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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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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朱衙內笨重地在水缸裏撲騰,他身材本就臃腫,弄得水缸嗡嗡響。

也許是身體真的有所不適,水缸困住了朱衙內,許久都不見他出來。趙景央見狀派人把他攙扶到閣樓,令內侍給他換衣歇息。

這時,在池中劃船泛舟的女郎盡數往閣樓這邊走來。

其間梳著飛仙髻,頭上斜插一支金蘭花簪的女子邊走邊搖扇,她正和姚清嘉說笑。

不知姚清嘉同她說了什麽,女子停下腳步,擡頭往雲棲站的地方看去。

這女子便是想約衛元朔到樊樓用膳的周鈺姑娘。

雲棲認得周鈺的樣貌,朱唇皓齒,螓首蛾眉,特別是眉心處,有一顆顯眼的紅痣,在人群中極是奪目。

她聽清嘉姐姐說過,周鈺姑娘脾氣直率,豁達大方,以赤誠之心相待朋友。

按趙瑜所講,周鈺姑娘對衛元朔一見鐘情,認定他做夫君,為了能讓衛元朔多見見她,動用她父親的權力,基本知曉了衛元朔哪日在大理寺當值,哪日在國公府休息。

只要衛元朔出府,周鈺總可以做到不經意地出現在衛元朔的面前。

好比像當下這樣,周鈺舉著團扇,揮手喊道:“衛二郎!”

趙瑜心道是又有熱鬧看了,語氣調侃:“喲,衛元朔,你和周鈺蠻有緣分的。”

雲棲揪著趙瑜的袖口,小聲道:“郡主。”

她不禁偷偷望了一眼衛元朔,然衛元朔好似木頭,一絲不動。

衛元朔冷漠地問:“丹陽郡主,你此話何意?”

趙瑜被衛元朔的問題難倒了,幸而腦筋轉得快,“我是聽袁方赫提過尚書府的周鈺姑娘跟你有緣,但他卻不給我講到底是怎麽個有緣,方才周鈺叫你……我這嘴不過腦,是我失言了。”

袁方赫自覺承認錯誤,說道:“衛二哥,是我閑著無事講了幾句閑話,你別生氣。”

“郡主怎樣說我都無妨,至於周鈺,她是未出閣的姑娘。”衛元朔並不計較趙瑜調侃或是揶揄他,但他不允許牽扯到旁人。

“周鈺這般稱呼我是不為恰當,但還請郡主往後三思而言,以免禍從口出。”

趙瑜嘴角的笑隨之凝固,她是不該拿著周鈺調侃衛元朔。

良久,趙瑜緩緩說道:“是我錯了。”

周鈺只叫了一聲衛元朔,便神態自若地與結伴的女郎繼續逗趣。

雖到了七月底,但申時的日光仍是滾燙。

正廳的鑒缶裝滿冰塊,且宴席上的膳食多半是解暑開胃的,雲棲端坐於廳內,甚而有幾分寒意。

太子把方方面面布置的頗為周到。隔一會兒就有侍女上前,問那些世家子弟是否要添酒,亦或詢問他們不喜哪道膳食,再利落地撤下。

有女郎善飲酒,太子則讓司膳房備了荷花釀,由內侍送達金明池。

雲棲自是也要了一杯荷花釀。

荷香濃,酒色澄澈,淺飲兩口就沒了。

但她不好意思問侍女添酒。

然,趙瑜直接搬來一壇子荷花釀,藏在案下。

趙瑜壓低嗓音,道:“這是太子表哥專門留給咱們的,現在她們顧著玩飛花令,咱們不用擔心這壇酒被搶。等宴席散了,這壇酒你拿回伯爵府,我若拿回去,母親非得罵我三天三夜。”

雲棲疑惑道:“太子專門給我們的?”

“是。”趙瑜隨手拿了一塊桃酥,感嘆道,“表哥生來愛操勞,他在東宮有一大堆事要忙,像今天這宴會嘛,找個內侍隨意弄弄便是了。”

“表哥告訴我,有段時間沒和大家聚了,怕互相疏遠,才抽空想著辦宴會的。”

雲棲沈默以對,太子怕與世家子弟疏遠嗎?

即使太子不辦宴會,他們也不敢疏遠太子,反而要斟酌著該怎麽向太子靠攏。

趙瑜繼續感嘆:“雲棲,以前聽你說衛元朔的時候,我對他是有點偏見。我覺得他愛玩不穩妥,汴京城的世家子弟說他性情古怪,眼高於頂。”

“不過衛元朔的一席話,讓我明白你們倆為何會關系好了。”

雲棲問:“為何?”

趙瑜微微笑道:“你們倆的嘴巴同樣厲害,令人不得不點頭認錯。”

“……謝謝郡主誇獎。”雲棲無奈地說,“那郡主認為我和衛元朔,誰最厲害?”

趙瑜喃喃道:“你們倆誰最厲害?我要認真想一想。”

“你們倆不分伯仲。”趙瑜手抵額頭,很是糾結地說,“唉,我只知若你倆當真成了夫妻,我萬萬不能惹你。”

雲棲習以為常地扯開話題:“郡主,高昭安好像就坐在我們對面。”

趙瑜立刻坐直身子,咬牙切齒地說道:“雲棲,你比衛元朔厲害。”

但見高昭安靜默地坐在案前,他的外貌無太大的變化,可雲棲卻差點認不出。

大概是高昭安入朝為官了吧,故顯得成熟。

……

接近酉時,紅霞覆蓋整片天。

雲棲昏昏欲睡,這是她參加過極為漫長的宴會了。

若是單純用膳飲酒,她不會犯困。

可在高臺之上的太子,興致盎然地和袁方赫他們談論詩詞,沒有一點要說散的意思。

直到賀昀的名字飄進雲棲的耳朵,她下意識地睜開眼,望向高臺。

霞影與太子的錦袍混為一色,華貴高雅。

“殿下,你說賀昀要回汴京了嗎?”袁方赫捧著酒杯,激動地站起身,問道,“陛下召賀昀回汴京,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在座的男子神色各異,年少跟賀昀一同賽馬射箭的略有羨慕之意,畢竟當年他們的武功不相上下,也曾說要投身軍營,做個帶兵打仗的大將軍。

賀昀僅從軍一年,便立了戰功,深受陛下的重視,這是何等的榮耀?

他們呢,累死累活地參加完殿試,如願戴上這頂七品小官的烏紗帽,陛下只記得他們是誰的兒子。

另有些男子不認識賀昀,若無其事地舉目看著太子殿下。

趙景央低眸斟酒,道:“父皇說賀昀的功勞不容小覷,帶領塞北的軍隊連番抵擋住契丹的進攻,如今戰事慢慢平緩,父皇想賞給他少將軍的軍銜。”

“原有朝臣參奏折,勸父皇收回成命,賀昀年紀尚輕,擔不起少將軍的銜位。”

袁方赫急問道:“陛下怎麽說?”

趙景央猶豫須臾,笑道:“父皇把這些奏折壓箱底了。”

“那就好。”袁方赫是由衷地為賀昀感到歡喜,“下次見賀昀,我還要稱他一聲將軍。”

宴席散後,趙瑜因醉酒吐了一地,說起胡話,卻拉著雲棲的手不放。

雲棲哄了趙瑜半盞茶的時辰,才乖乖地讓侍女伺候她到廂房沐浴更衣。

衛元朔本是要跟雲棲一起等梁岑,但袁方赫那夥兒人喝得醉醺醺,突然起了口角。劈頭蓋臉地在池邊打了起來,好在有趙景央和衛元朔用武力拉架,否則今日要鬧出人命了。

出了這種事,趙景央豈能讓這群不省事的人待在一起,他托衛元朔把帶了傷勢的男子送回府。

此刻雲棲還在正廳,她心累地趴在案上,希望太子日後不要辦宴會了。

縱使能嘗到好喝的荷花釀,她也寧可在庫房撥算盤。

雲棲轉念一想,好歹聽到賀昀要回汴京的消息了。

她默默念道,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人要學會知足。

“雲姑娘。”

雲棲渾身變僵硬,她頓時坐的板板正正,溫順地應道:“太子殿下。”

按理來說,她應要起身行禮的。

趙景央來得猝不及防,雲棲的思緒又煩,腦袋又暈,是以她壓根沒想行禮。

“雲姑娘方才有沒有被奇怪的動靜嚇到?”趙景央垂首問道。

正廳距離荷花池有百步左右,他不確定雲棲是否聽到打架的動靜。

雲棲面容嚴肅,目不斜視地說:“回太子殿下的話,我不曾聽見有奇怪的動靜。”

趙景央往前行了兩步,停在雲棲的食案一旁,“沒有便好。”

雲棲感受到趙景央在盯著她,難道是太子意猶未盡,要接著獨自飲酒嗎?

很顯然,雲棲的想法是錯的。

趙景央接著問道:“雲姑娘,今日我和朱衙內比投壺,有故意捉弄他的意思,你覺得他會記恨我嗎?”

雲棲答道:“他……說不準的。”

“說不準?”趙景央輕笑道,“我有幾個好朋友受過朱衙內的欺負,但我的身份擺在這裏,不能用太子的身份去對付他。”

“我知曉雲姑娘聰明,可否幫我想個法子整治他?”

“啊?”雲棲眉心一跳,吞吞吐吐地問,“太子是想讓我想法子整治朱衙內嗎?”

“不錯。”

趙景央俯身說:“朱衙內在汴京橫行霸道,有時在我面前也肆無忌憚。表妹同我講過前幾年你想了個裝神弄鬼的法子教訓他,是讓他吃了點苦頭。所以我想請教雲姑娘,可還有辦法能讓他安分守己?”

雲棲訝異地仰著臉,默了許久,道:“殿下,我沒有丹陽郡主說得那般聰明。如果殿下都沒辦法讓朱衙內安分守己,我更不知該用什麽法子了。”

“是我唐突了。”趙景央說道,“表妹常在我耳邊提起雲姑娘。她說雲姑娘甚是聰明,寫得一手好字,若能與雲姑娘做好朋友,每天都會過得開心。”

“我能否問雲姑娘最後一個問題?”

雲棲頷首道:“殿下問吧。”

“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趙景央的眼神流露著期待,“我的意思是,拋去太子的身份。”

“我,趙景央,能和雲姑娘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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