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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病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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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病中(4)

“嗚嗚嗚陸衡清, 你總算來了。”蔣憐一邊擦眼淚,一邊從床榻上爬起來,往陸衡清懷裏鉆。

陸衡清冷冷伸手抓住她, 將她往床頭放。

“你不要離我這麽遠,”蔣憐一邊嘟囔著一邊道, “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你這樣也能說與我聽。”陸衡清只道。

“可是我怕別人聽見。”

“這裏沒有別人。”

“那……好吧, ”蔣憐只得妥協,而後正了正身子, 看著陸衡清。

陸衡清也看著她。

“陸衡清, 告訴你一個秘密,”蔣憐還是把身子往他那邊傾了許多, 只是這次沒往他懷中鉆,只是伸著脖子, 讓濕潤的唇湊到他耳邊, 聲音壓制不住的喜悅, “我有身孕啦。”

她說完, 臉上帶著笑意,兩手撐在床面,身子還朝他傾著, 眼巴巴看著他。

陸衡清臉上毫無波瀾:“蔣憐,你沒有。”

“真的,”蔣憐皺起眉頭,“我感覺到了, 陸衡清, 我肯定是懷了。”

“你沒有, 你不可能。”陸衡清又對她道。

“怎麽不可能, ”蔣憐著急了, 聲音也變得更細了,“我們都那麽多次了,我肯定能懷。”

陸衡清抿緊嘴唇聽她說話,而後沈默一陣,又道:“蔣憐,我們沒有。”

“怎麽沒有,”蔣憐又要哭了,“我知道我們有很多次……”

“那些不會讓你懷孕。”

“怎麽不會,”蔣憐亮晶晶的桃花眼裏滴出些淚水,“陸衡清,我感覺到了,有一個小孩子在我肚子裏,他有時還會動,還會提醒我他是存在的,我當然是懷了。”

“蔣憐,”陸衡清繼續道,“那是你的臆想。”

“那不是!”蔣憐激動起來,冰涼柔軟的手抓住陸衡清的手腕,把它往自己肚子上貼,“你自己摸摸,感受一下,是你的孩子,他會動。”

陸衡清看著蔣憐,看著她將自己的手拉過去,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他覺得頭又開始疼了。

“蔣憐,”陸衡清皺著眉,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沈默許久,最後對她道,“你瘋了。”

*

“所以,她如今妄想,也是因為那病?”陸衡清對著剛給蔣憐號完脈的韓太醫問道。

韓太醫點頭:“此病癥狀多變,我近來查到一些以往記載,幻想也是其癥之一,所以我先給她施了針,讓她多休息,保持精力。”

“此癥可有解決之法?”陸衡清又問。

“還得看那藥方管不管用。”韓太醫一聲沈嘆。

“也就是說,在她還未服藥滿一月之前,她都會保持此狀?”

“這不好說,”韓太醫又道,“此病病癥變化多端,有的病癥會突然出現,又會忽然消散,以老臣之見,眼下讓她服藥當時第一要務,但同時,還需讓她休養精神,幻想之癥,耗費心神,所以要盡量讓她平心靜氣。”

“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衡清。”韓太醫又道。

……

“哥哥你回來啦,”蔣憐看到陸衡清送完韓太醫回來,又忙過去拉住他的手,“韓太醫說了什麽,第一次懷孩子,是不是有很多要註意的啊。”

陸衡清想了想,扯開她的手,轉頭對她道:“蔣憐,太醫說了,你並沒有懷孕。”

“怎麽可能,我就是懷了,我自己的身體我可清楚了,就是懷了就是懷了!”蔣憐叫起來。

陸衡清冷靜看著她:“不,你沒有。”

“那就是韓太醫看錯了,號脈號錯了!”蔣憐又叫起來。

“你都說了是韓太醫,宮中禦用太醫,不可能犯如此錯誤。”

“我不管!他就是錯了,就是錯了!我就是懷孕了,我都能感覺到寶寶在我肚子裏動,我就是懷了嗚嗚嗚——!”蔣憐大聲反駁,到最後,又哭了起來。

“蔣憐,你若連太醫的話都不信,那你才是真病了。”

“嗚嗚嗚我沒病!我沒病!是韓太醫號脈號錯了,我就是懷寶寶了,我就懷了……嗚嗚嗚!”蔣憐哭得更厲害了。

陸衡清盯著她:“既然你病了,自當吃藥治病,回去吧,把藥喝了。”

“我不喝!我不喝那苦藥!我也沒病!陸衡清,我懷沒懷我自己清楚!我就是懷了!”

“帶夫人下去喝藥。”陸衡清不再與蔣憐多說什麽,命令左右丫鬟道。

“嗚嗚嗚放開我!我不喝藥!我打死也不喝!我沒病!我只是懷了身孕,放開我!放開我!”

看著蔣憐被丫鬟慢慢拖回房間,陸衡清這才又轉身回自己臥房。

霍鷹跟在他身邊走著,聽到身後蔣憐一陣陣慟哭大叫,終於忍不住,小聲對陸衡清道:“少爺,方才,方才屬下似乎聽韓太醫提起過,夫人應該休養精神,平心靜氣,萬不可情緒激動……”

“所以?”陸衡清轉頭,盯著霍鷹,一臉冷漠,“你覺得我不應將實情告訴她,應當順她心意,哄著她,騙著她,讓她真以為自己懷了我的骨肉,而後再廣而告之?你倒是告訴我,若是如此,我倒還能不能和離了?”

“屬下、屬下自不是這個意思,”霍鷹連忙恐慌起來,“是屬下思慮不周,委屈了少爺,還望少爺恕罪……”

陸衡清冷著臉,不看他,也不再多說一句,徑直進了臥房門。

第二日。

昨夜一夜,丫鬟們自然制不住蔣憐,藥餵不進去,陪著蔣憐任她哭了將近一宿,總算在破曉之前,哄她睡著了。

一清早,陸衡清推開臥房門。

“少爺。”霍鷹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

“蔣憐如何了?”陸衡清看著他開了口。

“夫人昨夜哭了一宿,剛睡一會兒,眼下又醒了,情緒不太好……”

“喝藥了麽。”

“……屬下們無能,請少爺責罰。”霍鷹連忙躬身,他低著頭,不敢看陸衡清。

昨夜他說話不當,少爺交於他餵藥的任務他如今還是沒有完成,現在他心有餘悸,也不知接下來,少爺該如何罰他。

“罷了,”過了許久,他卻只聽陸衡清道,“重新熬一壺,先送去她房中。”

“少爺,”霍鷹又小心翼翼道,“屬下們已經熬過一壺新鮮的,試過了,夫人還是不肯……”

“無妨,”陸衡清擡步,朝著蔣憐臥房走去,“會有辦法的。”

蔣憐的臥房一片狼藉。

她昨夜應當是受了很大的氣,一屋子昂貴的首飾香粉落在地上,五顏六色金燦燦的,讓整個臥房充滿奢靡的香氣。

而她一個人滿臉淚痕,眼睛也腫著,側躺在床榻上,把自己蜷縮起來。

一只手撫著肚子,一會兒流一滴眼淚出來。

陸衡清走過來時,端著溫熱的湯藥,繞開地上的首飾脂粉盒,來到她床邊。

“蔣憐,起來,喝藥了。”他又道。

蔣憐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陸衡清繼續開口:“蔣憐,我說過的,此藥對你……”

“我沒病,”蔣憐啞著嗓子小聲啜泣道,“哥哥,我真的是懷了身孕,不是有病,我不喝藥……”

陸衡清靜靜聽她說完,又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陸衡清看著她,頓了頓繼續道:“蔣憐,昨日韓太醫所說,並非指你真的沒有懷孕。”

“我懷了,我真的懷了……嗚嗚嗚我沒有騙人……”

“嗯,只是他覺得,你身子弱,這孩子,很難保住。”陸衡清又淡淡道。

“我真的懷……”蔣憐剛想繼續澄清自己,又突然頓住。

她聽到什麽了?

她轉過身,看向陸衡清。

陸衡清輕輕咬唇,而後又開口:“所以蔣憐,你還想不想保住這孩子?”

“你是說……”蔣憐眼眶是紅的,鼻頭也是紅的。

“韓太醫給你配的藥,”陸衡清把藥碗往前一伸,“這孩子,你若是想要,便按時服藥,若是不想,不喝,也罷。”

他說完,端著藥起身往臥房外間走。

“等等,哥哥等等,”蔣憐連忙從床上起身,“我喝,這藥我喝。”

陸衡清動作停下來,而後將藥碗擱在外間的桌子上,又對她道:“蔣憐,要喝,就自己過來。”

說完,他轉身離去。

從這天起,往後每一天,蔣憐都不再有一回落下喝藥,無論那藥多苦,她喝時有多痛苦,她都會每日按時喝下它,甚至偶爾看到下人未將藥送來,還會催促他們快些熬藥出來。

霍鷹看著這一幕,不由自主朝陸衡清感嘆:“還是少爺厲害。”

“不,”陸衡清坐在案幾前,從書卷中擡起頭,看著窗外枯樹冒出的一點點新芽,沈聲開口,“是你點醒了我。”

“屬下?”霍鷹不解。

“韓太醫明明說過蔣憐不能激動,我那晚卻還因不想說謊讓自己受委屈而去激她,是我之過,”陸衡清又道,“君子之道,雖不讚同謊言,但有時,卻也是不得已為之,我既已決心和離,不願再和她沾染關系,那便也要付出些代價。”

“少爺……”霍鷹擔心地看著他。

“別用如此神色看我,此事於我而言,不算大事,左右讓她喝藥的法子已有,只需等藥效發作,到時,一切自然順利,”陸衡清笑了,“所以霍鷹,你當替我高興才是。”

他說罷,一陣風吹過。

霍鷹站在他的少爺面前,聽著他的少爺講話,三月初的暖陽送來的這一陣風,那麽輕又那麽涼地,吹動了他鬢角的青絲,讓它們絲絲縷縷,磨著那一張淡然清冷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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