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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細作才會關心這樣的問題。

她這是不打算繼續裝下去了?

“所以,”傅言清輕笑一聲,篤定地說道:“你是細作。”

啊這……怎麽又繞回來了?

剛剛不是說了嗎,她不是,不是啊!

望舒盈搖搖頭,否認道:“不,我不是細作,真的不是。”

過了一會兒,她仰頭看著傅言清,微微鼓腮,說道:“你要是不信,非要懷疑我是細作,那還不如直接把我抓起來得了,這樣問下去能得出什麽結論哦……”

這細作還挺有意思的。

傅言清俯身靠近望舒盈,嗓音低沈、沙啞地說道:“這株曼珠沙華開得極美,甚得我心……”

下一瞬,他忽然擡起右手,掐住左手拈著的曼珠沙華,而後,指尖輕輕一動,當著她的面,將碩大、艷麗的花朵碾成齏粉。

鮮紅如血的齏粉繞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打轉,被他擡指一彈,揚到半空中,不多時,便被冷涼的風吹散了。

手上把玩了這麽久的曼珠沙華,上一秒還表現得很喜歡這朵花的樣子,下一秒說碾碎就碾碎,還揚得連渣渣都不剩了。

這人心思莫測,太可怕了。

望舒盈為傅言清的舉動所震懾,不禁向後退出一步,她睜大眼睛,警惕地盯著他,仿佛在看什麽洪水猛獸。

“看見了麽,就像這株曼珠沙華一樣,”傅言清微瞇長眸,神情冷淡,語氣冰寒,“如果你是閱文宗派來的細作,我會親手處決你。”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算她真有可能是細作,她也不敢承認啊……

望舒盈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膽小如鼠的細作,都不需要他動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給嚇死。

鼻端發出一聲淺淡的輕哼,傅言清忽然對望舒盈的過往生出一點興趣,他想了解一下就憑她這樣的膽量,是如何能夠下定決心去成為一個必死無疑的細作的。

他伸手擡起望舒盈的下頷,迫使她避無可避地和他對視,而後,再次施展靈魅術。

這一回,他用的是靈魅術中窺視過往的能力。

瞬息之間,一雙桃花眼中光華流轉,兩團輕煙自他的雙眸深處飄出,化作兩道銀白色的細線,如箭般飛入望舒盈黑白分明的杏眼。

如此,再過須臾,他便能讀取她的記憶。

傅言清用靈力凝成的銀白色細線一路高歌猛進,飛入望舒盈的識海,眼見著就要觸碰到她的記憶區,忽然,好像撞到了一道不可突破的屏障,那銀白色的細線竟倏然一下被重重地彈開,重新散成一團繚繞的白煙。

怎麽回事?

傅言清微蹙眉頭,目光在望舒盈的識海深處一掃而過,捕捉到一個圖案繁覆、方方正正的封印。

那封印不過拇指蓋大小,閃爍著微弱的金色光芒,和銀白色的細線相撞後,封印上的金光忽而大盛,卻又在下一刻轉瞬即逝。

有人封印了她的記憶。

是出於什麽目的,因她過於蠢笨,怕她做出暴露身份的舉動?

還是說,她的記憶中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言清略略挑眉,暗自思襯望舒盈身上究竟帶有怎樣的秘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是一個普通的細作。

望舒盈識海深處的封印,是一個非常覆雜的多向封印,除卻施印之人,沒有人能解開這個封印。

修真界的封印是用術法繪制的圖案,它有始有終,從起點開始到終點結束,根據起點的數量,它被分為單向封印和多向封印,起點越多,對施印者的要求就越高,封印也越難被解開。

現存的大多數封印都屬於單向封印,即施印者從單一的起點開始繪制封印,一畫到底,這種封印的解除非常簡單,只要解印者擁有不低於施印者的修為,就可以通過反向畫封印的方式將它解開。

在單向封印的基礎上發展出了多向封印,施印者同時從多個起點開始結印,雙向封印是最簡單的多向封印,要解除它,只需找出第二個起點就大功告成了;三邊封印的繪制亦是有跡可循的,它的解除只比單向封印與雙向封印麻煩些許。

而有更多起點的多向封印,因為其縱橫交錯的覆雜性,它的畫法是幾乎不可能被施印者以外的人掌握的,解除這類封印也就無從說起了。

有一句話叫,解印還需施印人,正是這個道理。

不過,對於道法無邊的傅言清而言,盡管無法直接解開這個多向封印,但要破除它,只需擡手一點即可。

問題是,強行破除封印後,這個蠢笨又膽小的細作必然會死。

雖然她終究難逃一死,但如果她出師未捷就身先死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可就沒什麽看頭了。

對於這個細作和她的那些同夥究竟在玩什麽新把戲,他目前還是有一些看戲的興致的。

傅言清看著望舒盈識海深處的多向封印,緩緩擡起手,沒一會兒又輕輕放下。

片刻過後,他決定姑且先放她一馬,等日後好戲看盡了再來探究她記憶中藏有什麽天大的秘密。

傅言清微微斂眸,收起眼中的靈魅術,他擡指去點望舒盈的眉心,如玉的指尖閃動著一層輕薄的銀光。

那是太上忘懷咒,只要他的食指觸碰到她的眉心,她便會忘卻在幻境中發生的一切。

下一瞬,望舒盈忽然擡起右手,張開五指,用瑩白細膩的手掌擋住了他的手指。

怎麽,她還想留在這裏不成?

傅言清微微低頭,他輕輕眨了眨眼睛,左眼眼尾的淚痣愈加魅惑動人。

在這個瞬間,望舒盈的心間忽然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你還沒有告訴我,”望舒盈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神態純真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這細作當真不一般,方才還瑟瑟縮縮,跟只兔子似的,現在又變得這樣膽大包天了。

她居然敢問他的名諱?

近千年來,望舒盈還是第一個開口詢問傅言清名字的人,偏生她還是閱文宗派來刺殺他的細作。

傅言清垂首同她對視,長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出去之後,你便會忘記在此間發生的一切。”

他緩緩勾唇,面上露出一個鮮麗誘人的淺笑,“還想問麽?”

望舒盈點點頭,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和傅言清對視,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寫滿堅定二字。

有趣,當真是有趣。

傅言清挑眉,唇角上揚,發出一聲悅耳的輕笑,他緩緩啟唇,說道:“傅言清。”

“我叫傅言清。”

這個名字……

望舒盈瞳孔微縮,在這個剎那,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個被自己不由自主地遺忘的夢境。

身姿曼妙的女子,身著鮮亮的胭脂紅紗衣,在高臺上飛速旋轉,持劍揮舞。

忽而,刺骨寒風伴隨著淒楚樂聲在四周興起,女子停下舞劍的動作,緩緩擡首。

眼中噙著一汪破碎的淚,她匆匆啟唇,朝望舒盈喊出一個好似常常聽聞、卻又相當陌生的名字。

那個名字,是“傅言清”。

望舒盈睜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傅言清……”

那個女子被寒風裹挾著遠去了,可呼嘯風聲中留存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不能死……”

將女子說的那兩句話連在一起,她對望舒盈說的話是:“傅言清,不能死……”

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要殺傅言清?那個女子要她救他?

不是吧,就她這修為,自保都成問題,還能救別人?

再說了,這個傅言清他看上去就是個喜怒無常的大佬,他不讓她小命不保就不錯了,哪裏有可能需要她來救哦。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千枚記憶碎片,一幀幀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轉瞬即逝,望舒盈眼花繚亂、頭痛欲裂,她猛地閉上眼睛,擡手輕揉太陽穴。

傅言清並不知道,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剎那,望舒盈回想起了什麽樣的夢境,她的眼前又閃過了一幕幕什麽樣的景象。

他只當她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並因為獲得了問題的答案而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

怕被滅口?

膽子真小。

傅言清微微牽了牽唇角,他伸手繼續方才被阻攔的動作,擡指在望舒盈的眉心上輕輕地點了一下。

冰冷的銀白色靈力源源不斷地從他的指尖逸出,匯入她的眉心,在她的識海深處快速地勾勒出一個古樸繁覆的半月形咒印,那便是太上忘懷咒的印記。

傅言清白皙如玉的食指一點一劃,瞬息之間,太上忘懷咒悄然成型。

於是,望舒盈忘記了這個幻境,忘記了在幻境中遇到的那個手拈一株曼珠沙華、好像狐貍精一樣的紅衣男子,也再一次忘記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可她隱隱約約地記住了一個名字——傅言清。

盡管她始終想不清楚,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具有怎樣的意義。

當望舒盈在太上忘懷咒的作用下沈沈睡去的時候,一個低沈、冷淡的聲音在她耳邊悠悠響起。

“小細作,出去之後,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哦。”

“不然,我少不得要破除封印,看一看你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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