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

楊徽想趴在門外偷聽，可她知道這是不好的行為，便悶著頭去給爺爺找水喝。

等她回來的時候，陸醫生已經與楊建國他們聊完了話，楊徽只聽見陸醫生講，現在住院部病床緊缺，他們大概要等一周才能住進來，讓他們先回去等消息，等有了病床，醫院會打電話給他們。

楊建國說他們遠在河口，家裏沒有電話。

陸醫生想了想，從一旁撕下一張便簽紙，在上面寫了個電話，遞給楊建國：“這個是我們肝膽科住院區的電話，你如果做好決定了，就過一個星期左右打電話問問看。”

楊建國將紙條疊好，收進了衣服袋子裏。

楊徽一直沒有問他們，爺爺到底怎麽了，能不能治，能不能好。

回招待所的路上，楊建國緩緩地走著路，喘了兩口，回過頭來對楊徽說：“阿徽，我們現在去看金馬碧雞好不好？”

金馬碧雞就在對面，隔著一條大馬路，走過去便能看到金馬坊和碧雞坊。這是昆明的知名景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許多游客，周圍有許多賣紀念品的，賣小吃的，還有拿著相機招攬游客拍照的，身上掛著個牌子，寫了“現照現取，十塊一張”幾個字。

楊徽忍住內心的酸澀，點頭說好。

聽說，太陽降落的時候，太陽餘暉從西邊照耀碧雞坊，碧雞坊的倒影會投在東邊的街面上，同時月亮從東方升起，金馬坊的倒影投在西邊的街面上，兩個牌坊的影子越來越近，最後會互相交接。由於地球、太陽和月亮運轉的角度變化，這樣“金碧交輝”的景象大概六十年才會出現一次。

楊建國站在金馬坊之下，伸手去扶在牌坊的柱子上，擡起頭來，陽光映入眼中，他看不清楚牌坊上的字。

“小的時候，我爹跟我講，昆明有一只金色的馬，綠色的雞，是個寶貝。我一直都不知道金色的馬、綠色的雞是什麽，以為真的有全身都是金色的馬在街上走，有綠色的雞可以吃。人啊，如果不出來走一走，看一看，他的世界就只是自己想的世界，不知道外面有多大，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他沒見過的東西。”

“我十幾歲的時候，以為我以後一定會有機會來昆明，我一定要看什麽是金色的馬，綠色的雞。到我二十多歲有孩子的時候，我又想，我一定要帶我的孩子來昆明看一看。沒想到，最後是我孫女帶我來昆明看了噶。”

楊建國笑笑，他想，原來他的人生已經走了這麽遠這麽久了，竟然已經到了要入土的日子了。可他怎麽覺著，這五六十年的記憶裏，只有熱辣辣的日頭，散發著熱氣的土地，還有綠了又黃了的莊稼？

他竟然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有做啊。

他回過頭去看楊徽，忽而又覺得，其實那些他沒來得及看的東西，沒來得及做的事情，只要楊徽去做了，他似乎也就心無遺憾了。

想到這裏，楊建國只覺得心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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