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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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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玉人節。

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

“皇叔怎麽想起來約我出來玩兒?”

“上次跟著皇叔,可讓我撿著了一個大便宜。”

“話說皇叔你咋辭官不幹了,雖然說無官一身輕,可咱們身上淌著大魏先祖的血,總得為大魏社稷做些什麽吧?”

蕭澈被同行的蕭詡吵得腦袋嗡嗡作響。想到一會兒雲岫要與這聒噪的鵪鶉來一場偶遇,心中更是煩悶。

蕭詡的左肩膀被人一拍,他下意識地回過頭,背後空無一人。他心中正納悶,右邊傳來了一個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明敬,你也來逛延昭集市?”

雲岫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面若鵝脂,唇若點櫻,說不出的嬌美細膩。她發上簪著一只粉色的絲絹珠花,隨著她歪頭說話,流蘇搖搖曳曳的,格外可愛。

她直直地撞入蕭詡眼中,蕭詡一下子瞪大了雙眼,本來嘴皮子停不下來的人,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蕭詡覺得心臟像是要跳了出來,慌張又焦急,就像是上課的時候被司業叫起來回答問題,他胡言亂語一通惹得同窗嗤笑連連。

“我累了,先回去了。”蕭澈似乎是冷哼了一聲?蕭詡也顧不上那麽多,他胡亂地點點頭。

一旁的小姑娘巧笑倩兮:“那明敬正好陪我逛逛?”

“哈哈,那好啊。”

蕭詡覺得陪著雲岫可比蕭澈愉快多了。

蕭澈一路冷著臉,他費盡心機找話題,蕭澈也並不搭理他。雲岫就完全不一樣了,活潑、熱情、可愛,他的視線根本離不開這個仿佛全身在發光的小姑娘。

玉人節上有種小吃——桂花糯米藕,是將三破糯米灌入蓮藕中,輔以冰糖、紅糖、紅棗、蓮子等,煨出的藕段似艷霞般的胭脂色澤。據說還因為顧客太多,有一年船前的木板足足被踩斷了三次,因此後來桂花糯米藕又被戲稱為“斷三板”。

“你知道‘斷三板’為什麽如此暢銷嗎?”雲岫故作神秘地問道。

“因為好吃?”

雲岫擺了擺手,嫣然一笑:“我帶你去吃一次,你就知道了。”

他二人在商鋪間的船板穿行,人流來來往往,船板搖搖晃晃,雲岫不經意地拽了蕭詡兩次衣袖,惹得蕭詡像是喝了烈酒般臉紅心跳。

“喏,你看。”雲岫停下腳步,示意他看向前方的那艘船。

船上高懸著一塊大招牌——桂花糯米藕,下面懸掛著一排碩大的燈籠,每個燈籠上都有一個字,連起來便是“玉雪竅玲瓏,心中有情絲”。這便將糯米藕附上了一層愛情的意味,與玉人節的情節很是相配。

門前排隊的也多是年輕的郎君和小娘子。

蕭詡笨了一路的舌頭在此刻總算是捋直了,他的臉上升起了一抹紅暈,緊張道:“你想吃嗎?我去給你買。”

雲岫嬌嗔地瞪他一眼:“你說呢,都帶你來這兒了。”

蕭詡得了她的話,一溜煙兒跑去店門口排隊去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尤如排山倒海般的向雲岫這邊倒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流裹挾著往前推動。

前面的夜空中突然閃過漫天金光,原來是打鐵花的賣藝人開始表演了,人群往前擁擠的勁頭更足,雲岫根本沒辦法停留在原地。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岔路,雲岫費盡力氣擠了出去,準備等人群散去了再回去找蕭詡。

百無聊賴之時,她看見不遠處燈火明亮的長橋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瞬間,她的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如果蕭詡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他一定會說,你知道我剛剛是什麽感受了嗎?

來來往往的人群似乎都成了黯淡的星星,周遭的嘈雜聲淡去,她眼中只能看見那個皎皎如明月的人。

真好看啊,她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突然就明白了那首詞。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曾在潼安鎮的鳳陽酒樓裏聽過路的商人講過玉人節的盛況,彼時她還是一個沒見識的鄉野丫頭,心中向往不已,那時曾經有個人說過,等他長大了一定會帶她去看看。

雲岫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座長橋之上。

她的臉背對著漫天鐵花,即使帶著笑容,也隱藏在黑暗中難以分辨。

“晉王好雅致。”

雲岫打完招呼,立馬後悔了自己感性之下的舉動。因為她看見蕭清讓身邊還站著一個戴著面具的姑娘。

玉人節上有小商販售賣面具,大多是紙糊的,有的撒上金粉,有的掛上流蘇,有的插著羽毛,質量不怎麽樣,也是沖著一時好玩去買。

那姑娘的面具卻不一樣。

她的兔子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但掩蓋不了下半張臉的精致美麗,兩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垂在發間,格外的可愛。

她見雲岫過來,笑著取下面具道:“梁疏秀,我這回認識你了。”

面具下是一張絕美的臉,朱唇粉面,明眸皓齒,如一塊上好的白玉,沒有一絲瑕疵。

不愧是大魏第一美人,李芳慈。

李芳慈笑得明媚如三月桃花,這張臉放在蕭清讓身邊也絲毫不見遜色:“疏秀是一個人來玉人節嗎?”

“不是,我與同伴走丟了。”雲岫冷眼看著兩人,心中說不出得有一團怒氣,“良辰美景,佳人相伴,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

“等等。”蕭清讓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語氣冷漠又不容抗拒,“不知梁小姐的同伴是何人?玉人節人多雜亂,梁小姐孤身一人,不如我們送你過去。”

“小讓!說好今天陪我的。”李芳慈懊惱地叫了他一聲,明顯不滿意他提出的想法。

“是明敬陪我來的,他在排隊買‘斷三板’呢,‘斷三板’你知道吧,‘玉雪竅玲瓏,心中有情絲’,據說吃了就能恩愛長久...”雲岫咧著嘴,她越說眼前蕭清讓的臉就越黑,她胸口的那團郁結之氣倒是散去不少,覺得身心舒暢。

“好了,我知道。”蕭清讓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拂袖轉身,往桂花糯米藕那兒走去。

“那也行,小讓咱們也去買藕吃。”李芳慈臉色好轉,三兩步跟了上去,與蕭清讓並肩而行。

雲岫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他們兩人已經走過了半座橋的距離,才邁開步子跟在了兩人身後。

她漫不經心地埋頭走路。忽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握著一只小貓的面具。

“我再也不要去鳳陽樓裏送肉了!劉老八老是笑話我大豬頭賣豬頭肉!”

“姐姐才不是小豬頭呢!”小男孩柔聲安慰她,他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這炸毛的樣子分明是只小貓咪”

晚風拂過,兩個不同的時空交疊在一起,記憶中的聲音與眼前重合。

“拿著呀,炸毛的小貓咪。”

雲岫瞧著小貓面具,心中酸澀覆雜。

那面具被橫插進來的一只手一把拽走,李芳慈皺著眉頭用手在面具上刮了刮,嫌棄道:“你瞧,這面具還掉銀屑子,戴起來一定粘得滿臉都是,可別弄花了疏秀妹妹的妝面。”

李芳慈拿著她那只兔子轉了轉,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要不我把這只兔子送給你吧?”

雲岫面色一冷:“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李芳慈眼中滿是敵意,嘴角處略過一絲輕蔑:“我看剛剛小讓給你的小貓面具,你還挺想要。”

雲岫的肩頭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蕭澈笑著接過那只兔子面具,故意將語調拖長而顯得輕佻,“既然你們都不喜歡,那就當時清讓送給小叔的吧。”

蕭清讓眼眸漆黑,啞著聲線說道:“不是我送...”

可惜他的聲音太淺太晚,那兩人已經走遠了。

比起宮中晚宴,她這次甚至都沒有回頭。

——

玉人節後,蕭詡年滿十六,被封榮王並在獨立開府,他的婚事正式被提上日程。

宣威將軍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今日魏帝單獨向他提出,蕭詡有意娶雲岫為正妃,在他心中蕭詡是個不錯的選擇,身份尊貴但無意皇位之爭,可保女兒一世安穩。但雲岫似乎與晉王更親近些?

沒想到雲岫竟然滿口答應了。

“你真的願意?若是無意榮王盡管講,不必擔心我為難。”

雲岫笑著說:“榮王是多少世家女兒求之不得的良配,怎麽被父親說得像是委屈了女兒似的。怕是父親舍不得我吧?”

宣威將軍見女兒樂意,頓時放松了許多,他輕哼了一聲:“什麽良配,是那小子高攀了。”

門房敲門道:“將軍,晉王來下了拜帖,想見雲岫一面。”

“那小子真是沈不住氣...”宣威將軍笑著打趣,話說一半意識到了不對,皺眉問道,“誰?晉王?”

雲岫眸光微冷,帶著幾分冷淡的意味,她以為蕭清讓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呢。

玉人節過去了十餘日,蕭清讓無數次試圖與她單獨聊聊。可她心意已定,她本就不應該再次招惹這個人,於是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神與靠近,在她這裏只有冷漠的回應。

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招。

她一個將軍的女兒自然是無法拒絕晉王的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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