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劇烈運動過的左肩漫出不少血水，虞宴起初沒有註意，對疼痛早已麻木，但現下拆開繃帶，裏面的線頭已經崩開，爛肉糊成一片。

真疼，尤其是付斂拿著碘酒在上面塗抹時。

“你的傷口原先並不算嚴重，看著是嚇人了點，但以你的恢覆能力，修養個幾天就可以愈合。”付斂挑出崩斷的線，準備重新縫合。

虞宴自覺地拾起一塊破紗布，也不管有沒有碎玻璃渣，緊皺著眉把布咬住，一副就義的樣子。

意想中的針線拉扯並沒有到來，虞宴只感覺到一根鋒利的針頭挑起傷口周邊還算完好的皮膚，註入了什麽液體。

當最後的一滴藥水推進虞宴身體，她緩緩回頭，疑惑又震驚：“你給我打什麽了？”

付斂道：“止痛針。”

“付斂，”虞宴難以理解地喚道，又問，“你之前不是說資源有限，不給我打嗎，現在只是重新縫個線而已，難不成你之前是故意的？”

按尋常規定，分部的止痛劑是供給傷情更為嚴重的病患，或者難以仍受疼痛的老弱病殘，向虞宴這樣能硬抗下來況且不算嚴重的的當然能省便省，但付斂有了私心，他再也難以忍受。

不過是先斬後奏，多寫幾份申請和報告，挨頓訓，被人說兩句閑話而已，相比起來，他不願意原本嬌氣的虞宴為了別人妥協。

只是他決心下得太晚，讓虞宴白白受了這麽多苦，想到這裏，他又不免自責起來，垂著眼簾道：“這制度就不對，虞隊長為整個江北分部殫精竭慮，受傷更是家常便飯，相同程度的傷，平民卻可以優先使用醫療資源，我私以為這不公平。”

虞宴還停留在付斂是想要對她公報私仇上，沒成想付斂真是為了自己著想，為她鳴不平，訕訕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平民沒有我那種身體素質。”

“虞隊長應該多為自己想想才是，關於這一點我待會兒自然會去找何部長探討。”可能是止痛劑開始生效，付斂不再畏手畏腳，縫合動作大了些。

虞宴也這才想起，醫療站被人潛入投放喪屍的事，過會兒還得和何望棲報告。

手術結束後，虞宴利索地披上外套，打算直奔何望棲那，對付斂說道：“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他們是為了你來鬧的這一出。”

付斂微垂的睫毛驚喜地撲閃開，斂著笑意跟在虞宴身後，付斂知道自己對虞宴的話曲解了太多期待，但這種邀請的感覺，就像是她將流浪已久的自己撿了回去，他不只找到了他的安身之處，更找到了心之所向。

。

“具體經過我已經聽二隊隊長和我說了，但詳細信息還得等那個警衛醒來，”何望棲從滿桌的文件中抽離出來，問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在清創室裏的那五分多鐘裏，發生了什麽，那群人的目的又是什麽？”

虞宴乖巧地坐在古棕色皮質沙方上，簡介明了地回答：“他們是為了趁亂取走PM藥劑，並劫走付斂，PM藥劑是付斂正在研發的，能使普通Alpha突變出異能的藥劑。”

“突變異能？”何望棲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能夠突變出異能的alpha屈指可數，整個江北分部都找不到十個，如果真的研發出來了，恐怕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

一件新事物出現之後，很難把控發展，當初第一個Alpha突變出了異能，就引發了一系列的混亂和爭鬥，如果藥劑研發成功，多數人都可以獲取超自然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又只能掌控在Alpha手裏，到時候Beta和Omega的生存環境很難不受到擠壓。

付斂想到了何望棲的擔憂，補充道：“藥劑目前還在研發階段，研發成功後我不打算批量生產，盡量保證沒有存貨，使用需要審批。”

聽完付斂的打算，何望棲點燃一支煙，指間散發出清冽深邃的雪松味。

何望棲曾在一次任務中腺體受損，只能靠抽與自身信息素相同味道的特質香煙為自己舒緩。

一支煙畢，何望棲擔了擔低落手指的煙灰，擔憂道：“可現在他們取走了一支藥劑，二隊沒有對外作戰的經驗，他們主要負責堅守分部，到時候還得靠你們一隊去執行取回藥劑的任務，但你作為隊長，負了傷。”

面對這樣急迫的事，付斂並不焦慮，他自信道：“除了我，沒有人能研發成功，給他們十年，他們也做不到。”

雖然虞宴知道付斂比普通人要聰明，但這狂得也太沒邊了，又怕刺痛付斂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也得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讓虞宴沒想到的事，何望棲一點也不站在她這邊，而是附和著：“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不會有問題。”

付斂並沒有因為虞宴的話變得窘迫，而是揚著春風拂柳般的笑，溫聲道：“但此刻有一件更要緊的事，需要虞隊長配合。”

虞宴立刻正襟危坐，等待何望棲分配任務。

付斂繼續道：“他們是沖我來的，難保不會有第二次，所以我申請人身保護。”

“這確實要緊，二隊可以……”虞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付斂打斷。

“我請求虞隊長貼身保護我，”付斂故意忽略虞宴拒絕的神情，接著說道，“對方雖然這次失敗了，就怕這一次只是先鋒試探，若是我的研發藥劑的事被傳開來，其他勢力也會想要對我不利，我自然相信一隊隊員的能力，但還是虞隊長親自保護我，更有保障。”

何望棲聽付斂這麽說，自然是沒有什麽異議，當下就批準了付斂的申請。

虞宴撇了撇嘴，自顧自思考了一會兒利弊，不情不願道：“好吧，也請付醫生配合我的工作。”

但付斂並不滿足於此，得寸進尺道：“對方不會肯定會挑虞隊長不在我身邊的時候行動，所以虞隊長一定要時時刻刻都貼身保護才好。”

虞宴驚詫道：“時時刻刻？這很難，總不可能你不方便的時候我也跟著。”

付斂看著虞宴毫無防備還認真思考的樣子，難以抵抗地心頭一軟，但他不可能止步於此，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再次擁有虞宴。

坐在身側的男人帶著儒雅的金絲眼鏡，氣質溫良，卻開口說道：“如果虞隊長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虞隊長能夠搬來和我一起住。”

虞宴脫口而出：“我介意。”

何望棲也同時說道：“這樣最好不過。”

虞宴難以置信地盯著何望棲，但顯然對方並不當一回事。

天吶，那不就是同居，虞宴既怕付斂找機會尋仇，又怕兩人幹柴烈火，舊情覆燃。

看著那張臉，這個人，她真的會忍不住。

可付斂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讓虞宴差點就自覺愧疚，他開口說道：“虞隊長是在介意什麽？我們都是Alpha，用不著避嫌，況且我和虞隊長你又是舊相識。”

虞宴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被付斂抓住機會，繼續添油加醋道：“而且這裏出了內奸，其他人我信不過。”

她自知說不過付斂，當初用來拒絕他的理由卻被反以付斂利用，虞宴此刻只想將往付斂臉上打一拳出氣，要不是何望棲在場，她真的會這麽做。

但轉念一想，這張臉她很喜歡，還是捶胸好了。

何望棲覺得很有道理，拍桌吩咐道：“既然你們兩個認識那就再好不過了，我現在就把貼身保護付醫生的任務正式交代給你，你也趁早搬過去，最好現在就搬。”

虞宴只好服從，垂頭喪氣地從何望棲辦公司出來。

“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先別走，我和何部長探討下醫療物資的分配問題。”付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悻悻收回。

他已經邁出太多步，害怕虞宴會受不住後退。

與何望棲說了很多，看一眼墻上的時針，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付斂快速做出總結，結束對話。

出門的前一刻，付斂默默為自己下一針強心劑，他忽然害怕期望落空，怕門口根本沒有第一眼就想見的人在等著他。

幸好，他看見虞宴百無聊賴地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數頭發絲。

見付斂終於出來，虞宴活動筋骨，懶懶道：“說完啦。”

付斂心情不錯，朝著虞宴走去，遞出右手想要牽起她，“嗯，你出任務容易受傷，我跟何部長提出讓我當你的隨行醫師，他同意了。”

懸在虞宴面前的手並沒有握住什麽，而是被一掌拍開。

“你有病吧。”兩手相碰的脆響在寂靜的廊道吸引了不少視線，虞宴壓著聲音罵道。

付斂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抽動的面部肌肉好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語氣冰冷，仿佛瘋癲的前兆，咬牙警告道：“你別想再丟下我。”

虞宴被付斂的反應嚇到，試探著握住付斂被打掉的右手。

讀心的結果告訴她，付斂此刻的心裏狀態很是糟糕，她直話直說慣了，一不小心又把人給氣著。

虞宴沒辦法，只好哄著，道：“你天天待實驗室，外面這麽覆雜，這對你來說太危險。”

“何部長已經同意了。”付斂言簡意賅，他知道虞宴不會違抗何望棲的命令。

於是虞宴想要揮拳狠狠揍一頓的名單上再添一人。

虞宴洩氣地拽著付斂胳膊，被付斂一把拉起來。

付斂又變回溫順的樣子，與剛才瀕臨瘋魔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他帶著乞求的眼神不放心地問道：“我在家裏等你，你會來的吧？”

虞宴：“我當然會服從命令，這是我的天職。”

望著虞宴離去的背影，付斂再一次變得落寞，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虞宴，但其實虞宴從未靠近過他。

付斂像是自嘲，重覆著虞宴說的“命令”兩字，他確實耍心機依靠這些將人綁在身邊，卻又為此不甘心。

好像他在虞宴的心裏，其實根本就不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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