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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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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沐溪隱又收到應書澄外公的一張畫,這是一張小小的寫意畫,畫風簡潔,一只用淡墨描繪的小鳥正在啃米粒,旁邊擱了一碗水。看樣子小鳥已經恢覆了活力。她稱讚應書澄的外公有一雙巧手和一顆童心。應書澄告訴她:“他有很多興趣,繪畫、書法、木工,還會捏糖人,退休後清閑下來,每天都在找新鮮的玩意。也是因為寂寞,自我外婆病逝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年了。”

“那他一個人生活?有沒有朋友?”沐溪隱問。

“他有一個喜歡的人,有時候會和她一起去公園。”

“啊?他喜歡誰?”

“年輕時候就認識的人,現在是一個寡居的老太太,比他小一歲。”

“他們在談戀愛?”

“不是,只是做朋友。”

“也許當朋友比較簡單”她說,“做戀人的話會有矛盾的。”

他聞言看著她。

她慢慢說出實話:“我爸爸也很早病逝了,我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有一個叔叔對我媽媽很好,但我媽媽一直沒有接受他,別人問她為什麽,她說結了婚就會有矛盾,做朋友可以長久。”

“做朋友也不一定會長久,有的人會因為一件小事就疏遠了。”他說。

她默默一想,他的話沒錯,無論愛情還是友情,能否長久,關鍵看兩人性格如何,相處如何。

她想到這裏,不由地看他一眼。她和他算是朋友嗎?一起聊天、跑步,算是嗎?她也不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沐溪隱考試的日子,這一次她參加三科的考試,考完覺得自己發揮得不錯,整個人輕松了不少,連上班時間的心情也變得更好了。

此刻,她正抱著一顆閑心看著一桌的小情侶,手機卻收到了繆樂妮的信息,她一看,是連續幾張躺在病床上的自拍,其中一張是繆樂妮穿著病服的模樣,手指還比了一個勝利。

“我真的住院了,也算是如願以償。”繆樂妮說。

沐溪隱驚愕,不知她是想了什麽辦法。

繆樂妮一條又一條地發來,不厭其煩地和她解釋:“我連續加班三天,快累癱了,本來打算周末去看他,誰知接到通知,說是周末還要加班,我一聽整個人急到不行,徹夜失眠,跑到樓下轉來轉去,結果真的病倒了,高燒不退,送去醫院一看是急性肺炎,還兼有急火攻心的癥狀,嘻嘻。”

沐溪隱的太陽穴發疼。

“現在算是幸運,也算是不幸運。我和他雖然在一個住院部,但我在二樓,他在五樓,我暫時不能下床,也不能去看他,怕傳染給他。不過,他的小姨白天來看我,給我送來一碗熱乎乎的冰糖燉雪梨,真的好溫暖。”

“一想到他就在樓上,我就感覺很幸福,唯一受不了的是我老在咳嗽,停不下來,喉嚨都充血了。”

沐溪隱趕緊叮囑她好好養病,不要再發了,以免勞累。放下手機,她有些膽戰心驚,還沒有緩過神,就看見駱姐走過來,表情比前幾天都要凝重。

果不其然,駱姐開口就是一堆剝豆子般、速度明快的埋怨:“這幾天我簡直生不如死。負責華東區的總經理引咎辭職,空降的新任竟然是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比我小那麽多。我完全適應不了她的風格,每次開會就是她一個人的漫長演講,說到一半就哭,自我感動,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她還找每一個人談話,包括實習生,談一句寫一句,當證詞一樣。她最愛找我談話,大致是對我這個大齡未婚女人的身心健康表示擔憂,還時不時對我飽含深意地一笑,太滑稽了吧,我簡直不知道她一臉的優越感從何而來。”

沐溪隱聽她說下去,也沒有什麽實際的建議。

“我現在快憋屈死了,工作沒效率,做事越來越慢,愛拖延,煙癮也越來越大,再下去非得抑郁。”

沐溪隱問她上回說的心理診所有沒有開門。

“那家估計是倒閉了,我決定預約另一家。”駱姐幾乎要抓狂,“我的狀態已經夠糟了,怎麽又讓我遇到這樣一個女人?”

沐溪隱讀出了駱姐潛在的焦慮,一個比自己年紀小那麽多的女總經理忽然出現,似乎在說明一個事實,即生活中多的是比你年輕有才華的人,一來就排在你前面,你必須承認自己某方面的失敗。

“其實我還不如你呢。”駱姐嘆一口氣,面有郁結,“我的人生已經能看見結局了。”

“駱姐,你年紀不算大,為什麽總是一副已經看到頭的模樣?你的人生還有很多可能,只要你願意改變……”

“別灌我雞湯。”駱姐麻利地打斷她,“改變什麽?我早不是二十歲出頭了,現在連記憶力都在逐漸減退,學習技能為零,談什麽改變?能維持現狀就是萬幸。”

沐溪隱閉嘴,駱姐憤恨的目光飄來飄去,直至落在不遠處的應書澄身上,驚鴻一瞥,才甘願定住,小聲說:“還是你的工作好,能近距離欣賞美色。”

“他?他也不是每天都來。”沐溪隱解釋。

“我看他來得夠勤了。”駱姐轉過頭,話鋒也是急速一轉,“你和他很熟悉吧?”

“偶爾聊聊天,不算熟悉。”

“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不知道。”

“連這個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和他在聊什麽?”

“基本上是我在說,他在聽。”

“哦?現在這個時代,會安靜傾聽你說話的男人倒是不多了。”

駱姐再次看向應書澄,目光帶上了考量,半晌後說:“算了,我最近沒心情再去搭訕帥哥了,還是去找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談談才是正經的。”

咖啡館打烊後,沐溪隱鎖好門走出來,看見應書澄竟然找來一輛山地車。等她走過去一問,原來是他朋友剛剛送來的。

“反正睡不著,想著打發時間。”他說。

“我很久沒有騎車了。”沐溪隱看著這輛車。

他松開手,讓她來騎。

於是,她優哉地騎了一圈,回到原地時臉上都是笑,對他說:“有些生疏了,不過感覺還是很輕快。”她輕輕跳下來,將車子還給他,然後聽見他問她考試順利不順利,她回答:“還不知道結果,大概要等二十天,但我覺得還不錯。”

他點了點頭。

因為騎了一圈的車,她不想再跑步了,和他站在原地,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話來。

“你覺得一個人生活最重要的是不是有安全感?到了一定年紀還是一個人會不會特別孤單?”她想起駱姐,有感而發。

“一個人生活會孤獨,兩個人生活也會,關鍵看有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那你覺得什麽是合適?”

“不說話也能明白你的感受,這樣可以省很多麻煩。”

她把手肘靠在山地車的握把上,似在思考。

“怎麽?你想找一個人陪你嗎?”他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她驀地擡頭,對上他清亮的眼睛,索性問他:“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找一個可以照顧你的人。”

“誰會無緣無故來照顧我?我覺得找一個能互相照顧的人就好。他可以照顧我,我也可以照顧他,他難過的時候我也可以借出我的肩膀。他可以很信任我,將心事講給我聽。”

她說完就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他安靜地和她對看,看她皮膚很白,鼻尖又紅,羽絨服的毛領蓬松柔軟,包裹著她的腦袋,讓人想起一只剛從深山裏逃出來的小狐貍。

夜闌人靜,這只狐貍不僅跑出來,還說出如此貼心的話。

他忽然發現,她和一些認識的女孩子不一樣。她們穿著時尚,她不是;她們自作聰明,她沒有;她們急於問他要一個答案,她幾乎不問他什麽。

“怎麽了?”她感覺自己被盯的時間有些長。

“你很冷嗎?”他察覺她越來越紅的鼻頭,轉移話題。

萬萬沒想到,被他一說,她立刻打了一個噴嚏,幸好提前一步轉過臉,沒有波及到他。等她再次轉過臉的時候,一張攤開的雪白紙巾非但是遞了過來,還貼近她的鼻子。

“等等,我自己來就好。”她趕忙取過紙巾,退後一步站好。

難得對女生服務卻被拒絕得這麽徹底,他也沒計較,想了想說:“早點回去休息,別感冒了。”

“你還說我,你自己穿得那麽少,不怕凍壞嗎?”

“這不算冷,以往的冬天還會去野營,山裏的溫度比這裏低多了。”

“在野外?那需要鉆木取火嗎?”

“有時候用放大鏡。”

“聽起來很有意思。”

“女孩子別輕易嘗試,尤其是體質差的,容易在外面生病。”

她摸了摸鼻子,輕輕地一哼,不置可否。

他看著她的小動作,覺得有些好笑,問她:“你屬豬的?”

她如實點頭頭,但不知道他為什麽提起她的生肖,難不成是她的動作看起來像?

“你還很小。”他有些思考。

她不明所以,卻告訴他一件事:“對了,我媽媽在家裏就叫我小豬,到現在還是,難怪我有時候很懶。現在想明白了,就算取昵稱也不能太草率。”

他們一路走回去,告別的時候他竟然提出和她交換手機電話,並輸入了“小豬”這個備註。

“我想問,你確定這個號碼是打得通的嗎?”沐溪隱有些疑惑,他似乎經常關閉手機,在咖啡館的時候從沒有將手機拿出來看過一眼。

“可以打通,開機後也有提醒,如果你找我,我會回覆。”

她差點就脫口而出“你到底是做什麽的?”,但依舊是沒有問出口,只是默默地將手機放回包裏。

說來也怪,他和她像是零點以後的朋友,一起夜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雖然大部分時候是她在說他在聽。她對他的了解始終很少,到今天才有了他的聯系電話。

“明天見。”他說完離開。

她留在原地幾分鐘,心想這還是第一次,他說了明天見,心裏竟然有些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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