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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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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2016年4月9日

畫了一天的畫,好無聊,這幾天溫度驟然下降,雨也斷斷續續的下,每天都不想出門,只想裹在被子裏喝點酒,看看電影,畫畫漫畫。

——尤夏的日記

19.

外頭又下雨,一陣一陣的,說來就來,說停就停,喬新來月經了,身體不舒服,貼著暖寶寶躺了半天,吃完午飯又回去躺著,想必今天是不會出門了。

恢弘大氣的高宅深巷也好,清新寧靜噢噢小橋流水也罷,能畫的幾乎畫了個遍,尤夏最近總忘偏僻地跑,聽山澗清泉,看飛鳥群集,畫田園詩意。

下午二點,停雨了,尤夏夾著速寫本出門,風很涼,吹的人不太舒服,都已經走到了天心橋,她還是折回來套了件大衣,再到酒坊買了半斤綠茶梅子酒,暖暖身子,振振精神。

尤夏沿著小土路往山腳走,眼看著纏繞在山間的雲霧越發的濃,轟隆一聲巨雷,震得人心都在顫抖。下一秒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即便是打著傘,也擋不出從四面八方伴著呼嘯的狂風撲打過來的雨。

鞋子濕了,褲腳濕了,畫本也濕了。

尤夏眺望著來時的方向,這距離吧好像有點遠,這時候折回去,怕是沒走一半的路程全身都得濕透。

轟隆隆——

又是一聲驚雷。

尤夏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一個石頭搭的小屋子,只有三面墻一個頂,應該暫時能將就避避雨。

走過狹窄的小石橋,沿著蜿蜒的石板路直通向小屋,她站進去,四處看了看,不漏雨,也挺寬敞,不說多麽溫暖,至少不讓自己淋成個落湯雞。

尤夏從速寫本上撕下兩張紙,墊在墻邊的石凳上便坐了下去,心想著,反正已經淪落至此,不如靜心好好的賞欣賞這煙雨濛濛的好景致。

沒有霧霾,沒有尾氣,沒有城市的喧囂,像個世外桃源,只有迷蒙的青山,層疊的濃霧,跳動的水窪,還有自然的芳草味,濃韻的泥土味……

一個黑影直奔自己而來,尤夏沒戴眼鏡,等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楚,又是荊朋。

最近怎麽總撞上這小子。

未待她開口,荊朋自個抱怨一句,“什麽破天,老子都特麽要濕透了。”

尤夏咽下要說的話,“正常。”

“呦,李尤夏。”荊朋輕笑著坐到自己對面,“倒黴的不止我啊。”

他張著兩條大長腿,撩起衣服就往臉上抹,露出小腹結實的肌肉來,很是養眼。

尤夏移開目光,繼續畫自己的畫。

“這環境都能畫下去,佩服。”

“你要是多畫兩張也不至於被顧老頭懟成那樣。”

“我還就不愛搭理他了。”荊朋擰了擰褲腳的水,看著畫畫的人,“最近老見你啊,李尤夏,你跟蹤我呢?”

“……”尤夏故意順著他話說,“對,搶劫。”

荊朋掏了掏口袋,把一包煙一個打火機扔給她,“就這點寶貝。”

尤夏又給他扔了回去,荊朋一把接住,“不要?”

“看不上。”

荊朋笑了笑,拿出根煙放到嘴裏叼著,“抽過這種沒?”他搖搖手中的煙盒,“黃金葉。”

“沒有。”

“試試?”他眉梢輕挑,“還不錯。”

“不用。”

“客氣啥?”

“真不用。”尤夏又說,“謝謝。”

荊朋盯著她看了幾秒,冷不丁笑出聲,“你這人。”

“怎麽?”

“沒怎麽,挺好。”荊朋自個點上煙,笑瞇瞇的抽上。

半晌,一個穿著大紅色雨衣的婦人趕著一群羊向他們兩走過來,尤夏抱著速寫本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羊棚?”

“老子姓荊。”荊朋正打著游戲,聞聲抽空擡下眼,就望見那一大群羊,少說十五只,他趕緊站了起來,撣了撣屁股,一臉嫌棄,“我.操。”

兩人並排站在檐下,一同沈默著,等羊群過來,然而婦人趕著羊群直接從他們身前走過去,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荊朋松了口氣,重新坐下來,繼續游戲。

雨水濺到尤夏的鞋子上,她往後退了兩步,依舊筆直的站著,這破天氣,什麽時候能停雨啊。

“別急,慢慢等唄。”

“嗯。”

“等會還不停就讓文瑞送傘來。”

“他怕是找不到這個地方。”

“慌什麽,實在不行老子背著你跑。”

尤夏看向他,荊朋感受到她的目光,擡起雙眼,額頭幾道淺淺的擡頭紋,“看什麽?老子有女朋友,想都別想。”

“……”尤夏坐了回去,拿起畫板放在腿上,嗤笑一聲,“瞧你美得。”

“那是。”



20.

2016年4月11日

今早,我和同學們去租了自行車,準備騎行沱川其他的村落景點看一看,班長在前頭領路,我只管跟在後頭,男生騎車快,一不留神就離我們遠了些,一個個又停在路邊等我們,一路上青山碧水,風吹鳥鳴,我們也給這幅恬淡古雅的天然水墨畫添了幾分生命力。

最近天涼,我們個個穿的厚厚的,騎不了多久,又熱的脫了外套系在腰間。我們去看了天門山瀑布,金剛嶺紅豆杉群,東山寺的掛滿系祈福紅條的千年苦櫧樹,還去了名字格外美妙的白石塢村和月嶺腳村。看著這些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一個個仿佛與世隔絕,讓人心曠神怡。

我們往回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四周黑咕隆咚的,只有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和照不明的前路。

我不怕黑,卻怕鬼,尤其是這種靜到人心慌的山間夜路,一丁點的動靜就能嚇的心臟咚咚跳。

這不,正走著神,身後猝不及防一聲尖銳的鈴鐺聲。

我直接嚇到漂移。

“李尤夏!”

結果很美妙,後頭的人沒剎住車。

叮鈴咣鐺——

砰砰砰——

我的腰被車把蹭到,刮破了一大塊皮,上了藥,到現在還疼著,膝蓋上也破了皮,估計明天又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可憐的趴在床上躺著記日記,動都不敢動。

哎,我的女兒紅,我的紅血糯。

我的桃花雪曲啊。

——尤夏的日記

21.

長達半月的寫生就快要結束了,臨行前一天早晨,大家還在熟睡,尤夏起床出去最後再拍點照片,這一路上很熱鬧,有剛到的一批學生,緊跟著導游後頭聽講解,個個臉上掛滿了新奇。

尤夏很喜歡拍照,從前就拍了不少,今天又從墻瓦拍到溪橋,從男女老少拍到牛馬狗羊,從地上的碎菊花拍到鍋裏翻炒的青茶葉……

重新走上一遍高墻深巷,看大夫第,小姐樓,雲溪別墅,逛花廳,民宿,天井祠堂……

走前,再去拜一次菩薩吧。

最後,尤夏沿著山梯往菩薩頂去,取了三根廟外放著的免費香火,給觀世音菩薩供香。

她喜歡一個人,喜歡安靜,跪在蒲團上,無所求,無所想,只是貪圖這難有的片刻清凈。

再睜眼,身旁同跪著一個人。

“文柯?”她輕聲輕語。

文柯睜開眼睛,側臉與她對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尤夏站了起來,往廟外走,文柯也起身跟上來。

她問他,“你怎麽在這?”

“快走了,隨便逛逛。”

“我也是。”

文柯往山上看,“你要繼續上山嗎?”

“不去了,懶得爬。”

“那一起下去吧。”

“好。”

香火寥寥,一男一女,一前一後,漸漸遠去。

文柯問,

“你許願了?”

“沒有。”

長久的沈默。

“你呢?”

“許了。”

“成畫家?”

“不是。”

“臺球?”

“不是。”他看著她的背影,輕輕的笑了起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噢。”

22.

晚上聚餐,幾個男同學要了好幾箱酒來,有三四個能說會道的,把顧老頭的馬屁拍上天。

顧老頭喝多了,談天說地一個人嘮叨了一個多小時,中途回屋躺了半個小時,又過來嘮叨一通。

有女同學逞強,啤酒喝完喝白酒,最後躺在班長懷裏,走兩步,掉頭哇啦哇啦的吐。

她們喝的都有些多,有的吐的不成樣,有的暈的不省人事,弄得寢室狼藉一片。

大半夜,尤夏下樓給她們買蜂蜜水去,剛到樓梯拐彎處,一個黑影撞了過來。

尤夏迅疾一個閃身躲了過去,皺著眉頭看來人。

“不看路?”

“對……對不住。”荊朋一身酒氣,手裏擰著啤酒瓶,咣當一下掉在地上,沒有碎,慢慢滾到墻角,他雙眼泛紅,模樣有些落魄。

“你喝多了?”

荊朋左搖右晃的,眼看著就要撞墻,尤夏伸手扶他一把,“不知道你們一個個逞什麽能。”

荊朋甩開她,突然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關你屁事,

……

你知道什麽?

……

輪到你來說老子?”

尤夏懶得看他撒酒瘋,要從旁邊走,剛邁兩步,被他一把拽了回來。

“你……”荊朋伸手指了指尤夏,“閃開。”

“神經。”尤夏打開他的手,下樓去了。

身後的大爺還在嚷嚷。

“閃開。”

“閃開。”



23.

2016年4月15日

整整兩周,時間過得飛快,好像畫了不少的作業,再回過頭去看好像又沒有多少。

我們正在去往福建漳州的路上,十一點半了,還沒到服務區,肚子有些餓,突然想念理坑河邊小店的餛飩,個數不多,肉也不多,可是味道很好,還想念橋邊賣串串的老太太,總是笑瞇瞇的,動作慢的很,做著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還有古樓裏聽上去神神秘秘的雲名面,盡管很油膩,但是超級香。

大街上那條亂竄的憂郁的黃狗,不知道現在在幹什麽,餓不餓,睡覺了沒,還有桃花酒坊那一池的紅鯉,游來游去的特可愛,荷包紅鯉啊,好想再吃一次,我要餓瘋了。

——尤夏的日記

到了服務區,尤夏和喬新下去吃飯,一碗普普通通的牛肉面要了三十六塊,簡直喪盡天良。

嘉杏:“聽說阿朋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王曼:“我去,我說怎麽感覺昨晚不太正常,喝成那鬼樣,我今早還見他吐了呢。”

喬新突然說:“你兩小聲點。”

“噢。”王曼捂捂嘴,做賊心虛的四周瞄了瞄,壓低了聲音,“為啥分啊。”

嘉杏說:“不知道了。”

尤夏低頭吃面,聽著同桌三人的對話,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滿腦子都是昨天晚上他醉醺醺的那個樣子。

眼睛通紅,通紅的。



水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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