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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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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這日,正逢一年一度的廟會,除了正在當差的連文柏沒有空,一家閑人便都收拾收拾,陪老夫人去逛廟會了。

老夫人走在前頭,帶著人禮佛結束,又大手一揮,吩咐大家不必拘謹,說難得在這麽熱鬧的時候看到這麽多年輕人聚在一起,讓眾人大可玩個痛快敞亮,自己則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與幾個老嬤嬤喝喝清茶說說閑話。

目前借住在連府的表姑娘有兩位,除了洛無雙,另一位叫做孟芙蓉,是老夫人娘家的後生輩,模樣周正,舉止端莊,是個閨秀氣兒十足的姑娘。兩個年輕的姑娘得了吩咐,自然而然就湊在了一塊,洛無雙見她性格內斂,凡事難以盡興,便做主拉住了她的手,跑在人間香火鼎盛的廟會中,在各種民俗氣兒頗盛的舞獅、戲劇、彩車中樂此不疲的鉆來竄去,洛無雙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只覺得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恨不得各種犄角旮旯全都走一遍。孟芙蓉也是樂不可支,但也累的直呼:“洛姑娘,你慢點跑,我都走不動了。”

又聽見了路旁各色鋪子的吆喝,賣貨郎的口才一個賽一個的好,各種吉祥話恭賀聲隨口就來,說什麽為家人為心上人求個祝願,點個福祉,便引得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們嘰嘰喳喳的一擁而上,將販賣各種小玩意的鋪面圍得水洩不通。

兩人說笑著路過了一間可以自選香料的鋪子,孟芙蓉留意後便停了停腳步,問老板仔細詢問各種藥材的作用還有功效。被人打趣了一句姑娘是送給心上人的吧?又瞬間紅了雙頰。

洛無雙倒沒她這麽細膩,只是隨手指了一個香包,又從商販那兒討了一個小木舀,漫不經心的裝撿起各色的藥材,隨口說:“大哥哥今天沒來廟會,想他平日裏對我們也總是關懷備至,多有照顧,我尋思吧要是只顧著自己玩得暢快了,卻將他遺忘在腦後,未免也太不識好歹了,那我便帶一個香包回去送給他吧。”

洛無雙埋著頭,兀自在各色藥材中挑挑揀揀,並沒有發現身邊的孟芙蓉忽然頓了頓笑容,眼中的暗色一閃而逝,又附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嬤嬤眼尖看見了這邊的情形,便笑著說:“老夫人你看,兩位姑娘真是有心了,那想必都是為大公子討的好彩頭吧。”

老夫人將目光落在兩個說說笑笑的姑娘身上,心思一轉,對身邊的嬤嬤說:“去問問兩位姑娘的香包裝撿好了嗎,好了就幫她們收起來,再去問問星兒,如果能借他的手轉贈給他大哥,那就再好不過了。”

嬤嬤對她的意思心領神會,順利就拿到了兩個香包,便去找了連星,說:“兩位姑娘尋常也難見到大公子,那就麻煩小公子當回信人了。”

連星正站在一棵古槐樹下看猴戲,聞聲便背過身去,一副被打攪了興致非常不爽,但又礙於她是長輩不好輕易甩臉子,便只好擺出一副愛答不理十分不情願的樣子。

嬤嬤只好說:“這是老夫人的意思,她說這兩個都是好姑娘,但和大公子之間的事一直也沒個眉目,老夫人就想著或許可以借由這個香包看一看大公子的想法……這不顧及著姑娘家的面子薄,這才讓小公子出馬試一試。”

連星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遠處庇蔭喝茶的老夫人,老夫人便隱晦的對他使了個眼色。

他們這位老祖母啊,這麽多年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樂的牽姻緣線。連星不禁失笑,揚了揚嘴角道:“好啊。”

嬤嬤便說:“這個藍色的香包,是孟姑娘的一片心意。”

連星便轉眼看了看正一臉期待的絞著帕子盯著他的孟芙蓉。連星心思聰穎,早就看出來了,孟家這位表姑娘對連文柏十分上心,身後又有老夫人這一門大靠背在,恐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奔著連府當家娘子的位置來的。怎麽說,這位表姐的身後多多少少還有老夫人娘家人的面子在,他便也樂的賞她幾分臉,於是對她輕輕一頷首,便接過了那個藍色的香包。

連星又轉眼看向了洛無雙,至於她嘛,這麽潑辣又彪悍的女子,原以為她執意留在連府就是個自討沒趣的舉動,也會落得個惹人憎惡的處境,卻沒想到她反倒成了全家最討老夫人歡心的獨一份,老夫人話裏話外明裏暗裏也有意透露出對她的十分滿意,就是不知道大哥更偏愛哪一個?

對視的一瞬間,連星的心思百轉,又忽然冒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於是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加深。

嬤嬤沒看出他的一肚子壞水,還一本正經的與他交代:“這個胭脂色的香包,是洛姑娘親自選的,小公子記住了嗎。”

連星似笑非笑的說:“記住了,我會如實轉告大哥的。”

嬤嬤心事重重的走回去,對老夫人說自己的看法:“孟姑娘挑的這個顏色,一看就是按照大公子平日裏的偏好挑選的,說起來,這孟姑娘對大公子倒是存了十分細膩的心思了,才能將他的喜好厭惡捉摸的如此清楚。只是,洛姑娘這兒就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了,我倒怎麽也猜不透洛姑娘是個什麽想法,那滿面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她一個也不著眼,怎麽偏偏就選了個胭脂色?這個顏色就夠讓人頭痛的了,老夫人你是沒看見那上面草綠色的刺繡又有多紮眼,鵪鶉不像鵪鶉野雞不像野雞,儼然一個四不像的水鴨子,這可是送給男子佩戴的,這如何能像話!還有那個顏色,胭脂配草綠,這個顏色它不對勁啊。”

老夫人被她的愁眉苦臉逗得一樂,清了清嗓子說:“胭脂色怎麽了,我就喜歡胭脂色,這顏色多亮眼啊,送給男子如何就送不得了,要我來說啊,這男子要是喜歡一個人,別說什麽胭脂色水鴨子的香包了,就是用水鴨子繡出來的一件衣裳,他也樂的天天穿戴呢!”

嬤嬤忍不住笑了出來:“水鴨子的香包還能湊合湊合,就算佩戴上了,那遇見了熟人多少還能往袖子裏藏一藏遮一遮,但是水鴨子的衣裳,那恐怕不能吧?”

老夫人也擡袖拭了拭眼角的笑淚,嗔怪著瞪了她一眼:“這多有意思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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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會散會的時候,連星看的那場猴戲還沒結束,便趕著眾人先走,自己落後了一步回家。

老夫人都知道這小霸王的臭脾氣,只好叮囑了兩句,就依了他去。

結果天都擦了黑,他還遲遲沒有回家,小公子院裏伺候的丫環第一個發現不對勁,風一樣的速度找到了老夫人房裏的嬤嬤,見了人就鼻涕眼淚一通橫流,急得口齒不清的哭訴了半天,嬤嬤聽了半天才覺出味兒來,又著急忙慌的扶起了早睡的老夫人,老夫人只披了一件外衣,顫顫巍巍的又去催管家,管家聽了冷汗直冒,腳底抹油一溜煙的又跑去找連文柏出主意,整個連府頓時亂做了一鍋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的熱粥。

這麽大的動靜,洛無雙自然也聽見了風聲,當機立斷,吹熄了房裏的燈火,營造出人已經睡著了的假象,便悄悄閃身從後門離開了連府。

再說建康城中,明燈三千,夜市高樓,街頭巷尾,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畫舫爭流,千般變化,萬般風物,比白晝時分更見興頭。

賀蘭章剛從一家名為‘流芳齋’的花樓中被兩個老相好送了出門,美人華容婀娜,千嬌百媚,對他甩了甩帕子喊,“公子再來啊。”他事了拂衣去,風流瀟灑頭也不回的朝身後揮了揮手,也不作答。

賀蘭章今夜興致大好,請了許多熟人還有陌生人的客,和大家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飲了不少種類的美酒,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也吹了不少上天入地信口開河的牛,還聽了不少虛情假意的叫好。

那時他心中只覺得痛快,覺得這錢花得值啊!忽然某一刻身邊賓客散盡,菜肴微涼,酒氣也沈澱了下來,只留下他滿腦袋的渾渾噩噩,昏昏沈沈,頓覺得又有種空虛寂寞之感。他一路搖搖晃晃的穿過了彩燈、流幡、碎影、殘夢,走過了窮極綺麗的河流、夜市、玉宇、瓊樓、又登上了朱雀橋,走下了朱雀橋,漸漸走入了空無一人的烏衣巷中。

他心不在焉的往家的方向走,忽然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擡著一個麻袋,賊眉鼠眼的往四周張頭探腦,一個個高偏瘦,遠遠看上去像根劈了半的竹竿套了件衣裳,另一個矮胖臀圓,看上去就像是誰家的料豬學會了人用兩只腳走路。

賀蘭章頓時一樂,敞亮嗓子喊了一聲,“餵,前面的,幹什麽呢!?”他醉醺醺的扶住墻,搖了搖不太清醒的腦袋,問了一句自以為很幽默的話,“怎麽?大半夜的,做賊啊?”

這話給正在幹壞事的兩個人嚇了一跳。胖子說:“糟糕!被發現了!”

瘦子問:“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一起綁了!”

兩人將麻袋往地上一丟,朝他漸漸逼近。

或是酒壯慫人膽,賀蘭章看見這兩人,也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挺了挺胸脯,一臉驕傲的說:“你們倆外地來的?知不知道我是誰?”

回應他的只有一陣辛辣的迷煙。

賀蘭章伸手揮了揮面前的煙霧,甩了甩頭說:“什麽味兒這麽嗆……”話還沒說完,他就彎下腰去咳得撕心裂肺,眼淚汪汪的,但人總算也清醒了一些,一擡眼就看見那個麻袋不知何時滑落了一半,露出了一張他十分熟悉的臉。

噫?

那不他死對頭嗎?

賀蘭章的咳嗽聲戛然而止,扯著破鑼一樣的嗓子大喊,“我去!小霸王連星?還真是他!你們真是外地來的?連他都敢綁,這麽瘋狂,你不要命了?”

他又不服氣了,跳腳大喊:“你們做賊就做賊,綁人就綁人,他的身價夠你們倆逍遙快活幾輩子了,這關我什麽事兒啊,我就路個過而已,我又沒攔你們!你有點道德感行不行?還用辣椒面糊我眼睛,啊!!!痛死我了!!你們簡直不是人啊!!!”

瘦子一臉納悶的撓了撓後腦勺:“不是?這迷藥怎麽對他不管用啊?你別不是買到假貨了吧?”

胖子說:“沒看到他是個神志不清的酒鬼嗎,和他廢話作甚麽,迷藥沒有用,就換個直接的手段!”

瘦子問:“什麽手段?”

胖子用腳尖勾起地上的一根報廢晾衣桿,蹭地一下跳起來,肚子上的肥肉抖了兩抖的同時,那根棍子也‘砰’地一聲敲在賀蘭章的腦門上。

賀蘭章直接一個仰倒,哭唧唧的喊:“你們來真的啊?”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竟然還有點竊喜,“有生之年,我還能和連星這小霸王一塊被綁了,小爺這往後的身價,還得往上再拔一拔吧!”

瘦子上前踢了他一腳:“這酒鬼怎麽這麽皮實,按理說像他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聞了迷煙應該就倒了啊。他怎麽回事?一悶棍下去,他才有點感覺。”

胖子將棍子重重地丟了出去,也上前踹了他一腳:“一看就是經常泡在秦樓楚館的紈絝子,加了料的酒水喝多了,估計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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