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第一次生顧音的氣, 這一次顧音不再是顧時發脾氣的旁觀者, 而是切身的參與者，他盛怒時那只火紅的眼睛放佛跟冒著火焰的火舌似的，熊熊燃燒。

顧音腿一軟坐在地上, 突然放聲大哭。

鬧劇。

真是一場鬧劇。

蘇玲覺得頭疼不已，走過去半跪在地上請輕拍著顧音的後背哄著她，擡頭看去，顧時好像是楞了一秒, 完全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大概他也許根本就不知道小孩子也是會哭的。

“少爺，您嚇到小姐了。”蘇玲輕輕埋怨一聲，抱起顧音，擦幹她臉頰上的淚痕，柔聲道：“別怕, 少爺只是隨便發發火，他還是很疼您的。”

“哥哥，你……你不要生氣，音、音音知道錯了。”顧音說話帶著哭腔，抽抽噎噎個不停，紅這個眼圈兒，她伸出手朝向顧時，樣子猶猶豫豫, 像是有點害怕, 不過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顧時的衣袖, “對不起，哥哥。”

連撒嬌任性都不敢，這孩子以前過得該是有多艱難可憐呢？

蘇玲見顧時軟下神色揉了揉她的頭發，就知道沒什麽大事兒了，走的時候順手帶上了門。

“哥哥別不要音音，我真的知道錯了。”顧音哭著乞求。

顧時微微皺眉，放下了撫摸顧音發頂的手，他面無表情的盯著顧音，“你錯在哪裏？”他不滿顧音的態度，不管自己到底有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因就直接認錯道歉，這樣太沒有自尊了，顯得太卑微。

顧音茫然無措，臉上還掛著淚珠：“我……”她不敢搖頭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直接認錯？”顧時冷聲質問，“這樣的你，怎麽能有資格用得起‘顧’這個姓氏？”

雖然顧音聽不太懂顧時話的意思，但她知道對方在不滿，再不高興，肯定是她做錯了事情才會這樣。她的思維已經固化，也就是俗稱的被福利院的人給馴化了。

她唯唯諾諾，沒有自己的脾氣，過得小心翼翼，沒有安全感，怕被再次拋棄。

顧時很不喜這樣的人，他揮開顧音的手，“你回房間睡覺去，馬上。”

顧音不知所措起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但是看著顧時的眼睛，顧音直覺感覺如果自己走了，那麽可能以後，顧時就不會再喜歡她了，所以她想了想，就倔強的扒著書桌的一角就是不走。

“哥哥，音音哪裏做得不對，你教教我好不好？對不起，以前在福利院，從來沒有人告訴過音音要怎麽辦，只要道了歉，就不會挨打。”顧音說著說著很想哭，但她想著大概顧時不喜歡她哭，所以她就硬生生的憋了下來。

顧時聞言，微微扭頭，視線落在顧音的身上，在顧家呆了快三個月了，她終於胖了一點兒，肉嘟嘟的小身子孤零零的站在書桌前，臉頰紅撲撲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看上去可憐兮兮。

顧時眼眸微動，他的確是沒有在福利院呆過所以無法理解顧音的措辭，但是……

“那就，先從不說‘對不起’開始做起。”顧時想了想，淡淡說了這句話。

“恩？”顧音呆楞了一下，不解，但在顧時看過來之後，連忙點頭，“好。”

當天晚上，顧音躺在柔軟的床上，小手牽上了身旁沈睡著的顧時的手，小身子靠近過去，小心翼翼的靠在他身邊，才敢閉上眼睛慢慢睡著。

不僅是不能隨便說‘對不起’這個詞語，第二天一大早，顧音的課程就開始了，禮儀舉止、言語神態、穿衣打扮等等，所有的所有，都要顧音學會為止。

蘇玲身為一個高級管家，這些統統可以兼職，也行好是她教顧音，所以態度會有所柔和。

早餐吃完之後，顧時就在二樓看著樓下斜對角餐桌上進行著的課程。

顧音懵懵懂懂的，按照蘇玲說的做，不小心做錯了立馬想道歉，但說了半句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蘇玲怎麽不懂顧音的意思，她嚴肅起來臉龐：“小姐，您是顧家的小姐，是少爺的妹妹，不是外頭那些過節乞討的乞丐，您是尊貴的，您的‘對不起’是相當金貴的，不能輕易說出口。”

顧音不懂，“可是，如果真的是我做錯了呢？”那也不能道歉嗎？

蘇玲搖頭：“這就跟您的言語神態有關了，記住，您是千金小姐，不能總是露出一副小心翼翼哭泣的模樣來，太小家子氣，要大方點，真誠自然，道歉就道歉，不要哭。”

“你要這麽說‘我很抱歉，這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讓它出現第二次了’。”

“那您平時是怎麽說的呢？”蘇玲諄諄教導。

“我……”顧音縮了縮脖子，她總是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記住，在少爺面前隨便怎麽樣都可以，您可以撒嬌也可以任性，甚至是生氣也可以，少爺脾氣很好，只要不觸碰到他的禁忌點兒，他是會很寵愛小姐您的，您不需要這麽畏畏縮縮，你們是一家人，不需要這麽生分。”

顧音微微一怔，“什麽……是撒嬌？”

蘇玲聞言楞住了，過了一會兒，摸了摸她的頭頂，溫柔下來：“就是，您在想什麽，都可以告訴他，想要什麽，可以跟他要求，別人欺負您，您也可以去跟少爺告狀，少爺會替您欺負回來。”

顧音稍微猶豫，“哥哥，不會生氣嗎？我要什麽都可以嗎？”

顧時聽到蘇玲語氣柔和的說‘當然可以啊’，他收回暮光，轉身回了書房。

樓下的教導還在繼續，中午的餐桌上，顧時註意到，顧音看著他張口預言，卻又什麽都沒說，沈默的乖乖吃飯，，到了晚上睡覺前，躺在床上，準備關燈前，顧音突然扯了扯他的睡衣。

“哥哥。”顧音輕輕叫了這麽一聲。

“什麽事？”顧時平靜的問。

憋了一天終於忍不住說了嗎？她想要什麽東西？

顧音踟躕了半晌，坐起身來，顧時靠在床邊還沒有上床來，“哥哥……”

“可以對我笑一笑嗎？”

顧時一怔，回頭看過去，對上顧音的眼睛，床頭小夜燈很暗，卻讓顧音淺茶色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議，她的發絲蓬松柔軟，粉色的睡裙搭在床單上，細胳膊細腿，看上去嬌嫩可愛。

“蘇姨說，我要什麽哥哥都會答應的，蘇姨還說我和哥哥是家人，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哥哥笑過，哥哥你不喜歡音音嗎？”

看來教導有效果，最起碼這丫頭，沒有上來就哭著道歉，並問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他為什麽這麽嚴肅冷淡。

顧時停頓了痕跡，房間裏才響起他的聲音，冷冽疏遠：“我不會。”

已經，忘了怎麽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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