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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與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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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與鬼(七)

落照果然沒有懷疑她所言的真實性,僅僅是表達了驚訝:“之前我都沒看出來,原來那位伏大哥,還有這麽強大的能力?就算是我,也只能聽到一些停留在人世的鬼魂,殘留下的斷斷續續、不成句的話語。”

此言一出,反而讓司靜宜楞住了。她靜默片刻,向著落照確認道:“落落,你也能聽到鬼魂的聲音?那你有沒有……有沒有見到過我媽媽?”

“沒有。”落照搖搖頭:“你母親去世,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不存在,也沒機會認識她。不過,看著你,我大概能想象出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有跟你說什麽嗎?”

“說了很多,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她要我好好活著,為我,也為她。”

落照拍拍司靜宜的肩膀以示理解,兩人便讓話題恰到好處地停在了這裏。

司靜宜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攪動著杯中的飲品,眼中滿是猶豫。她冷待了落照這麽久,落照卻沒表現出任何不滿,對她只有理解,還幫她找好了解釋的說辭,這件事本身就讓她心上蒙著一層歉疚的情緒。因此,她再想到伏陽曾經說過的話,反而覺得伏陽有些無理取鬧了。

落照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寧,便開門見山地問了:“有什麽事讓你煩心嗎?要是跟我商量能讓你的心情變好一些的話,可以直接說。”

這話倒是讓司靜宜更不知所措。在糾結了整整十分鐘後,她終於選定一個略顯曲折的提問方式:“落落,你之前……有見過伏陽嗎?”

註意到她已經把之前稱呼中的“大哥”二字刪去,落照猜測,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的感情應該有更深一步。她搖搖頭,否認道:“我對他沒什麽印象。為什麽突然這麽問,難道他認識我?”

“那倒不是,他就是看你有些眼熟,才托我問問的。”

司靜宜下意識說了謊。

事實上,伏陽給出的說法是,他和落照來自同一個地方,他一眼就看出落照沒安好心,接近她是別有目的,所以囑咐她務必遠離此人,最好是將其交給他來處置。

她當然不可能同意,可心底還是有些犯嘀咕,便忍不住在與落照見面時確認一番。類似意思的問題不管怎麽問,都會顯得很失禮,她只好選了這樣與本意幾乎沒有關系的問法。

司靜宜沒有明說,但掌握有劇情的落照卻能猜到伏陽所想。她是由死境的怨氣凝成的魂體,與他本是同根生,憑他的能力,就算看不出她的本體,也一定能看出他們二者之間的微妙關聯並心生懷疑。

現在的伏陽還沒將人類研究明白,有問題當場就會表達出來,不會考慮太多。而落照原本的計劃,就是要司靜宜從這位伏大哥的言行中發覺異常之處,從而覺察出事情的真相。畢竟,劇情中的她,戀愛腦的特性頗為明顯。這樣性格的人是不會相信他人“汙蔑”,只信任自己所見所聞的。

司靜宜回到家中時,臉色不算好看。伏陽註意到後,立刻聯系到了落照的身上,皺起了眉:“你那個所謂的‘朋友’是不是又跟你說什麽了?我早跟你說過,她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怎麽就這麽死腦筋呢?”

聽到他這樣的一番話,司靜宜的面色又白了幾分。她忽然想到在與落照分開前,後者還笑著打趣她,如果她真覺得伏陽人還不錯的話,不妨進行更為深入的交往,查查他的底細,確定沒問圖後,也可以考慮發展為再親密一些的關系。

顯然,兩人把握住的重點,是不一樣的。

落照提出建議時,她都不敢將實際情況告訴前者。因為她短時間內不想回到老家去、原本計劃要租的房子則是被其他租客預定了,而伏陽又正好同樣無處可歸,她一時頭腦發熱,就同意了和對方合租。

司靜宜很難形容自己在面對伏陽時的奇異心態。他的那雙眼眸,對她來說有著不可抵抗的吸引力,每每同他對上視線,她都跟中了蠱似的,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她知道她的種種舉動其實危險至極,但凡伏陽有一點壞心眼,她都可能會把身家性命全部賠進去,可她就是難以自持。

然而,此刻聽到伏陽無緣無故就給落照潑了一大盆臟水,司靜宜瞬間有種滿腔情感凝固的冷靜感覺。她不明白,為什麽伏陽一定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最好的朋友?

司靜宜長出一口氣,沒讓太多的情緒顯露在臉上。她搖搖頭,幹脆地截斷了話頭:“我只和她聊了些有的沒的,基本都是我在說她在聽,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我累了,先去休息。”

伏陽眼看著她走進屋子裏後還特地鎖上了門,面色一黑。

這種事,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暗自做好了決定——司靜宜那所謂的“朋友”,光是存在著,就是禍害。顯然已經留不得了。

對鬼王來說,落照的性命,和之前被他吞噬的其他人類並無不同。

伏陽計劃著一定要取落照性命的同時,落照也正和風入松商量對策。

落照將手頭的資料又回顧過一遍後,對著風入松嘆了口氣:“我估計,伏陽現在正恨不能立刻取我鬼命。”

風入松的表情很是認真:“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我知道,”落照笑了笑,開始將手頭的資料分類放好,“我看,等到開學以後,我們就可以準備讓靜宜發現一切的真相了。”

她對風入松收集資料的能力實在是驚嘆不已。也不知道他是利用了科技,還是單純特別擅長尋找這些東西,基本上只要曾經以文字形式出現過的材料,他都能為她找來。

此刻,擺在她面前的資料中,就分別存有伏陽過去經歷的記錄,和他最近害人性命的間接證據。等假期過去開學之後,她會找時機將這些東西全部展示給司靜宜看。

當然,是由司靜宜自己發現的那種展示。

至於知道全部真相後她會如何抉擇,那就得看她自己了。從落照所認識的角度看,她性格單純,但也有是非觀,決不至於善惡不分。

伏陽在世時受了虐待,想要報覆也是人之常情,可他不該將毒手伸向無辜之人。他越過了那條線,那麽一切的後果都該由他自行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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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尾巴從指尖溜過去之時,伏陽終於領悟到了一點“為人處世的道理”。他可以和司靜宜談論任何事情,包括她的家庭、學業、興趣愛好與日常生活,但是,他絕對不能插手任何跟落照有關的事,連提一嘴都不行。只要提了,那就等同於將一粒火星子崩進了油桶裏。

足足兩個月的時間裏,他因為這件事吃夠了教訓,便努力克制著情緒。他再沒說過落照的一句不是,可心底怒意卻越來越重,就等一個機會,將這禍害徹底抹殺。

得知開學意味著兩人將要分開,伏陽頗為不滿。他再三堅持要跟著司靜宜要到學校去,並不斷保證能處理好一切,不會給任何人帶去麻煩。

司靜宜面對他,本就很難回以拒絕態度。聽著他用幾乎低到塵埃裏去的語氣說出懇求的話,她軟了心腸,勉強同意了此事。

不過,兩人做了一個口頭上的約定——只要伏陽惹出任何一點麻煩事,就得立刻從學校離開,不能繼續留下。

和伏陽朝夕相處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司靜宜其實已經註意到了很多異常之處。

伏陽對所有的現代化工具一竅不通,第一次進到合租的房子裏時,他甚至不知道怎麽開日光燈,明顯與整個時代脫了節。

他自己給出的解釋是,多年以來,他一直隨家中長輩隱居在山野之中,確實沒有接觸過新奇之物,自然也不曉得它們的用法。長輩即將去世之時,他才得到允許能夠下山。

於是,在埋葬了那位唯一的親人後,他空著手下了山,並於路過的第一個村莊中巧遇險些被獻祭的她,順手救了她的性命。

司靜宜對這番解釋只信了五六成。出於某種情感上難以言喻的原因,她才沒有將滿腔疑問宣之於口。

她帶著擔憂勉強同意了伏陽跟著回校,心底則急迫地想要跟落照聊上一聊,以獲得對方的建議,或者說……支持。

可是,當報道那日她第一個趕到開會教室等待風入松時,卻真就只等來了風入松一個人。那個只有他們二人能看見的熟悉身影,並沒有如往常一般,跟隨在他的身側。

司靜宜心下有些著急,同時也感到幾分不安。

認識這麽久,除了最開始他們似乎在鬧別扭的那一陣子,她就沒見這兩位分開過太長時間,所以怎麽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待班級會議結束,她顧不上別的,急匆匆便攔住了風入松,表示要同他談上一談。

風入松點頭應允,餘光掃過窗外,瞥見了落照的身影。

這等同於一個信號,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邊不動聲色地同司靜宜搭話,一邊帶著她追上落照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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