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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她醉得不省人事,完全沒有記憶。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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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跑。你也少喝些酒,不要醉了。”

李瓶兒用冷水洗了臉,坐在梳妝臺前,由繡春替她梳妝打扮,聞言只嗯了一聲,覺得自己精神很不好,便對繡秋道:“你去泡盞濃茶給我醒醒神,總覺得沒睡醒。”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西門慶聽見她打哈欠就擡頭看過來,見她困得眼淚花花的,不禁心疼得很,柔聲道:“等中午宴席散了,你再好好補覺。”

“嗯,老爺放心去吧,我這裏沒事的。”

繡秋捧了一盞濃茶走過來,問李瓶兒:“六娘,今天穿哪套衣服?”

李瓶兒想了想:“就那套丁香色的吧。”然後端起茶盞小口啜著。

繡秋轉身進了裏間,片刻後將那套繡金紋的丁香色妝花衣裙捧出來。

西門慶洗完臉,繡夏拿了水藍色的繡金綿袍給他。

他先是看著床上放著的丁香色衣裙,再看看自己的水藍色袍子,頓時嫌棄地皺起眉頭:“重新拿一套,六娘穿丁香色,我穿藍色?頭回趙裁縫那裏,我不是挑了一套醬紫色的麽?就那個吧。”

西門慶換上袍子,特意走到李瓶兒的面前轉了一圈,喜滋滋地問:“瓶兒,你看我穿這身好不好看?”

李瓶兒從鏡子裏打量他。

醬紫色是深紫中略帶些紅的顏色,西門慶身材好,個頭高大,肩寬腰細腿長,什麽顏色都壓得住。醬紫色的繡金錦袍穿上身,既不顯得輕佻,又多了份年輕與活力,這家夥還是有些眼光的。

“很好看。”

西門慶得了她的誇讚,歡喜非常,帶著志得意滿的表情,昂首挺胸地去了前院。

李瓶兒穿戴整齊後,戴上金絲狄髻,旁邊斜插一根蝶戀花流蘇步搖。

在鏡子裏照了照,感覺自己已經打扮得很隆重了。

這時,惠慶抱著晏哥兒走進來。

晏哥兒穿著繡金大紅薄綢衣裳,用紅繩綁了個頂髻,發間墜著兩個精巧的小金鈴,脖子上掛著老爺昨晚送的白玉平安扣,手腕上套著墜有金鈴的金手鐲。

晏哥兒一見他娘,就從惠慶懷裏掙下來,小跑著撲進他娘懷裏。跑動間,數個金鈴一起搖動,叮當亂響。

李瓶兒把兒子摟在懷裏,摸著他的頂髻,笑瞇瞇道:“這下好了,不怕你跑丟了,聽著鈴聲就能知道你在哪。今天是晏哥兒的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晏哥兒羞澀地笑了笑,把頭埋在她懷裏不出聲。

他吃喝不愁,一時間真想不出有什麽想要的,想了又想,才悶著聲音道:“講故事,娘給我講故事吧?”

他爹太壞了,一入夜就要攆他走。可嘆他人小力微,對付不了他爹。

李瓶兒趕緊滿口保證:“好,每晚都給你講。”

晏哥兒滿足地笑了。

李瓶兒牽著兒子,帶上眾丫頭,鎖了院門,往上房而去。

上房裏,吳月娘和孟玉樓俱都換上了見客新衣,珠翠滿頭,打扮得富麗華貴,正閑坐說話。

見李瓶兒來了,月娘招呼道:“快別行禮了,來這裏坐。老爺打發人來說,他不過來用飯,囑咐我們自己用。早些用完飯收拾好,一會兒客人該上門了。”

三人同桌而坐,安靜用完早飯,剛坐了一會兒,吳家的女客最先來到。

吳大妗子、吳二妗子和吳大姨被丫頭迎進來,彼此見了禮,坐下,那幾人送上給晏哥兒的生辰禮,李瓶兒讓丫頭收下,真心實意地向她們道謝。

過後,喬大戶家的鄭氏帶著巧娘進府,藍氏及孫二娘也來了。

西門慶一直呆在前院,待男客陸續上門後,一一款待。

他抽空吩咐玳安:“使人往張大哥家送一桌酒席過去。”

張天全雖然不喜歡來西門府,但早幾日就使人送了一套銀手鐲銀項圈來祝賀。

周守備、何千戶等人俱都有厚禮送上,西門慶笑著接下,請眾人入席。

數位粉頭穿梭席間,彈唱勸酒不停,一片歡聲笑語。

小玉聽月娘的吩咐,見後院女客齊了,便來前院請老爺。

西門慶整整衣袖,進後院拜見一眾女客。

他態度溫和,禮數周到,目不斜視地說了些多謝大家今日的盛情,請務必盡興之類的話語。

說完幾句客套話,便不再留戀,轉身大踏步出了後院。

藍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裏恨不能生出一對勾子,將他勾回來。

西門慶謙謙君子,彬彬有禮,和何天泉那副見了貌美女人就色迷迷的模樣大相徑庭。

李瓶兒看見藍氏就心裏發慌,生怕她再灌自己,趁著鄭氏和她說話,便坐到了鄭氏旁邊。

藍氏看著離自己好幾個座位的李瓶兒,舉杯道:“姐姐,我敬您一杯。”

李瓶兒微笑喝下,柔聲問她:“妹妹想聽什麽小曲,只管吩咐,讓她們彈給你聽。”

郁大姐和申二姐也被接進府,給各位奶奶們彈唱解悶。

藍氏扭頭對郁大姐說:“唱個紫陌紅徑吧。”

郁大姐拿起琵琶,點頭道:“奶奶放心,這個我會。”然後咿咿啞啞地彈唱起來。

紫陌紅徑這首曲子,講述了女子苦思不得的心情,被郁大姐唱得纏綿極了。她很有眼色,絲毫不敢唱出曲裏的那份哀怨。

藍氏一邊聽曲,一邊看著李瓶兒身上的丁香色錦繡衣裙,想起方才西門大官人的衣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重新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到聽曲上,也不再灌李瓶兒的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藍氏率先提出要告辭。

月娘苦留不住,只得吩咐小玉去前院通知老爺,又敬了藍氏三大杯,這才起身帶著李瓶兒一起送她出去。

何千戶在前院玩得正好,和一位新粉頭打得火熱,忽然聽見他娘子要走了,頓時在肚裏大罵,一面對西門慶道:“長官,我也該回去了,下回再聚。”

西門慶也不留他,只又勸了他三大杯,然後起身相送。

看著何千戶和藍氏在儀門口上轎而去,大家這才轉身回去。

西門慶看著李瓶兒,問:“今日喝得多不多?少喝些,醉了又頭疼。”

月娘笑著說:“老爺放心吧,有我看著呢,六娘喝的並不多。”

李瓶兒朝他倆笑了笑。

何千戶剛一回府,就責備藍氏:“別人都還沒走,就屬你跑得快。凳子上有釘子,多坐一會兒都不行?”

藍氏反唇相譏道:“總得有人最先走,難道還要留下來過夜麽?”

何千戶一甩袖子,罵起來:“胡說什麽!”然後出了家門去妓|院裏尋樂子。

藍氏走了之後,其他人也不好打攪太久,看看宴席將盡,便一一告辭。

吳月娘領著李瓶兒和孟玉樓將各位女客挨個送走後,才問李瓶兒:“六娘,你沒喝醉吧?”

“沒有。”李瓶兒搖搖頭,沒有說自己小腹有些不舒服。

她琢磨著是老爺昨晚弄太狠了,只是這種話怎麽好意思說出來?

吳月娘:“沒事就好,坐了一上午,你們回去歇會兒。”她還要回上房陪她娘家的那幾位。

孟玉樓和李瓶兒齊齊向她行禮,由各自的丫頭扶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瓶兒回到院子裏,坐在床上揉著小腹。

晏哥兒不在,席間的時候被老爺喊人抱到前院見客去了。

繡春見六娘席間喝的並不多,因此沒有準備解酒湯,只泡了一盞濃濃的六安茶給她漱口。

李瓶兒一聞見濃茶的味道就不舒服,立時幹嘔了幾聲。

繡春嚇了一大跳,急忙放下茶盞,趕緊問:“六娘,可是想吐?”一面拿了盆放在李瓶兒面前,輕輕替她拍背。

“吐不出來。大概是早上的濃茶喝得胃不舒服吧?”

繡春滿臉焦急之色:“我讓繡秋去廚房要碗解酒湯吧?”

李瓶兒閉上眼,斜靠在床欄桿上,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懶懶道:“不用了,歇一會兒就好了。”

西門慶正牽著兒子走進來。

他對今天的酒席表示很滿意,眾人對他的花園讚不絕口。過後他讓人把晏哥兒抱出來,小小一個人,拱手朝大家作揖,逗得客人們交口稱讚,不停地誇他機靈。

西門慶高興極了,送走男客就連忙來到後院,打算跟李瓶兒分享這個好消息。

誰知,一進來就看到李瓶兒臉色不好,面前還放著一個盆。

“瓶兒?你怎麽了?”他大步走進去,關切地問。

李瓶兒不耐煩理他,胃裏翻滾,吐又吐不出來,著實難受,聞言只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西門慶板著臉,看向繡春:“六娘怎麽了?”

繡春嚇得跪在地上:“六娘想吐又吐不出來,說是早上的濃茶大概不合適……”

“胡鬧!”西門慶記起了有這麽回事,便坐在床上輕輕撫著李瓶兒的背,“大清早的就喝濃茶,肚裏空空,不難受才怪呢!”又瞪向繡春,“指不定是你泡的茶不幹凈!”

繡春不敢辯解,只呯呯磕頭。

李瓶兒睜開眼睛,對西門慶道:“你別折騰她了,吵得我更心煩。”

晏哥兒爬上了床,看著他娘,奶聲奶氣地說:“娘不舒服?要看太醫了哦!不怕不怕,喝了藥有糖吃。”

西門慶被兒子的話逗笑,笑完又瞪向繡春:“還不快去請太醫?”

繡春不敢多耽擱,一骨碌爬起來,跑到外面喊人去請太醫。

“多大點事,何必又請太醫?”繡春跑得快,李瓶兒沒攔住,便怪西門慶,“今天是兒子的生日,請太醫多不吉利,我躺躺就好了。”

西門慶扶著她躺下來:“不舒服還不肯看太醫,這才是不吉利呢!你好好躺著,等太醫來了我叫醒你。”

李瓶兒難得頭暈腦漲,順勢閉上眼,只片刻就睡熟了。

繡春飛奔出去找到玳安,將事情一說,玳安立刻轉身就走。

他到了太醫家裏,催得太醫腳不沾地,等進了西門府就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小哥,你讓我歇歇……”太醫喘著氣,掏出手帕抹汗。

“哎呀,這都什麽時候了,裏面急等著呢!您行行好,看完了再歇,行嗎?等下我給您打扇子。”玳安討好地說,拉著他就要走。

太醫掙脫開,指著自己額頭的汗:“你瞧瞧,我這副模樣怎好見大官人?”

玳安沒辦法,只得站在原地等他擦凈了汗珠,喘勻了氣,這才朝內院行去。

“老爺,太醫來了。”玳安站在門外,恭敬稟道。

片刻後,西門慶走出來,見太醫因著急趕路而臉色微紅,深深作了個揖:“有勞太醫,辛苦了。繡春,上茶,讓太醫先歇歇。”

“不敢歇不敢歇。”太醫客氣道,“大官人,不知是府上哪位有恙?”

西門慶領著他去往側間,邊走邊道:“我家中的小妾,中午府裏擺酒,大約多喝了幾杯就陣陣幹嘔,臉色慘白,現在已睡下了。”

正好繡春端茶進來,西門慶對她說:“你把詳細情況給太醫說說,六娘中午喝了多少酒?”

太醫聽到這裏,只以為是府上的寵妾因喝醉而嘔吐,就這麽著急忙慌地叫他進來,不禁有些埋怨大官人太過大驚小怪。

繡春垂著頭:“沒喝多少,六娘也說自己沒醉,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想吐。”

西門慶兇她:“一定是你這奴才沒伺候好。”

繡春嚇得打了個哆嗦,不敢動彈。

太醫沒碰茶盞,溫聲同西門慶說:“大官人,不如先去把把脈?見不著人我也不好下論斷。”

“太醫這邊請。”西門慶心裏也急,見太醫識趣,便決定等下打賞厚些。

他回頭一看,見繡春還杵在原地,皺眉道:“還不跟上來伺候?”

“哦哦。”繡春回了神,趕緊跟上。

一行人進了裏間,李瓶兒已經沈睡過去,絲毫不覺有人進來了。

繡春放下床帳,西門慶坐到床邊,把李瓶兒的手拉出來,繡春趕緊在她手腕上覆了一條紗巾,太醫垂頭坐在榻前,把了好一陣脈,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看得西門慶心裏更慌了,生怕瓶兒有什麽三長兩短。

良久,太醫終於把夠了脈,起身朝西門慶拱拱手,然後往外走去。

西門慶緊緊跟上,領著他重進側間坐下。

太醫笑道:“大官人有喜了,恭喜大官人,府上少奶奶是喜脈。只是時日尚淺,不足一月,脈相隱現。穩妥起見,過些天我再來一趟。”

“當真?”西門慶大喜,猛地站起身。

“難道我還敢騙大官人不成?”太醫想到此趟一定收獲頗豐,忍不住撫須淺笑。

“哎呀,哎呀!”西門慶喜得找不著北,來回轉圈踱步。

因六娘不舒服,院子裏的下人都密切關註著此事。

晏哥兒喜歡看熱鬧,他對這個長胡子老頭很感興趣,一直靜悄悄地跟在他身後,惠慶只好也跟了進來。

惠慶笑得合不攏嘴:“這可真是好事。今天是晏哥兒的生辰,又診出他娘有孕,真是喜上加喜呀!”

西門慶終於轉夠了圈,坐回去直盯著太醫問:“她今日喝了幾杯酒,要不要緊?我看她臉色很不好,會不會哪裏不妥當?”

“不要緊不要緊。甜酒喝一些也無妨,烈酒就不能喝了。剛有孕的人容易犯困,讓她睡夠就好,過了頭三個月就會好許多。”太醫點頭道。

西門慶又問:“太醫,頭回您不是診出她有宮寒之癥?怎麽這麽容易就懷上了?”

太醫故作高深道:“宮寒也分輕重,這也是大官人您的福氣啊。福氣到了,怎麽攔得住?將來少奶奶誕下麟兒,大官人還有得喜呢!”

“哎呀,哎呀!”西門慶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哎呀了好幾聲,等回過神來便吩咐玳安,“送太醫出去,賞金封厚些。”扭頭看到惠慶,又加了一句,“院子裏的下人從現在開始,每月領雙份月錢,只有一條:好好照顧六娘,若有個閃失,我就扒了你們的皮。”

惠慶趕緊應下。

太醫隨著玳安出去,留下一張保胎的方子,揣著厚厚的診金出了西門府。

玳安馬不停蹄,親自去抓了藥,送到後院交給繡春。

繡春接過藥,高興得眉開眼笑,親自守著茶爐熬藥,一步也不敢走開。

不多時,李瓶兒懷孕的消息傳遍了全府,孟玉樓聽了心裏五味雜陳,楞了好半晌,才對蘭香說:“我們去上房,找大姐姐一起去看望六娘。”

吳月娘也得知了,她比孟玉樓高興得多。

她最喜歡小孩,六娘這一懷孕,將生不論生下什麽,她都可以插一手進去。

見玉樓來了,月娘熱切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六娘。哎呀,她也真是粗心,有了身孕竟然還不知道。若我早曉得,就不讓她中午在宴席上陪坐那麽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千絲萬縷堤上柳】、【小希】、【奈奈生】、【開心就好】、【遠遠媽】灌溉的營養液~

☆、第 124 章

李瓶兒還在熟睡, 西門慶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 不時替她捋捋頭發, 掖掖被角, 再摸摸臉蛋, 一副纏綿繾綣的樣子。

繡春傻呼呼地在一旁站著,這情形……她真不想站在這裏。

過了好一陣, 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問:“藥熬好了, 要不要叫醒六娘起來喝藥?”

西門慶心裏怪她沒眼色, 小聲斥道:“不用了, 她昨晚沒睡夠,早上困成那樣。把藥隔水溫著,等她醒了再喝。”

吳月娘和孟玉樓來了,西門慶打著手勢不讓她二人行禮,起身領頭去了側間。

月娘和玉樓遙遙看了一眼床上, 也沒去打擾,跟著老爺進了側間。

三人坐下, 繡夏上了茶。

吳月娘滿臉歡喜道:“老爺,太醫是怎麽說的?要不要緊?哎呀, 這下可好了, 有六娘開枝散葉, 晏哥兒也有了伴。”

孟玉樓笑著接話:“我剛給晏哥兒做了鞋,還說再給老爺做幾雙呢,看來得先做小孩的虎頭鞋了。”

西門慶心裏激動,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你倆有心了。月娘, 瓶兒最近不舒服,貪睡,早上就不去給你請安了,待她好了再說。”

吳月娘非常體貼,溫聲道:“老爺不說我也曉得的,都是姐妹,我來看她也是一樣的。”

西門慶微笑點頭。

又說了一會兒話,月娘見六娘還沒醒來,就不方便在這裏打攪太久,於是起身告辭:“三娘,去我屋裏坐坐?讓六娘清靜睡會兒,我們在這裏怕是會吵了她。”

等那兩人走了,西門慶先去看了看熬好的安胎藥,見一切正常,又把兩位廚娘叫來吩咐道:“六娘有了身孕,你們往後做菜註意著些,不合適的就不要端上來。若有什麽差池,唯你們是問!”

廚娘唯唯應下,回到廚房忙碌不提。

西門慶又囑咐繡春小心伺候,然後去了前院的書房辦事。

他把來昭叫進書房,來昭跪在地上:“不知老爺有什麽吩咐?”

西門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陣,才道:“除開外面的夥計,滿府的下人裏就屬你最年長穩重。我想派你去江南杭州一趟,在那邊買下幾間好房,再去街上逛逛,若有合適的鋪子也一並買下來。”

來昭之前一直是小透明,只有跟著李瓶兒去了莊子上才當了一回管事,等回到西門府,玳安春鴻等人又將他擠得露不了臉。

聽了老爺的話,哪裏會不歡喜?趕緊磕頭:“蒙老爺看得起,小人一定辦得妥妥當當。只是……不知這房子和鋪子應該買多大的?”

西門府面積大,裝修闊氣,光是一個花園就比別人的兩套院子還要大。

不知老爺是不是也想在江南買這麽大的房子?

西門慶略略沈吟:“不必了,有個三間三進就夠了。”

如果調任成功,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官,還是不要太高調才好。

他又補了一句:“若院裏有個小花園就最好了。”

來昭心裏有了數,又問:“幾時動身?”

西門慶:“等我安排好銀子和人手你就走,趁著這幾天你先把家裏安頓好。對了,你兒子鐵棍,你若是願意也可以帶著他去見見世面。”

來昭大喜,磕頭謝了。

等來昭走了,西門慶去街上的幾個鋪子裏看了一回帳目,調了兩千五百兩出來,準備讓來昭帶去江南使用。

李瓶兒一直睡到酉時才醒,繡春緊守在榻前,見她睜眼就笑起來:“六娘總算醒了,藥都熬兩回了。”

“藥?什麽藥?太醫來過了?”李瓶兒飽睡一覺,感覺精神好了許多,起身穿衣準備下床。

她中午並沒有喝多,只是肚子有點不舒服,她估計應該是昨晚老爺折騰得久了些,弄得狠了些,這樣也要請太醫?見了太醫該怎麽說?想想都丟人。

繡春拿了件薄綢小衫替她穿上,笑瞇瞇道:“來過了,還留下藥呢。您一直睡著,老爺嫌藥放太久失了藥性,我這都熬第二回了。”

李瓶兒聽了這話,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不知請的是哪位太醫?往後她若再看病,絕對不能找這人。

繡春唬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扶住她,仔細檢查見沒什麽事,這才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六娘,您嚇死我了。若您真摔了下去,我的屁股怕是也要開花了。”

老爺太可怕,一向對她又最兇,一想起老爺生氣的臉,繡春的腿都要打哆嗦。

“沒事沒事,我是餓著了才腿腳發軟。”李瓶兒安撫她,“席上我都沒吃幾口菜,睡了這麽半天,肚子真是餓了。”

繡春小心翼翼地扶她下了床:“廚房熬了小米紅棗粥,正好到了晚飯的時辰,我這就喊人擺飯。繡秋?”

繡秋進來了,繡春吩咐她:“去前院跟老爺說一聲,就說六娘醒了。再去一趟廚房,讓她們擺飯,六娘餓了呢!你快些,不要遲了。”

繡秋脆生生應了,掉頭就跑。

繡春伺候李瓶兒洗漱完畢,然後扶到梳妝臺前,一邊梳頭一邊感慨道:“六娘的身體真好,老爺也真是龍精虎猛,這才多久,您又懷上了。”

李瓶兒閑得無聊,只好翻看自己的妝匣,手裏正握著一個鑲金珠的金釵,聞言手一松,金釵掉在地上,大驚失色地問:“什、什麽?誰……誰懷上了?”

她不會是睡得產生幻聽了吧?

繡夏正在擺飯桌,聽見金釵掉地上的清脆聲,心疼極了,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還好沒摔壞。

她把金釵遞給李瓶兒,笑著說:“六娘,當然是您懷上了呀。老爺高興壞了,院子裏的下人從今天開始,每月領雙份月錢呢。”

李瓶兒撫著怦怦亂跳的胸口,呆若木雞。

西門慶床上能幹,但生育能力低下,她一直以為他有弱|精癥之類的毛病,還沾沾自喜地想著這下自己連避孕都不需要操心。

沒想到……

繡春見李瓶兒怔怔的,自作聰明地笑說:“六娘這是歡喜得說不出話了。”

李瓶兒回過神,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腦子裏一片空白。

西門慶安排好事情,聽了繡秋的傳話,忙不疊地往後院去了。

“瓶兒,瓶兒!”他像救火似的飛快進了小院,大步跨過門檻,人還沒走近就連聲問,“現在感覺如何?孩子有沒有鬧你?想不想吃酸的?還想不想吐……”

李瓶兒:“……”

呵呵,這人是不是有病?

肯定是有的。

惠慶在一旁幫忙擺飯,仗著過來的人身份,笑道:“老爺,這才剛診出來,六娘怕是還沒什麽感覺。”

“哦哦。”西門慶輕輕摟住李瓶兒的腰,扶她走到飯桌前,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坐下,過後自己才坐了,還抹了一把冷汗,“這可真是……突然變成瓷器了,我都不敢亂碰,生怕掐著了你。”

嘿嘿,這倒是個好消息。

李瓶兒歡喜起來,看來大肚子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廝晚上不敢胡亂折騰她了。

“老爺,”李瓶兒用手帕擋住嘴角的笑意,“我沒什麽事,只是……還不太敢相信呢,太醫會不會診錯了?”

“怎麽可能!”西門慶猛地提高音量,他子嗣不豐,若誰告訴他這喜訊是假的,他能活剝了那人的皮。說完意識到不對,腆著臉笑,“我不是說你,你別怕。”一面親手替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含笑看著她吃了半碗,這才自己吃起來。

李瓶兒吃得香甜,沒察覺到有任何異樣。

惠慶伺候晏哥兒吃飯,夾了一塊熟牛肉餵到他嘴裏,晏哥兒抱著大白饅頭啃了一口,像松鼠似的嚼個不停。

等咽下嘴裏那口,他忽然伸手去搶李瓶兒的碗:“娘,我要喝你碗裏的粥。”

西門慶抓住他的手,教訓道:“你要吃粥讓丫頭盛就是了,幹嘛非得搶你娘的?”

晏哥兒不服,大嚷起來:“娘那碗香些!”

他剛才都看見了,就連他爹也一直盯著他娘的碗,可見娘那碗裏一定有好東西。

李瓶兒笑笑,正要把自己的碗遞過去,西門慶按住她:“你自己吃,別慣著他。”

繡夏趕緊盛了一碗粥,放在晏哥兒面前,惠慶哄他道:“晏哥兒乖,你娘懷了小弟弟,不能吵她用飯。”

晏哥兒拿小銀勺在粥裏拔了拔,沒什麽稀奇的,倒是那幾顆紅棗又大又紅,他吃了一顆,咽下後才問:“弟弟?在哪兒?”說完伸著頭四處尋找。

屋子裏到處都沒有,他就把頭伸到飯桌底下,看是不是藏在桌子底下了。

西門慶被兒子逗笑:“還在你娘肚子裏呢,瞎找什麽。”

李瓶兒忍住笑,逗弄起兒子來:“晏哥兒,你爹的銀子太多了,我怕你一個人花不完,特意找了兩個幫手。你喜不喜歡?”

西門慶喜歡她說兩個,這意味著這胎生完,她還肯再生,便微笑著不插話。

晏哥兒眨著純潔的大眼睛,問:“很多嗎?有多少?”

“有這麽多。”李瓶兒盡力伸開雙臂,比了比。

“哇!”晏哥兒很捧場,驚呼起來,片刻後又憂心地問,“我和弟弟把銀子花光了,爹和娘怎麽辦呢?”

李瓶兒哄孩子連眼都不眨:“一起去討飯唄。”

西門慶聽得想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住。其他的丫頭們小聲笑起來,所有人都盯著晏哥兒,看他怎麽回答。

晏哥兒皺著一對小眉頭,他想起了在大門口見過的乞丐,穿得破爛,渾身臟兮兮的,比他剛挖完螞蟻還要臟。

他撅著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我不花爹的銀子,你們留著自己用。等我長大了,我也能掙月錢,月錢都交給娘。”

李瓶兒驚奇地問:“你知道什麽是月錢?”

晏哥兒點頭:“知道,上次來寶給我買的糖葫蘆就是,來寶說是用他的月錢買的。我長大了也賺糖葫蘆給爹娘吃。”

西門慶臉上的大笑沒了,慈愛地看著兒子,動容道:“這孩子真孝順,才丁點大就懂得孝順爹娘。他剛一出生,我就得了官。恰好他生日又診出瓶兒有孕,這孩子是我的福星。”

李瓶兒也很感動,摸著兒子的頂髻,溫柔地說:“娘不愛吃糖葫蘆,你留著自己吃。”

幾個丫頭也趕著將晏哥兒誇了一遍,末了,繡春忽然說:“來寶得了六娘那麽多的賞,買串糖葫蘆也是應該的,一串還少了呢!”

西門慶看了繡春一眼,這才想起要把她嫁出去的事情,便對李瓶兒道:“我看你身邊的丫頭都大了,該考慮下她們的親事。”

未婚的三個丫頭羞紅了臉,垂著頭不作聲,惠慶則笑瞇瞇地看著。

李瓶兒看了她們一眼,扭頭對西門慶說:“飯桌上不說這個,我會看著辦的。”

用完了飯,西門慶問她困不困,要不要去床上歇著。

李瓶兒睡了一下午,哪裏還躺得下去,想起繡春說下午大娘和三娘來了一趟,她現在也沒事,該去上房走一走了。

西門慶看著她服了安胎藥,這才扶著她同往上房而去。

上房裏,眾人行禮問安後各自坐下。

晏哥兒呆不住,想出去玩,李瓶兒便讓繡春抱他出去交給來寶,允許他在大門口玩一小會兒。

吳月娘盯著李瓶兒的肚子,仿佛裏面有個金寶貝似的:“六娘,現在好些了沒?若有什麽想吃的只管吩咐廚房。若廚房沒有,我就派人出去買。”

孟玉樓心裏羨慕極了,微笑道:“你好好養胎,不要操心晏哥兒,有我和大姐姐看著呢。”

李瓶兒笑著道謝:“多謝大姐姐和三姐的好意。”

西門慶見妻妾和睦,心裏很滿意,忽然想起上回說的小牛犢,便對眾人道:“明天我就派人去找小牛犢,肉嫩鮮美,簡直入口即化,你們一定喜歡。”

李瓶兒傻呼呼地問:“殺牛不是犯法的麽?”

西門慶微笑不語,吳月娘和孟玉樓也笑嘻嘻地看著李瓶兒。

李瓶兒頓時醒悟過來,以西門慶的手段,什麽東西弄不到手啊?

繡春抱著晏哥兒去找來寶,惠慶和繡夏緊跟在一旁。

見了來寶,把事情交待清楚,繡春轉身就要回去伺候六娘,來寶忽然對惠慶說:“慶嬸嬸,勞煩你先照看一下晏哥兒,我有兩句話要對繡春講。”

惠慶和繡夏相視一笑,把晏哥兒接過來,站在大門內哄他玩耍。

“什麽事啊?”繡春不耐煩地問。有話直說就好了,還非得挑這個少有人經過的僻靜小路。

來寶問她:“上回托你做的衣服呢?我還等著穿呢。”

繡春輕哼一聲:“我沒有空。六娘有了身孕,得重新做寬松的衣裙,還得給沒出生的小公子趕衣服,哪裏有閑做你的?要我說,你還是拿出去請人做罷了。”

來寶有點失望,只得道:“沒事,你慢慢做,我等得起。”

繡春奇怪道:“你這人真奇怪,我的繡活有那麽好?非得等著我做?我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件下人服,又不能繡上金銀線,你還能搶老爺的風頭不成?”

來寶今年17歲,比繡春大一歲,見她還不開竅,只能直截了當地同她說:“我聽說老爺想把六娘身邊到了年紀的丫頭嫁了?你想過這事沒?”

繡春臉上立刻泛起羞意,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有什麽可想的?我全聽六娘的。”

來寶急了:“你就沒點自己的想法麽?六娘那麽疼你,你要是主動張口,她一定依你。”

我為什麽要跟他在這裏討論這個話題?

繡春氣性上來,叉著腰,大聲道:“你管得真寬啊,和你有什麽關系?”轉身欲走。

來寶:“我想讓你嫁給我,怎麽能不管呢?”

繡春一身的氣性都被這句話擊散,之前她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來寶,見他穿著府裏蜜棕色的下人常服,因是熱天,俱都是布衫長褲的樣式。憑良心說,來寶的長相雖然不及玳安出眾,但也算眉目端正。

長相太差的,老爺是不會放在身邊伺候的。

來寶很有信心,挺直胸膛,端端正正地站著,任由她打量。

他生得高大,尤其進了西門府之後,吃得既好又飽,這大半年個頭又竄高了一些。

繡春只比李瓶兒高那麽一丁點,站在來寶面前,襯得她氣勢都弱了。

西門慶銀錢不缺,一入夜,滿府裏都點上燈燭,照得到處都是亮堂堂的。

繡春打量著來寶,無意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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