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個夢境就是顧槙獲得能力的誘因了, 惡魔也是被他召喚出來的, 真正的顧息已經死了。

可是如果惡魔不是顧息的話，顧槙又為什麽要把他當做顧息，惡魔又為什麽要叫他哥哥，還那麽聽他的話？

時瀨摸了摸下巴：“路原，你有沒有聽到他和那只惡魔的對話？”

路原仔細回想了一下：“有。顧槙一開始召喚的不是惡魔，他是想要把顧息從死後的世界裏拉出來。”

時瀨：“所以那只惡魔和顧息還是有關系的咯？”

路原點了點頭：“顧息出來後一直叫顧槙哥哥，顧槙聽到後就變得魂不守舍, 嘴裏一直念念叨叨的。”

時瀨連忙問路原：“他念叨什麽了？”

路原直直地看著時瀨：“他說, 你不是顧息，你只是顧息的執念罷了。”

時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慢慢坐到身後的椅子上。

原來“顧息”並不是真正的顧息，只是他臨死前仍然心系哥哥的執念，而這股執念太過強大，在死後的世界徘徊駐足無法消散, 這才被顧槙以惡魔的形式召喚了出來。

說他是顧息也對，畢竟他繼承了顧息的意志；但事實上他又不是真正的顧息，因為顧息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換句話說, 現在的顧息只是一具承載著執念的空殼罷了。

怪不得顧槙會像對待一個工具一樣對待顧息。在他眼裏, 顧息甚至算不上一個真正的生命。他會叫顧槙“哥哥”, 會乖乖聽他的話, 卻永遠不明白顧槙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顧槙想要覆活自己死去的家人, 可最終還是失敗了。

想到顧槙為了研究覆活之術殺了多少人, 時瀨總覺得現在的他會做出更極端的事。

“對不起, 時瀨，我什麽忙都沒有幫上，只會給你們拖後腿。”

路原垂頭喪氣地說道。他很想再試一次，但是以顧槙的行事來看，他應該會多加防備了，甚至很有可能故意設下陷阱等著路原。

時瀨走上前，雙手搭在路原的肩膀上歪頭看他：“你怎麽會沒幫上忙呢？你剛才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是我們對付顧槙的關鍵！你還說自己幫不上忙，你幫的忙簡直太大了……”時瀨這番話倒不是誇大的鼓勵，而是真情實感的想法。

得知這段往事對他們來說非常關鍵，而且顧槙之所以會夢到這些回憶，也說明了這麽多年，他依然在被這個噩夢困擾著。

“真的嗎？”路原仰起臉，不敢相信似的眨了下眼睛。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是不是該好好睡一覺了？”時瀨露出循循善誘的表情。

路原頓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那你要親我一下。”

時瀨：？？？

這小子是背著自己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嗎？怎麽腦子裏想的都是這些？

路原神色不變，一雙仿佛能夠穿透人心的淺眸直直地盯著時瀨，盯得她渾身發毛。

“……好、好吧！就一下啊！”時瀨無奈地妥協了。她閉緊雙眼，俯下/身飛快地在路原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好了！現在你快去睡覺！”時瀨迅速後退一步，不敢直視路原的眼睛。

路原：“再一下……”

“不要得寸進尺！”時瀨憤怒地打斷了路原的要求。

“……好吧。”路原撇了撇嘴，“那我要去醫院和你一起睡。”

“你——”時瀨下意識地就要拒絕，但一想到路原沒有她根本睡不好覺，於是嘆了口氣，“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路原見時瀨同意了，臉上雖然還是沒有表情，但心裏卻暗自竊喜。

兩人來到公館樓下，正要叫上木蛟一起走，結果迎面撞上了沈倉澤。

沈倉澤看了時瀨一會兒，低聲問她：“你……你這兩天去哪兒了？我一直沒有見到你。”

其實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沒有立場和資格過問時瀨的去處的，畢竟他們兩人並沒有什麽關系。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關心她，自從時瀨離開公館後他就一直在擔心她的安危，就像以前擔心沈倉晴那樣。

時瀨莫名心虛地低下頭：“息掩星出了點事，我在醫院看著他呢。”

沈倉澤聽了微微蹙眉，他立即將時瀨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呢？你沒事吧？”

時瀨頓時將腦袋搖得像只撥浪鼓。

“你自己要小心。”沈倉澤突然叮囑道。

時瀨驀地擡頭，看到沈倉澤正用一種覆雜的眼神看著她：“很奇怪。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和倉晴完全不一樣，可有的時候我又會覺得，你和倉晴，就像同一個人……”

時瀨心裏頓時一驚。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時瀨一把抓起路原的胳膊急匆匆地便向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向沈倉澤告別：“呃呃我們時間緊急，就先走啦！木蛟！別喝茶了快走！”

三人跑出門外的時候夏英岐正在花圃裏澆水，時瀨一臉認真地攔住他：“英岐。一定要看好沈倉澤，不能讓他亂跑，知道嗎？”

“放心吧時瀨姐姐！我一定不讓他踏出大門半步！”像兔子一樣可愛的男孩兒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信誓旦旦地說道。

時瀨欣慰地點了點頭。還是和這個夏英岐好說話一些，那個陰暗的夏英岐實在是溝通困難。

交待完夏英岐後時瀨三人便回到了醫院。息掩星仍然沒有醒來，時瀨讓木蛟和喬語曦守著，她則去陪路原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得非常沈，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木蛟和喬語曦兩人仍然在盡職地守著息掩星，時瀨見時候不早了，便讓他們兩人和路原一起回去。

路原語氣堅定：“我要和你在一起。”

“路原，你小子夠直接啊！”木蛟敬佩地看著路原。

然而時瀨的態度更堅定：“不行，明天白天再來！”

病房裏的陪床只有一張，路原留下的話就得有一個人沒地方睡了。而且路原最近總是不聽話，她只要一想到路原之前對自己做的事就覺得臉上像燒起來一樣。雖然這些都是她的錯覺罷了。總之，和路原待在一起會讓她覺得不自在，甚至會手足無措，所以還是讓路原和木蛟他們老老實實地回去為好。

鑒於時瀨堅決不松口，最後路原還是和木蛟二人一起回公館了。

木蛟臨走前還安慰似的拍了拍路原的肩膀：“明天再來嘛，至於這麽沒精打采的嗎？”

***

病房裏只剩下時瀨和息掩星兩人，她坐在息掩星的床邊，呆呆地看著息掩星的睡顏。

等到息掩星醒了，她一定要狠狠罵他一頓，罵到他不能還嘴的程度，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搞什麽“時間靜止”。

時瀨一個人托著下巴胡思亂想，突然手機響了。

“木蛟？有什麽事嗎？”時瀨瞥了息掩星一眼，小聲問道。

雖然知道他聽不見，但卻總覺得會吵到他似的。

“時瀨，沈倉澤不見了！”電話裏的聲音又急又慌。

時瀨震驚道：“什麽？！”

“我們一回來就發現英岐受傷昏迷了，剛被語曦救醒，他是被人從背後偷襲的，所以沒來得及看清偷襲者是誰。我們在附近找遍了也沒有看到沈倉澤，估計是被偷襲的人帶走了。”木蛟的語速極快，“時瀨，你在醫院也要千萬小心！”

“好，我知道了。你們也要註意。”時瀨心情沈重地放下手機。

雖然夏英岐沒有看到偷襲他的人是誰，但時瀨直覺這個人跟顧槙脫不了幹系。很有可能偷襲夏英岐的就是顧息。

無論如何，她要去找沈倉澤。她不能讓沈倉澤落入顧槙的手中。

時瀨嘆了口氣，慢慢走到息掩星的床邊。

月色正好，皎潔的銀輝靜靜落在他的身上，柔和的光影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雙唇。

“息掩星，你怎麽還在睡呢？”時瀨輕輕觸摸息掩星的臉頰，聲音輕柔，生怕驚擾到他，“你不在我身邊，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我也不確定我做的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要是你能告訴我就好了。”

“你一直不醒，現在沈倉澤也不見了，說實話，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做不到理智地思考了。還好路原沒事，不然我可能真的會崩潰。”

時瀨在息掩星的耳邊低聲訴說著，可是息掩星仍舊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我要去找顧槙。一定都是因他而起，只有殺了他這一切才會結束。我覺得，現在只有我能殺了他。哈哈，是不是很自大的發言？所以……”

耳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跟我走。”一道陰影突然落到雪白的病床上，一個熟悉的、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在時瀨的身後響起。

果然，是顧息來了。

時瀨深深地看了息掩星一眼，然後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在額頭上落下一個柔軟的吻。

“我走啦。”

這次離開或許就是訣別。

會不會死呢？如果是顧槙，說不定會找到讓她徹底死掉的方法。

死也沒什麽，但她必須要看著顧槙先死。

時瀨轉身走到顧息的身邊，對他伸出了手。顧息沒有握住時瀨的手，而是像之前一樣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親他？”顧息沒有起伏的開口。

時瀨淡淡道：“你明明只是一縷執念，也懂得什麽是親吻嗎？”

顧息露出固執的表情：“我不是執念，我是顧息。”

時瀨靜默了幾秒：“……走吧。”

他說得對，在他自己的認知裏，他就是顧息。

顧息帶著時瀨離開了，病房裏重新恢覆了寂靜。

沈睡不醒的息掩星沐浴在月光裏，肌膚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

微風拂過，他纖長的睫毛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像銀色的流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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