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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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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池於禮的案件引發了廣泛的社會關註,打開電視,幾乎每個新聞頻道都在播報這個案子。

陳焱一邊翻看池零露的體檢報告,一邊聽著新聞主播字正腔圓地報道。保姆從廚房來到客廳,頗為氣憤地對她說:“今天送菜的也不知道怎麽了,完全沒有按照我的菜單進行配送。我要的幾道菜他們都給忘了,還自作主張地給我送來了蘑菇和芹菜,明明之前就提醒過他們的。”

保姆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這次的責任絕不在她,而現在再去采購新鮮菜品,恐怕晚飯的時間就會推遲。她必須得解釋清楚,免得到時候怪罪到她頭上來。

平時倒還好,陳女士不太會計較這些小事,但今天池小姐要回家用餐,她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家的飯桌上出現這兩道菜的,看到它們就來氣。

保姆還記得剛來她們家時,因為不清楚她的忌口,做了這兩道菜,被池零露罵的哦,她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受過那般委屈。奈何這家給的薪水幾乎是別人家的三倍,陳女士脾氣還算不錯,加之池零露也不怎麽回家,為了錢,她到底是忍了下來。

陳焱目光從體檢報告上收回,有幾分悵惘,又有幾分無措,半晌,她才對保姆說:“沒關系的,我吃。”

秋疏桐到家時已是晚上19點,別墅門口沒有開燈,遠遠看去黑漆漆的,她以為無人在家。

她從車上下來,就著車燈的光線朝大門走去,本想試著摁響門鈴,走近了,才發現,大門是開著的。

秋疏桐推門而入,反手關門,面色平靜地往客廳走。

客廳裏的電視機還在兢兢業業地播報新聞,主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陳焱坐在沙發上,正專註地盯著電視屏幕。

聽聞動靜,她朝這邊看過來,見秋疏桐慢慢靠近,陳焱微微扯了扯唇角,對她說:“這麽快,吃過晚飯了嗎?”

秋疏桐搖搖頭,問她:“小姨說你喊我回家,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陳焱看著她,從沙發上起身,沒說什麽事,也沒有否認,只是輕聲道:“先吃晚飯吧,吃完飯我們再聊,好嗎?”

“好。”

秋疏桐跟隨她來到餐廳,想到方才在電視上看到的,開口同她解釋最近發生的事。

陳焱的反應很慢,好似在認真聽,又好像在思考,過了好久,她才朝秋疏桐這邊看過來,問她:“你沒出什麽事吧?”

秋疏桐說:“沒有。”

“那就好。”她沒有過多詢問,沒有斥責犯罪者,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

餐桌上布滿四菜一湯,大概是考慮到她會回家,做了兩個人的分量。

秋疏桐瞧出陳焱今天的情緒不佳,不知是為何事,也不知她是否願意同自己說,就沒好意思開口詢問,只是一味地銜著距她最近的兩道菜吃。

一直沈默地吃著飯,快吃完時,坐在她對面始終保持“食不語”的陳焱忽然出聲道:“之前你出院回家,我不小心把芹菜和香菇夾到了你的碗裏,你沒有嫌棄。我以為是因為失憶才使你變化如此之大,但我現在忽然想不明白了。”

秋疏桐陡然聽見這句話,握住筷子的手指頓了頓,她看了眼離她最近的芹菜和香菇,然後才擡眸看向陳焱,問她:“怎麽了?”

陳焱正滿臉失神地瞧著桌上的菜品,眨了眨眼說:“你以前就是死也不會願意吃它們,我不相信失憶會改變一個人的習性。”

她說話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向自己,語氣也是平靜至極,可秋疏桐卻覺得她的眼神帶著審視,舌尖也摻雜著質問的意思。

秋疏桐猛然意識到,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這一秒似乎被拉得無限漫長,明明是夏末,她卻感覺自己回到了南半球的冬天,寒意刺骨,凍得她渾身顫抖,險些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直直地看向她,將筷子放下,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陳焱仍舊沒有擡頭,緊蹙著眉,有些不解地問她:“你希望我發現什麽啊?”

“你發現我不是池零露了。”秋疏桐語氣篤定地說。

陳焱呆了一下,輕笑了聲,近乎有些自欺欺人地說:“跟媽媽開什麽玩笑呢?你不是池零露,那你是誰啊?”

失落,難過,慌張無措,是她從未見過的陳焱。

秋疏桐莫名覺得傷感,比起自己欺騙她被她發現,陳焱這種明知真相擺在面前,還是不敢接受的模樣令她十分難過。

她在恨自己嗎?還是抱怨?秋疏桐不知道。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比起挑明真相,把事實血淋淋地擺到她面前,陳焱更願意接受她繼續扮演她的女兒池零露。

嬌氣、任性、不服管教、意氣用事,她寧願她是這樣的女兒。

可秋疏桐並不是,而她也不能一直欺騙她。

“我不是池零露。”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陳焱終於擡起頭來,苦笑著看她:“那你是誰?你為什麽在這裏?”

秋疏桐坐在她對面,沒有被質問的緊張,也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半晌她緩緩開口:“我叫秋疏桐,很抱歉,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欺騙你。”

“......”陳焱別開視線,定定地望向窗外的某棵大樹,“你又在跟媽媽開玩笑,你總是這樣。這一點兒都不好笑,再這麽說,媽媽就要生氣了。”

陳焱這個人,她會為了池零露在醫院大鬧,會為了她義無反顧地同池於禮離婚。因為池零露想結婚,明知那麽做是錯的,她還是會為了她,去打壓別的企業。用一句話來說,在她的生命裏,再也沒有比池零露更重要的人或者事物了。

所以明知真相近在眼前,她還是不願相信,也不願接受。

“我不是池零露,我是秋疏桐。”秋疏桐又說了一遍。

陳焱落於膝上的手指緊攥在一起,眼底露出難以承受的打擊,她盯著秋疏桐:“我不信,如果你不是池零露,那池零露呢?她去哪了?這麽久了,她總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了吧?”

平白無故地消失了,秋疏桐默念著這幾個字,眼底不禁浮現出傷感的神色。

她往客廳電視機的方向指了指:“剛剛新聞裏報道的,一年前池於禮和孫宇策劃的那場爆破事故,池零露在那場事故中……遇難了。”

空氣陷入靜默,很久過去,陳焱才出聲。

“露露,你不要再騙媽媽了,好嗎?這玩笑真的開不得,認真一點兒,好嗎?媽媽真的不想再聽了。”陳焱的表情凝重,眼眶泛紅,滿眼的淚水即將奪眶而出。她近乎乞求地望著秋疏桐,求她承認自己是池零露,求她別再撒謊了,求她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但是秋疏桐做不到,她也不願再欺騙她了:“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在騙你,騙了你好久。我想,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放在桌上:“這是池零露的手機,現在我將它交還於你。那棟房子也是屬於池零露的,我會立馬搬出去。池零露的東西都好好地放在她的房間裏,你可以去檢查。給你造成的不便與困擾,我真的十分抱歉,以後我會盡可能地減少出現在你面前的次數,對不起。”

說完,秋疏桐站起來,朝客廳走去。

保姆見她才吃了一小會兒,就匆忙朝外頭走,擔憂地問她:“池小姐,是晚飯不合你胃口嗎?需不需要我再給你煮點兒其他的?”

秋疏桐看著她:“不用,謝謝。陳女士或許還沒吃飽,記得提醒她多吃一點兒。她大概沒有休息好,請在她睡前給她熱杯牛奶。”

保姆楞了楞,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時,忙不疊地答應下來。

秋疏桐走到屋外時,有點兒茫然,不知所措。她徑直朝院子走去,越過停靠在外頭的車輛,司機猶疑著探出身子,出聲喊她:“池小姐,是要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裏啊?

秋疏桐仰頭望天,天空暗沈沈的,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無法給她指明方向。

她也不知道她該回哪裏。

溫硯嶺打來電話時,陳焱仍舊坐於餐桌前,電話響了無數聲,她才好似驚醒一般,怔怔地接起來。

她聽到聽筒那端急切的男聲傳來:“你在哪兒?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家?”

陳焱安靜了一會兒,才好似聽明白他說了什麽,對聽筒那端說:“她還沒有到家嗎?”

“......”溫硯嶺不知道秋疏桐的手機怎麽會出現在陳焱手裏,頓了頓,問她,“她去哪裏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她的手機怎麽落下了?”

“我不知道。”陳焱的嗓音嘶啞,“她剛剛說自己不是池零露,把手機還給我了,還說會盡快搬出去。出門的時候她什麽都沒拿,我看她也沒有帶錢在身上,這麽晚了,你知道她能去哪兒嗎?”

聽陳焱這麽說,溫硯嶺一下子明白過來。沈默許久,他才說:“抱歉。”

陳焱今天聽到了無數聲抱歉,真心的,難過的,慚愧的,可她並不想接受。握著聽筒的手指止不住顫抖,眼裏的淚水也跟著汩汩地往下落,緩了好長時間,她才開口說話,疲憊而難過:“很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的不安全,麻煩你去找一找她,好嗎?”

“好。”溫硯嶺答應下來,認真地思考一番,猜測秋疏桐能去的地方。

沒有錢,沒有身份,沒有手機,也無家可歸,他不知道她現在會去哪兒。

冥思苦想了半天,溫硯嶺死馬當作活馬醫般,抓起玄關櫃子上的車鑰匙,快步往院裏走去。

他發動汽車,朝城市的另一個方向行駛,將車子開得飛快。

半小時後,車子終於在自家小區樓下停穩。

溫硯嶺解開安全帶,快速下車。

今天的天氣不好,有風無雲,世界是一團濃烈而深邃的黑。

滿目黑暗裏,他看到樓底電梯門前,那一道熟悉而清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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