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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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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被壓制的天性◎

熬好豬油之後,終於到了簡嘉最期待的紅燒肉環節。天知道她饞這一口多久了,穿越之後,她還沒能大口吃過豬肉。肥嫩嫩油滋滋香噴噴的紅燒肉,吃到嘴裏的滿足感無法替代。

方才熬了油的鍋中還殘留著一點油,鍋中正熱,簡嘉往鍋中丟了一小把冰糖,準備炒個糖色。

在大景,糖比鹽要貴重,因為技術的限制,現在還沒有白雪一樣的白糖,只有像板磚一樣的紅糖塊和顏色發黃的冰糖。秦易買回來的便是□□糖,若是細細看,能清楚看見其中的雜質。

結實的冰糖入了熱油後發出了碎裂聲,大塊的冰糖崩裂成小塊,小塊的冰糖則慢慢融化同熱油融合在了一處。鍋中的油越發濃稠,待到冰糖完全融化之後,簡嘉握著鍋鏟在糖油混合物中緩慢攪拌著,時刻註意著糖稀的顏色變化。

秦易再一次站到了竈臺旁,他看看糖稀又瞅了瞅簡嘉。這一次簡嘉不等秦易發問便主動告知道:“我在炒糖色,糖色就是將糖加入熱油中融化升溫,等變成棕色時炒肉,肉的顏色會非常好看。”

一邊熬著糖色,簡嘉一邊同秦易說著熬糖色時要註意的點。秦易認真地聽著,眉頭輕輕揚起。不得不承認,先前他確實小瞧了簡嘉,看著柔弱的簡嘉其實懂的東西挺多的,就比如炒糖色這事,他之前就沒聽說過,更不知道炒個糖色竟然還有這麽多的註意點。

簡嘉很快就適應了秦易這個“學生”的存在,既然秦易有心學習做菜,她就不會藏私。在學習這件事上,她覺得說千遍不如做一遍,因此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她會讓秦易有動手的機會。

隨著溫度上升,糖稀的顏色逐漸從淡黃色轉成了焦紅色,濃稠的糖稀間還出現了細密的氣泡。炒到這個程度,糖色就算成了,若是繼續熬煮,煮出來的肉就會發苦了。

簡嘉指揮道:“把切好的五花肉遞給我。”

秦易快步走到了方桌旁端起寬大的砧板,砧板上堆著切得方正的五花肉塊。小野豬的五花只有一寸厚,厚厚的豬皮之上瘦肉的比例遠高於肥肉,暗紅色的瘦肉間夾雜著白色肥肉層,看起來漂亮極了。

“肉可以下鍋了。”別說,有個人能搭把手的滋味還真不錯,簡嘉擡起鍋鏟對著鍋點了兩下,“下鍋。”

秦易將砧板上的五花肉推入鍋,只聽“刺啦”聲響起,鍋中冒出了青色的油煙。受熱的肉塊四周開始變色,暗紅色的瘦肉部分變成了粉白色。這時就能看出糖色的威力了,翻炒幾下後,每一塊肉都均勻的過上了油亮的糖色。

原以為加了糖色之後,鍋中就不用再添加醬油了,可簡嘉沿著鍋邊烹入白酒之後,還往肉中澆了兩小勺醬油。這下輪到秦易不解了:“糖色……”

簡嘉解釋道:“糖色只是讓肉的顏色更好看,不能給肉增加味道。這裏放醬油,是為了給肉增加鹹味和鮮味。”

料酒姜片去腥,八角香葉增香提味……放進去的每一種調料都有它的作用。秦易擡手摸了摸下巴,面色嚴肅的記下了鍋中放著的每一種調味料。簡嘉唇角不由得抽了兩下,秦易的表情和神色讓她感覺自己不是在做紅燒肉,而是在實驗室裏做秘密試驗。

充分翻炒均勻後,鍋中的肉變成了好看的紅棕色,方正的肉塊間夾雜著姜片香葉八角。簡嘉揭開了竈臺上最小的那口鍋,這是專門用來燒熱水的鍋,今日用竈臺的時間長,鍋中的水早已煮開。她舀出滾水添入大鍋,待滾水淺淺淹沒肉塊後,她蓋上大鍋蓋靜等美味在鍋中醞釀。

農家土竈用泥土和石頭搭建而成,竈臺最上方鋪著一層黑色的石板。作為家中最有煙火氣的地方,竈臺也是最容易臟亂的地方。方才熬油和炒肉時,鍋沿上不可避免地濺上了一些油漬。

簡嘉喜歡一邊做菜一邊收拾竈臺,接管秦家竈臺之後,她立刻換了竈臺上黑得看不出形狀的抹布。現在用的兩塊抹布是用白色的棉布做成的,白色最不耐臟,也是最能檢驗清潔度的顏色。

肉香混著油煙從鍋蓋的縫隙中冒出,白色的水蒸氣慢悠悠地在竈臺上轉上兩圈,又順著大窗口飄出了廚房。簡嘉手握抹布,不緊不慢地擦拭著竈臺一圈。收拾幹凈的石板泛著油光,看起來像墨玉一般溫潤。

秦易本想幫忙,可是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能幫忙做些什麽,只能後退幾步看簡嘉收拾竈臺。簡嘉身穿藏藍色的裙子,明明是當地最常見的布料,穿在她身上卻格外好看。秦易的目光從竈臺挪到了簡嘉的雙手上,又從她的胳膊轉到了她的鬢發上。

白色的梔子花隨著簡嘉的動作微微搖晃,秦易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簡嘉一邊收拾著竈臺,一邊和秦易打著商量:“一會兒你能幫忙把豬肝切成薄片嗎?中午咱吃個爆炒豬肝?”這麽棒的刀工,不用來切豬肝可惜了。

秦易收回視線,聲音有些低沈:“好。”

*

從小到大因為體弱,秦朗有很多東西不能吃,稍不註意輕則上吐下瀉,重則臥床不起。酥香的油渣嚼起來又脆又香,不用沾任何調料滋味已經非常鮮美,這是他從沒品嘗過的滋味。他鄭重從油渣中挑選了三塊看起來最順眼的放在了小碗中,然後端著小碗坐在了小板凳上。

小心捏起一塊金黃的油渣,秦朗側過頭呲著兩個細細的門牙一點一點啃著香噴噴的美味。這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小妙招,慢慢啃著吃,一塊油渣能吃很久。

眼看秦朗投入地瞇著眼吃油渣,將軍不樂意了。剛開始時,將軍還端莊地坐著,一雙狗眼認真地看著小主人,指望著小主人能賞它一個油渣。可等啊等啊,口水都流了一地了,小主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它。

“嚶嚶嚶……”將軍哼哼了幾聲,試圖引起秦朗的註意。

秦朗側目看了將軍一眼,就是這一眼,給了將軍一個信號。狗子突然咧開嘴吐著舌頭“哈赤哈赤”笑了,大大的尾巴有節奏的搖晃著。四目相對間,秦朗察覺到了一絲奇怪的不妙。

就在秦朗思索著這股不妙代表著什麽時,將軍突然動了。

黑色大狗站起身,機靈地閃身湊到秦朗身邊,在秦朗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飛快探頭拿舌頭一卷,吧唧一口把碗裏剩餘的兩個油渣給吃了。

邊吃邊快樂得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尾巴飛速晃出了殘影。

嗚嗚嗚好好吃。

大黑憑本事搶來的肉肉,大黑好喜歡!

秦朗面對空碗直接傻了眼:“……”

沒、沒了?!

狗子吃完後還覺得不夠,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隨後雞賊地盯上了小主人手裏那塊還沒吃完的油渣。它眼睛轉了轉,狗狗祟祟地擡頭拱向了小主人的手,先安慰似地舔了舔秦朗的手指,秦朗以為這是將軍在跟自己道歉,心中剛剛一軟,只見下一秒狗子已經卷走了他手裏殘餘的油渣,一邊發出噫嗚嗚噫的狂喜聲一邊蹦蹦跳跳地飛快逃脫了現場。

嘿嘿,這是大黑憑本事得到了第二塊肉肉!

大黑好棒!

冷風裹著濕漉漉的水汽吹來,糊了秦朗一臉。看著大狗圓潤的屁股,秦朗咬住了嘴唇。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和一條狗計較,可是越是強忍,他的情緒越發不可收拾。

“哇——”

秦朗實在沒憋住,對著空碗嚎啕大哭,“狗叼走了我的油渣,哇——”

聽到秦朗的哭聲,秦易楞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聽秦朗這麽哭過了。

普通人家的兄弟年紀相差不大,而秦易和秦朗卻是個例外。秦朗是爹娘的老來子,秦易十二歲時,秦朗才呱呱墜地。面對比自己小一輪的弟弟,秦易一開始時並不喜歡他。

在他看來,秦朗太嬌氣了,餓了困了會哭,磕了碰了更會扯著嗓子嗷嗷直哭。那時的他早已能獨自上山打獵,而他的弟弟卻在蹣跚學步牙牙學語。讓這樣的他窩在家裏帶秦朗,對他而言是世上最大的折磨。

後來官府發來了通知,秦家要派一個人去服兵役。父親年邁弟弟尚幼,縱然心中不情願,秦易還是頂了上去。離開家時,秦朗不到兩歲,他已經不記得那一日爹娘對自己說了什麽,只記得糊了一臉淚的秦朗死死抱著自己的大腿,含糊不清地喊著“兄長別走”。

軍中四年出生入死,原想著掙個軍功回家光宗耀祖,卻不料等到的是娘死爹重病的消息。等他跨越了千山萬水歸家時,偌大的家裏只剩下了秦朗一人。

猶記得歸家之後第一次看到秦朗時,年幼的弟弟白著一張臉低著頭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分別的時光讓他們兄弟變得更加陌生,記憶中那個糊了一臉淚的哭包弟弟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秦朗從一個嬌氣的小哭包變成了一個聽話懂事的弟弟。

秦易放下手中的刀,快步走出了廚房,看著哭得臉色通紅的弟弟有些心疼。他責怪地看了將軍一眼,同時伸出手指向了墻角的位置。將軍委屈地哼哼了兩聲,然後垂著尾巴低著腦袋貼著墻角小心翼翼地縮成了一團。

收拾好將軍之後,秦易走到了秦朗身邊,扯起衣袖輕輕擦拭著秦朗臉上的淚痕:“不哭了,兄長已經教訓了將軍。碗裏還有很多油渣,兄長給你拿。”

原以為秦朗得到新的油渣之後會收起眼淚,哪知道自己的聲音和動作越是輕柔,秦朗的眼淚掉得越兇。秦易的衣袖被眼淚打濕,不知何時秦朗已經拱到了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秦易笨拙的摟著弟弟瘦弱的身體,一時有些充楞。他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得出來,弟弟這一哭並不只是因為油渣被搶了,反而像是要將這些日子承受的委屈和酸澀發洩出來。

平日裏秦朗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會大聲,即便有什麽委屈或者需求也從不對自己表達。除了前幾天賣俊俊時他哭了一場後,這是歸家後第二次聽到秦朗哭。

也是秦易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弟弟還是個孩子,秦朗不是真正的成長了,而是在雙親去世之後,在他這個嚴厲而又少見的兄長面前故作堅強。

作者有話說:

將軍:大黑委屈,大黑心裏苦ε(┬┬﹏┬┬)3 ,有沒有人來哄哄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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