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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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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所有人被關在柴房,救火及時,酒味、油味不曾散。”白羽與刑部仵作一道驗屍後道。

李景家人加上仆從共三十六人,身上無任何傷口。

文臧家人的致命傷皆在脖上。一刀斃命,快準狠,院中遍處是血。許多人在睡夢中被殺,地上、被褥上滿是血。不管李景全家死亡的真相究竟如何,絕不是同一夥人。

雲灦問刑部要了一身官服,扮做朝中官員。道:“可看得出什麽兵器?”

“被火燒過,又細又長,應該是單薄的劍刃。”白羽道。“雖看不出兵器,可所有人傷口位置、長短、入刀深度皆相同。若不是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後連下刀手法都一模一樣的殺手團——”

“便是同一人所為。”雲灦道。

可文臧家宅中算上仆從共八十一人,兇犯只用八十一刀,幹凈利落,期間甚至無一人出門求救。做完一切後還將所有屍首搬運至柴房,澆油倒酒,點火焚燒。

深夜前來,先殺院中侍衛,不用迷藥,一刀,割斷喉管與脖頸處血管,受害者連聲音都發不出。

兇手是一等一的高手。

“柳大人,在京城的將領有誰用此種兵器?有誰,有這種本事?”

柳引弓細思許久,搖頭,道不曾見過。

“娘娘可要先回宮?”

“陛下沒吹便不急。本宮既然出來了,便要幫陛下查清真相。”

蛇動了,就算不能一口氣端了蛇窩,也要抓幾條出來耍耍。

文臧宅邸守備森嚴,卻仍有人跑來圍觀。

雲灦的目光從一張張好奇的面龐掠過,很快捕捉到一絲慌亂的情緒,是個衣衫昂貴卻又顯得庸俗的老婦人,手腕上的金鐲子直晃人眼。

京城多有錢人,可有些東西卻不是有錢就能得到。

悠然將目光挪開,她使了個眼神,變了裝混在人群中的阿夏、小冬得令。

下一個去處是長威鏢局。

柳引弓不解。

“柳大人說軍中尋不到,那便可能是江湖人。你我雖不曾經商,但總聽黃小魚念叨過生意難做。長威鏢局不過一年便成京城最大鏢局,難道不怪?”

自然不怪,此鏢局與公冶瑜有關。

不過尋個光明正大調查的理由罷了。

柳引弓:“雲大人說的極是,聽說京城中有達官貴人來長威鏢局選用侍衛,不定……說來,寧妃娘娘應與大人說過,長威鏢局是她家舊宅。”

雲灦:“知曉。可百姓舊宅做鏢局,武師們不嫌擁擠?”

“葉青大人收了許多家中貧困、交不了束脩的孩子讀書,最多時有百餘人,沒那麽多桌子,卻有極大的空地。孩童可坐在空地上讀書,還可幫著做些活計換吃食與錢財,故,葉家清貧。”

“葉大人為國為民。”

“即便您是皇後娘娘,說此種話也要小心……”

雲灦只應了聲。

聽聞刑部官員前來,有鐵旋風自稱的鐵長威出門相迎。此人一臉絡腮胡子,左臉頰上有一道爬蟲般扭曲的長傷疤,身材魁梧,立在門口塔一般,比那門口的石獅子可怕。

未來得及自我介紹,鐵長威便道:“百步穿楊柳引弓大人,久仰久仰。”見柳引弓疑惑,趕緊道:“小人卻聽京城人說過柳大人的名號。這位是——”

“刑部雲大人。”

恭敬請入,柳引弓令鐵長威帶二人在鏢局各處走走。

鏢局眾人稱呼鐵長威為“掌櫃”,似乎“掌櫃”二字聽來比“鏢頭”大氣不少。

鏢局的會客堂本是葉家的廳堂,如今不見書卷氣,只聽江湖風。那原本用來教養貧苦孩童的空地也成了鏢師的練武場。有大戶人家的管家在此選身強力壯的鏢師看家護院。

柳引弓道:“辛苦養大的武師說走就走?掌櫃的甘心?”

鐵長威微躬身:“達官貴人要,自然得給。況且,我長風鏢局的武師個個是一等一的走江湖的好漢子!區區看家護院,易如反掌。何況有的並不將人帶走,而是請武師回家代為教導。”

雲灦插話道:“哪些人家請過?”

鐵長威洋洋得意說出好幾個朝臣的名字。

雲灦嘲弄:“有趣。朝廷官員為了個護衛竟求到江湖人前。不知是朝臣謹小慎微,還是江湖人自以為是。”

鐵長威面一沈,口上賠笑。問雲灦來此作甚。

雲灦坐上鐵長威平日坐的椅子,翹起腿,說起大臣文臧滿門被殺之事。

鐵長威道:“他家的侍衛並不是我長威鏢局的。”

“喔?本官可不曾說他的侍衛來自長威鏢局。鏢、頭。”

鐵長威面上又冷三分,看柳引弓對雲灦恭恭敬敬,假笑又裝三分。

雲灦漫不經心道多日不曾練過,渾身不舒展,今日既來了鏢局,活動活動筋骨。

拿起一柄短刀,隨手試了試。

鏢局人見她玉面,身段纖瘦,認定她是個細弱的書生。說話不免有些輕狂,鐵長威冷笑,由著鏢師胡言亂語,待覺得夠了,拱手連聲道管教不嚴。

雲灦笑道無妨。

遠見一老婦人引著帶售賣針線、首飾的婦人去給院中的女人看花樣。隱約傳出嬰兒啼哭聲。

雲灦徑直朝那走。

鐵長威暴怒,阻攔在前道男女授受不親。

雲灦一臉無謂道:“聽說鏢頭當年也不過是個游俠,江湖兒女多的是拋頭露面的,怎麽吃了幾天細糧便改了性子,原來沐猴而冠是這個意思。”

“大人來此難道是為了折煞灑家求一樂!”

“在下刑部官員,你一個鏢頭,也配?但若你要如此想,本官也無任何辦法!”

“欺人太甚!”鐵拳朝雲灦面門而來。

雲灦閃躲及時,卻依舊能清楚感受那道陰惻惻的拳風。

柳引弓閃去她面前擋住攻擊,低聲道切莫動手。

“讓開。”雲灦走出,笑道:“鏢頭,你這可是傷害朝廷命官。”

“一個小小的刑部官員,連侍郎都不是!也敢來我長風鏢局耀武揚威!”

“喔,鏢頭好大的脾性!本官連你妻兒模樣都不曾見到,何來辱?耀武揚威又如何?本官是官,自該耀武揚威!”話落,順手拔出柳引弓手中長劍備戰。

柳引弓阻攔不得,只得小心候在旁,時刻準備出手相幫。

鐵長威大笑,依舊輕蔑不已:“一個小小的刑部官員,一個油頭粉面的書生也敢來此造次!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長於板斧,雙手各執一把,力度夠強,速度夠快,揮舞時撕裂開風,氣勢慎人,故江湖上稱呼他為鐵旋風。

鐵旋風?雲灦一笑,不過是江湖上的諢號罷了。

她在西漠多年,見過各種兵器,她自己在兵器上並無所長,卻也無所短,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

與西蠻那些騎著巨蜥、身高九尺、胸口黑毛、肥壯卻還靈活的對手相比,“鐵旋風”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手中劍直面板斧的淩厲攻勢毫不退後,見縫插針輕輕松松便予以痛擊。

她未曾出力,鐵長威卻漸敗下陣來。

尋機一把拽住其衣襟,雲灦腿一掃,背一用力便輕松將鐵長威摔出!

板斧脫手,淩空飛了片刻重重砸下,塵埃散去,露出敗者的模樣。

將劍還給柳引弓,雲灦笑言劍身上未曾添一道豁口。不看鐵長威,只對那些前來的官員家侍從道:“此人連本官這種油頭粉面的書生都打不過,他的人,你們主人也敢用?”

洋洋灑灑離去。

柳引弓敬佩:“下官佩服。您不愧是雲將軍的女兒,西漠的小霸王。”

“喔?‘西漠的小霸王’?有人如此說?有趣。柳將軍的箭也厲害,那夜逼得本官很慘。”

“雲大人是打草驚蛇還是敲山震虎?”

“本宮一個弱女子,只敢打草。震虎?沒那膽子。”

“打蛇,蛇出有痕。震虎,虎藏於林。”

雲灦言笑晏晏,輕描淡寫說起鐵長威,鐵長威有心計但無城府。下手狠卻重,絕不是殺文臧家人之人。

柳引弓笑道娘娘辛苦。

二人各揣心事。

回客棧,黃小魚等了許久。

今日小明子與小福子拜托小冬帶出了做好的荷花糕。

黃小魚依照小明子的建議打出“宮中制作”的名號,一個賣二兩紋銀,一日便得二百兩。

回宮後要分協助的禦膳房公公一百兩,這一百兩裏有成本錢、人情錢、下回合作的錢。

還剩一百兩,她給宮女小紅小綠買了簪子,給小福子買了蹴鞠球,給小明子買了書。剩下的請皇後和大將軍吃飯。

“當昭儀倒是委屈了你。”柳引弓道。

黃小魚朝柳引弓那處跑了兩步,又乖乖退回。從懷中摸出一個玉佩塞給他,乖乖跟著雲灦走。

雲灦只道累了,笑道:“柳大人不累,小魚若要人陪,尋他便是。”

她去看葉詩寧。

葉詩寧散發坐在床邊透過半開的窗望著星辰,面色緋紅,桌上的冷酒空了一半。

“姐姐今日去長威鏢局生事了?”

“試探罷了。”

葉詩寧抿唇輕笑:“謝姐姐幫我出氣。今日後,應不會有官員去他那處了?”

雲灦搖頭。“那人有皇帝做後盾,看似恭敬,著實囂張。柳引弓深居簡出,他卻認識。可能皇帝身邊的人他一清二楚。”

官員看中的豈是鐵旋風那三腳貓功夫?他們要的是背後的皇權的眷顧。

“今日收拾他是幫詩寧出出氣,也要看否逼出那神出鬼沒的紅珠。”

紅珠深夜趴在黃悅屋頂偷看,用咬珠傷害黃悅,曾懷過孕,若孩子生下來應有七、八個月。加之鐵旋風對朝中官員極為輕視——

“姐姐懷疑那孩子是皇帝的?”

“無證。等。”

葉詩寧笑笑,喝了一口。

雲灦奪過葉詩寧的酒杯將杯中冷酒一飲而盡。“你喝得太多了。”

“醉了,挺好。”葉詩寧靠在雲灦肩上,道:“有些話醉了才說得出口。姐姐不是總問詩寧為何做了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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