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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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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建議道:“六娘,我讓廚娘做幾份羊奶燉蛋吧?官哥兒該餓了,給他吃正好。”

“嗯,對,快去。”李瓶兒點頭,看一眼坐在對面的老爺,又補了一句,“多做一份,給老爺也補補。”

繡夏笑瞇瞇去了。

西門慶問:“燉蛋?那東西軟呼呼的,我可吃不慣。等下你和官哥兒吃就行了,別預備我的份。”

李瓶兒道:“沒關系,做來了您嘗嘗,若真不合口再賞給下人們就是了。”

西門慶調戲她:“賞給下人做什麽?直接賞給你不好嗎?我倆合吃一碗。”

李瓶兒:“……”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誰稀罕你賞啊?你不在這的時候,我都快吃膩了!

李瓶兒微笑著關心了吳月娘幾句,聽說她得臥床休養,便擺出內疚的模樣,道:“是我沒考慮周全,只顧著自己出來養病,倒把官哥兒丟給她。她還懷著身孕呢,哪能這麽操勞?老爺放心吧,官哥兒放在我這,我一定會好好養著他的。畢竟是我親生的,難道我還能害了他不成?再說,莊子上地方大,平日裏多讓他跑跑跳跳,身子也結實些,下次再遇到什麽貓貓狗狗、鴨鴨鵝鵝之類的,自己一腳就能把畜生踹倒。”

西門慶連連點頭,微笑不斷,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他終究是男孩兒,哪能像小姑娘似的成天躲在奶娘懷裏?你看他,見了生人連頭都不敢擡。”他搖搖頭,眼神無奈,“他長這麽大,就是我心尖尖上的肉兒。他受難一次,我的心就被剜一次。再多來幾回,我……唉,莊子裏清靜,你平日裏打起精神,仔細看著他,莫要再出了錯。你看,他眼看就要一歲半,還只會說‘啊啊’之類的,唉!”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沒事,貴人語遲,等我慢慢教他。”李瓶兒拍拍官哥兒的後背,又親親他的額頭,“哪裏有笨孩子?只看大人怎麽教。我們官哥兒可聰明了,一點也不笨。等娘慢慢教你,就越來越好啦。”

西門慶撲哧一聲笑了:“那好,下次我再來,就要檢查檢查官哥兒學到哪了,看他可會喊‘爹’。不然,連你一起罰。”

李瓶兒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真好意思!西門慶這個男人,做為父親,他對官哥兒的愛護不夠;作為丈夫,身邊的被牽扯上的紅線亂得似百年棄屋裏的珠網一般;作為一家之主,他的後院亂七八糟,吳月娘雖是正妻,卻一般不理會這些事,由著小妾們怎麽折騰,只要不影響她的正妻地位就行。

這麽一想,西門慶做人還真是失敗啊!論起來,首先被打板子的應該是他呢!

李瓶兒性格溫柔和善,就算發脾氣也兇不到哪裏去,再說對著土霸王西門慶,即使心裏再不滿,神色間也收了幾分。

西門慶被她似嗔似怒的一瞪,心裏頓時酥|癢起來,涎著臉就想往她身邊湊。李瓶兒嫌棄地推開他,道:“官哥兒還在呢,您坐好,別胡鬧。”

如意兒像根木樁子似的站在一旁,自從聽了李瓶兒那句“哪裏有笨孩子?只看大人怎麽教”,她就垂下了頭,聽見老爺和六娘打趣調情的聲音,更加不敢擡頭。

李瓶兒這時才看見她,發現她頭上多了幾根亮閃閃的金簪,衣服也和別的丫頭不同,顯得格外精致些,就知道這奶娘趁她不在府裏的時候,必定和西門慶勾搭上了。

西門慶追求女人的手段,和後世在娛樂版塊上見到的那幾個富豪一模一樣,送衣服、首飾、金錢或房子——王六兒的房子就是他出錢買的。

這廝雖然極品了點,本性為種馬,但從某種方面來說,也算挺有君子風度的。至少和他相交的女人,沒有哪一個是被他強迫的。

她們要麽被他出色的容貌氣度給迷花了眼,要麽傾慕於他的錢財權勢。

府裏那些被他勾搭上的丫鬟及媳婦子,前後之間的穿著打扮分外不同,花錢都大方了許多。

各取所需而已,你付出了身體,換回來自己想要的,像這種兩廂情願的事,旁人能說什麽呢?

武大倒是想多得幾個女人,可問題是有女人看得上他嗎?別說他不喜歡美女,不然當初一聽是潘金蓮要嫁給他,怎麽屁顛顛地就應了呢?即使張大戶拿他當擋箭牌,出錢給他做生意,明著趁他出門就和潘金蓮私會,像這種明晃晃的活王八,武大不是也忍過來了麽?

想要志氣,行啊,休妻另娶。

舍不得漂亮老婆,但是又想出口氣,怎麽辦?

涼拌!

武松都還沒回來,你住著張大戶的房,花著張大戶的銀子做生意,摟著張大戶的女人做老婆,你還想怎麽滴?

就憑一個賣炊餅的三寸丁也想和張大戶鬥?那不是嫌命太長了麽?

雖然武大被人戲稱為三寸丁,但他有一樣好處,那就是比張大戶年輕。熬啊熬啊,終於熬死了張大戶,以為這下嬌滴滴的美女就屬於他自己的了,誰知張大戶的正妻容不下他倆,收回房子,硬將他們趕了出去,所以他們才另尋房子居住。

為什麽武大之前像團軟面條似的,任由張大戶玩弄他的老婆都不敢吭聲,後來一聽西門慶和他老婆勾搭上了,他就立馬叫著要捉奸?

因為武松回來了唄!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

令人遺憾的是,武松也撐不起一片天,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李瓶兒的思維發散得有些遠,遠到西門慶連喊她數聲,才把她的神智喚回來。

“老盯著她做什麽?”西門慶見李瓶兒盯著奶娘看,便道,“既然要送官哥兒過來,奶娘當然也得跟著過來,官哥兒還在吃她的奶呢!”

李瓶兒收回視線,捂嘴偷笑:“她過來了,老爺每日服藥怎麽辦?我在看她頭上的新簪,真是漂亮呢!”

“又混說!”西門慶佯斥道,“我最近身子沈重,才每日用奶送藥,哪裏像你說的就離不了了?當然是我兒子最大,就讓如意兒跟著你吧。”清清嗓子,又接著解釋道,“雖然你不在府裏,我見她伺侍官哥兒還算用心,特意賞她的。”

李瓶兒不言語,暗暗哼了一聲,用心?真的用心就不會讓官哥兒又受一場罪了。

一直低著頭的如意兒聽見她的名字,這才擡起頭來,看著李瓶兒,怯懦地喊了一聲:“六娘。”

“嗯,”李瓶兒的語氣很淡,“迎春呢?她還好嗎?”

如意兒見她還肯搭理自己,臉上重添笑意,笑吟吟道:“迎春姐好著呢,還在替六娘看守屋子。屋裏一絲兒不亂,一絲兒不少!”

“等有機會了,我再賞她。對了,琴童和天福兒呢?”李瓶兒這才想起,原身還有兩個小廝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來莊子上,老爺竟然不許小廝跟隨。大約是從潘金蓮和孟玉樓的小廝琴童的那場奸|情中得出了教訓?

不過,因為把原先的琴童趕走了,西門慶就把她的小廝改名叫琴童,是不是太那個了點?聽起來多不吉利啊!

李瓶兒摟著官哥兒,輕輕皺眉,看向西門慶:“老爺,三姐原先的小廝就叫琴童,過後下場不好,被趕了出去。怎麽把我的小廝又改名叫琴童呢?多不吉利。不如,給他換個名字吧?就叫……”

西門慶看著她們母子倆,官哥兒到了李瓶兒懷裏,變得活潑了許多,還敢伸手去扯她的耳墜子玩。李瓶兒一邊歪頭,一邊和他講話,時不時還要擔心耳墜子的尖銳處傷著了官哥兒,又擔心離得太遠官哥兒夠不著會哭。

西門慶瞇眼笑著,覺得這氣氛真不錯,比前幾天在妓|院裏留連時的烏煙瘴氣溫暖多了。他道:“隨你喜歡,不過是一個小廝而已。你愛叫他什麽,他就叫什麽,哪怕喊他貓貓狗狗也行!”

“看老爺說的,”李瓶兒想了想,道,“老爺喜歡琴棋書畫?後面還該加上‘詩酒花’三個字。不如,”李瓶兒看了一眼窗外兩盆未謝的菊花,“不如,就叫花童吧?正巧老爺前些日子送了兩盆菊花來。”

“哈哈,這個好!以後就叫他花童。詩我不喜歡,酒和花倒是極好。”西門慶拍掌大笑。

正說著,繡夏端著托盤進來,上面盛放著三個白瓷小碗,裏面是黃黃嫩嫩的羊奶蛋羹。

繡夏將燉蛋放到炕桌上,官哥兒聞見香味,一個勁兒地伸長脖子去看。如意兒上前兩步,諂媚地笑著,道:“六娘,讓奴婢伺候官哥兒用飯吧?”

“不用,”李瓶兒揮開她伸過來的手,“你下去歇著吧,官哥兒這有我。”

如意兒抿抿嘴,福了福身下去了。

“官哥兒別急,我給你吹涼一點再吃。”李瓶兒挖了一勺,先吹得略涼,這才送到官哥兒嘴邊。官哥兒嘴一張,一口就吞了,又張著嘴討食。

西門慶嘗了一口,覺得還不錯,道:“再多放些糖就更好吃了。”

李瓶兒搖頭不同意:“糖吃太多會壞牙齒,官哥兒是小孩子,吃太多糖對他沒好處。”

“罷了罷了,你有了官哥兒,就不要老爺我了。”西門慶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李瓶兒笑了笑,拿起他的勺子,從他碗裏挖了一勺,遞過去,道:“那我也餵你一次,這樣行了吧?”

西門慶笑瞇了眼,樂滋滋地吃下,自己拿起勺子學著李瓶兒的模樣想餵官哥兒。李瓶兒不領他的情,道:“你用過的勺子就不要給小孩子餵,多臟啊。”

“哪裏臟?”西門慶驚訝極了。

李瓶兒看了他一眼,一邊餵官哥兒,一邊涼涼地說:“誰知道你吃了多少女人的口水,又來餵官哥兒,那不是等於官哥兒也吃了她們的口水麽?你們愛怎麽樣,我管不著,只求你不要帶壞我的兒子。”

西門慶一聽此言,笑得差點打跌。要不是他知道六娘一向的脾性,幾乎以為她是在吃醋,這等不賢惠,還敢管起他的事了。

他忽然想起剛才被六娘趕下去的如意兒,心裏有些尷尬,這畢竟是一件醜事。按理來說,奶娘就是她的人,他背著李瓶兒和她的下人有染,這多多少少影響了李瓶兒的臉面。

“咳,”西門慶清清嗓子,“你別聽那些下人胡亂嚼舌根,沒有的事偏偏到處亂說。回頭我再給他們緊緊皮子,看他們還敢不敢胡亂嚼舌。”

“少打些人吧,遇見違法做歹的報給官府就行了。你就算不看別的,也看看你的官哥兒,這麽小的孩子,多災多難的。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麽就您府上的畜生愛欺負人呢?”

西門慶臉色微紅,隨即調笑道:“再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再說,我就是官老爺,還報什麽官府?”

李瓶兒:“對了,如意兒我不要,回頭您走的時候把她帶回去,看您是用奶養身還是把她留給大娘,都隨你們,反正我不要她的。”

“這又是怎麽了?她好好的,你生什麽氣呢?要她走倒是容易,可官哥兒怎麽辦?難道不讓他吃奶了?”

李瓶兒反唇相譏:“她的奶有什麽營養?還不如我這一碗羊奶燉蛋幹凈呢!官哥兒都多大了,快一歲半了吧?還吃什麽人|奶,早就該給他斷奶了。你看他,不僅膽小,身上也瘦瘦的。你放心,我虧不了他,以後每日羊奶管夠,多讓他跑跑跳跳,保管您下次來,他就壯實了。”

這話說到了西門慶的心坎上,再加上他心裏有愧,於是不做爭辯,道:“既然你不喜歡,也罷,那就讓她跟我一起回去,等將來月娘生了孩子,讓她接著奶月娘的孩子好了。”

李瓶兒高興起來,沖他笑了笑,對一旁的繡夏吩咐道:“你去跟如意兒說,讓她不要拆包袱,回頭還跟老爺回府去。老爺離不得她,老爺的身體才最重要。官哥兒大了,不用再吃奶,就說是老爺的吩咐,讓她將來接著奶大娘的孩子。另外,拿五兩銀子賞她,也是她伺候官哥兒這麽久應得的。”

繡夏下去了,找到在偏房歇息的如意兒。

如意兒一聽,如同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待聽到後面的話,她才重新笑起來。

莊子偏遠,一月難得見到老爺幾回。在六娘眼皮子底下,老爺必定不好再找她的。再說了,老爺答應了她,將來讓她奶大娘的孩子。大娘的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比一個小妾的孩子更加重要。

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第 45 章

李瓶兒摟著官哥兒, 餵他吃了一碗蛋羹, 再摸摸他的肚皮, 已經鼓起來了。

“官哥兒吃飽飽了, 我……咳, 娘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李瓶兒稍稍適應了下, 才把身份轉變到為人母身上。可憐見的, 她一個連男人手都沒摸過的人——西門慶那廝的手不算——竟然是一個孩子的娘了!

而且這孩子, 一雙眼睛像小鹿似的, 既膽小又可愛,讓人忍不住打心底裏想要憐惜他。

官哥兒大約還記得她的,至少也能聞出她身上的味道,從最初的不願意過後,官哥兒一直粘在她懷裏, 慢慢的還敢伸手扯她的耳墜子玩。只是,一個男孩子, 養得這麽畏畏縮縮真的好嗎?

她不求他將來像黑熊那般膽大,也不願意他跟他爹似的到處拈花惹草, 可是他現在這副小老鼠的模樣, 真是讓人看著就有氣啊。

“來, 來,我們去院子裏玩一會兒,消消食。”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就要下榻,一旁伺候的繡春替她穿好繡鞋, 官哥兒的鞋一直沒脫,鞋底幹幹凈凈如同新鞋,可見如意兒是從來沒把官哥兒放在地上過。

“罷了,你倆要去院子裏玩,那我也去。”西門慶也從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衫。

三人到了院子裏,李瓶兒放下官哥兒,牽著他的手,哄他自己走。

官哥兒很膽小,根本不敢邁步。在李瓶兒不斷鼓勵下,他才顫巍巍地走了一步,走得搖搖晃晃,好似風中的落葉,旁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李瓶兒先用雙手拉著他走,再慢慢地松掉一只手,逐漸過度,最後只用一根手指頭虛虛地牽著官哥兒,她想讓他自己走。

官哥兒不知道自己現在沒了依靠,還像剛才似的往前跨步,重心不穩,叭嘰一聲就摔在地上了。

西門慶和一眾丫鬟都搶著要上來扶他,李瓶兒不許大家扶,她蹲下|身,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官哥兒,說:“哇,官哥兒真是個男子漢!摔倒了都沒哭,太棒了!快起來,自己慢慢爬起來,娘相信你能做到的,對不對?”

官哥兒趴在地上等了好半天,往常這種時候,奶娘或丫頭們早就把他抱起來了,可他等了很久,只等到娘親的那句話,連一只手也沒等來。

沒辦法,地上涼得讓人感覺不舒服,他撲騰著手腳,幾經困難,終於爬起來了。

李瓶兒見他終於站了起來,這才伸手扶住他,笑瞇瞇道:“官哥兒,你看,你能自己爬起來的,對不對?以後也像這樣,多練練就好了!還要再走一會兒嗎?”

西門慶走上前,將官哥兒一把抱起來,道:“他還小呢,你就算要教孩子,也不要想著一口就能吃成大胖子。慢慢來吧,不要急。”一邊說,一邊抱著官哥兒去看走廊上的菊花。

李瓶兒無奈地看著他,沒想到西門慶竟然還是一個護子狂魔,這樣發展下去,官哥兒的未來很堪憂啊!

西門慶送來的兩盆名菊還沒雕謝,在一眾半敗半枯的普通菊花中顯得格外惹眼。

他走到兩盆菊花跟前,把官哥兒放下,官哥兒對花很感興趣,伸出小手,將醉楊妃垂下來的似瀑布般的細長花瓣一條條地扯下來。沒一會兒,他手心裏就握了一小捧花瓣。

“官哥兒,這叫菊花。跟我學,菊——花——”李瓶兒走上來,慢慢教他。

官哥兒聽見她說話,停下動作,歪頭想了想,把手心伸到西門慶面前,西門慶笑瞇了眼,仿佛兒子獻上的是金元寶似的,他道:“乖孩子,真孝順。不用給我,你留著自己玩。”

官哥兒又把小手伸向李瓶兒,李瓶兒配合他,從中挑了一瓣,道:“謝謝,這花真漂亮!”

“花,花。”官哥兒忽然跟著學了兩聲。

西門慶是最高興的,連聲道:“果然三姐說得不錯,孩子還是得跟著親娘。你看他,來了莊子上終於開了金口。以前我真怕他長大是個結巴,平日除了‘啊’這個字,就沒見他說過別的。”

李瓶兒瞪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說什麽結巴?我看你才是個結巴。”她拉著官哥兒的手,誇讚他,“官哥兒說得真棒,這是花,記住了哦。”

“哈哈,是我說錯話了,該打,該打!”西門慶樂得找不著北,把李瓶兒的怒瞪當成風情。

又玩一會兒,到了午飯時間,廚房的人早就備好了午飯。

奶娘不會留下來的事情在下人中傳得格外快,一丈青收到消息趕緊去廚房安排官哥兒的吃食。她讓廚娘燉了小米粥,加上肉糜,再灑上碎碎的青菜,燉好後灑幾粒鹽,添幾滴香油就可以起鍋了。

下人們擺好飯桌,各種大魚大肉,大盤大碗地擺了滿滿一大桌,還有老爺鐘愛的金華酒。

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坐在自己身旁,拿著小勺餵他吃粥,一邊慢慢餵,一邊道:“官哥兒,你剛來,娘先餵你幾頓,等過些天,你就得學著自己吃了哦!”

西門慶喝了一口酒,好笑道:“他這麽小,自己會吃什麽?那麽多丫頭買來是幹嘛的?讓她們來伺候官哥兒,你陪我喝兩杯。”

李瓶兒手裏不停,嘴裏道:“您先自己吃吧,等我餵完官哥兒再說。”

西門慶看著她餵兒子:“你不吃了?等餵完他,飯菜都涼了。”

李瓶兒頭也沒回:“涼了就涼了吧,熱飯熱菜還能比兒子更重要?事事都要丫頭們做了,那當初還不如讓丫頭們替我生孩子呢!”她拿起手帕替官哥兒擦擦嘴,又舀一勺粥送到兒子嘴邊。

西門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親娘。他娘走得早,那點稀稀的回憶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就淡薄了。他記得,當初他娘沒死時,他們一家三口也是這樣。他爹開著一個生藥鋪,平日在鋪裏經營生意,他娘則帶著他在後院玩耍,等到飯時,一家三口齊齊坐在桌前。

他娘永遠是最後一個吃飯的,因為得先餵他,父親則會一臉笑意看著他們母子倆,然後快速吃完自己那份,把他接手過去,以便讓他娘能多吃上幾口熱飯熱菜。

後來,爹娘都死了,留下他一個人及一間不大不小的生藥鋪。那時他還小,還沒學會做生意,被同行騙了幾次,險些將父母留下的老本用光。

就這麽一間青黃不接的生藥鋪,竟也入了好些人的眼。他們趁著他年小,又無父母親戚,一心想謀奪他的鋪子。同行的欺壓、地痞流氓的搔擾,全壓到他年幼的肩膀上。

報官吧,官府裏不認識人,又沒錢打點公差,事情得不到根本的解決。

沒辦法之下,他學會了以暴制暴。

在那幾年裏,他刻意結識了一群混混,學會了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之類,平日和他們稱兄道弟,用一些酒飯錢倒也換來了一份安寧。

後來,他認識的人越來越多,性格也越來越兇狠霸道,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打他的主意。等他終於攀上官府時,儼然成了清河縣一霸。

生藥鋪的老夥計傅銘,忠厚老實有餘,若說到教導小主子,那是萬萬不夠的。他連大聲對西門慶說話都不敢,哪裏還敢多管呢?每日只老老實實地替他守著鋪子。

白日,西門慶在外欺街壓道,兇狠惡狀,只有晚上回到家,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孤清。

成年後,他開始留連妓|院,那裏人人都捧著他,生怕他冷了,渴了,餓了。

應伯爵有一張好嘴皮子,只要有他在,氣氛永遠是熱烈的、歡娛的。他就愛他這張嘴。

過後,他娶了老婆,擡回一房房的小妾。

他就喜歡家裏人多的感覺,只有人多起來,孤清和冷寂才會像太陽下的雪粒一樣,傾刻間消散無蹤。

可是,現在看了眼前這一幕,他忽然覺得那麽多女人加在一起,都還不如眼前這幅畫兒更讓他感覺溫馨。

大約是粥的味道很不錯,官哥兒吃得笑瞇了眼,眼珠轉動著,見勺子遞來,嘴一張就大口吞了。

西門慶看得眼熱,放下酒杯,從官哥兒碗裏搶了一勺肉粥,送到自己嘴裏,仔細品了品,等咽下去後才皺眉道:“真寡淡!”

“你這人真是的,想吃就讓丫頭去廚房給你盛,幹嘛從小孩子碗裏搶?”李瓶兒皺眉嫌棄道,這廝也太不講究了,連公筷都沒用!

西門慶涎著臉笑:“呵呵,我看兒子吃得香,就嘗一嘗。”

李瓶兒不再理會他,扭頭接著餵官哥兒。

官哥兒的飯碗很小,一丈青的想法是小孩子不能餵太飽,寧可饑一分也不要飽一分。半盞茶的功夫,李瓶兒就餵完了官哥兒。

官哥兒吃得肚皮飽飽,半瞇著眼想睡覺,在一旁等著伺候的如意兒搶上前,討好地笑著,道:“六娘快用飯吧,我來抱官哥兒,他想睡了。”

李瓶兒並不遞給她,反而對繡春道:“繡春,你來抱著,把他放到我床上去睡。”

繡春走上來,接過官哥兒,一邊拍哄,一邊抱著他進了裏間。

如意兒滿臉尷尬,站在原地。

李瓶兒看了她一眼,對她說:“如意兒,你怎麽不放去吃飯?這裏不用你伺候。”

如意兒沖她福了福身,小心翼翼道:“我先伺候老爺和六娘用飯。”

“不用了,”李瓶兒揮揮手,“賞銀你拿著了沒?繡夏,吃完飯再找兩匹布出來,賞給如意兒。”

繡夏應了,如意兒趕緊道謝,打量著李瓶兒的眼色,只得慢慢退出去。

“快吃,菜要涼了。”西門慶夾了一塊鵝肉給李瓶兒,又道,“可要再熱一熱?現在這個天氣,吃冷的不好。”

“沒事,溫溫的呢,何必那麽麻煩。”李瓶兒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西門慶難得的竟然沒有勸她喝酒,只顧自斟自飲,不停用眼神脧李瓶兒。喝一口,看一眼她,再喝一口,再看一眼,仿佛李瓶兒是他的下酒菜似的。

李瓶兒被這眼神看得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上回她用月事做借口,這回該怎麽辦?又來月事嗎?那他還不得馬上請大夫啊!

李瓶兒心緒煩亂,匆匆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

“吃飽了?才這麽一點,多吃半碗。”西門慶見她放下筷子,便關切地問道。

“不用了,夠了。”她用手帕擦著嘴,接過一旁繡夏遞來的茶水漱口。

西門慶放下酒杯:“那我也不喝了。繡夏,也給我一碗茶,我漱漱口。那我倆去歇著吧?”他漱完口,就拋出這個炸|彈。

李瓶兒全身的雞皮疙瘩暴起,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擡頭看向窗外,外面陽光正好。

好半晌,她才道:“還早呢,我睡不著,您想休息就讓丫頭們服侍吧。”

西門慶推開椅子,站起來,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拔起來,輕聲笑道:“歇個午覺,還看什麽時辰?”然後硬摟著她往裏間走,同時朝下人們揮揮手。

一丈青領著兩個婆子,手腳利落地將桌子擡走,一眾丫頭跟在身後,出了上房,並輕輕關上了門。

西門慶是標準的北方漢子,身高幾近一米八五,李瓶兒生得嬌小玲瓏,一米六就頂天了,難怪原書上說李瓶兒生得五短身材,就是這麽個短法!

西門慶一路摟著她,半箍半摟,李瓶兒掙紮不開,連聲抗議:“剛吃過飯,我不想睡覺。要不,我倆出去走走?”

“走什麽走?老爺我大清早就起程趕來,累得骨頭都酸了,快陪我躺躺。”

“那我讓倚翠來給您捏捏骨?”

“我不要她。上回就說了,不許你再趕我,你躲什麽呢?”西門慶收起嘻皮笑臉,語氣冷冽如同窗外的寒風,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危險。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李瓶兒,似乎想從中找出她的破綻來。

李瓶兒被他看得身體一僵,強撐起笑臉,小心翼翼道:“我,我就是……”

藥早就喝完了,她現在粉臉紅頰,精神奕奕,用生病做借口就太容易穿幫了。月事也不可再用,這真是讓人無比憂傷啊。

忽然,西門慶笑了。

他看著她那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就連瞅他的那一眼也無比小心,他捏捏她的臉頰,柔聲道:“老爺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你還怕什麽呢?我知道,那回的事情讓你受了苦,遭了大罪,你心裏還有怨言,我不怪你。”

李瓶兒猛點頭,她不想和西門慶上床,既然他替她想好了理由,那她就暫且用著吧。

西門慶深深地嘆了口氣,忽然又彎腰湊到她耳邊,一邊往她耳朵裏吹氣,一邊輕聲道:“你是討厭那種事呢,還是討厭我這個人?”說完,他眨著一雙桃花眼看著她,眼神中流露出無限委屈,活像個小可憐似的。

李瓶兒咽了下口水。

如果是武大來做這個動作,她一定能毫不憐惜地推開他。問題是,西門慶的模樣真是沒得說,一個相貌英俊,風流瀟灑的男人這樣盯著你,還做出委出可憐的樣子,真的很讓容易讓人心軟。

帥哥耍起可憐來,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對方電力太強,她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6 章

“我, 我就是有點害怕, 我的身子還沒完全養好呢……”李瓶兒吞吞吐吐, 神智險險地維持在及格線上。

“什麽沒養好, 我瞧你的氣色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西門慶猴急起來, 硬拖著她朝裏走,邊拖邊分出一只手捏了一把她的屁股, 戲笑道, “我檢查過了, 你沒來月事。”

李瓶兒被捏得身子往前一縮, 氣氛陡然間變了,無論這廝裝得多麽可憐,本質上就是個下流胚子啊!

她的神智節節攀升,心裏叫苦,一時間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路過一樽大花瓶時, 她雙手攀住花瓶頸,死活不松手, 一口咬定自己還沒好。

西門慶也不惱,輕聲笑著, 稍稍用力, 扳開她的雙手, 攔腰一抱,扛在肩上接著走,剛走到床邊,他的臉色怪異起來——官哥兒躺在床中央, 睡得正酣。

李瓶兒手打腳踢著,見他忽然不動了,擡頭一看,頓時笑了,拍打著西門慶的肩膀道:“快放我下來,別吵醒了官哥兒。”

西門慶皺起眉頭,正要喊丫頭進來把官哥兒抱走,一時不察,手上松了力道,李瓶兒已經翻身下來,直奔床上。

她連鞋都沒脫,在床外側斜躺下來,連條縫兒都沒給他留,然後伸長手臂,輕輕拍打著熟睡的官哥兒,看也不看後面的老爺。

西門慶呆在原地,臉色變幻了好半天,最終只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往裏面讓讓,也給我騰點地方。”

他伸手去推李瓶兒,李瓶兒死活不肯挪動,嘴裏道:“床太窄,我都多久沒見兒子了?我哄他睡覺,你去找丫頭伺候你吧。”

西門慶氣笑了:“這床都是我買的,怎麽我一來你就把我往丫頭房裏趕?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說著,他連李瓶兒和官哥兒一塊兒抱起來,放到床的裏側,又替她脫了鞋,接著脫掉自己的鞋,最後才躺下來。

官哥兒還小,小孩子的覺是最香最沈的,經過這一番折騰,他竟然沒醒,甚至還朝李瓶兒懷裏鉆了鉆,小嘴微張,睡得天昏地暗。

那一瞬間,李瓶兒的心被擊中,變得又軟又稀,用爪籬撈都撈不起來。

這是她的兒子啊,和她有血緣關系、無比親密的兒子。盡管她在內心百般否認,可血緣的天性在這裏擺著,不是誰都能逃得開這種牽絆的。

在這一刻,她決定了,這就是她的兒子,不論將來他長大多麽不成材。

如果他長成傻子,她就做他的腦袋;如果他變成瞎子,她做他的眼睛;如果他瘸了一條腿,她做他的拐杖。

是好是歹,母子倆一起承受。

李瓶兒的心熱熱的,燙燙的,她把頭埋到官哥兒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入鼻全是小孩子的奶香味,令人心滿意足。

她又緊緊地摟了摟兒子。

西門慶見這母子倆親熱得忘我,不滿意自己被人拋棄,他探手到李瓶兒胸前,想把官哥兒再往裏挪挪。這麽大的男孩子了,怎麽還躲到娘的懷裏睡呢?

“你別亂動。”李瓶兒一抖肩膀,將安祿山之爪甩了出去。

西門慶扭著身子,裝嬌耍癡道:“那你也理理我啊,不要眼裏只有兒子。他就在那裏,又不會跑掉。”說著話的功夫,他已經把一條腿放到李瓶兒的腿上,來回蹭起來。

就算李瓶兒沒脫衣服,也被他這下流動作弄得惡心死了。想掙又掙不開,床就這麽點大,動作再大一點,就要吵醒官哥兒了。

她小聲斥道:“你別亂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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