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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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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北鎮撫司時, 一切都像塵埃落定般讓人舒心。

聽聞,那夜言巖將玄玥山莊的莊主夫人和單子祺帶回後, 莊主夫人直接指認當朝七皇子梁王——也就是玄玥山莊的女婿。控告他多次指使單文青為他鏟除自己的政敵,包括此次槐王之案當日,梁王讓單文青派人給錦衣衛指揮使指揮使大人送信。而派出的人, 正是單子祺。

莊主夫人說,那張通知白黎的紙條:六皇子有難。也是梁王計謀。

眾人素來知曉槐王與北鎮撫司,與錦衣衛走得親近,倘若在他垂死之時, 恰好錦衣衛在場, 少不得將白黎等人牽扯進案子中,若是找不到真兇, 白黎就是陛下發作的首要目標。

有玄玥母子為證尚不足以提審堂堂皇子,正當邢叔等人失了主心骨不知所措的時候,第二日拂曉, 六皇子正妃端著禦賜誥命闖入北鎮撫司, 呈上血書告發七皇子梁王。

這位槐王妃和先槐王是聞名京城的神仙眷侶, 生死契闊。

槐王遭受無妄之災後,她不像尋常婦人般郁郁寡歡,而是做誓找出真兇, 至死方休。

與此同時,想是上蒼動容,槐王府的暗衛發現梁王行蹤鬼祟,出沒案發的鐘靈山外圍, 於是暗衛扣下梁王,交給內圍的錦衣衛。是時,圍守鐘靈山的錦衣衛還未回來報信,槐王妃先行呈遞血書。其上列舉了梁王有理由害死槐王的動機和手段,字字珠璣,血色驚心。

等到鐘靈山的錦衣衛回報,在案發地隱秘的灌木叢泥地裏發現了兩串腳印,對比梁王鞋底全然符合。於是邢叔當機立斷,下令鐘靈山人馬將梁王押解至北鎮撫司詔獄,令一撥錦衣衛前往梁王府抄封取證,自己則火速趕往皇宮面諫。

皇帝在幾年前便對七皇子梁王不管不顧,放任自由,而今聽聞他有殘害手足的重大嫌疑,顧不上沈浸在失去寵愛的槐王之痛,在金鑾殿上叫喊著梁王的名字破口大罵。

皇帝的態度很明了,放手讓錦衣衛去查去審,當夜言巖率領的一撥錦衣衛便在梁王府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梁王臥室的暗格裏搜出砒|霜,以及銷毀在荒蕪園子裏的朝歌子——槐王妃血書中提及的槐王出門前飲過的酒。

人證物證面面俱到,驚天兇案水落石出,唯獨七皇子梁王連夜哀嚎,哭喊著要面聖。他也不是不認罪,畢竟進了詔獄誰敢說聲否,而是梁王回回經不住刑罰恐嚇認罪後,又不說具體作案手法,供出的話還模棱兩可,互相矛盾。

令錦衣衛眾人喜極而泣的是,白黎終於平安歸來,頓時主心骨找了回來。

在聽完這一日之間的天翻地覆,和讓錦衣衛束手無策的審訊進展後,白黎徑直走向北鎮撫司最深處最陰暗的詔獄。

***

北鎮撫司東側有個大食堂,與中軸深處的詔獄形成完完全全的反差。往常酷暑時節,錦衣衛弟兄們進了飯堂便寬衣解帶,把酒言歡個把時辰,今日卻不行。

黑衣錦衣衛們整齊地端坐在幾個大圓桌前,圍成幾個圈,不作聲色地盯著眼前飯菜,把哈喇子往肚子裏咽,沒有一個人動筷。這種媲美軍隊裏的作風,著實讓唐芝芝佩服佩服。

唐芝芝與邢叔、言巖以及幾個臉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黑臉年輕錦衣衛坐一桌。一舉一動小心謹慎,生怕不合凡間那些烏七|八糟的規矩,害得她連手腳如何擺放都懵了。

邢叔敏銳地眼光瞟了眼唐芝芝,立馬體察出姑娘家的拘謹,隨後悄無聲息地踹了腳他正對面的年輕錦衣衛。被精準地踹到膝蓋的年輕錦衣衛克制住哎喲的叫聲,只悶哼了一聲,而後會意。

年輕錦衣衛長相硬朗俊氣,看黝黑的膚色就可以想見八塊腹肌。他露出一個笑臉,舉起酒杯站起來,對錦衣衛眾人倡議道:“弟兄們,大人沒來開席之前,我們先一道謝謝唐姑娘對大人的救命之恩如何。”

然後鴉雀無聲,他只好尷尬地眨眨眼示意對面的邢叔。

邢叔端著架子,緩緩站起來,舉起酒杯對著身旁的唐芝芝,聲音老成:“唐姑娘是該謝的。”

經過邢叔的首肯,幾桌錦衣衛霎時熱鬧起來,齊齊起身端著酒杯往唐芝芝這一桌湊過來。

“是啊是啊,多虧唐姑娘。”

“多謝唐姑娘。”

“幸好大人有唐姑娘。”

唐芝芝本來就在黑衣錦衣衛堆裏顯得招眼,現在又莫名其妙成了焦點,一時間身旁嘰嘰喳喳仿佛炸開鍋。

這群,真的是錦衣衛嗎?

書裏的故事果然都是騙人的。

“敢問唐姑娘是哪裏人?”

之前最先開口挑事的年輕錦衣衛提高音量,一臉好奇地問道。

唐芝芝呆滯了片刻,靈光一閃:“我來自浮玉山村。”幸好她見過那張天目山地圖簡介裏有寫,天目山歷史悠久,古名浮玉山,剛好拿來糊弄。

“臨安浮玉山?”邢叔想起什麽似的,在一旁疑問道。嚇得唐芝芝保持鎮定,鄭重點點頭,沒想到這個大叔知道這麽偏門的地方。

年輕錦衣衛撓了撓後腦勺,很困惑:“不會吧,那為何我們之前查了那麽久案卷都不曾找到你...”

“咳咳咳。”

邢叔劇烈的咳嗽聲遮蓋了年輕錦衣衛的後半句話,錦衣衛連忙自覺噤聲,差點說多了。

“那姑娘芳齡幾何?”年輕錦衣衛抿嘴過後不依不饒地追問。

這下唐芝芝無語凝噎了,和顏悅色地尬笑著,內心粗粗算了下她的年齡,嘿嘿嘿,就算是掰扯開這個憨實大黑個的祖宗十八輩的手指腳趾也不夠算的。具體多少她也記不清了,大約五百吧。

“十五!”唐芝芝面不紅心不跳地大聲回答,然後咧開嘴笑了笑。

“那麽那麽...那麽唐姑娘...”到關鍵的問題了,年輕錦衣衛眼看自己就要完成任務,卻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此時不知是誰輕佻地打趣了聲: “秦少爺別慫啊。”

然後四周圍著的黑衣錦衣衛開始起哄開來,場面一度喧鬧地失去控制。秦姓錦衣衛漲紅了麥色的臉,無比可憐地望向邢叔求救,他後悔答應邢叔了。

“唐姑娘可有婚配?”

邢叔言出,頓時收出亂哄哄的場面,所有人心知肚明究竟是誰要問這個問題了,邢叔能代表誰,可不是顯而易見。只有唐芝芝不明就裏,老老實實答了句:“沒有啊。”

“那唐姑娘可有心慕之人。”

“……”這大叔什麽套路,唐芝芝已經是雲裏霧裏。關於這個答案當然是有的,但怎麽好直接說出來,一時氣氛略微尷尬,忽然門口起了動靜。

飯堂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俊郎氣質脫俗,叫人呆住。白黎換下染血白衣,穿上了如意紋的日常長袍,凸顯得身材修長挺拔,叫唐芝芝實在忍不住才看呆。

而一眾錦衣衛呆楞的原因在於,在他們面前不茍言笑的指揮使大人臉上掛著溢出來的笑意。

“大人審的可順利?是梁王都招供了嗎?”言巖第一個反應過來,粘到白黎身邊詢問他進展。言巖的腦回路很簡單,想來能讓指揮使大人如此愉悅的也只有那個裝病貓的梁王招供了。

“沒。”

白黎輕巧地一字回答,然後興致勃勃地走到唐芝芝這桌給他留的空位,其餘人都下意識貓回自己的位置。

終於可以動筷了,於是飯堂裏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夾菜咀嚼聲。

忽然白黎放下筷子,側了臉對唐芝芝笑盈盈地說道:“唐姑娘,借此機會讓你好好認識他們。”

然後莫名其妙就開始走起了官方介紹流程,從邢叔開始依次自我介紹,數十個名字一晃而過,唐芝芝壓根沒記得多少。

“我叫秦時,字少耶。”輪到黑俊的錦衣衛時,他撓了撓頭,滿懷歉意地向唐芝芝介紹自己,方才他擺出接連幾個問親的問題,也不是他的本意,被逼無奈嘛。

接著是他旁邊的言巖,不情願地粗略介紹了自己。

轉了一圈回到指揮使大人,只聞耳邊明朗的聲音響起:“在下朱季,字白黎。”

除了邢叔在外的錦衣衛通通瞠目結舌,他們你看我,我看你,拼命在腦子裏搜刮記憶,似乎不記得指揮使大人有如此清奇的表字。而唐芝芝,更是一下激動咬到自己的舌頭。

白黎飽含笑意,熾熱明亮的眼睛註視著唐芝芝。

他猶記得在山莊留宿的那夜,他在外頭聽見夢鄉裏的唐芝芝不停囈語,口中叫喚著: 白黎君,不下五遍,害得他誤以為唐芝芝已有了婚配。直到方才她回答邢叔時,被他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既然沒有婚配,那就好辦了。

白黎,這個名字奇奇怪怪的,還和豬崽子最愛的主食同音。可是管他呢,不管這個人是誰,總之從今往後,唐芝芝夢中喊的這個名字他占了。

想到此,白黎的唇瓣邊輕輕勾起,一抹撩人的微笑,讓直視他的唐芝芝差點一鼻子老血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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