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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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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蘇妧身形僵在原處, 杏眸好半晌才眨動一下,“你說什麽?”

蕓桃都快要哭出來,趕忙想要上前扶住蘇妧, “奴婢也只是聽外頭的下人說, 事情尚且不知是真是假。”

蘇妧唇瓣顫動衣袖從蕓桃的手中滑落下來,踉蹌著朝後退了兩步。

蕓桃扶穩蘇妧, “奴婢方才出去, 也只是聽說,並不知是否為實情。”

蘇妧感受到蕓桃攙扶住自己胳膊的溫度, 好半晌緩過神才扭頭看向蕓桃,“王爺在何處?”

“雪月樓。”蕓桃聽見方才下人所說。

蘇妧咬下唇瓣, 杏眸極慢地眨動一下, “帶路,我也要過去。”

縱然王府規矩森嚴,卻也仍舊有許多的下人此時圍在雪月樓的外頭。

蘇妧到時, 他們並無一人註意到。

聽他們七嘴八舌地道:“聽說王爺住進府宅的頭一日,就命人修了這一處的院子,還不許其他人進來。”

“自然, 都是雪月樓,做的都是風花雪月的事情, 怎能讓旁人進來。”

“你們說, 王爺帶回來的人同王妃那般相似, 方才看到的時候我當真是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那就是王妃, 但轉念一想王妃不是就在府上, 況且王妃也並未出門。”

“何止啊,你們是未曾看見, 王爺剛才一路護著那女子進來,柔情都要化成水,在這寒冬臘月,我們這群下人都看的暖了起來。”

蘇妧聽的頭都開始泛疼,她擡起眼,上頭積雪未化,晃得她眼睛似是被針刺一般。

蕓桃大聲道:“你們在說些什麽渾話,便是都不想幹了,我今日就去回稟瑄少夫人,將你們全都打發了。”

小廝、女使一個機靈的轉過身,“王妃安好。”

卻也仍舊有不怕的,小聲嘀咕著,“得意什麽,王爺說不定只是看中她的這張臉。”

蕓桃氣得臉都紅了,蘇妧呆呆站在原地。

她好似是知曉什麽。

每回陸硯瑾看向她的時候,眼神中都摻著化不開的思緒。

透過她的面容,似乎是想看到一人。

可每每到最後,卻只能看到他黑眸中那十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彼時蘇妧想,大抵只是因為他想起什麽。

但站在雪月樓的前頭,她明白了過來。

是她太笨了,笨到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讓人當作傻子一樣埋在心裏。

甚至於,她此時都不敢踏進雪月樓半步。

珍視,在意。

他從未對她有過。

裏頭的女子是誰,蘇妧也是不知道的。

她想要問個清楚,也弄個明白。

她想問問陸硯瑾,還記不記得當年二人相識的場面。

她不想多年後見到他,只是空歡喜一場。

沒再去管外頭的下人,蘇妧的小臉煞白,提著裙擺就走進雪月樓中。

裏頭十分安靜,沒有旁人。

可卻能夠瞧見每一分的布景都是用了心思。

紅梅盛開,白雪落在上頭。

京中開的最好的紅梅,只怕是都在此處。

蘇妧猛然間頓住腳步,聲響更是刺痛她的心。

即使隔著厚重的門簾,她也能夠聽見男子傳來的淡笑聲。

原來,他從未笑過,不是因為不愛笑,也不是因為生性涼薄,只是面對的人不同,是嗎?

蕓桃擔憂的看著蘇妧,任憑誰的夫君帶回來一位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甚至還在此等環境下歡聲笑語,都是不好受的。

他怕蘇妧承受不住,扶了蘇妧一把。

蘇妧唇邊擠出一個苦笑來,對著蕓桃搖頭,“我沒事。”

說是如此說,可蕓桃明白,她並不是真的無事。

蘇妧是一個從來都藏不住情緒的人,剛才她眉宇之中的愁緒早就已經擺在臉上。

蕓桃問她,“我們可還要進去?”

蘇妧看著眼前的門簾,眼神有些恍惚。

最終,她做出一個決定,“進。”

她想要見見那名女子,也想看看陸硯瑾,他有怎樣的反應。

每走上一步,蘇妧都覺得時間緩慢。

分明並未過太久,也分明,與裏頭只有一步之遙。

蘇妧的手離門簾只有一寸,卻顫抖著不敢碰上。

最終,她閉上杏眸,做了一個最為大膽的決定,將門簾掀開。

裏頭的笑聲瞬間止住。

蘇妧睜開眼眸時,她先是看向陸硯瑾。

唇邊的那抹笑意並未完全散去,甚至在看到她時,還帶有一分慌亂。

他慌什麽呢,人是他帶回來的不是。

紀漾緩緩站起身,對著蘇妧行禮,“王妃……姐姐。”

蘇妧這才將視線落在紀漾的身上。

二人如出一轍的臉看起來當真是像的極了。

可紀漾眼眉上跳,更多些淩厲。

蘇妧杏眸瀲灩,有著柔弱。

二人站在一處,單看神情就能分辨出,她們不是同一人。

“你叫我什麽?”蘇妧輕聲問。

紀漾攬上陸硯瑾的胳膊,笑著道:“方才來的路上王爺已經同我說了,姐姐也是不得已上了花轎,我理解王爺的行為,王爺已經許我住在王府之中,日後還請姐姐多多關照。”

留陌生女子住在王府?

蘇妧看向陸硯瑾,她眼神平靜,可悲傷極了。

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就是般配,可是她呢?

她蘇妧,才是真正坐在花轎的人啊。

陸硯瑾神情恢覆原來的淡漠,不可否認,他在看到蘇妧難過時,心底滑過些不平靜。

可很快,這樣的情緒就因身旁女子散去。

陸硯瑾非常明白,阿漾就是他要找的人,如今人他已經找到,至於蘇妧……

按照從前所想,他會將蘇妧留在王府之中,只要她安分守己。

可想是如此想,在看到蘇妧聽完紀漾所說的話後朝後踉蹌半分。

他仍舊是下意識想扶住蘇妧。

紀漾抱住陸硯瑾的胳膊,有些驚訝道:“看王妃姐姐的樣子,應當是王爺還未將我們二人事情告訴王妃姐姐吧。”

而後紀漾又道:“不過也是,王爺一回府就同我在一處,還沒來得及。”

無人說話,也沒有說出是什麽事。

蘇妧固執地想要從陸硯瑾的臉上找出半分的不適,可是都沒有。

他平靜的讓紀漾攬著他的胳膊,一分想要抽離的動作都未曾有。

紀漾見無人理她,歪過頭看向陸硯瑾。

微微上跳的圓眼對陸硯瑾道:“當年在青州的時候,沒能想到還能與王爺相遇,更是沒能想到在上京竟然還有一人同我長的如此相似。”

蘇妧登時如雷劈般定在原地。

紀漾方才說了什麽?

青州,那不是她救起陸硯瑾的地方。

蘇妧略微激動的上前一步,“你方才說什麽?青州,你怎會知曉青州。”

她手拉住紀漾,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在此刻看起來有力氣極了。

紀漾嚶嚀一聲,“姐姐,你弄疼我了。”

喏聲在耳旁出現,陸硯瑾看向蘇妧,輕聲對她道:“蘇妧,松手。”

他不免想起每次情濃之時,蘇妧每次摟在他的脖頸之上綿軟無力。

可是如今,她看起來有力氣得緊。

蘇妧耳畔是陸硯瑾冷冰冰的話語,眼前是紀漾那張嬌俏的小臉。

她輕聲道:“什麽青州。”

手緩緩放開,蘇妧看見陸硯瑾的眉頭皺起,終究還是不願讓他難受。

即使這般,她仍舊是不願的。

可她想要知道一個答案,想要知道紀漾所說的青州究竟是什麽。

紀漾掩唇笑著說:“姐姐怕不是看見我這張臉太過於激動,還能是哪裏的青州,普天之下,哪裏還能找的出第二個青州不成;當初王爺不知是怎得,渾身是傷被我救起,眼睛也傷到,好不容易養了好些時日這才好起來,後來有官兵前來,我被人帶走與王爺分開,再見就已經是現在。”

蘇妧搖下頭,眼睫快速眨動,淚花不停的朝下墜。

不是的,不是紀漾,是她救了陸硯瑾,怎會變成紀漾。

“你撒謊。”蘇妧用平生最大的聲音朝紀漾說出這句。

紀漾仍是攥著陸硯瑾的衣衫,“王妃姐姐,你若是不喜歡我大可以直說,可不至於非說我是在說謊不是。”

紀漾的眼睛也輕眨,淚水滑落。

蘇妧拼命搖頭,“不是的,當年在青州救起你的,是我,王爺。”

陸硯瑾看向眼前的蘇妧,她的發髻有些散亂,鬢發貼在她面頰之上,她卻絲毫沒有去管。

淚珠簌簌朝下落,眼睛眨動的厲害,卻仍舊是看向他。

陸硯瑾想起她從前所說,又想起她的汙蔑,厲聲道:“從前我曾問你舅父家在何處,你同我說,是在曲河。”

蘇妧咬著下唇,“那是,那是……”

她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腦海中一片的混亂。

要如何說陸硯瑾才會相信。

承認自己撒謊?將事情全盤托出?

蘇妧猛然間擡頭,對著陸硯瑾道:“我不是……”

陸硯瑾眼眸微閉,很快又睜開。

才尋到阿漾,他不願在蘇妧身上耗費太多的時間。

她是蘇氏的女兒,他能夠容忍蘇妧留在府上,已經是格外開恩。

他不想蘇妧,再來只憑一張嘴平白說阿漾的不是。

“夠了!”陸硯瑾厲聲打斷,“蘇氏,回院中去。”

一貫乖順的蘇妧,在此時堅定,“我不走。”

陸硯瑾眸色陰沈,冷笑道:“我曾經給過救起我的那名女子玉佩,也同她互換姓名,蘇妧,我從未聽說過你的名字,你的身上,也沒有我的玉佩,”

紀漾此時委屈得落淚,“王爺,是不是我不該來。”

陸硯瑾從懷中拿出帕子,幫紀漾拭去臉上的淚珠,“胡說什麽。”

他回身對蘇妧道:“以後不要再來雪月樓,我可以允許你犯一次錯,撒一次謊,但下一次,我不會輕易饒恕。”

說完,陸硯瑾扶著紀漾去內室休息。

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蘇妧什麽都做不了。

身子一軟,蘇妧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在眼眸閉上的那刻,她聽見蕓桃的叫喊聲。

也看見那雙黑色雲紋繡鞋的主子,朝她奔向而來。

郎中收針,對著坐在一旁的陸硯瑾拱手道:“王妃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些刺激,這才暈了過去。”

“加之王妃身子不好,平日中更是要註意情緒不要有太大的起伏,如此當真是傷身的。”

陸硯瑾頷首,“從安。”

從安立刻出來,將郎中從屋中請出去。

陸硯瑾沈沈坐在床榻邊,看著蘇妧沈睡的面容。

在看見蘇妧倒下去的那刻,他的心底出現平日從未有過的慌亂。

今日見到阿漾是個意味,從戶部出來,他本是要上馬車,卻見到一人被官衙趕出。

本是不想管,餘光瞥向女子的時候,看見她那半邊的側臉,還有眼角的那顆紅痣。

平生頭一回,陸硯瑾有如此慌亂的時候。

也是第一次,讓他有不顧一切的沖動,一定要將女子給攔下。

二人同十年前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長大許多。

陸硯瑾得知阿漾是上京來尋親,卻始終找不到人才去的府衙。

卻並未料想到,二人竟如此有緣。

在尋到阿漾回府的這一路,陸硯瑾聽著她說了許多的話。

可是他的心中卻一直摸著袖中文書,有些心不在焉。

分明,他應當記著阿漾才對。

卻又難免會想到蘇妧知曉此事會如何。

二人面容極為相似,他想過蘇妧會難過,但仍舊是壓下心底的種種情緒。

他只是想將蘇妧當成一位合格的王妃罷了,為了堵住朝廷的悠悠眾口,這才會如此。

但陸硯瑾不知如何說服自己。

在看到蘇妧聲淚俱下,看到她暈倒,終究前頭的那些話,也還是全都忘記。

可他不會對阿漾松手,他願意給蘇妧補償的。

如此,只當作是彌補。

床榻上,蘇妧小臉上還掛有淚痕。

陸硯瑾盯著她許久,終究是狠下心來起身。

走至門口,蕓桃見他要離開,趕忙道:“王爺。”

陸硯瑾在寒風中,周身氣息更冷。

他靜默站在原處,沒有轉身,仿佛又回到朝中人人害怕的攝政王。

蕓桃在陸硯瑾的身後跪下,“今日王妃聽聞您要回來,特地備了一桌的飯菜,都是王妃親自下廚;她還給您繡了一個荷包,是她繡了許久的,王爺可能明白王妃的心意。”

蕓桃替蘇妧感到不值,卻也仍舊想將蘇妧做的一切都告訴陸硯瑾。

陸硯瑾在聽見荷包,眼眸微閃。

但語氣疏離,仿若只是在平靜陳述一個事情,“不必了。”

說完,他大步離開。

黑色大氅裹著他的身影離去,埋入雪色之間。

蕓桃看著陸硯瑾離開,伸手抹了一把淚站起身。

朝內室走去,蘇妧仍舊躺在床榻上沒有動。

蕓桃嗚咽哭出聲,她不想讓蘇妧出事,也一點都不想看到她傷心。

這件事很快就傳遍整個王府。

周氏沐浴完躺在床榻之上,媽媽在幫她按著太陽穴。

聽見媽媽所說,周氏猛然間從床榻上起來,“你說瑾哥兒帶回來一個同蘇妧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

媽媽點頭,“正是,現在恐怕全府上的人都已經知曉,方才王妃還去了雪月樓,是被王爺抱回瑞嵐院的。”

周氏坐直身子,“世間還有這般奇事,真能長的如此相似不成。”

想了半天,周氏也想不出瑾哥兒究竟想做些什麽。

“你說,莫不成瑾哥兒只是愛那張臉?”

他不要通房,納妾也不肯。

蘇妧一進門就能讓他回院中住著。

可如今他又帶回來一女子,竟然同蘇妧長的一模一樣。

這說明什麽?唯能說明瑾哥兒就是喜歡這張臉。

媽媽被周氏的話噎了一下,朝旁的方向引導周氏,“夫人想想,那女子說是從青州來,王爺當時與大爺,不就是在青州……”

周氏猛然間攥住媽媽的手,“那女子是從青州的來的?莫不成,當年就是她救了瑾哥兒?”

看來,愛的不是這張臉。

而是因為他心底藏著人長的是這張臉。

陰差陽錯嫁進王府的蘇妧,也有些相同的面容。

周氏瞬間笑了,“天底下竟還會有這樣的事,當真是讓我長了見識。”

這下她倒是要看看,蘇妧沒了瑾哥兒的庇護,要怎麽才能在王府生存下去。

只是那女子,若是個好拿捏的,她自然願意給她幾分面子。

不過一個鄉下來的粗野丫頭,能有什麽見識不成。

周氏又躺回床榻上,唇角是怎得都壓不住的笑意。

中饋,遲早都是她的,無人能同她搶。

三房這邊,秦氏也從媽媽的口中得到這一消息。

“竟然這般有意思?”秦氏放下手中的筆,眼神中帶有一絲的玩味。

她望向媽媽問,“王爺對那女子態度如何?”

媽媽回道:“自然是好得不行,底下的人說從馬車之上下來時,那女子的身上就披著王爺的大氅,王爺更是護著她一路進了雪月樓。”

秦氏精致面容上掛上一層薄笑,“人啊,活的久了,就什麽事情都能見到,咱們那位王妃如何?”

媽媽道:“不大好,聽說在雪月樓暈過去了。”

“嗯。”秦氏緩緩放下茶盞,一副早已知曉的表情,“雪月樓理由的物什那可都是價值千金的,足以可見王爺對這女子的珍貴。”

秦氏緩緩起身,媽媽扶住她上榻,“夫人有什麽打算?”

秦氏挑了眉眼,看媽媽一眼,“打算?打算我是沒有,只是我知道明天定然有一場好戲,今日可得養足了精神。”

媽媽連忙說“是”,而後服侍秦氏安寢。

這一夜,王府每個人心中都有著疑問,卻又比往常要安靜太多。

次日一早,陸硯瑾被人服侍著穿衣。

看見桌上的文書,他黑眸漸沈。

緩步過去將文書拿在手中卻並未打開,最終還是將文書放下道:“去祖母那處。”

一大早的,也不知是不是眾人都為著昨夜事情而來,也猜到今日陸硯瑾會來,老祖宗的院中擠滿人,連家中不常出現的小輩都在房中候著。

三位夫人都噙著笑意,眾位小輩則是有些不理解。

陸硯瑾去雪月樓接了紀漾,她才起身。

許是有些犯困,眼眸中稍帶著水霧,蓋住她眸中光亮。

莫名地,陸硯瑾覺著她這副樣子,更像是蘇妧。

紀漾嬌嗔道:“王爺快莫要看我了,還未梳妝,都是醜的。”

陸硯瑾面上平淡,“怎樣都是美的。”

被他一誇,紀漾羞紅了臉。

也沒管陸硯瑾還在屋中,就讓女使為她上妝梳頭。

陸硯瑾坐在原處,看見紀漾的背影。

每次蘇妧也是如此,卻更加恬靜些。

她從不亂動,只用齒梳緩緩梳頭。

晨光照在她身上,只見她面容皎潔,如明月光輝。

垂頭之時,修長脖頸露出一片,惹人目光連連。

一晃神,眼前的人就又變成紀漾。

陸硯瑾喉結上下滾動,手握成拳不自在的將視線挪開。

她們二人,唯有面容相似,剩下的沒有半分相像。

紀漾通過銅鏡望向陸硯瑾,察覺到他的目光,紀漾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許的精光。

蘇妧?她等了許久的機會,沒有人能擋住她的路。

緩緩起身,紀漾著一身碧色衣衫在陸硯瑾眼前轉上一圈,“好上嗎?”

陸硯瑾頷首,“若是收拾好就走罷,拜見祖母不宜太遲。”

蘇妧從不會問他衣衫可否好看,甚至偏愛的也只有幾個淡色。

可陸硯瑾見過她著胭脂色的裙衫,當真是美的。

蘇妧不是個張揚的人,多份內斂所在。

紀漾則還同從前一樣,貫愛熱鬧也還是那般的愛說話。

老祖宗的院中,大家都沒有開口,呂氏有些坐不住。

近來王氏的事情,陸謁瑄已經同她生了齟齬。

二爺又是個不著調的,幾日都看不見人。

呂氏滿腔的怒氣無處散,正好全都落在周氏的身上。

“我若是嫂嫂,此刻可真坐不住,如今倒是想看看能讓瑾哥兒捧在手上的人,嫂嫂可能管的住。”

周氏聞言,臉色一僵。

好他個呂少珠,這不是變相諷刺她管不住家中的媳婦。

老祖宗開口,“都安靜些。”

聲音威嚴,無人敢不從。

老祖宗因後宅的事煩心的很,日日都讓她們這些做媳婦的抄寫佛經。

一日兩日也就罷了,日日怎麽受的住。

周氏明白為何,忍一時又如何,只要呂少珠拿不走中饋,她有什麽好得意的。

房中眾人各懷鬼胎,老祖宗面色更是不好。

府中的事情多的數不清,一個二個都是心底都成算的。

家宅不寧,前朝家中的爺們就能安心當差不成?

老祖宗板著臉,話沒說出。

陸硯瑾攜紀漾到時,房中已經安靜好一會兒。

小輩沒有地方坐,都是站在自個母親身後。

這樣相較,二房三房人丁興旺。

反觀大房,一個人都不曾有。

女使將門簾擡開,陸硯瑾與身側的人同時出現。

房中諸位瞬間將眼神放在他們的身上。

不知是誰倒吸一口涼氣,而是沒忍住,小聲嘀咕一聲,“實在是太像了。”

蘇妧進府這些時日,對家中眾人都不錯。

從未翻過臉,也從未有過什麽旁的不對。

眾人對她的印象素來都是柔和的。

今日見著紀漾,就只覺得著她雖是同蘇妧像,可眼角眉梢中透出些算計。

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小人得志的意味在其中。

老祖宗活得這般久,看人幾乎一眼就能認出她們都是怎樣的人。

如今看見紀漾,老祖宗神色一暗,面色不大好。

陸硯瑾恭敬道:“祖母安好,各位嬸嬸安好。”

眾位小輩也問陸硯瑾安。

接下來輪到紀漾,她笑的燦爛,學著陸硯瑾的話同樣問安。

老祖宗面上不曾顯露什麽,只是語氣極淡道:“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沒想到得不到回應,紀漾仍舊是恭敬的說:“我名叫紀漾,原是青州人士,十年前曾救過王爺一回,這回上京尋親正巧遇見王爺。”

老祖宗沒給她喘息的機會,“這般巧?你家既在青州,來上京尋親做什麽?”

紀漾咬下唇,先沒回答老祖宗的問題,而是看向陸硯瑾。

她模樣可憐,在房中似是被眾多人審問著。

陸硯瑾眉頭輕鎖,嗓音似在酒中滾過一圈,粗糲沈穩,“祖母,她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老祖宗笑了,“便是一名下人也是要盤問清楚,更莫要提,瑾哥兒你是想讓紀姑娘在府上做個什麽呢?”

紀漾神情一僵,美眸中透出幾分不甘心。

這是何意,將她當下人比不成。

她狀似怯生生開口道:“王爺昨日,許我平妻之位。”

陸硯瑾有些不悅紀漾擅自開口,輕握紀漾的手很快就放開。

老祖宗更是起了興致,“哦?瑾哥兒昨日當真是這般答允了紀姑娘?”

陸硯瑾回道:“阿漾從前救我受過不少苦,這是孫兒應當還的;蘇氏並無大錯,不至休妻,孫兒想將阿漾擡為平妻。”

老祖宗沒理會陸硯瑾的說辭,“既然救過你,應當感謝,不論是外物又或是想要旁的,陸家能給都會給,只是平妻之位還是罷了。”

紀漾眼淚珠子就這般直接落下來,她直直跪在老祖宗的面前,“求祖母開恩,阿漾無處可去,將阿漾趕出府上我便只有死路一條。”

眾人聞言,面色皆有些不好。

這般說,若是之後陸家真讓她離開,豈不是就成了逼死她的元兇。

周氏觀察著紀漾的人,人是個蠢得,可卻不大好掌控。

若是讓紀漾進門,倒不如蘇妧。

老祖宗道:“擔不起紀姑娘的一聲祖母,我同紀姑娘無血親,按常理來說,怎樣都輪不到這一聲的祖母,紀姑娘還是莫要多言,仔細旁人聽了笑話。”

紀漾被她說的臉上瞬間透出好幾種神情。

眼睫眨動的很快,恨意浮現在臉上,可嘴上卻又恭敬的很。

秦氏此時開口道:“如今瑾哥兒媳婦尚且未醒,瑾哥兒若是娶平妻,可還要經過她同意?”

老祖宗看向陸硯瑾,她這個孫兒一向是有主意的,所以如今她不希望陸硯瑾在紀漾的事情上犯渾。

陸硯瑾聽見三嬸的話,眉頭鎖住很快又舒展開,“蘇氏雖為妻室,阿漾也並非來路不明的女子,不必同蘇氏再說。”

而後陸硯瑾擡頭,“祖母,我心意已決。”

老祖宗不願再看他,將頭扭向一旁,“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同瑾哥兒說。”

紀漾還跪在地上未動,老祖宗身旁的媽媽道:“紀姑娘穿的單薄,先去偏廳喝杯茶水的好。”

房中只剩下老祖宗與陸硯瑾兩人。

老祖宗問他,“你如何想的?”

陸硯瑾緩聲道:“祖母,當年若不是阿漾,孫兒只怕早就沒命;如今她雙親皆以不在,尋親也沒個下落,我給她平妻之位只想讓她在府上安身立命,有個住處。”

老祖宗看向陸硯瑾。

不知不覺,眼前兒郎也長大許多。

不是從前那個嘴甜,會同她說笑的兒郎了。

朝堂之上的起落,她的瑾哥兒早就變了不少。

老祖宗終究還是搖頭,“我不答應。”

她擡頭,制止陸硯瑾想要說話的沖動。

“此女絕非良善之人,她城府頗深,怎會就正巧來上京而後就遇見你,上京這般大,她定是早有籌謀。”

“再者,你同蘇氏的婚事是過了皇上那邊的,縱使你如今貴為攝政王,卻又不能有一步踏錯,瑾哥兒,寧王一黨的人定是還虎視眈眈的看著,聖上賜婚,你卻又將紀漾擡為平妻,這是在打聖上的臉面。”

陸硯瑾黑眸深邃,“聖上那邊,我會同陛下說。”

昨夜他想了一夜,對每個人都有交代。

唯獨對蘇妧,他不知要怎麽同她開口。

老祖宗嘆氣,“我本以為你是個有成算的,可如今竟為了一女子糊塗成這般。”

“蘇妧是個好孩子,你可曾聽見她與你抱怨過半分?她才來府上,無人瞧得起她,可你如今去問問,她可有報覆過誰?”

“反觀紀漾,心思不正,見你來說行不通就想要挾恩圖報,瑾哥兒,你糊塗啊。”

陸硯瑾站在原處未曾說話,老祖宗揮手,“總之這事我不同意,紀漾可以住在府上,只說是你母親那邊的遠方親戚,旁的不要再提,一切等你媳婦醒來,你們二人,一同來見我!”

老祖宗氣的急了,手握住拐杖不停咳嗽。

陸硯瑾幫她拍著後背,“祖母,您身子重要。”

老祖宗從未對陸硯瑾發過一次的脾氣,這次卻真的動怒,“滾出去。”

陸硯瑾出了房,站在廊檐之下。

冰冷的風吹在他臉上這才讓他有幾分的清醒。

他不想委屈紀漾,當年那般苦的日子,她總是將飯菜留給自己,她餓肚子。

又拿著她僅剩不多的銀錢,為他抓藥治病。

這些,是他欠紀漾的。

陸硯瑾胸膛起伏,壓下心中躁動。

從安此時過來,陸硯瑾側身看他,又似尋常淩厲模樣。

從安道:“王妃醒了,王爺要不要過去瞧瞧。”

陸硯瑾想起紀漾還在偏廳,人至偏廳將她給帶了出去送回雪月樓。

離去時,紀漾眸中含著淚扯住陸硯瑾的衣袖,“瑾哥哥,你定然會有法子的,對嗎?”

陸硯瑾頓了頓,而是安撫她,“放心。”

什麽都未曾說,卻又好似什麽都說了。

紀漾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眸中的淚水都被風吹了個幹凈。

蘇妧,她也配和自己爭?

憑什麽,她同自己之間,都是一樣的低微。

陸硯瑾到瑞嵐院,突然不敢推門進去。

他在怕什麽呢?或許連他自己都是不知的。

可事情總要解決,陸硯瑾直接推門而入。

蘇妧坐在妝鏡前,一夜之間,她比之前憔悴的更加厲害。

“怎得不在榻上睡著。”陸硯瑾尋個圓凳坐下。

蘇妧抿唇淡笑,“躺得有些久,想起來走走。”

二人都無下話,仿佛昨日的事情不曾發生。

蘇妧在陸硯瑾來之前,有許多的話都想要對他說。

可等陸硯瑾到,她又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說什麽呢?說她老家並不在曲河,而是青州。

說當年是她救了陸硯瑾,可信物呢?

還有娘親的事情,一時間,解釋的完嗎?

蘇妧沈默地從妝鏡下的匣子中拿出一條絲帕。

原來那時紀漾就已經上京,原來,他們本該在那時相見的。

蘇妧將帕子緩緩遞給陸硯瑾,喉嚨中有些酸澀,她盡力壓下去。

眼眸看向繡鞋,這樣的話,縱使是哭,也不會被他瞧見。

裝作尋常的模樣,蘇妧對陸硯瑾道:“月頭我陪著祖母從廟中回來,在府外撿到這條繡帕,當時並不知是誰的,只有帕子下的一角有一個‘漾’字,想來,應當是紀姑娘的。”

她話說的緩慢,讓陸硯瑾也聽的清楚。

陸硯瑾沈默良久,將帕子從她手中扯過,“前些日子,為何未同我說。”

蘇妧在心底嘲弄自己。

看罷,即使將東西給他,他還是會怪自己的不是。

“女子的物什,我想著,還是我收起來的好。”蘇妧福身,“是我誤了王爺的事。”

陸硯瑾起身,握住蘇妧的手將她給拉起來,“我並未有怪你的意思。”

蘇妧下意識,躲開了陸硯瑾的手。

他大掌僵在原處,很快收回。

“今日來,我想同你說阿漾的事。”

蘇妧忍住想要咳嗽的沖動,“王爺盡管講就好。”

陸硯瑾於心不忍,還是將她大氅拿過來,蓋在她的身上,“註意身子。”

蘇妧猶豫片刻,才沒有將大氅給拿下來。

陸硯瑾這才終於開口,“阿漾雙親去世,她一個女子在上京難免遭人閑話,我想將阿漾擡為平妻,自然,以你為尊。”

蘇妧唇瓣囁嚅,嘴角顫動,好半天,她問出一句,“那我呢?”

陸硯瑾黑眸透出不解,蘇妧上前一步。

她離得近了,陸硯瑾能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

“上京眾人,可會笑話我?”

紀漾在他的心中重要,那她呢?難道她不委屈嗎?

陸硯瑾皺眉,“蘇妧,此時不是你賭氣的時候。”

蘇妧抹了一把淚,“我賭氣?王爺說笑了。”

她不知需要控制多久,才能忍住淚水。

陸硯瑾見她模樣,知曉不是談話的時候,“你好生歇著,等你好些,同我一道去見祖母。”

蘇妧明白他是鐵了心,從前時他對自己,可有這樣的耐心?可說過這般多的話。

陸硯瑾不大想同如今賭氣的蘇妧說話。

方才,他本想提醒蘇妧註意自個的身份,終究看到她的眼淚,卻仍舊是不忍心。

他馬上就要走出去,蘇妧叫住他,“不管王爺信不信,我昨日的話,並未說謊。”

陸硯瑾轉身,下頜冷冽,“蘇妧,你讓我如何相信?”

“你曾經說過老家在曲河,你是蘇家大娘子的女兒,怎會去到青州,那時的青州,並不是個富庶之地。”

“蘇妧,說謊也要有個限度;你不是阿漾,也永遠成為不了她,日後,我不想再聽到此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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