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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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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始末

季凜雲強打起精神, 連自己也不知曉附和了些什麽話,直到沈竹收整完,幹幹凈凈走進營帳內, 他才從兄長的壓迫下逃出身。

此時,禦膳房也準備好午膳菜肴, 宮人井井有條布置桌案和餐具。

孟楚瑤看著沈竹狼吞虎咽,進食速度雖快, 卻不顯邋遢, 甚至令人食指大動,不知不覺吃了比平日多一半的分量。

宮人前來收拾殘羹冷炙, 孟楚瑤才留意到季凜雲跟前的菜肴並未減去多少,而他神色落寞,魂不守舍。

她手伸到桌下, 牽住他的手, 輕聲與他說:“無需過分憂慮, 我會派人捉住他, 他翻不了什麽水花。”

季凜雲回一個慘淡的笑容, 默默握緊掌心的柔夷,撫平心底的殺意。

沈竹砸吧嘴裏的油香味, 敏銳地看向前方的動靜。兩只眼瞳在她們交握的雙手轉了轉, 暗想,好一對如膠似漆的小夫妻。

狗剩子說他的弟弟強占了他的妻子, 以她親眼所見, 狗剩子倒像是個多餘的。

沈竹咽下用來漱口的茶水, 繼續未講完的事情。

“日子來到十二月, 令王依舊沒有想起任何往事,冬雪呼嘯, 一夜大雪後,進山唯一的路被封住。我與令王只能待在家中,幸好家中臘貨充足,這個冬倒也不難過。”

“只是吃了一月的鹹幹臘貨,也吃膩了。聽聞陵水鎮張富紳三日後要為其娘親大辦七十歲壽宴,人手不夠,正在找人,不僅有喜錢拿,還能吃上新鮮事物。

壽宴當日,我與令王天未亮便從家中出發,趕到張府時天還只是擦亮,便擼起袖子投入忙碌中,直忙到下午天擦黑才結束,回去時,令王頭被打爛......”

沈竹慌張改口:“令王沒留心腳下,跌倒砸中後腦,因禍得福想起了從前過往。”

季凜雲懨懨聽著,目光一凜:“你方才明明說的是令王被打爛頭,怎麽又變成摔傷頭。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欺君會被重罰!”

沈竹瑟縮,第一次體會到皇帝的鋒芒畢露,獵人趨利避害的直覺使她豎起寒毛。

方才的磕巴是她有意為之,就是為了讓帝後察覺不對勁,迫她說出真話,可這下她真被恫嚇到。

慌張毫不作偽:“還請皇上、皇後恕罪,令王是被人砸破了後腦,民女撒謊只是這起因並不光彩,才有意替令王遮掩。”

季凜雲敏銳地察覺到此中蹊蹺,死咬著不放,不光彩最好。

“所有事情忙完,管家發喜錢時,令王不在,我便幫他領了,我是在後門找到的令王,當時他手裏握著半串沒吃完的冰糖葫蘆,我問他打哪來的,他答是從地上撿的。”沈竹默了一下,擡眼去往上方的兩人。

皇後皺了下眉,皇上則是看向皇後,勾了勾唇。

她繼續說:“我便沒多問,轉交他的那份喜錢,與他一起回家,走到城門時,身後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同時還有年幼女子的嬌喝聲,‘就是他!搶走了小梅的糖葫蘆!’”

未免傷及無辜,沈竹立即閃躲一旁。

烏泱泱五六個人,拿著棍棒團團圍住狗剩子,還有兩匹馬一左一右堵住他的去路。

“來者是張府家仆,五六個人圍上去將令王狠狠打了一頓,等人群散去,令王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已然沒氣了。”

“令王怎會偷孩童的糖葫蘆?”季凜雲將重點又扯回他欺負弱小,偷吃糖葫蘆的事上。

餘光留意著身邊,楚瑤皺起了眉,他暗暗滿意。

沈竹說起狗剩子的事,只有這一段沒有作假,原汁原味還原事件本身。

她無辜地提高語調,“民女絕對沒有撒謊,當日之事就發生在城門,周圍有許多百姓親眼見證,皇上可去纖鎮調查。”

“八歲的女童,何必派出那麽多家仆,追到城門為難人?民女想不通。”

季凜雲垂眸,面色沈重地望向楚瑤,痛惜道:“的確,我太震驚,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

心裏想的卻是:“楚瑤,你聽到了嗎?兄長就是如此卑劣無恥的人。”

孟楚瑤端量他的表情,深褐色眼瞳異動,閃著興奮的光,好似幸災樂禍。

她看破並不戳破,收回目光,嘆氣道:“因果報應。”

讓沈竹接著說。

沈竹怎能說她根本沒打算救狗剩子,而是扛著他走出鎮,來到難走的鄉道上,看中一塊土壤松軟的地方,將屍首隨手從肩上拋到地上。

哪知這一砸,反倒將他胸口積壓的淤血撞出來,人活了過來。

見此狀,沈竹也不能活埋了她,掏出懷裏他那份喜錢,丟到他身上。本性如此惡劣的人,留在身邊,終有一天會反過來害死她。

“令王頭部受傷,反倒因禍得福想起了過往,不過忘記了他被我救起後的所有事情,並讓我帶他去找本縣的馮縣令。”沈竹說。

“記起了落河前的事情,卻忘記了後面的事情?”

“他再次遺忘了?”

孟楚瑤和季凜雲都嗅到一絲不對勁。

“令王說那些話時,口吻和氣度與民女印象中的狗剩子截然相反,便信了他的話,將他送到馮知縣府上後,連夜離開了。”沈竹道。

正是這幅樣子,騙過了沈竹,最後再幫了他一次。

以為再也不會有交集時,一個半月後,馮知縣突然派人接她。

盡管再也不想與狗剩子再有交集,可是馮知縣的“請”,她無法回絕。

馮知縣含糊地透露狗剩子身份不簡單,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要重謝她。

可當她跪謝狗剩子時,後勁直豎起寒毛,有濃烈的殺意籠罩著她。她下意識擡頭望他,捕捉他來不及收回的憎恨。

什麽忘記,他記得所有的屈辱,並蓄意報覆回去。

她裝作沒看見,與又變成溫和模樣的狗剩子對談幾句。

馮知縣強迫她留在府上,實際上就是軟禁了她,但又要裝作是友好的挽留,只是不許她出府,府內走動卻很自由。

幾日觀察後,她繞到了季凜雲房間的後窗位置,偷聽墻角。

聽見許多山林獵戶無法接觸的事情。

譬如狗剩子聲稱他是皇帝,被暗衛所害跌落懸崖,發妻被奪。

而狗剩子的計劃是殺掉暗衛,奪回發妻;而後殺掉鄉村野婦,也就是她沈竹,最後滿門抄斬張富紳全族。

躲在墻角偷聽的沈竹,嚇得手心冒冷汗。

這馮縣令面對狗剩子唯命是從,顯然身份能輕松捏死她這個小小平頭百姓。

正當她決定暴起,趕在狗剩子殺她前,立即躲到深山老林裏一輩子不出來時。

忽地聽見屋裏狗剩子說,將皇後奪回後,他要軟禁皇後,架空她的權利。

於是她混沌的腦子,想起民間早已流傳皇後背後的孟氏權勢滔天,已對皇權造成威脅。

這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若她趕去京城,向皇後通風報信,說不定反而能成為功臣,躲過一劫。

沈竹隱去以下克上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說了她偷聽到的事情,還有決定來找皇後,便是希望能得皇後庇佑。

她說完,並未如設想般看到皇後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仿佛只是狗剩子獨自上跳下串。

“你離開纖鎮多久了。”孟楚瑤不緊不慢地問。

沈竹楞了下,回:“民女兩月前離開纖鎮。”她連夜翻墻逃跑,擔心馮知縣派人抓她,她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山路繞遠道,如此走了一個月才來到京城,到了京城卻得知帝後半月前出發去玉華宮。

只能一路打聽行蹤,日夜兼程才終於追上皇家儀衛。

孟楚瑤點頭,“兩月過去,說不定他們已經有完善的計劃了。”她不在意地笑了笑,“無礙,一切還來得及,總好過令王持劍團團圍住我與皇上早。”

“沈竹,你辦事有功,本宮會重賞你,不過你說弓箭射藝了得,我想看看你有多厲害,若真如你說,這個重賞會翻倍。”孟楚瑤笑道。

沈竹眼睛一亮,朗聲:“民女必不讓皇後失望。”

“你先退下。”孟楚瑤道。

等人退下,孟楚瑤傳人進來,而季凜雲則去更衣。

營帳內,孟楚瑤派人去纖鎮查明令王行蹤。

她只說令王是皇上失散的兄弟,找到人後,便留在身邊,將令王的動靜一五一十傳達給她。

營帳外,季凜雲近半年組建了一支獨屬於他的暗衛組織。

命三個人找到兄長行蹤後,立即飛鴿傳信給他。

他這次要親手殺掉兄長,看著他咽氣,然後挖個深坑埋掉兄長。

他絕不容許兄長與楚瑤再見。

安排妥當後,季凜雲換了身窄袖束腰的衣裳。

他也要在楚瑤面前露一手弓箭。

他雖做不出一桌美味佳肴,飼養不了雞群,可他堂堂暗衛,精通十八班武藝和各種冷兵器,絕不輸沈竹。

一行人來到專門開辟的空地,這裏早已安排好了十個箭靶。

季凜雲和沈竹每人各一只箭筒,裝有十只箭。

孟楚瑤有些無奈,這測試是為了考驗沈竹,不知為何他忽地起了興致,非得與沈竹一起比試。

共三輪比試,第一輪是距離箭靶四丈的距離射擊箭靶,每人各十只長箭,誰的箭越接近紅心,誰勝出。

第二輪則是,侍衛抱著箭靶在圈定的空地裏四處奔跑,依舊是四丈距離,誰射中箭靶的數量越多,誰勝出。

第三輪則是蒙眼射箭,箭靶不動,距離不變,誰射中箭靶的數量越多,誰勝出。

沈竹同樣覺得莫名奇妙,想不通皇上為何要與她搶賞賜。

堂堂季朝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他和一個小小獵戶搶什麽呢?

同時她也有自負心,她的牛皮已經吹出去,若是一個靠弓箭為生的獵戶,射箭輸給了皇上,這情何以堪。

可又害怕勝了皇帝,性命垂危,不值當。

在勝與不勝之間,沈竹搖擺不定,最後她看眼皇後,定下心。

皇後是帝後間的主心骨,只要讓皇後滿意,有她保著,就不必擔心。

皇後想看她展現高超的射藝,那她便毫不保留,全力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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