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貨郎來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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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貨郎來了（上）
專業的， 就是不一般。
想當初剛上島，不管是蓋房子的選址還是設計，都有專門的人過來幹的， 他們村裏這些人，就是賣賣苦力。不過有些年紀大的， 自詡見識多， 心裏還是嘀嘀咕咕的， 覺得這裏不該這樣，那裏不該那樣，好在當時他們都膽戰心驚，半點不敢放屁，只會照做， 所以一些小嘀咕可沒有宣傳開。
不過這到了冬天大家才發現，人家做這些可都是有門道兒的， 這島上風不小， 天也冷，他們這樣蓋房子，整條街因為兩側都是房屋， 反倒是蠻擋風，就連房子蓋得也好， 十分保暖。
這跟以前四處透風的土坯子房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就說現在的房子跟以前相比， 這才叫“家”呢， 以前那叫狗窩。
嗯，誇張了。
但是又好像沒有誇張。
總之，天冷了大家才更加感覺到住著這房子的好。
天冷下來， 雪倒是也不少，一場又一場的， 這一場剛化了，下一場又來了。他們這邊臨海，大風一吹，真是寒徹骨，那風吹的人腦殼子疼。可不管天氣如何，上課還是要上課的。
大家排了班，每天早上都有四個人輪班，早過去十五分鐘生爐子。兩間教室都有爐子，教室溫度倒是不錯的，說實話啊，這每天大人小孩兒的上課，他們魚石島村的男女老少其實還挺高興的。
是的，高興！
相比於前一段兒的惆悵，現在倒是真的高興。
因為，省下了柴火啊！
至少每天上午在這裏上課就不用自家耗費柴火了。
所以最近大家上學的熱情也很高漲，至於學的怎麽樣，就另當別論了。眼看著日子過下去，就奔著年根兒了，每年的年根兒，大家也都是很忙的。
今年除了忙，還要考試呢。
難得今天下午沒課，陳蘭花倒是沒讓孩子們幫著家裏幹活兒，反倒是說：“你們幾個都去看書吧，距離考試也沒有多久了。你們還是要認真多學一學的。”
她還指望沾光出去呢。
陳蘭花的視線在幾個孩子身邊掃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田甜身上，最有可能考得好的就是大孫女兒了。她現在就指望著老頭子不要跟她爭名額，至於自己考得好拿到名額，陳蘭花真是想都沒想過。
這不是為難老太太嗎？
你看誰家老太太會學習了？鬧妖兒呢！
再說啊，老太太也要給年輕人讓路啊。這要是那些年輕人考不過她這個老太太，那不是很丟臉？為了給年輕人留面子，所以陳蘭花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不是她不行，而是體貼啊。
她體貼那些不行的年輕人。
真是太好的一個老人家了。
“青柳你也去學習，別是整天想著攢私房錢，也得有點文化。”這話陳蘭花可不是扒瞎，她屬實是有點羨慕人家關麗娜。你看同樣都是女孩兒，人家關麗娜多自信。
這就跟自家閨女不一樣，自家閨女像是小耗子似的。
不過再一對比村裏人，又覺得自家閨女也是很好的。
對比啊，人就精神了。
陳蘭花：“柳兒啊，你可得用功啊，你們這一茬兒姑娘小子的，你怎麽的也得拔個頭籌啊。”
這老太太雖然自己不行，但是還是希望自家人行，倒是也能顯擺不是？
哦不，不是顯擺，她是實打實為自己家人牛逼而自豪啊！
陳蘭花抿抿嘴，說：“進屋看書去。”
“好。”
幾個人都在主屋，雖說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間，但是冬天裏白天可都是在一個屋兒，要是各個屋子都生爐子或者燒炕，這多浪費？陳蘭花就領著幾個兒子兒媳在主屋的外屋幹活兒。
幾個爺們都在摳山楂籽兒，陳蘭花則是領著女同志縫小抹布。
這個活兒幹了一個多月，奔著兩個月了，還一直有著呢。
陳蘭花就納悶兒：“他們咋的就需要這麽多山楂呢？”
這個活兒幹下來，陳蘭花覺得他們村這些人都能摳出一座山楂小山了。但是那邊倒是一直還要呢。
田甜探頭，一只手扶著門框，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聽關大夫說過的，別看咱這邊是小地方，但是咱縣裏這個罐頭廠是國內最大的幾家罐頭廠之一了。走貨量特別大，而最好賣的就是桃子罐頭和山楂罐頭了。所以要的多。”
陳蘭花瞪眼：“學習去！哪兒都少不了你。”
田甜立刻縮回去，她們都坐在炕上，飯桌放在炕上，幾個人圍著桌子坐好了各自學習呢，雖然課程都一樣，但是大家學習的進度完全不同，所以也是各學各的。
大下午的，雖說天冷，但是倒是有幾分陽光，陳蘭花：“今年過年，咱們倒是能過一個肥年了。”
今年過年晚，是二月中才過年，雖說距離過年還有一段日子，但是到底也是十二月下旬了，眼看著奔著九一年去了，大家還是有些憧憬的。陳蘭花管著家裏的吃喝拉撒呢，少不得要規劃規劃。
“過年買一斤糖塊兒，再買點瓜子兒啊，花生啊啥的，自己炒一炒，也香個嘴兒。”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饞人了，田甜幾個雖然學習，但是耳朵都忍不住豎起來。仔細聽著那些有的沒的呢。
陳蘭花：“年三十兒中午弄條魚，肉也不能少，晚上包餃子……去年過年那會兒，咱們還在山裏逃荒，飯都要吃不上了，都沒過上個正經的年，今年可得好好過個好年。”
“這是必須的。”
幾個人都很讚成了。
陳蘭花：“我跟你們說，咱家……”
“大嘴，大嘴！”激動的聲音傳來，呼哧呼哧的。
陳蘭花立刻起來：“巧嘴啊，我在呢。”
這是兩個“嘴”出名的老姐妹兒，方巧嘴也不會等在門口，那是直接就往裏走，她腳步急促，二話不說推開門，也不意外家裏人都在，說：“大嘴，大嘴啊，大事兒！出大事兒了！”
陳蘭花：“咋的了？”
方巧嘴：“那個啥，快去岸邊，岸邊來了個貨郎！”
陳蘭花：“啥？”
她可真是震驚了，那可是……一把就把手裏的沒縫完的小抹布扔了，一個健步沖出去：“真的假的啊？貨郎來了？”
方巧嘴也激動的嘴唇子都哆嗦，說：“可不是，就是貨郎，我兒子去海邊想砸個冰窟窿抓魚，結果就遇見貨郎了。那貨郎不僅賣東西，還收海鮮幹貨呢。哎呦餵，你去不去啊！”
這哪兒能不去？
別說陳蘭花，就連其他人都驚訝了，一個個都震驚的站了起來。田東更是飛快的從炕上竄下來，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鞋都穿好了，你說哈。
這家子哈，再看熱鬧這個事兒上，總是能夠爆發出一點出人意料的速度的。
陳蘭花：“去去去。當然要去。除了公家的人，我還沒見過外面的老百姓呢。快點，走走走！”
“娘，咱用不用帶啥？”宋春梅問。
陳蘭花：“先去看看，看完了再說。”
他們急匆匆就要往外走，田甜倒是有點心眼多，趕緊問：“村裏知道嗎？”
方巧嘴：“？”
田甜果斷：“我去跟村裏說，你們先去。”
“成。”
大家嗖嗖的往海邊走，那貨郎也是第一次上島，所以倒是也沒說大膽的直接就往裏頭走，誰知道這村子都是啥樣人啊。他們做這行的雖然沒啥特別貴重的貨，但是也不少東西的，那也怕遇見村霸啊！
第一次來，總歸還是小心的。
人家就在海邊等著，方巧嘴倒是能咋呼，嗷嗷的就叫：“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看啊！”
她跟陳蘭花是老姐妹兒，自然是跟她說的細致了點，至於其他人，她就一嗓子了。
“啥？你聽到啥呢？是不是說來貨郎了？”
“貨郎？咱們這邊四面環海啊？貨郎咋來的？”
“我反正是聽見了，趕緊的吧。”
“對對對，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匆匆忙忙的往外走，“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一看啊！”
方巧嘴又喊了兩聲，她們這一茬兒人已經走在最前頭了，真是一個也不落下啊。
大家吵吵嚷嚷的，田富貴正躺在家裏烘腰呢，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他呼啦一下坐起來，說：“外面叫喚什麽呢？”
這房子好了，隔音也好，屋裏還真是聽不清楚，就聽個隱隱約約，但是架不住出來說話的人有點多，倒是也能聽個一二三的。
“啥貨郎的？”周雪花開了口。
她立刻看向宋春菊，說：“你去看看咋回事兒。”
宋春菊：“哎！”
她趕緊出去，正好遇見田貴子，田貴子帶著小跑兒啊，宋春菊趕緊拉住他，問：“貴子，咋回事兒？”
田貴子：“海邊來了個貨郎，你放開，我還得去看看呢。”
田貴子趕緊甩開宋春菊，他一個單純男青年都覺得宋春菊這人沾不得。
晦氣！
田貴子嗖嗖的跑，宋春菊也趕緊進屋：“當家的，當家的啊……出大事兒了，聽說……”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別人家，饒是一貫“雲淡風輕”著稱的宋學禮老娘宋婆子那都邁著小腳兒嗷嗷的往前竄，可不管什麽斯文了。這都多久沒見外人了啊。
嗯，村委會的公家人不算外人。
宋學禮：“娘，你揣錢了嗎？”
宋婆子：“啊對，帶錢，不帶錢去幹什麽！”
她趕緊又要回去，倒是宋學禮說：“鑰匙給我，我回去吧，你先走。我動作快，棗兒你照顧點娘。”
田青棗：“我知道的。”
她扶住了婆婆，宋婆子：“你趕緊松開，我自己走的更快，你扶著我，我還帶個累贅。”
田青棗：“……”
不過她也好脾氣的笑，說：“成，彩雲你們幾個跑快點，先頭兒走，去看看咋回事兒。”
彩雲：“好！”
一家家的都出來了，平日裏有的人慢悠悠的，這個時候可不同尋常了啊。那快的啊！
田甜則是跑到了村委會，小姑娘脆生生的：“村長，村長伯伯~爺爺，爺爺，村裏來貨郎啦！”
關麗娜率先出來，看著她顛顛兒跑來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說：“我們已經知道了，村長還有你爺爺他們都已經先過去了。”
其實貨郎一上岸，他們就第一時間知道了，其實他們是有人在島上巡邏的，倒不是那種正式的巡邏，畢竟這就沒啥必要，但是簡單的巡邏還是有的，只不過因為大家巡邏的同時也撿柴啊，幹活兒啊，所以倒是村裏人倒是沒有察覺。
正是因此，有人一上島就被發現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基本上這些比較偏僻一點的小島，都會有貨郎上島。其實貨郎是他們古代人的說法，他們現在都是叫二道販子。
一般這些二道販子也知道住在島上的這些人去城裏麻煩，所以會帶一些日用品食品什麽的挨個島兜售，同時也收一些海貨，拿到內陸地區去賣。
海鮮這種東西，他們這邊比較多，所以價格算不得優越，但是一些內陸地區還是很喜歡的。也能賣的上就好價格，所以這種收貨的也不少。
不過他們這樣的人也很能壓價，就看誰勝誰負了。
因為對這些還是比較清楚的，所以關麗娜並不覺得有人上島是很詫異的事兒，但是還是挺高興田甜第一時間想到過來通知他們，做事兒有章法啊，她伸手揉了揉田甜毛茸茸的腦袋，說：“田甜啊，你想去看看不？”
田甜點頭：“我這就要去啊。”
關麗娜：“走，我騎車帶你過去。”
“好。”
田甜高興的揚起了嘴角。
關麗娜鎖好門，推著自行車出來，一般不下去運貨，她也不會開著拖拉機突突，都是騎自行車，這樣也更方便一些。關麗娜很快的就載著田甜奔著海邊去了。
一路下坡兒，倒是也快。
他們有車，路上還真是超過不少人，田富貴一家子就被超過了，田富貴陰沈著臉，心情很不愉快。其實吧，田富貴一直想拿下這個關麗娜的，在他看來，再厲害的女人還不是個女人？都是需要男人呵護的。
如果有人關心有人呵護，那自然是會投懷送抱的。
田富貴自認為自己還是有點女人緣的，以前在村裏的時候，他就跟不少小媳婦兒有勾搭，之所以沒人知道是因為他勾搭的小媳婦兒不是他們村，而是外村的。
這就是田富貴的聰明之處了，他作為村首富，還是要面子的，絕對不會鬧得太難看丟人現眼。所以他們村，他只跟槐花有一腿，這個他是不怕的，這可是田大牛自己從中牽線的，那總不至於又自己掀翻了綠帽子。
所以田富貴的相好的都在外村，這就沒人知道。
不過現在就煩惱了。因為穿越，相好的一個都沒了。
田富貴就不是安分的人，而且還挺挑，所以他一把就看上關麗娜了。
關麗娜長得好，又是這邊的人，還是公家的人。據說，她娘家條件也好，這麽多優點，田富貴早就盯上了。他其實不介意蹬了宋春菊再換一個的。
以前把宋春菊扶正是為了讓兒子有個嫡出的身份，現在看來這邊好像也不在乎這些，所以他就沒有心思留著宋春菊了。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關麗娜。之所以遲遲沒有表現出來，並且前進一步，那是因為關麗娜真的不好相與，想來也是，條件好的姑娘多少是有幾分傲氣的。
他自然不能貿然前進，總是要慢慢的籌謀。
可雖然還沒前進一步，但是看著關麗娜對別人好，他還是不高興的，在他看來，關麗娜如果跟了他，這自行車也該是他家的了。既然是他家的，那麽馱著別人給別人用，那不就是浪費他的東西？
田富貴心裏不高興。
宋春菊完全不知道田富貴的心情，她只以為田富貴不滿意關麗娜對田甜親切。
她低聲說道：“田甜這個丫頭就是個馬屁精，最是會哄人了，你看看關麗娜還有張宏，對她都挺好的，不過再好也沒有用，早晚有一天他們就會知道，還是咱們家孩子腳踏實地這樣的才是好孩子。那樣油嘴滑舌的小丫頭，就不是個好東西。再說，一個女娃兒能有什麽用？”
她想要安慰自己男人，但是卻安慰不到點子上，她壓根就不知道田富貴不滿意什麽。
田富貴瞄了宋春菊一眼，心裏厭煩，但是嘴上卻說：“別說了，趕緊走吧，她跟咱家沒關系。”
在徹底將關麗娜掌握住之前，他是不會露出來一點的，也堅決不會休了宋春菊，家裏還指望她幹活兒呢。其實就算是跟宋春菊離婚，他也是要打算籠絡住宋春菊不離開田家的，有這麽一個人，那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勞動力。
離婚不離家，也是可以的吧？
他逃荒的時候就無數次後悔怎麽就讓先頭兒那個離開他們家回娘家了呢，若不然，那就多一個勞動力啊！真是虧了。所以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田富貴不會再犯。
他咳嗽一聲，說：“走吧。”
“好。”
“你們兩個嘀咕什麽呢？趕緊走，真是的，春菊啊，你也別讓我說你，整天纏著男人，像什麽話！”她最是見不得兒媳婦兒纏著兒子，真是沒眼看。
宋春菊小心翼翼的：“娘，我知道了。”
周雪花哼了一聲，心裏越發的看不起宋春菊。
就她看，這個還不如先頭兒那個呢，那個最起碼是個正經人，這個還沒成親就跟她兒子攪合在一起懷上了呢。她哪裏看得起？周雪花又哼哼一聲，走的更快了一些。
再看前頭關麗娜已經載著田甜都遠遠的只能看到模糊的背影了，更是忿忿：“憑啥不載著我大孫子？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麽好的？就算不載著我大孫子，也該尊老愛幼，來載著我啊！就這還當官兒呢，啊呸！就不是個好東西，一輩子嫁不出去的玩意兒。”
她腳步飛快，但是真是越走越氣。
周雪花最恨的是誰呢？
不是老對家陳蘭花，也不是總是說她閑話的方巧嘴，甚至不是其他孫慧芳石秀桂宋婆子這些同齡老太太。她最恨的是上輩子的朝廷，那該死的朝廷，該死的王爺們，如果不是他們作死鬧騰，他們哪裏就至於逃荒了？
如果不逃荒，她還是田家村首富，她家可是有錢有糧，用得起幫傭的。
現在呢？
凡事兒都要靠自己，他們家反倒是算什麽富貴人家了，真是想一想就惱火啊！
周雪花：“那該死的封建社會，該死的王爺，我詛咒你們全都見閻王，下十八層地獄去吧。奶奶個腿兒！”
想她周雪花，如果還是過去的好日子，用得著羨慕別人？
都該是別人羨慕她啊！
就很氣！
周雪花一路罵罵咧咧，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罵誰，就很迷茫。
該說不說，這田富貴家老娘，確實是有點暴躁啊！
可不管咋說，大家還是奔著山下去了。
這會兒啊，誰管周雪花又發什麽瘋！
貨郎，貨郎啊！
他們這頭兒還在趕路呢，那頭兒第一波出發的人已經到了海邊了，第一波當然不是陳蘭花方巧嘴他們，而是村委會的人，田老頭兒田遠山就是副村長，也在其中。
張宏騎自行車載著他，那一路……風馳電掣！
他老頭兒覺得這感覺真是不賴啊！
而且吧，自行車還真是不錯的一個代步工具。
這在島上到處跑，其實還挺省事兒的，就是不便宜。田老頭兒糾結啊！
他琢磨著要不要攢錢買一臺的功夫，人已經到了岸邊，貨郎小哥抄著手找了一個石頭邊兒蹲著，算是擋風了，十二月末，這天兒能不冷嗎？
田老頭兒：“人在哪兒呢。”
他一眼就看見了。
貨郎小哥兒過來是開著一輛小三輪的，車子停在岸邊了。
他也看到田遠山他們了，趕緊起來：“大叔看一看東西？我這邊可不少好東西。都是實用的。”
他抄著手，動作也挺麻溜兒的。
古懷民：“我是魚石島村的村長，小哥你這賣的都是啥？”
貨郎小哥也沒想到這位是村長，趕緊客氣的說：“村長好村長好，我這邊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你看看，有糖塊兒對聯福字這些，還有一些點心什麽的。”
這年底賣東西，自然都是賣這些了。
古懷民笑了：“那我可真的看看，我看看對聯。”
貨郎小哥：“成，這啥樣都有，哎不是，我以前一直以為這個島是無人島，都沒來過這邊。”
古懷民淡定的很，笑著說：“這你就說對了，這個島以前確實是無人島來著。我們是今年夏天從別的地兒整體搬遷過來的。”
貨郎小哥：“哎呦餵，我就說啊！以前沒聽說過這邊有人，你們咋想的啊，咋搬到這邊了啊，又遠物資也算不得豐富。”
古懷民：“都是上頭安排的，咱也就是讓搬哪兒就搬哪兒，總歸有個落腳的地方。小哥你是本地人？”
貨郎小哥：“我是縣裏的，專門做小買賣的，一般也是往各個島跑。賣點東西，主要也是收海貨，你們如果有合適的海產可以賣給我，我保證給你們個優越的價格。總比你們自己坐船去縣裏賣更省時省力。”
他們這些做二道販子的，靠著賣東西其實賺不到幾個錢，不過就是當捎兒罷了，他們主要是收幹海鮮，靠這個賺錢呢。不然圖什麽？
他樂呵呵的，古懷民倒是說：“你要是收海鮮，我估摸著收不上來多少，你看看吧，我們主要是過來時間不長，也沒太多東西。再說，我們原本都是住在內陸的，不擅長打魚，這還沒咋學會呢。”
貨郎小哥：“！”
啥玩意兒？
你們內陸搬到島上是幹啥！
你們不會打魚住島上這像話嗎？
“你這是自己開著三輪過來的啊，走了多長時間啊？”古懷民倒是好奇的很。
貨郎小哥：“嗐，別提了，這冰面太滑了，我一路過來十多個小時了。”
“啥玩意兒？”
就連田遠山都懵逼了。
這是迷路了？
貨郎小哥趕緊解釋：“我不是直接過來，我是先去了海洋島，然後又去了蘇麗島，又從那邊過來。不過要從縣裏直接過來恐怕也得四五個小時吧？這冰太滑了，我這三輪也不敢開得快。”
在冰面上開車，只有他這樣長這麽幹的老手兒敢了。但是是換個一般人都未必敢的。
要不說，這活兒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幹的。
他叨咕起來，最後補充：“我是打小兒就跟著我爹幹這個，我習慣了在冰面上開車，而且有指南針又熟悉，所以大體能分辨方向，這換了個別人，可真是未必行。不過我也就是敢年底跑，早一點是半點不敢的，這冰面不凍實惠了，誰敢折騰啊，不要命了啊！要說起來，我們掙點錢都是要命的錢啊。”
這活兒沒他說的這麽危險，但是如果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又比他說的還危險。
這時已經不止村委會的幾個人了，又過來一撥人，像是陳蘭花他們都到了，一到就聽到這些，真是覺得村裏再三提醒他們註意安全是對的。
屬實是挺嚇人啊。
陳蘭花急切：“小夥子你這都帶了什麽給我看看。”
黑瘦小夥兒立刻：“成啊，你看看。”
他說：“我這主要帶的是年貨，雖說今年過年不算早，但是準備年貨可不能拖到最後，早點準備也是對的啊！”
陳蘭花方巧嘴一幹人等都點頭。
大家很快的給貨郎圍上了，還別說，這貨郎小哥帶的年貨確實比村裏賣的品種多，像是村裏賣糖，也不過就是三種，一種是散裝的棗骨兒水果糖，一種是帶單個包裝的橘瓣水果糖，兩種糖價錢一樣。再有就是比他們貴一點的大白兔奶糖了。
但是貨郎這裏倒是品種多，還有什麽金絲猴奶糖，高粱飴軟糖，還有花生糖，這些都是沒見過的。
當然了，村委會有的大白兔和棗骨水果糖，他這裏也是有的，這裏有五種呢。
陳蘭花看著糖的品種都這麽多，高興的直搓手，說：“這幾種，我都要！”
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太豪氣了！
貨郎小哥瞬間眉開眼笑：“大娘來多少？一樣來一斤還是一樣來兩斤？”
他念叨：“這東西也放不壞，過年吃的多的。”
陳蘭花：“一樣來二兩！”
貨郎小哥：“好，一樣來二斤，啊不對，一樣來二兩？”
他懵了，呆滯的看著陳蘭花，陳蘭花：“咋？一樣來二兩不行？買那麽多吃的完嗎？再說不嘗嘗哪知道哪個好吃？”
貨郎小哥：“不是，這玩意兒可壓秤了，二兩其實沒多少……”
“夠吃！我家才五個孩子！一斤夠了，頂頂夠了。”以前在田家村的時候，他們過年買麥芽糖，一斤都夠的，一人分一塊就好，那吃多少是多？
貨郎小哥：“……”
恍恍惚惚。
方巧嘴：“哎呀，大嘴，還是你聰明，這樣買最好不過，每樣都能吃到，我也一樣來二兩。”
大家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後趕到的宋婆子聽了這話都默默點頭，覺得這個親家雖然好說小話兒，沒啥素質，但是過日子是個會算計的。這主意真不錯。
“咱家也各買二兩吧。”
貨郎小哥：“……”
再次恍恍惚惚，你們村都這麽買東西的嗎？
“這是啥？”
“哦，這是年糕，回家蒸一蒸，然後撒上白糖，賊好吃。過年哪能不吃年糕？年糕年糕，年年高升啊！過年可不能沒有。你瞅，這年糕的可放了不少紅豆呢。”
陳蘭花心動了，主要是，沒吃過啊！
她猶猶豫豫：“這個咋賣？看著就不像是便宜的東西。”
“九毛一斤。”
陳蘭花倒吸一口氣，真的不怎麽便宜啊。
“陳蘭花你幹啥占據前面的位置？你不買就讓一讓，買了就趕緊走，別耽誤人，你不買我還要買呢。”孫慧芳叫了出來。她就是看不上陳蘭花。
陳蘭花呵呵冷笑：“誰讓你來得晚了？那你就在後面等著吧。”
她揚了揚下巴，又說：“就說的好像你能買多少似的？”
“你你你，總歸我買的比你多。”
“你就吹吧你！”
“我……”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嘴我一嘴的吵了起來。
周雪花趁機擠上前，說：“我看看，我得看看。大孫子哎，你快來看看想要啥，奶給你買！”
貨郎小哥：“呼！”總算是來了一個大戶。
田耀祖使勁兒往人群裏擠，一看這些好東西，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上手就想抓，貨郎小哥：“哎呀我去！這可不行！你稱好了再抓！”
周雪花：“不吃怎麽知道好不好？你讓我們都嘗一嘗！”
她也伸手了，貨郎小哥趕緊按住袋子，說：“大娘，大娘啊，這可不行，我這個可不能嘗，這你嘗我也嘗，我這東西就不用賣了，我這些東西都不夠你們村子嘗的，這個真不行。”
周雪花瞪眼睛，一雙吊梢眼兒挑的高高的，一看就是個刻薄老太太，她撇嘴說：“你就你這小家子氣蛐蛐一樣摳搜，能賣出去多少東西？我告訴你，我可是大戶！”
貨郎小哥：沒看出來。
他陪著笑臉，說：“我這小本買賣，真不成真不成，您看看，我這東西不少，除了有糖塊兒，還有點心，這走禮什麽的都挺好的，還有罐頭呢。”
周雪花以為沒有嘗到而遺憾的咋舌，倒是田耀祖習慣的為所欲為，咣當一下子坐在地上，蹬腿兒就哭：“我要吃我要吃，憑啥不給我吃？奶你給我買，我都要，我都要啊！”
這倒是不沖著貨郎小哥，他雖然任性又缺德，但是也知道這陌生人不會容著他，他這麽鬧，為的是讓他奶花錢給他買。
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娃兒，咋能不給他買？
他是小皇帝，是小皇帝啊！
“我要吃，奶你給我買，我都要，我都要嗚嗚嗚……”
他就地開始打滾兒。
周雪花怒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都是你，你給我孫子嘗一嘗有什麽！非得讓他哭成這樣？都是你的錯！你個癟犢子。”
貨郎小哥震驚的無語了：“……”
媽媽呀。
他其實也算是經驗豐富的小販子了，但是這樣的經驗真真兒不多啊。
這孩子看著也不小了啊。
還有這老太太，說的這叫人話嗎？他見過無理取鬧的老太太，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
古懷民無語，他張望了一下，看到了田富貴，說：“田富貴，你把你兒子拽出去，買東西就趕緊買趕緊走，不買就在一邊兒看著，你們這麽鬧騰，人家怎麽賣東西？還有周雪花，你不買就出去，嘴巴放幹凈點，你在村裏沒人跟你計較，你出去還這樣，人家不扇你才怪！你多少也有點素質。別給咱村丟人。”
田富貴臉色又難看了，但是還是很快的恢覆過來，上前勸導：“娘，你這是幹什麽，讓人看笑話了不是？咱家也不差這麽點年貨的錢。你這樣多不好。”
他擡頭沖著貨郎小哥：“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家這孩子慣壞了。”
貨郎小哥：“沒事兒沒事兒。”
我看你家老娘也是被慣壞了。
這啥人啊。
陳蘭花：“去去去，我先買。”
孫慧芳：“我先來。”
這頭兒有爭搶，那頭兒有求饒。
青槐湊到了田老頭兒身邊，苦哈哈：“大伯，大伯我求你了，給我預支點錢吧，這麽多年貨，讓我買點吧。”
姜湧泉也叭叭叭呢：“娘，咱家也多買點吧，求你了。”
蘭妮子楚楚可憐的一會兒看看青槐，一會兒又看看田貴子，再去看姜湧泉。
石秀桂：“這東西真好啊，可憐我家日子過得艱難，不然我真是……算了算了，還是別買了，買不起啊。”
蘭妮子紅著眼睛：“娘，都是我沒讓你和爹，還有弟弟過上好日子。”
再繼續瞄著舔狗。
她察覺到一道視線，就見田大牛看了過來，她趕緊垂首，可憐巴巴。
古懷民瞅著這一出兒又一出兒，挑挑眉，他深深懷疑，他們村折騰完，這貨郎小哥恐怕再也不回來了。
“都給我讓讓！”關麗娜終於叫了出來，她直接上前，說：“給我稱一斤高粱飴一斤金絲猴奶糖。”
又說：“炒花生給我來五斤，另外再給我二斤蜜棗，算了，也來五斤吧，我看看還有啥……”
總算是來了一個大戶，關麗娜呼哧呼哧的買了一通，又喊上古懷民選上一些對聯，這才退出去。因為關麗娜開了一個好頭兒，大家總算是不叨叨了。
陳蘭花：“那我家要二斤花生，蜜棗，蜜棗也要二斤吧。”
他家也不知道啥樣的好，但是關麗娜都買了，跟著學總是對的。
不過他家除了這幾樣，還買了年糕，這樣寓意好的東西，還是要買的。陳蘭花真是頂頂不舍得花錢，可是該買還是要買的，過年啊！畢竟這可是過年啊！
宋春梅跟王山杏因為幹活兒手裏都是有些錢的。她猶猶豫豫，猶豫著要不要也買一點，田甜湊到她媽媽面前，眼巴巴的，宋春梅戳一下閨女的額頭，說：“你就知道吃。”
田甜撒嬌：“吃了才能長高個兒啊。”
大概是挨過餓，所以他們村子的人對吃的東西還是有種本能倉鼠心態的。
宋春梅又猶豫了一下，說：“這玩意兒也不當飽啊。”
田甜：“買一點嘛，就一點點。”
可別說田甜不懂事兒，其實啊，各家的孩子都在磨著自家人呢。他們哪見過這個啊！
宋春梅思考來思考去，說：“那買點炒花生。”
這個最實在了，糖塊兒那東西吃個稀罕，不實在啊。
婆婆為過年買了一些就夠了，她沒打算再買，賺錢可不容易。
宋春梅：“我來二斤炒花生。”
王山杏一看，趕緊跟上：“那我也來二斤吧。”
她大嫂是個會過日子的，跟著學倒是不會錯。
王山杏是個很樂意跟人學的人。
“奶、快買快買，我也要……他們都買了，我也要，賠錢貨都有好吃的，我也得要，奶……”已經被拉出人群的田耀祖又開始打滾兒了。
好端端的衣服已經臟的不能看了。
田富貴：“田耀祖，你給我停下，聽到沒有？不然我可要動手了。”
田富貴嚴肅起來，田耀祖還是害怕這個親爹的，剛想求饒，宋春菊立刻沖上來，將田耀祖抱在懷裏，說：“當家的，你這是幹啥，他還是個孩子啊，孩子嘴饞有什麽錯？娘，娘，你給耀祖買一點吧，求你了。”
宋春菊抱著田耀祖，跪在地上。
周圍眾人：“……”
貨郎小哥：“……”
尼瑪，見識了。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田富貴，覺得這哥們也是艱難，兒子是個熊孩子，老娘是個胡攪蠻纏的，媳婦兒也是個拎不清的，真慘！
田富貴揉了揉太陽穴，十分為難的樣子，無奈說：“我不管你們了，隨便你們吧。”
他似乎是氣極了，徑自走向一邊。
這一側正是關麗娜站著的方向，她買完東西並沒有走，反倒是留了下來。畢竟啊，他們村委會的人在，大家還能少鬧騰幾分。田富貴沖著關麗娜過來，關麗娜倒是沒想太多。
“小關大夫你回去麽？不如一起走？”
他創造著單獨相處的機會，關麗娜搖頭：“我先不走，你先回去吧。”
田富貴一頓，隨即露出苦笑：“算了，我也別走了，不然家裏幾個還不一定怎麽鬧騰，有我在總歸穩著點，別給咱村丟人。”
他這話一出，關麗娜擡頭看了田富貴一眼。
她抿抿嘴，沒說什麽。
倒是田甜顛顛兒的跑過來了，活潑雀躍，她笑瞇瞇的問：“小關大夫，那邊還有賣煮臘八粥的糧食呢，都是配好的，你買嗎？”
關麗娜笑著說：“我就不買了，古村長他們在哪兒呢，他們買也一樣，我們反正一起過年。”
田甜點頭，哦了一聲，又好奇的問：“你過年不回家嗎？”
關麗娜：“不回啊，這是你們過來的第一個年頭兒，我們村委會的人都要留下來陪你們過年的。”
他們前三年都是不允許請假的。
不過這個關麗娜沒有直接說出來，她笑著說：“我想跟田甜一起過年啊，你高不高興？”
田甜嘴角翹了起來：“當然高興啊！關大夫你人最好了。”
田甜早早就發誓哦，自己要變成像小關大夫一樣的人，又聰明又有學問又能幹，做一個很厲害的人。
她脆生生的：“那等過年大掃除的時候，小關大夫你叫我啊，我能幫忙的。”
關麗娜：“這麽好啊？”
田甜點頭：“對啊，我可是很能幹的！”
關麗娜又笑了，她揉揉田甜的頭，把她的毛線帽都揉歪了，田甜眼睛圓溜溜兒的，糯唧唧的說：“關大夫你幹嘛呀。”
關麗娜：“看你可愛啊！來，給你棗吃，我還蠻愛吃蜜棗的，就是這個太甜了，你吃完可要漱口刷牙，不然很容易蛀牙的。”
田甜：“謝謝關大夫，我不要啦。”
這是小關大夫花錢買的，田甜可是不好意思要的，她又不是占便宜的小孩子。
關麗娜哪裏看不出來小孩子想什麽？
她不客氣的抓了一把塞給田甜，蜜棗都有單獨的包裝，倒是也不會黏黏糊糊，她說：“不要也得要，走，你幫我幹點活兒。這個就當做報酬了。”
田甜：“咦？幹啥啊？”
關麗娜：“走，我們過去。”
她牽著小女孩兒就走，田富貴：“你們……”
田甜：“謔！富貴伯你咋在這兒？”
田富貴嘴角抽了抽，覺得田甜這臭丫頭片子真是面目可憎啊！
什麽叫他咋在這兒？
他他娘的一直在這兒好嗎！
這麽大人，看不見嗎？
你是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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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的， 就是不一般。
想當初剛上島，不管是蓋房子的選址還是設計，都有專門的人過來幹的， 他們村裏這些人，就是賣賣苦力。不過有些年紀大的， 自詡見識多， 心裏還是嘀嘀咕咕的， 覺得這裏不該這樣，那裏不該那樣，好在當時他們都膽戰心驚，半點不敢放屁，只會照做， 所以一些小嘀咕可沒有宣傳開。
不過這到了冬天大家才發現，人家做這些可都是有門道兒的， 這島上風不小， 天也冷，他們這樣蓋房子，整條街因為兩側都是房屋， 反倒是蠻擋風，就連房子蓋得也好， 十分保暖。
這跟以前四處透風的土坯子房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就說現在的房子跟以前相比， 這才叫“家”呢， 以前那叫狗窩。
嗯，誇張了。
但是又好像沒有誇張。
總之，天冷了大家才更加感覺到住著這房子的好。
天冷下來， 雪倒是也不少，一場又一場的， 這一場剛化了，下一場又來了。他們這邊臨海，大風一吹，真是寒徹骨，那風吹的人腦殼子疼。可不管天氣如何，上課還是要上課的。
大家排了班，每天早上都有四個人輪班，早過去十五分鐘生爐子。兩間教室都有爐子，教室溫度倒是不錯的，說實話啊，這每天大人小孩兒的上課，他們魚石島村的男女老少其實還挺高興的。
是的，高興！
相比於前一段兒的惆悵，現在倒是真的高興。
因為，省下了柴火啊！
至少每天上午在這裏上課就不用自家耗費柴火了。
所以最近大家上學的熱情也很高漲，至於學的怎麽樣，就另當別論了。眼看著日子過下去，就奔著年根兒了，每年的年根兒，大家也都是很忙的。
今年除了忙，還要考試呢。
難得今天下午沒課，陳蘭花倒是沒讓孩子們幫著家裏幹活兒，反倒是說：“你們幾個都去看書吧，距離考試也沒有多久了。你們還是要認真多學一學的。”
她還指望沾光出去呢。
陳蘭花的視線在幾個孩子身邊掃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田甜身上，最有可能考得好的就是大孫女兒了。她現在就指望著老頭子不要跟她爭名額，至於自己考得好拿到名額，陳蘭花真是想都沒想過。
這不是為難老太太嗎？
你看誰家老太太會學習了？鬧妖兒呢！
再說啊，老太太也要給年輕人讓路啊。這要是那些年輕人考不過她這個老太太，那不是很丟臉？為了給年輕人留面子，所以陳蘭花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不是她不行，而是體貼啊。
她體貼那些不行的年輕人。
真是太好的一個老人家了。
“青柳你也去學習，別是整天想著攢私房錢，也得有點文化。”這話陳蘭花可不是扒瞎，她屬實是有點羨慕人家關麗娜。你看同樣都是女孩兒，人家關麗娜多自信。
這就跟自家閨女不一樣，自家閨女像是小耗子似的。
不過再一對比村裏人，又覺得自家閨女也是很好的。
對比啊，人就精神了。
陳蘭花：“柳兒啊，你可得用功啊，你們這一茬兒姑娘小子的，你怎麽的也得拔個頭籌啊。”
這老太太雖然自己不行，但是還是希望自家人行，倒是也能顯擺不是？
哦不，不是顯擺，她是實打實為自己家人牛逼而自豪啊！
陳蘭花抿抿嘴，說：“進屋看書去。”
“好。”
幾個人都在主屋，雖說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間，但是冬天裏白天可都是在一個屋兒，要是各個屋子都生爐子或者燒炕，這多浪費？陳蘭花就領著幾個兒子兒媳在主屋的外屋幹活兒。
幾個爺們都在摳山楂籽兒，陳蘭花則是領著女同志縫小抹布。
這個活兒幹了一個多月，奔著兩個月了，還一直有著呢。
陳蘭花就納悶兒：“他們咋的就需要這麽多山楂呢？”
這個活兒幹下來，陳蘭花覺得他們村這些人都能摳出一座山楂小山了。但是那邊倒是一直還要呢。
田甜探頭，一只手扶著門框，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聽關大夫說過的，別看咱這邊是小地方，但是咱縣裏這個罐頭廠是國內最大的幾家罐頭廠之一了。走貨量特別大，而最好賣的就是桃子罐頭和山楂罐頭了。所以要的多。”
陳蘭花瞪眼：“學習去！哪兒都少不了你。”
田甜立刻縮回去，她們都坐在炕上，飯桌放在炕上，幾個人圍著桌子坐好了各自學習呢，雖然課程都一樣，但是大家學習的進度完全不同，所以也是各學各的。
大下午的，雖說天冷，但是倒是有幾分陽光，陳蘭花：“今年過年，咱們倒是能過一個肥年了。”
今年過年晚，是二月中才過年，雖說距離過年還有一段日子，但是到底也是十二月下旬了，眼看著奔著九一年去了，大家還是有些憧憬的。陳蘭花管著家裏的吃喝拉撒呢，少不得要規劃規劃。
“過年買一斤糖塊兒，再買點瓜子兒啊，花生啊啥的，自己炒一炒，也香個嘴兒。”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饞人了，田甜幾個雖然學習，但是耳朵都忍不住豎起來。仔細聽著那些有的沒的呢。
陳蘭花：“年三十兒中午弄條魚，肉也不能少，晚上包餃子……去年過年那會兒，咱們還在山裏逃荒，飯都要吃不上了，都沒過上個正經的年，今年可得好好過個好年。”
“這是必須的。”
幾個人都很讚成了。
陳蘭花：“我跟你們說，咱家……”
“大嘴，大嘴！”激動的聲音傳來，呼哧呼哧的。
陳蘭花立刻起來：“巧嘴啊，我在呢。”
這是兩個“嘴”出名的老姐妹兒，方巧嘴也不會等在門口，那是直接就往裏走，她腳步急促，二話不說推開門，也不意外家裏人都在，說：“大嘴，大嘴啊，大事兒！出大事兒了！”
陳蘭花：“咋的了？”
方巧嘴：“那個啥，快去岸邊，岸邊來了個貨郎！”
陳蘭花：“啥？”
她可真是震驚了，那可是……一把就把手裏的沒縫完的小抹布扔了，一個健步沖出去：“真的假的啊？貨郎來了？”
方巧嘴也激動的嘴唇子都哆嗦，說：“可不是，就是貨郎，我兒子去海邊想砸個冰窟窿抓魚，結果就遇見貨郎了。那貨郎不僅賣東西，還收海鮮幹貨呢。哎呦餵，你去不去啊！”
這哪兒能不去？
別說陳蘭花，就連其他人都驚訝了，一個個都震驚的站了起來。田東更是飛快的從炕上竄下來，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鞋都穿好了，你說哈。
這家子哈，再看熱鬧這個事兒上，總是能夠爆發出一點出人意料的速度的。
陳蘭花：“去去去。當然要去。除了公家的人，我還沒見過外面的老百姓呢。快點，走走走！”
“娘，咱用不用帶啥？”宋春梅問。
陳蘭花：“先去看看，看完了再說。”
他們急匆匆就要往外走，田甜倒是有點心眼多，趕緊問：“村裏知道嗎？”
方巧嘴：“？”
田甜果斷：“我去跟村裏說，你們先去。”
“成。”
大家嗖嗖的往海邊走，那貨郎也是第一次上島，所以倒是也沒說大膽的直接就往裏頭走，誰知道這村子都是啥樣人啊。他們做這行的雖然沒啥特別貴重的貨，但是也不少東西的，那也怕遇見村霸啊！
第一次來，總歸還是小心的。
人家就在海邊等著，方巧嘴倒是能咋呼，嗷嗷的就叫：“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看啊！”
她跟陳蘭花是老姐妹兒，自然是跟她說的細致了點，至於其他人，她就一嗓子了。
“啥？你聽到啥呢？是不是說來貨郎了？”
“貨郎？咱們這邊四面環海啊？貨郎咋來的？”
“我反正是聽見了，趕緊的吧。”
“對對對，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匆匆忙忙的往外走，“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一看啊！”
方巧嘴又喊了兩聲，她們這一茬兒人已經走在最前頭了，真是一個也不落下啊。
大家吵吵嚷嚷的，田富貴正躺在家裏烘腰呢，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他呼啦一下坐起來，說：“外面叫喚什麽呢？”
這房子好了，隔音也好，屋裏還真是聽不清楚，就聽個隱隱約約，但是架不住出來說話的人有點多，倒是也能聽個一二三的。
“啥貨郎的？”周雪花開了口。
她立刻看向宋春菊，說：“你去看看咋回事兒。”
宋春菊：“哎！”
她趕緊出去，正好遇見田貴子，田貴子帶著小跑兒啊，宋春菊趕緊拉住他，問：“貴子，咋回事兒？”
田貴子：“海邊來了個貨郎，你放開，我還得去看看呢。”
田貴子趕緊甩開宋春菊，他一個單純男青年都覺得宋春菊這人沾不得。
晦氣！
田貴子嗖嗖的跑，宋春菊也趕緊進屋：“當家的，當家的啊……出大事兒了，聽說……”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別人家，饒是一貫“雲淡風輕”著稱的宋學禮老娘宋婆子那都邁著小腳兒嗷嗷的往前竄，可不管什麽斯文了。這都多久沒見外人了啊。
嗯，村委會的公家人不算外人。
宋學禮：“娘，你揣錢了嗎？”
宋婆子：“啊對，帶錢，不帶錢去幹什麽！”
她趕緊又要回去，倒是宋學禮說：“鑰匙給我，我回去吧，你先走。我動作快，棗兒你照顧點娘。”
田青棗：“我知道的。”
她扶住了婆婆，宋婆子：“你趕緊松開，我自己走的更快，你扶著我，我還帶個累贅。”
田青棗：“……”
不過她也好脾氣的笑，說：“成，彩雲你們幾個跑快點，先頭兒走，去看看咋回事兒。”
彩雲：“好！”
一家家的都出來了，平日裏有的人慢悠悠的，這個時候可不同尋常了啊。那快的啊！
田甜則是跑到了村委會，小姑娘脆生生的：“村長，村長伯伯~爺爺，爺爺，村裏來貨郎啦！”
關麗娜率先出來，看著她顛顛兒跑來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說：“我們已經知道了，村長還有你爺爺他們都已經先過去了。”
其實貨郎一上岸，他們就第一時間知道了，其實他們是有人在島上巡邏的，倒不是那種正式的巡邏，畢竟這就沒啥必要，但是簡單的巡邏還是有的，只不過因為大家巡邏的同時也撿柴啊，幹活兒啊，所以倒是村裏人倒是沒有察覺。
正是因此，有人一上島就被發現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基本上這些比較偏僻一點的小島，都會有貨郎上島。其實貨郎是他們古代人的說法，他們現在都是叫二道販子。
一般這些二道販子也知道住在島上的這些人去城裏麻煩，所以會帶一些日用品食品什麽的挨個島兜售，同時也收一些海貨，拿到內陸地區去賣。
海鮮這種東西，他們這邊比較多，所以價格算不得優越，但是一些內陸地區還是很喜歡的。也能賣的上就好價格，所以這種收貨的也不少。
不過他們這樣的人也很能壓價，就看誰勝誰負了。
因為對這些還是比較清楚的，所以關麗娜並不覺得有人上島是很詫異的事兒，但是還是挺高興田甜第一時間想到過來通知他們，做事兒有章法啊，她伸手揉了揉田甜毛茸茸的腦袋，說：“田甜啊，你想去看看不？”
田甜點頭：“我這就要去啊。”
關麗娜：“走，我騎車帶你過去。”
“好。”
田甜高興的揚起了嘴角。
關麗娜鎖好門，推著自行車出來，一般不下去運貨，她也不會開著拖拉機突突，都是騎自行車，這樣也更方便一些。關麗娜很快的就載著田甜奔著海邊去了。
一路下坡兒，倒是也快。
他們有車，路上還真是超過不少人，田富貴一家子就被超過了，田富貴陰沈著臉，心情很不愉快。其實吧，田富貴一直想拿下這個關麗娜的，在他看來，再厲害的女人還不是個女人？都是需要男人呵護的。
如果有人關心有人呵護，那自然是會投懷送抱的。
田富貴自認為自己還是有點女人緣的，以前在村裏的時候，他就跟不少小媳婦兒有勾搭，之所以沒人知道是因為他勾搭的小媳婦兒不是他們村，而是外村的。
這就是田富貴的聰明之處了，他作為村首富，還是要面子的，絕對不會鬧得太難看丟人現眼。所以他們村，他只跟槐花有一腿，這個他是不怕的，這可是田大牛自己從中牽線的，那總不至於又自己掀翻了綠帽子。
所以田富貴的相好的都在外村，這就沒人知道。
不過現在就煩惱了。因為穿越，相好的一個都沒了。
田富貴就不是安分的人，而且還挺挑，所以他一把就看上關麗娜了。
關麗娜長得好，又是這邊的人，還是公家的人。據說，她娘家條件也好，這麽多優點，田富貴早就盯上了。他其實不介意蹬了宋春菊再換一個的。
以前把宋春菊扶正是為了讓兒子有個嫡出的身份，現在看來這邊好像也不在乎這些，所以他就沒有心思留著宋春菊了。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關麗娜。之所以遲遲沒有表現出來，並且前進一步，那是因為關麗娜真的不好相與，想來也是，條件好的姑娘多少是有幾分傲氣的。
他自然不能貿然前進，總是要慢慢的籌謀。
可雖然還沒前進一步，但是看著關麗娜對別人好，他還是不高興的，在他看來，關麗娜如果跟了他，這自行車也該是他家的了。既然是他家的，那麽馱著別人給別人用，那不就是浪費他的東西？
田富貴心裏不高興。
宋春菊完全不知道田富貴的心情，她只以為田富貴不滿意關麗娜對田甜親切。
她低聲說道：“田甜這個丫頭就是個馬屁精，最是會哄人了，你看看關麗娜還有張宏，對她都挺好的，不過再好也沒有用，早晚有一天他們就會知道，還是咱們家孩子腳踏實地這樣的才是好孩子。那樣油嘴滑舌的小丫頭，就不是個好東西。再說，一個女娃兒能有什麽用？”
她想要安慰自己男人，但是卻安慰不到點子上，她壓根就不知道田富貴不滿意什麽。
田富貴瞄了宋春菊一眼，心裏厭煩，但是嘴上卻說：“別說了，趕緊走吧，她跟咱家沒關系。”
在徹底將關麗娜掌握住之前，他是不會露出來一點的，也堅決不會休了宋春菊，家裏還指望她幹活兒呢。其實就算是跟宋春菊離婚，他也是要打算籠絡住宋春菊不離開田家的，有這麽一個人，那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勞動力。
離婚不離家，也是可以的吧？
他逃荒的時候就無數次後悔怎麽就讓先頭兒那個離開他們家回娘家了呢，若不然，那就多一個勞動力啊！真是虧了。所以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田富貴不會再犯。
他咳嗽一聲，說：“走吧。”
“好。”
“你們兩個嘀咕什麽呢？趕緊走，真是的，春菊啊，你也別讓我說你，整天纏著男人，像什麽話！”她最是見不得兒媳婦兒纏著兒子，真是沒眼看。
宋春菊小心翼翼的：“娘，我知道了。”
周雪花哼了一聲，心裏越發的看不起宋春菊。
就她看，這個還不如先頭兒那個呢，那個最起碼是個正經人，這個還沒成親就跟她兒子攪合在一起懷上了呢。她哪裏看得起？周雪花又哼哼一聲，走的更快了一些。
再看前頭關麗娜已經載著田甜都遠遠的只能看到模糊的背影了，更是忿忿：“憑啥不載著我大孫子？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麽好的？就算不載著我大孫子，也該尊老愛幼，來載著我啊！就這還當官兒呢，啊呸！就不是個好東西，一輩子嫁不出去的玩意兒。”
她腳步飛快，但是真是越走越氣。
周雪花最恨的是誰呢？
不是老對家陳蘭花，也不是總是說她閑話的方巧嘴，甚至不是其他孫慧芳石秀桂宋婆子這些同齡老太太。她最恨的是上輩子的朝廷，那該死的朝廷，該死的王爺們，如果不是他們作死鬧騰，他們哪裏就至於逃荒了？
如果不逃荒，她還是田家村首富，她家可是有錢有糧，用得起幫傭的。
現在呢？
凡事兒都要靠自己，他們家反倒是算什麽富貴人家了，真是想一想就惱火啊！
周雪花：“那該死的封建社會，該死的王爺，我詛咒你們全都見閻王，下十八層地獄去吧。奶奶個腿兒！”
想她周雪花，如果還是過去的好日子，用得著羨慕別人？
都該是別人羨慕她啊！
就很氣！
周雪花一路罵罵咧咧，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罵誰，就很迷茫。
該說不說，這田富貴家老娘，確實是有點暴躁啊！
可不管咋說，大家還是奔著山下去了。
這會兒啊，誰管周雪花又發什麽瘋！
貨郎，貨郎啊！
他們這頭兒還在趕路呢，那頭兒第一波出發的人已經到了海邊了，第一波當然不是陳蘭花方巧嘴他們，而是村委會的人，田老頭兒田遠山就是副村長，也在其中。
張宏騎自行車載著他，那一路……風馳電掣！
他老頭兒覺得這感覺真是不賴啊！
而且吧，自行車還真是不錯的一個代步工具。
這在島上到處跑，其實還挺省事兒的，就是不便宜。田老頭兒糾結啊！
他琢磨著要不要攢錢買一臺的功夫，人已經到了岸邊，貨郎小哥抄著手找了一個石頭邊兒蹲著，算是擋風了，十二月末，這天兒能不冷嗎？
田老頭兒：“人在哪兒呢。”
他一眼就看見了。
貨郎小哥兒過來是開著一輛小三輪的，車子停在岸邊了。
他也看到田遠山他們了，趕緊起來：“大叔看一看東西？我這邊可不少好東西。都是實用的。”
他抄著手，動作也挺麻溜兒的。
古懷民：“我是魚石島村的村長，小哥你這賣的都是啥？”
貨郎小哥也沒想到這位是村長，趕緊客氣的說：“村長好村長好，我這邊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你看看，有糖塊兒對聯福字這些，還有一些點心什麽的。”
這年底賣東西，自然都是賣這些了。
古懷民笑了：“那我可真的看看，我看看對聯。”
貨郎小哥：“成，這啥樣都有，哎不是，我以前一直以為這個島是無人島，都沒來過這邊。”
古懷民淡定的很，笑著說：“這你就說對了，這個島以前確實是無人島來著。我們是今年夏天從別的地兒整體搬遷過來的。”
貨郎小哥：“哎呦餵，我就說啊！以前沒聽說過這邊有人，你們咋想的啊，咋搬到這邊了啊，又遠物資也算不得豐富。”
古懷民：“都是上頭安排的，咱也就是讓搬哪兒就搬哪兒，總歸有個落腳的地方。小哥你是本地人？”
貨郎小哥：“我是縣裏的，專門做小買賣的，一般也是往各個島跑。賣點東西，主要也是收海貨，你們如果有合適的海產可以賣給我，我保證給你們個優越的價格。總比你們自己坐船去縣裏賣更省時省力。”
他們這些做二道販子的，靠著賣東西其實賺不到幾個錢，不過就是當捎兒罷了，他們主要是收幹海鮮，靠這個賺錢呢。不然圖什麽？
他樂呵呵的，古懷民倒是說：“你要是收海鮮，我估摸著收不上來多少，你看看吧，我們主要是過來時間不長，也沒太多東西。再說，我們原本都是住在內陸的，不擅長打魚，這還沒咋學會呢。”
貨郎小哥：“！”
啥玩意兒？
你們內陸搬到島上是幹啥！
你們不會打魚住島上這像話嗎？
“你這是自己開著三輪過來的啊，走了多長時間啊？”古懷民倒是好奇的很。
貨郎小哥：“嗐，別提了，這冰面太滑了，我一路過來十多個小時了。”
“啥玩意兒？”
就連田遠山都懵逼了。
這是迷路了？
貨郎小哥趕緊解釋：“我不是直接過來，我是先去了海洋島，然後又去了蘇麗島，又從那邊過來。不過要從縣裏直接過來恐怕也得四五個小時吧？這冰太滑了，我這三輪也不敢開得快。”
在冰面上開車，只有他這樣長這麽幹的老手兒敢了。但是是換個一般人都未必敢的。
要不說，這活兒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幹的。
他叨咕起來，最後補充：“我是打小兒就跟著我爹幹這個，我習慣了在冰面上開車，而且有指南針又熟悉，所以大體能分辨方向，這換了個別人，可真是未必行。不過我也就是敢年底跑，早一點是半點不敢的，這冰面不凍實惠了，誰敢折騰啊，不要命了啊！要說起來，我們掙點錢都是要命的錢啊。”
這活兒沒他說的這麽危險，但是如果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又比他說的還危險。
這時已經不止村委會的幾個人了，又過來一撥人，像是陳蘭花他們都到了，一到就聽到這些，真是覺得村裏再三提醒他們註意安全是對的。
屬實是挺嚇人啊。
陳蘭花急切：“小夥子你這都帶了什麽給我看看。”
黑瘦小夥兒立刻：“成啊，你看看。”
他說：“我這主要帶的是年貨，雖說今年過年不算早，但是準備年貨可不能拖到最後，早點準備也是對的啊！”
陳蘭花方巧嘴一幹人等都點頭。
大家很快的給貨郎圍上了，還別說，這貨郎小哥帶的年貨確實比村裏賣的品種多，像是村裏賣糖，也不過就是三種，一種是散裝的棗骨兒水果糖，一種是帶單個包裝的橘瓣水果糖，兩種糖價錢一樣。再有就是比他們貴一點的大白兔奶糖了。
但是貨郎這裏倒是品種多，還有什麽金絲猴奶糖，高粱飴軟糖，還有花生糖，這些都是沒見過的。
當然了，村委會有的大白兔和棗骨水果糖，他這裏也是有的，這裏有五種呢。
陳蘭花看著糖的品種都這麽多，高興的直搓手，說：“這幾種，我都要！”
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太豪氣了！
貨郎小哥瞬間眉開眼笑：“大娘來多少？一樣來一斤還是一樣來兩斤？”
他念叨：“這東西也放不壞，過年吃的多的。”
陳蘭花：“一樣來二兩！”
貨郎小哥：“好，一樣來二斤，啊不對，一樣來二兩？”
他懵了，呆滯的看著陳蘭花，陳蘭花：“咋？一樣來二兩不行？買那麽多吃的完嗎？再說不嘗嘗哪知道哪個好吃？”
貨郎小哥：“不是，這玩意兒可壓秤了，二兩其實沒多少……”
“夠吃！我家才五個孩子！一斤夠了，頂頂夠了。”以前在田家村的時候，他們過年買麥芽糖，一斤都夠的，一人分一塊就好，那吃多少是多？
貨郎小哥：“……”
恍恍惚惚。
方巧嘴：“哎呀，大嘴，還是你聰明，這樣買最好不過，每樣都能吃到，我也一樣來二兩。”
大家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後趕到的宋婆子聽了這話都默默點頭，覺得這個親家雖然好說小話兒，沒啥素質，但是過日子是個會算計的。這主意真不錯。
“咱家也各買二兩吧。”
貨郎小哥：“……”
再次恍恍惚惚，你們村都這麽買東西的嗎？
“這是啥？”
“哦，這是年糕，回家蒸一蒸，然後撒上白糖，賊好吃。過年哪能不吃年糕？年糕年糕，年年高升啊！過年可不能沒有。你瞅，這年糕的可放了不少紅豆呢。”
陳蘭花心動了，主要是，沒吃過啊！
她猶猶豫豫：“這個咋賣？看著就不像是便宜的東西。”
“九毛一斤。”
陳蘭花倒吸一口氣，真的不怎麽便宜啊。
“陳蘭花你幹啥占據前面的位置？你不買就讓一讓，買了就趕緊走，別耽誤人，你不買我還要買呢。”孫慧芳叫了出來。她就是看不上陳蘭花。
陳蘭花呵呵冷笑：“誰讓你來得晚了？那你就在後面等著吧。”
她揚了揚下巴，又說：“就說的好像你能買多少似的？”
“你你你，總歸我買的比你多。”
“你就吹吧你！”
“我……”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嘴我一嘴的吵了起來。
周雪花趁機擠上前，說：“我看看，我得看看。大孫子哎，你快來看看想要啥，奶給你買！”
貨郎小哥：“呼！”總算是來了一個大戶。
田耀祖使勁兒往人群裏擠，一看這些好東西，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上手就想抓，貨郎小哥：“哎呀我去！這可不行！你稱好了再抓！”
周雪花：“不吃怎麽知道好不好？你讓我們都嘗一嘗！”
她也伸手了，貨郎小哥趕緊按住袋子，說：“大娘，大娘啊，這可不行，我這個可不能嘗，這你嘗我也嘗，我這東西就不用賣了，我這些東西都不夠你們村子嘗的，這個真不行。”
周雪花瞪眼睛，一雙吊梢眼兒挑的高高的，一看就是個刻薄老太太，她撇嘴說：“你就你這小家子氣蛐蛐一樣摳搜，能賣出去多少東西？我告訴你，我可是大戶！”
貨郎小哥：沒看出來。
他陪著笑臉，說：“我這小本買賣，真不成真不成，您看看，我這東西不少，除了有糖塊兒，還有點心，這走禮什麽的都挺好的，還有罐頭呢。”
周雪花以為沒有嘗到而遺憾的咋舌，倒是田耀祖習慣的為所欲為，咣當一下子坐在地上，蹬腿兒就哭：“我要吃我要吃，憑啥不給我吃？奶你給我買，我都要，我都要啊！”
這倒是不沖著貨郎小哥，他雖然任性又缺德，但是也知道這陌生人不會容著他，他這麽鬧，為的是讓他奶花錢給他買。
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娃兒，咋能不給他買？
他是小皇帝，是小皇帝啊！
“我要吃，奶你給我買，我都要，我都要嗚嗚嗚……”
他就地開始打滾兒。
周雪花怒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都是你，你給我孫子嘗一嘗有什麽！非得讓他哭成這樣？都是你的錯！你個癟犢子。”
貨郎小哥震驚的無語了：“……”
媽媽呀。
他其實也算是經驗豐富的小販子了，但是這樣的經驗真真兒不多啊。
這孩子看著也不小了啊。
還有這老太太，說的這叫人話嗎？他見過無理取鬧的老太太，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
古懷民無語，他張望了一下，看到了田富貴，說：“田富貴，你把你兒子拽出去，買東西就趕緊買趕緊走，不買就在一邊兒看著，你們這麽鬧騰，人家怎麽賣東西？還有周雪花，你不買就出去，嘴巴放幹凈點，你在村裏沒人跟你計較，你出去還這樣，人家不扇你才怪！你多少也有點素質。別給咱村丟人。”
田富貴臉色又難看了，但是還是很快的恢覆過來，上前勸導：“娘，你這是幹什麽，讓人看笑話了不是？咱家也不差這麽點年貨的錢。你這樣多不好。”
他擡頭沖著貨郎小哥：“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家這孩子慣壞了。”
貨郎小哥：“沒事兒沒事兒。”
我看你家老娘也是被慣壞了。
這啥人啊。
陳蘭花：“去去去，我先買。”
孫慧芳：“我先來。”
這頭兒有爭搶，那頭兒有求饒。
青槐湊到了田老頭兒身邊，苦哈哈：“大伯，大伯我求你了，給我預支點錢吧，這麽多年貨，讓我買點吧。”
姜湧泉也叭叭叭呢：“娘，咱家也多買點吧，求你了。”
蘭妮子楚楚可憐的一會兒看看青槐，一會兒又看看田貴子，再去看姜湧泉。
石秀桂：“這東西真好啊，可憐我家日子過得艱難，不然我真是……算了算了，還是別買了，買不起啊。”
蘭妮子紅著眼睛：“娘，都是我沒讓你和爹，還有弟弟過上好日子。”
再繼續瞄著舔狗。
她察覺到一道視線，就見田大牛看了過來，她趕緊垂首，可憐巴巴。
古懷民瞅著這一出兒又一出兒，挑挑眉，他深深懷疑，他們村折騰完，這貨郎小哥恐怕再也不回來了。
“都給我讓讓！”關麗娜終於叫了出來，她直接上前，說：“給我稱一斤高粱飴一斤金絲猴奶糖。”
又說：“炒花生給我來五斤，另外再給我二斤蜜棗，算了，也來五斤吧，我看看還有啥……”
總算是來了一個大戶，關麗娜呼哧呼哧的買了一通，又喊上古懷民選上一些對聯，這才退出去。因為關麗娜開了一個好頭兒，大家總算是不叨叨了。
陳蘭花：“那我家要二斤花生，蜜棗，蜜棗也要二斤吧。”
他家也不知道啥樣的好，但是關麗娜都買了，跟著學總是對的。
不過他家除了這幾樣，還買了年糕，這樣寓意好的東西，還是要買的。陳蘭花真是頂頂不舍得花錢，可是該買還是要買的，過年啊！畢竟這可是過年啊！
宋春梅跟王山杏因為幹活兒手裏都是有些錢的。她猶猶豫豫，猶豫著要不要也買一點，田甜湊到她媽媽面前，眼巴巴的，宋春梅戳一下閨女的額頭，說：“你就知道吃。”
田甜撒嬌：“吃了才能長高個兒啊。”
大概是挨過餓，所以他們村子的人對吃的東西還是有種本能倉鼠心態的。
宋春梅又猶豫了一下，說：“這玩意兒也不當飽啊。”
田甜：“買一點嘛，就一點點。”
可別說田甜不懂事兒，其實啊，各家的孩子都在磨著自家人呢。他們哪見過這個啊！
宋春梅思考來思考去，說：“那買點炒花生。”
這個最實在了，糖塊兒那東西吃個稀罕，不實在啊。
婆婆為過年買了一些就夠了，她沒打算再買，賺錢可不容易。
宋春梅：“我來二斤炒花生。”
王山杏一看，趕緊跟上：“那我也來二斤吧。”
她大嫂是個會過日子的，跟著學倒是不會錯。
王山杏是個很樂意跟人學的人。
“奶、快買快買，我也要……他們都買了，我也要，賠錢貨都有好吃的，我也得要，奶……”已經被拉出人群的田耀祖又開始打滾兒了。
好端端的衣服已經臟的不能看了。
田富貴：“田耀祖，你給我停下，聽到沒有？不然我可要動手了。”
田富貴嚴肅起來，田耀祖還是害怕這個親爹的，剛想求饒，宋春菊立刻沖上來，將田耀祖抱在懷裏，說：“當家的，你這是幹啥，他還是個孩子啊，孩子嘴饞有什麽錯？娘，娘，你給耀祖買一點吧，求你了。”
宋春菊抱著田耀祖，跪在地上。
周圍眾人：“……”
貨郎小哥：“……”
尼瑪，見識了。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田富貴，覺得這哥們也是艱難，兒子是個熊孩子，老娘是個胡攪蠻纏的，媳婦兒也是個拎不清的，真慘！
田富貴揉了揉太陽穴，十分為難的樣子，無奈說：“我不管你們了，隨便你們吧。”
他似乎是氣極了，徑自走向一邊。
這一側正是關麗娜站著的方向，她買完東西並沒有走，反倒是留了下來。畢竟啊，他們村委會的人在，大家還能少鬧騰幾分。田富貴沖著關麗娜過來，關麗娜倒是沒想太多。
“小關大夫你回去麽？不如一起走？”
他創造著單獨相處的機會，關麗娜搖頭：“我先不走，你先回去吧。”
田富貴一頓，隨即露出苦笑：“算了，我也別走了，不然家裏幾個還不一定怎麽鬧騰，有我在總歸穩著點，別給咱村丟人。”
他這話一出，關麗娜擡頭看了田富貴一眼。
她抿抿嘴，沒說什麽。
倒是田甜顛顛兒的跑過來了，活潑雀躍，她笑瞇瞇的問：“小關大夫，那邊還有賣煮臘八粥的糧食呢，都是配好的，你買嗎？”
關麗娜笑著說：“我就不買了，古村長他們在哪兒呢，他們買也一樣，我們反正一起過年。”
田甜點頭，哦了一聲，又好奇的問：“你過年不回家嗎？”
關麗娜：“不回啊，這是你們過來的第一個年頭兒，我們村委會的人都要留下來陪你們過年的。”
他們前三年都是不允許請假的。
不過這個關麗娜沒有直接說出來，她笑著說：“我想跟田甜一起過年啊，你高不高興？”
田甜嘴角翹了起來：“當然高興啊！關大夫你人最好了。”
田甜早早就發誓哦，自己要變成像小關大夫一樣的人，又聰明又有學問又能幹，做一個很厲害的人。
她脆生生的：“那等過年大掃除的時候，小關大夫你叫我啊，我能幫忙的。”
關麗娜：“這麽好啊？”
田甜點頭：“對啊，我可是很能幹的！”
關麗娜又笑了，她揉揉田甜的頭，把她的毛線帽都揉歪了，田甜眼睛圓溜溜兒的，糯唧唧的說：“關大夫你幹嘛呀。”
關麗娜：“看你可愛啊！來，給你棗吃，我還蠻愛吃蜜棗的，就是這個太甜了，你吃完可要漱口刷牙，不然很容易蛀牙的。”
田甜：“謝謝關大夫，我不要啦。”
這是小關大夫花錢買的，田甜可是不好意思要的，她又不是占便宜的小孩子。
關麗娜哪裏看不出來小孩子想什麽？
她不客氣的抓了一把塞給田甜，蜜棗都有單獨的包裝，倒是也不會黏黏糊糊，她說：“不要也得要，走，你幫我幹點活兒。這個就當做報酬了。”
田甜：“咦？幹啥啊？”
關麗娜：“走，我們過去。”
她牽著小女孩兒就走，田富貴：“你們……”
田甜：“謔！富貴伯你咋在這兒？”
田富貴嘴角抽了抽，覺得田甜這臭丫頭片子真是面目可憎啊！
什麽叫他咋在這兒？
他他娘的一直在這兒好嗎！
這麽大人，看不見嗎？
你是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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