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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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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風波

六月初一,天氣格外得好。一早,將軍夫人將一個豐腴的婦人帶到雲岫的閨房之中。夫人也穿上了一身新衣,她臉上喜憂參半,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溫柔地撫著雲岫的發頂說道:“來見一見素娘,你不記得了她是你小時候的奶娘,前些日子你父親特地差人將她找了來。咱們大魏的風俗,出嫁的時候呀要奶娘梳頭穿衣,往後的日子就能平安順遂。”

“一梳梳到底,白首不分離。”素娘拿起一柄檀木梳子,接過夫人手中握起的烏黑長發,一邊梳著頭一邊說著吉祥話。她笑意盈盈地安慰將軍夫人,“夫人就放心吧,咱們小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等到雲岫梳好頭、上好妝,再換上繁覆的嫁衣,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屋外有小廝高聲喊道:“姑爺來啦!姑爺來接人啦!”

這一聲令下,整個將軍府陷入了一陣沸騰的喧囂聲中,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擠在幾處大門前朝蕭詡討要賞錢。

蕭詡艱難地在人群中尋找著出路,他從袖中掏出一把把碎銀,還沒等他散發出去,大夥一哄而上搶了個精光。若是平日裏他們哪敢跟皇子這樣無禮,但是今天是不一樣的,蕭詡也不計較這些,他容光煥發,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歡聲笑語中,誰都沒有註意到有個人在直勾勾地看著雲岫的背影。

迎親的花轎出了將軍府,外面也還是一樣的熱鬧。魏都的百姓早早就擠在了長平街的兩側,這是宣威將軍府到榮王府的必經之路。蕭詡是魏帝長子,又是第一個娶妻的皇子,縱然不像晉王一般受到魏帝器重,但他的婚禮還是有著意料之中的豪華排場。已經好多年沒有皇室的婚禮了,魏都甚至還有臨近城鎮的百姓都趕來湊熱鬧,看看八擡大轎,瞧瞧十裏紅妝,開一開眼界。

花轎平穩落了地,蕭詡從戴著大紅花的俊馬上下來,掀起轎簾將雲岫牽下來。二人一路向榮王府裏走去,每到一處門檻或腳下有臺階,蕭詡都貼心地提醒雲岫小心。蕭詡牽著她的手微微潮濕還有些顫抖,無不透露著它主人緊張的情緒。

蓋頭下,雲岫幽幽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蕭詡的手背。

將軍府中。

半盞茶前歡喜的氣氛此刻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沈默。素娘幾乎是以匍匐的姿勢趴跪在地上,她全身像是篩糠般的顫抖,身旁是一盞碎裂的茶盞,正是雲岫走時給將軍敬得那杯茶。

宣威將軍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此刻又不得不用力克制,他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冷靜地說道:“你將事情再仔仔細細地講一遍,但凡其中有一個字的謊話,我絕不輕饒你!”

素娘頭也不敢擡,顫抖地說道:“小姐...小姐她不是真的小姐!奴婢當年犯下了大錯,不小心燙傷了小姐的肩頭,留下了一個圓形的傷疤,小姐當時懵懂,奴婢...奴婢怕被夫人責備就沒敢告訴夫人。可今日奴婢伺候她更衣的時候,她的肩頭一點痕跡都沒有...”

“哐當——”,另一只茶盞也碎裂在地。

素娘嚇得連連磕頭:“奴婢說得千真萬確,當年一同伺候小姐的錦娘也知道此時,老爺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問她。奴婢實在是不忍老爺被騙啊!”

榮王府中,雲岫乖順地聽著喜娘的吩咐,婚禮順利進行到了敬茶的環節。

魏帝與皇後高坐在正位上,毫無防備地等著兩位新人上前。

雲岫將手縮回寬大的衣袖內,握上了早就藏在袖中的匕首。

十步、九步、八步......距離那人越來越近,她掌心微濕,不由得將手中匕首握得更緊了些,指尖已經深深掐進了肉裏,但她毫無知覺。

突然,一串急促地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奔來,直到停在了喜堂之前。是誰敢在此處如此失禮?眾人紛紛向門外看去,來人正是新娘的父親,宣威將軍。

宣威將軍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喜堂內,一把摁住了準備上茶的小廝。

“梁大人?”魏帝語氣驚詫又暗藏著不滿,他挑了挑眉示意宣威將軍解釋一下他的行為。

宣威將軍喘了幾口粗氣,咬著牙說道:“這場婚事得取消!”

在場的人一片嘩然,婚禮進行到此處,只差敬茶便是禮成了。此刻說要取消婚禮,先不說是不是無理取鬧,這簡直是將皇家的顏面扔在地上用腳踐踏。

“放肆!梁一,你不要以為孤給你梁家幾分臉色,你就蹬鼻子上臉!”魏帝臉色鐵青。

宣威將軍看了眼佇立在身旁的女兒,她自從自己踏進這喜堂開始就安靜地站在這兒,便是自己說出了退婚這樣的話,她也沒有摘下蓋頭詢問一番的意思,就像這兒的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

她冒充將軍府千金嫁入皇室,居心叵測,其心可誅,自己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與皇子成婚,為害大魏皇室。

可她在將軍府這一年,自己早已將她視作親身女兒,若是說出她並非梁疏秀,她必定活不了。

宣威將軍閉了閉眼,沈聲道:“末將將榮王與小女的生辰八字送去老家的宗祠合婚,路途遙遠,路上耽擱了許久,直到今日才知道合婚的結果竟然是罕見的大兇。榮王自是天皇貴胄,洪福齊天,只是怕小女福薄,影響了皇室福澤...”

魏帝冷笑一聲:“欽天監合婚時,倒是說是梁小姐乃是極好的命數。”

欽天監的季監正本是來觀禮的,哪知道出了這檔子事,眼看著魏帝的怒火就要燒到了他們欽天監的頭上,他急忙上前跪地解釋道:“梁小姐面相之獨特,下官從未見過,但這絕不是什麽大兇之相,下官以為這應該是古書中記載的鯤鵬之相。”

“鯤鵬?《莊子》中稱其翼若垂天之雲...這莫不是皇後之相?”魏帝身側的皇後喃喃說了一句,引起了魏帝的註意。

“你說她是皇後之相?”魏帝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地面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動。

突如其來的震動讓眾人驚慌失措,難道是地震了?好在不過片刻便歸於平靜。

屋外傳來巨大的喧鬧聲,似乎是榮王府外的大街上的聲音,這排山倒海的吵鬧聲巨大,直接穿過了幾道門來到了屋內。

被派去詢問的小廝不一會就飛奔著回來了,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剛剛的震動確實是地震,震倒了護城河的石碑,飛出了一只金鳳凰,許多百姓都看見了。

金鳳凰?

魏帝先是楞怔,轉而露出了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好了,那這樁婚事便如梁大人說的,作罷吧!”

蕭詡瞬間變了臉色,失聲叫道:“父皇?為什麽?”

魏帝如刀鋒般的眼神掃了他一眼,蕭詡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就是這一剎那的退卻,魏帝已經不在看他,起身準備離開。

雲岫在這變故伊始便想著如何尋找機會,此刻魏帝要走,機會轉瞬即逝,她當機立斷地握住匕首向魏帝撲了過去。

只聽見眾人一片驚呼聲,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紅蓋頭的垂珠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好像是那年在留仙臺上那片遮住窗口的珠簾。噩夢重演,雲岫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一只蒼白清瘦的手穿過紅蓋頭的垂珠,如鬼魅一般伸了過來。

躲不開了,雲岫閉上雙眼,心中一片絕望。重來一次,她還是一樣地死在了這只手下,還是一樣的功敗垂成。她全然沒有註意到,這一次,那只手上並沒有握著那柄利劍。

那只手攬上了她的腰,用力一帶,與她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同時,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根直徑三尺的金絲楠木砸在了雲岫剛剛站立的地方,濺起了滿地的灰塵。

剛剛的地震竟是將屋子的橫梁震掉下來了?眼看著房子搖搖欲墜,劫後餘生的眾人倉皇往屋外逃去。

雲岫楞怔在原地,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是因為刺殺失敗了,還是因為那只蒼白的手?那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將她壓在身下的匕首收入自己袖中,顧不上雲岫的失神,焦急地將她往屋外拽去:“快走,橫梁斷了,這房子隨時會榻。你別怕,沒有人發現你要刺殺父皇,你就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我會安排好一切。”

景王府內。

李明榮不解地問蕭澈:“為何要將她刺殺魏帝的消息透露給蕭清讓?她身手不錯,魏帝在敬茶時必不會設防,這乃是刺殺魏帝絕妙的機會。”

蕭澈輕笑了一聲:“魏帝死了又能如何,本王的對手是蕭清讓,這不是離間晉榮二人的絕佳機會麽?”

“屬下還是不明白,魏帝死了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李明榮還想再說,被蕭澈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了。

蕭澈抿了口茶水,有些苦澀,幹脆仰起頭一飲而盡。

他也不明白他為何會臨時改變計劃,就如李明榮所說,若是魏帝被刺殺,蕭清讓剛剛回朝根基不穩,另有蕭訓在一旁虎視眈眈,少不了一陣腥風血雨。自己運營多年,趁此大亂必能鞏固朝中勢力,甚至有一步登天的可能。

但是刺殺魏帝,那個人必死無疑,他似乎有些舍不得。

罷了,從長計議吧,他必有兩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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