇，皎月好傷心，今夜要做噩夢，皎月想和你們睡。”
孟楚瑤看著她有模有樣的假哭，好笑地與楚迎對視一眼，點了點她幹凈軟嫩的臉頰， “這麽害怕呀。”
“嗯嗯!”皎月重重點頭，斂著眼尾向楚迎訴苦， “父皇，皎月怕怕。”
楚迎心軟，很想留她再睡一夜，可是這小機靈鬼已經連續三日，找各種借口留宿飛霜殿。
每夜心滿意足睡在他和楚瑤中間，他們兩只能規規矩矩
好言好語哄著她，終於讓皎月今夜回東暖閣和乳母一起睡。不料發生這一遭，又鬧著要留下來。
不能再縱容下去，否則他也要埋在楚瑤懷裏哭鬧了。
“囡囡是父皇見過最有勇氣的孩子，可以一個人睡麽”楚迎溫聲道。
皎月撥浪鼓似得搖頭， “不勇敢，孩兒最膽小了。”打量了眼父皇，父皇比她還黏著母皇，幸好做主的母皇，只要母皇開口允許她留下就行。
她摟著母皇的脖子，嬌嬌軟軟蹭， “母皇，皎月想和你們一起睡。”
孟楚瑤撫著皎月，她人雖小，力氣驚人，像個胖鯉魚在懷裏甩尾，很難控制，而且還一個勁地往裏鉆。
雖然控制得有點吃力，但捧在手心的囡囡撒嬌還是受用，可愛的樣子逗得她忍不住想笑。
她看了眼朝她使眼色的楚迎， “杏月姐姐會去陪著你，好不好，皎月大了，總不能一直與母皇父皇一起睡吧。”
“不要，皎月還是小寶寶。”皎月翹著嘴，她哭得這麽慘，母皇怎麽還能硬下心腸不許她留下來， “那叫上杏月姑姑，我們四個一起睡好不好。”
“不可。”孟楚瑤和楚迎齊聲說出口。
兩道聲音合在一起，口吻嚴厲，皎月嚇到了，嗚嗚哭出聲。
偏圓的丹鳳眼一瞬間蓄滿淚水，豆大的淚珠滾落眼眶。
兩人頓時軟了神色，溫聲軟語哄起來。
孟楚瑤摸著皎月柔弱無骨的手，無奈地看向楚迎，心想只能再留一日了。
皎月融合他們兩人的相貌，總能隱約看見對方的影子，撒起嬌來根本無力抵抗。
孟楚瑤更甚，皎月的一雙眸子與楚迎如出一轍，圓圓的丹鳳眼型望向人時，像只狡黠的貓。
論起撒嬌，青出於藍勝藍。
她爹還有幾分矜持，皎月則直白許多，手腳並用攀人，再沒骨頭似的偎在懷裏，天真爛漫地說話，咯咯地笑。
為人還機靈，擅長看人下菜。楚迎從小溺愛她，稍一撒嬌就能成功說服心軟的他。
孟楚瑤雖然溫柔但有原則，並不驕縱她，但皎月人小鬼大，也早已摸索出經驗。
若她撒嬌，打滾一盞茶後，見仍然不肯改口，鳳眼滴溜一轉，才訕訕收起耍賴的行徑，乖巧聽從。
盡管皎月已經賴在飛霜殿三日，她也與楚迎多日未親密，但一切情有可原。
七日前，皎月忽發高熱，意識不清，難受地小聲哼唧。
他們二人擔憂不已，將皎月抱到飛霜殿中，親自照看。幸而第二日清晨，高熱漸漸褪去。
皎月還有點不舒服，不必她撒嬌，他們也留她睡在飛霜殿，第四日大病終愈，這才告訴她要回東暖閣去。
小姑娘卻是不肯了，哭鬧著頭還有點痛，要和他們睡才舒服，於是就又拖了一日。
第二天又能找到新托詞，又賴上一日。如此賴了三天，孟楚瑤和楚迎相隔兩邊，明明很近卻又很遙遠。
終於忍不住，今日早晨，楚迎傳禦醫為帝姬號脈。皎月最怕禦醫，因此有些時候禦醫的話比他們的話還有用。
禦醫道: “若還些頭痛則開些養神的方子。”
皎月一聽還要喝難聞又難喝的湯藥，立即五官皺成一團，連連擺手說自己哪都不痛了。
楚迎計謀得逞，順勢讓她病好了就回東暖閣去。
皎月沮喪著臉，不甘願地答應。
兩人期盼著夜幕降臨，不料梁大人捅了個簍子，讓皎月逮到由頭。
皎月小聲抽泣著，淚珠漣漣，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心疼，只得又讓皎月拖延一日了。
不過孟楚瑤還是有點心硬，轉眼間就想到個折中的好法子，眼下不方便知會楚迎。
別看皎月趴在懷裏哭得傷心，實則雙耳一直留意著他們，稍有不如她意的言辭，就要哭大聲點，表示不開心。
·
夜深。
孟楚瑤同楚迎陪皎月宿在東暖閣裏，一人寬的臥榻，擠了三個人。
為了給皎月留足充裕的位置，兩人側躺。
楚迎輕拍小腹，楚瑤柔聲哼唱入睡曲，半個時辰後，皎月終於放下亂舞的雙手，眼簾緩緩垂落。
又等半個時辰，孟楚瑤戳戳皎月肉嘟嘟的臉頰，沒有反應。立即推了推假寐楚迎。
等他懵懂地睜開眼後，她擡了擡下頜，眼神示意他離開。
楚迎立即領會，輕手輕腳起身，穿上鞋履，站定後迫不及待橫抱起剛跨到塌邊的楚瑤。
鞋都來不及幫她穿上，抱著她悄無聲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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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襯得丹鳳眼更加動人深邃。
作為孟楚唯一的掌上明珠，孟皎月得到了兩方充沛的愛意，性子熱情開朗。
無論見到誰都笑彎了眼，與要好的人就像個小雞崽，蹦蹦跳跳貼在人身邊，嘰嘰喳喳搭話，別人說一句，她要回十句。
精力無限，早上睜開眼，童言童語不斷，午歇前要將所有人溜到精疲力盡，才有困意。醒來後又是活力充沛的小麻雀，無論刮風還是下雨，都要皇宮四處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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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真正的原因，粉白團子的皎月脆生生朝你撒嬌，丹鳳眼彎成月牙，目有繁星墜落，燦笑盈盈，軟語央求，誰還能硬下心腸說個不字。
皎月小小一團偎在楚迎懷裏，疊聲纏著帶她去尋母皇玩， “爹爹，帶皎月去找娘親嘛，皎月好久沒見到娘親了，想她得緊。”摟著楚迎的脖子，一陣蛄蛹。
楚迎穩著人小力大的皎月，想要板著臉拒絕，明明昨夜睡前纏著楚瑤玩鬧一個時辰，午膳即將開始，那時也能見上面，偏急一時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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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皎月眼瞳上下一轉，滿是狡黠， “我們撐傘去接娘親，娘親肯定會誇獎皎月。”她拉長尾音叫了聲“父親。”更賣力的蛄蛹。
淺薄的認知裏，認為一定是自己蛄蛹地不夠真誠，才沒說服父親。
“走吧。”楚迎寵溺地顛了下懷中的皎月，無可奈何道，但臉上掛著笑意。
禦書房中，孟楚瑤正在與梁簡微商議蒲城的旱情，殿外忽地遙遙傳來稚音， “母皇，皎月來接你啦!”
孟楚瑤微訝，搖頭笑皎月這個黏人精，人未道聲先達， “梁伯父，讓你見笑了。”
“小帝姬可真開朗，聽這聲音多清脆響亮。”梁簡微掛上慈愛的笑容，捋著長須樂呵呵道。
自打長央年歲漸長，他又蓄起須髯髭。
楚迎單手抱著皎月踏入禦書房，皎月遠遠望見母親迎向她，迫不及待探出半個身子， “娘親，皎月要抱抱。”
孟楚瑤接過皎月，與楚迎並肩坐下。
梁簡微捋著胡須，和藹地看著三人，感嘆時光如梭，轉眼黃發垂髫的小姑娘開創孟朝，當上皇帝。
覓得一心人，二人還生了如此機靈可愛的帝姬。
心中欣慰之際，一只小手張牙舞爪地探向他的美須，如臨大敵得往後仰了仰，他好不容易才蓄起一掌長的胡須。
幸而，她手伸到半處，被皇上及時攔截。
皎月粉唇嘟起，表達目的沒有得逞的不滿，仰頭看了看母皇，靠在懷裏描摹朝服上飛天的鳳凰，實則視線一直看著對面弧線飽滿的胡須。
梁簡微被小帝姬的目光灼燒著，胡須岌岌可危。老狐貍想到個主意，分散她的好奇心。
他慣性捋了捋胡須，觸到皎月發亮的眸子後，手一頓收起來， “殿下，更喜愛母皇還是父皇呀。”
“愛娘親還是父親”這是每個孩子開蒙後都無法跨越的難題。
皎月初次被問，一楞，她才四歲，乖乖地在這兩個選擇間徘徊了下，娘親和爹爹都溫柔地註視著自己。
她兩個都愛，沒有輕重之分。
為什麽要選擇更愛哪一個，無論選哪個，她都會傷心。
皎月惱怒地看向梁簡微，他是壞人，水潤無害的丹鳳眼一凜，稚嫩的聲音仿著母皇嚴肅的聲線， “壞人!”還伸出手隔空戳了戳他。
“你故意使壞，讓娘親和爹爹不愛我!”皎月說著，眼睛輕微酸痛起，本能手握拳大力擦揉， “我愛娘親也愛爹爹，不分輕重，不分多少。”
三人被四歲女童突然提高的聲線嚇住。
懷中幼女氣得胸脯急促起伏，孟楚瑤撫著皎月胸口順氣，柔聲安慰: “皎月乖乖，別生氣。”
楚迎著急地彎腰，控制皎月揉搓眼睛的手， “囡囡，眼睛不舒服麽，爹爹吹一吹。”
梁簡微一時手足無措，拍著嘴巴，低聲下氣道: “都怪叔公這張嘴，還請小帝姬責罰。”
皎月透過縫隙瞧見梁叔公心虛的神情，眼瞳一轉，嬌斥道: “娘親，他承認是壞人，砍他頭!”
皎月聲音稚嫩，可氣勢十足，梁簡微冒出熱汗，手足無措起來。
孟楚瑤驚訝地看向皎月，回想何時在她面前說起過砍頭一詞。
再看導火索——梁伯父正神色慘白地望著她，回過神低聲哄皎月: “梁叔公知錯了，皎月大人有大量，原諒梁叔公一次好不好。”
楚迎搭腔， “囡囡，每個人都會犯錯，涼在梁叔公是初次，原諒一會可以麽”
梁簡微兩手交握，前後搖擺告饒， “帝姬大人有大量，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還請饒小人一命。”
皎月梗著身體，看著梁叔公低頭認錯的樣子，終於氣順，視線又落在他花白的長須上， “好吧，這題不好，再不許拿去問了。”
梁簡微搓著下巴，嘶痛著離開禦書房，喃喃自語: “老夫的長須啊。”
等殿外腳步聲漸小後，皎月再也忍不住委屈，埋進娘親的懷裏小聲哭泣。
聲音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持續不斷穩定地鉆進孟楚瑤的耳朵裏，脖頸被抱得紮實。
楚迎企圖將皎月轉移到他懷裏，遭到頑強抵抗，哭泣得更加可憐。
無法，他們只能緊靠在一起，各放一只手在單薄的背上，輕拍。
過了會，楚迎擔心哭太久傷喉，將皎月挖出來，準備給她餵點茶水，潤潤嗓。
孟楚瑤端著水準備著，哪知皎月擡起頭，臉上幹幹凈凈。
皎月不知道淚水是哭泣的必要現象，只當發出嗚嗚聲表現難過即可，是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
抽著鼻子嗚咽， “母皇，皎月好傷心，今夜要做噩夢，皎月想和你們睡。”
孟楚瑤看著她有模有樣的假哭，好笑地與楚迎對視一眼，點了點她幹凈軟嫩的臉頰， “這麽害怕呀。”
“嗯嗯!”皎月重重點頭，斂著眼尾向楚迎訴苦， “父皇，皎月怕怕。”
楚迎心軟，很想留她再睡一夜，可是這小機靈鬼已經連續三日，找各種借口留宿飛霜殿。
每夜心滿意足睡在他和楚瑤中間，他們兩只能規規矩矩
好言好語哄著她，終於讓皎月今夜回東暖閣和乳母一起睡。不料發生這一遭，又鬧著要留下來。
不能再縱容下去，否則他也要埋在楚瑤懷裏哭鬧了。
“囡囡是父皇見過最有勇氣的孩子，可以一個人睡麽”楚迎溫聲道。
皎月撥浪鼓似得搖頭， “不勇敢，孩兒最膽小了。”打量了眼父皇，父皇比她還黏著母皇，幸好做主的母皇，只要母皇開口允許她留下就行。
她摟著母皇的脖子，嬌嬌軟軟蹭， “母皇，皎月想和你們一起睡。”
孟楚瑤撫著皎月，她人雖小，力氣驚人，像個胖鯉魚在懷裏甩尾，很難控制，而且還一個勁地往裏鉆。
雖然控制得有點吃力，但捧在手心的囡囡撒嬌還是受用，可愛的樣子逗得她忍不住想笑。
她看了眼朝她使眼色的楚迎， “杏月姐姐會去陪著你，好不好，皎月大了，總不能一直與母皇父皇一起睡吧。”
“不要，皎月還是小寶寶。”皎月翹著嘴，她哭得這麽慘，母皇怎麽還能硬下心腸不許她留下來， “那叫上杏月姑姑，我們四個一起睡好不好。”
“不可。”孟楚瑤和楚迎齊聲說出口。
兩道聲音合在一起，口吻嚴厲，皎月嚇到了，嗚嗚哭出聲。
偏圓的丹鳳眼一瞬間蓄滿淚水，豆大的淚珠滾落眼眶。
兩人頓時軟了神色，溫聲軟語哄起來。
孟楚瑤摸著皎月柔弱無骨的手，無奈地看向楚迎，心想只能再留一日了。
皎月融合他們兩人的相貌，總能隱約看見對方的影子，撒起嬌來根本無力抵抗。
孟楚瑤更甚，皎月的一雙眸子與楚迎如出一轍，圓圓的丹鳳眼型望向人時，像只狡黠的貓。
論起撒嬌，青出於藍勝藍。
她爹還有幾分矜持，皎月則直白許多，手腳並用攀人，再沒骨頭似的偎在懷裏，天真爛漫地說話，咯咯地笑。
為人還機靈，擅長看人下菜。楚迎從小溺愛她，稍一撒嬌就能成功說服心軟的他。
孟楚瑤雖然溫柔但有原則，並不驕縱她，但皎月人小鬼大，也早已摸索出經驗。
若她撒嬌，打滾一盞茶後，見仍然不肯改口，鳳眼滴溜一轉，才訕訕收起耍賴的行徑，乖巧聽從。
盡管皎月已經賴在飛霜殿三日，她也與楚迎多日未親密，但一切情有可原。
七日前，皎月忽發高熱，意識不清，難受地小聲哼唧。
他們二人擔憂不已，將皎月抱到飛霜殿中，親自照看。幸而第二日清晨，高熱漸漸褪去。
皎月還有點不舒服，不必她撒嬌，他們也留她睡在飛霜殿，第四日大病終愈，這才告訴她要回東暖閣去。
小姑娘卻是不肯了，哭鬧著頭還有點痛，要和他們睡才舒服，於是就又拖了一日。
第二天又能找到新托詞，又賴上一日。如此賴了三天，孟楚瑤和楚迎相隔兩邊，明明很近卻又很遙遠。
終於忍不住，今日早晨，楚迎傳禦醫為帝姬號脈。皎月最怕禦醫，因此有些時候禦醫的話比他們的話還有用。
禦醫道: “若還些頭痛則開些養神的方子。”
皎月一聽還要喝難聞又難喝的湯藥，立即五官皺成一團，連連擺手說自己哪都不痛了。
楚迎計謀得逞，順勢讓她病好了就回東暖閣去。
皎月沮喪著臉，不甘願地答應。
兩人期盼著夜幕降臨，不料梁大人捅了個簍子，讓皎月逮到由頭。
皎月小聲抽泣著，淚珠漣漣，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心疼，只得又讓皎月拖延一日了。
不過孟楚瑤還是有點心硬，轉眼間就想到個折中的好法子，眼下不方便知會楚迎。
別看皎月趴在懷裏哭得傷心，實則雙耳一直留意著他們，稍有不如她意的言辭，就要哭大聲點，表示不開心。
·
夜深。
孟楚瑤同楚迎陪皎月宿在東暖閣裏，一人寬的臥榻，擠了三個人。
為了給皎月留足充裕的位置，兩人側躺。
楚迎輕拍小腹，楚瑤柔聲哼唱入睡曲，半個時辰後，皎月終於放下亂舞的雙手，眼簾緩緩垂落。
又等半個時辰，孟楚瑤戳戳皎月肉嘟嘟的臉頰，沒有反應。立即推了推假寐楚迎。
等他懵懂地睜開眼後，她擡了擡下頜，眼神示意他離開。
楚迎立即領會，輕手輕腳起身，穿上鞋履，站定後迫不及待橫抱起剛跨到塌邊的楚瑤。
鞋都來不及幫她穿上，抱著她悄無聲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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