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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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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另一邊,王醫生婉拒了陳月媽媽請客吃飯的提議,一方面她不大願意以醫生的身份和患者私下接觸太多,就算是八百年前的患者也不妥;二來,也確實是丈夫已經去買菜了,難得回國和兒女相處,當然是更想一家人圍坐在家裏吃飯說話的。

陳月媽媽倒也理解,沒再強求。兩人倒也沒更多實質性的內容好聊,也就是三言兩語的懷舊,外加互相誇讚對方的兒女。

兩位母親略聊了幾句,王醫生想著只怕人家花店還有活要忙,不便多做打擾,便準備帶兒女離開。

林卿溪先禮貌地同陳月媽媽道別,又朝收銀臺方向揚了揚手,叫了一聲“哥哥,走啦。陳老師再見!”,這一嗓子,切斷了陳月與林卿華之間對視的目光,也像一粒石子,驚擾了心湖一片。

兩人如夢初醒一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告了別。

待王醫生帶著兒女出了花店,陳月媽媽終於忍不住,難掩興奮:“小月,你說實話,你和林醫生,你倆是不是……哎呀,哎呀,這可是大好事啊,媽媽支持,媽媽一百個支持哈!真是緣分啊,你不知道,當年媽媽生你的時候,多虧王醫生……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陳月心想,她有那麽明顯嗎?

帶著幾分被戳破的惱羞成怒,她胡亂岔開話題:“哎呀媽你可別亂說啊。對了,你今晚是不是要回叔叔那邊住了?我那裏給叔叔買的禮物你記得帶上啊,替我問叔叔好。”

媽媽見她這幅樣子,撇了撇嘴:“不提就不提唄,你可上點心啊。醫院裏漂亮小護士可不少,林醫生這樣的,你該出手時就出手啊,省得被別人搶了先。”

她老人家倒是很有危機意識,然而看陳月那樣子,卻不似會主動出擊的人,簡直要把老母親給急死。

“算了我不說了,瀚晨一會兒回來還等著用花泥呢!”

於是母女倆又各忙各的,一個在外頭修建玫瑰,一個在裏頭泡花泥,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但是兩人的心境卻都已大不相同了。

團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爸媽回澳洲是在周一,兄妹倆一個要上班,一個要上學,連去機場相送也不能的。

好在長期分居兩地的生活使得一家四口都有極強大的心臟,或許早已習慣了別離。

林卿華就職的是軍醫大學附屬的口腔醫院,這樣的背景,其中醫護人員的專業素質和醫療設施的先進程度當然是無需質疑的。

林卿華研究生就是在軍醫大讀的,研究生期間就在口腔醫院麻醉科實習了幾年,一畢業就入職轉正。也正是因為麻醉科人才緊缺,要是別的科室,沒有博士學歷只怕是進不來的。

他年紀輕輕,已經是麻醉科的中流砥柱,人又長得標致。

科室裏的女醫生和護士們私底下沒少悄悄討論他,科室裏的男醫生,一半是主任那個年紀的中老年男子,也有年輕的男麻醉醫生,不過大多因為工作過飽和導致壓力太大發量堪憂且一臉生無可戀……

雖然林醫生上手術也穿洞洞鞋,雖然林醫生忙狠了時也是面容憔悴,甚至要出去抽煙解乏,但是,像他這種會在醫生辦公室插一支花的,簡直是鶴立雞群的一道清流啊!

凡人都要抵抗衰老帶來的無助感,人生有許多沮喪的時刻。身為醫護人員,成日暴露在病痛和消毒水的味道裏,在醫院裏浸泡一天的雙手可以靠過度清潔來彌補,心裏積壓的東西卻是很難清除的。

林醫生的一朵花,在花店裏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但是在醫院裏,就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存在。它是一種提醒,在漫長的工作裏,提醒你,世界不只是醫院裏的疲倦與病痛。

女醫生和護士們看到林醫生和他的花,時常感嘆:林醫生這麽好的男人,怎麽是單身呢?他要是戀愛,肯定時常給女友送花的,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這份幸運嘍!

他先去自己科室,把前兩天陳月給他的那支折射插在自己辦公桌上的小花瓶裏,看了看今天的安排,早上要跟兩臺手術,一個是口腔腫瘤科的,一個是頜面正畸整形科的,。周五下班前,他已經去這兩位患者的病房做了麻醉方面的術前告知和詢問,接送患者的事和其他事情都是各自科室管床醫生護士負責的,和他們麻醉科沒啥關系了。

他直接上五樓去手術室做術前準備,去護士臺簽字時,剛好腫瘤科的劉副主任也到了。

林卿華站定,很禮貌地同對方打了招呼,禮讓道:“劉主任早,您先簽吧。”

麻醉科醫生不多,每次手術翻來覆去的也就是那些麻醉醫生合作。且醫院裏新建麻醉ICU,領導們選定的人員名單裏也有林卿華這個人。人家劉副主任對林卿華也不陌生,也不跟他客氣,接了筆很快簽了名字。

簽完字,擡頭就看到小護士盯著林醫生看,劉主任擡手在那小護士眼前晃了幾下,說:“怎麽了?看呆了?你是新來的吧,多看看就習慣了。但是面對患者的時候可不能這樣啊。”

小護士被主任說得有些慚愧,收斂了視線,把簽字的筆和單子朝林卿華那邊挪了挪。

劉副主任又說:“林醫生啊,明天咱倆還要合作一臺呢,請多關照哈。”他已是快退休的年紀,但卻愛和年輕醫生說笑。

林卿華自然地接過紙筆,笑著說:“您這話說的,我可不敢當。”話說完,字也簽好了。

幸福花店裏,陳月的手被玫瑰刺紮了一下。她“嘶”了一聲,檢查了一下手指,苦大仇深地看了看玫瑰上的大刺小刺。

“你今天怎麽了這是?”王瀚晨蹙著眉,“小姑奶奶,你以後還是別碰這些帶刺兒的玩意兒了。”

陳月也說不上來是怎麽了,今天就是格外的不順心。

早起刷牙,擠好的牙膏啪嗒一聲掉到洗手池裏,又無奈地重新擠了一次;

早餐打算吃媽媽臨走前給她包的餃子,從冰箱裏拿出來,要燒水煮,結果天然氣竈居然打不著火了,檢查了天然氣表,燃氣量明明是充足的,她彎腰俯身去檢查燃氣竈,才發現打火的電池沒電了!天吶,她在這個屋子住了這麽久,都不知道這東西是用電池打火的,偏偏就這個時間沒電了!

出門時還被小區裏沒拴繩的狗給追了,那狗主人不但不喝止狗,還在一旁哈哈大笑。素質實在堪憂。

再然後,就是現在,打刺鉗這東西她明明已經用慣了,怎麽還是給紮了一下。

真是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縫啊。

她情緒不太高,整個人周身好像被“倒黴蛋”三個字籠罩著似的。王瀚晨見她悶悶不樂的,拿著一捧絡新婦湊過來,嬉皮笑臉地活躍氣氛:“陳月,哎呀,陳老師,小月~別不高興啦,晚上關門咱倆吃燒烤去唄!”

陳月苦笑,正要答話,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張主任。

她立刻肅然,指了指手機屏幕,對王瀚晨做了個“噓”的手勢,倒吸了一口氣,接起了電話。

王瀚晨也跟著緊張,也顧不得整理花花草草了,把手裏的絡新婦擱在桌上,屏息凝神地看陳月的臉色。對面說幾句話,陳月“嗯,我知道”一聲,對面又說一長串話,陳月說一句“好的,謝謝主任”;對面又說了幾句,陳月說一句“我能理解”,他幹著急,也聽不出個什麽實質性內容啊!

好在電話全程陳月的表情都比較平靜的樣子,也沒有談太久,幾分鐘就掛斷了電話。又沒事兒人一樣地著手整理起暖玉玫瑰來。

陳月用剪子剪開包花的塑料紙,嘶啦一聲,引起強迫癥患者極度舒適。

王瀚晨忍不住關心,猶猶豫豫地發問:“哎,學校領導打來的?”

“嗯,”她也不賣關子,“張主任說,事情處理完了。”

王瀚晨悄咪咪地看她臉色,又不敢直接問她是怎麽個處理法,只好委婉地問:“那我這兒是不是得招聘新人了?”

“暫時不急。過幾個月我接手新初一。”她的班現在已經有經驗豐富的老教師接手了,考前頻繁換老師也不太合適,張主任說,學校的意思是,就再給她放幾個月的帶薪假,等小升初考試結束了,她再回去參與新初一學生暑假銜接培優班的工作。

她這麽說,且神色如常,王瀚晨也就放心了些,大著膽子問:“那學生的事兒,算是解決了?那不要臉的狗崽子,願意認錯了?”

陳月長長地嘆了口氣:“男孩子勉強願意道歉了,雖然不是真誠地認錯,但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了;劉思迪家裏也接受了。”

事到如今,她所求的似乎也算得到了,但說實在話,她根本沒有什麽如釋重負或者沈冤得雪的爽快感。

因為遲來的正義,算不得正義。況且學校為了息事寧人,跟男孩家長與劉思迪家長三方達成了協議,具體是什麽條件張主任在電話裏沒有告訴陳月,但她猜也猜得到,大概是關於中考簽約或者高中部分班的一些優惠條件吧。

她知道張主任為人不錯,也知道這樣做是確實無奈之舉,但是……但是……很多事情就是這樣,鬧起來,但沒有鬧大,那就小事化了,低成本地遮過去;除非聯系媒體,把事情徹底鬧大,但是誰願意這樣呢?教育部門不想,學校不想,男孩家長不想,劉思迪家長不想,陳月當然也不想。

所以,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

道歉了嗎?道歉了。

陳老師恢覆職務了嗎?要恢覆了。

男孩家滿意了嗎?滿意了。

劉思迪家長滿意了嗎?他們原本就覺得這事情不是大事兒,借此得到一些便利,簡直是意外之喜了!

鬧了半天,好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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