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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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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

淺如薄紗的月華,輕柔地打在他身。

那張半隱於黑暗的面,藏匿著一望而知,沈甸甸的情。只那情藏得太深,在她面前,他從不流露分毫。

容歌看著上空處那張五官模糊的臉,心莫名一窒。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危長瀛即將離去的錯覺。

她抿了抿唇: “如果朕說,朕不想要雙目覆明,只想永生永世再不見你,你願意嗎”

他低下頭,淺吻上她額: “阿九,本尊為你取名容歌,寓意是讓你一生順遂。”

她從來不知,她若要什麽,他無有不給。

只要她開口。

容歌忙將他臉推開,嫌棄地擦了擦額頭。

危長瀛俯看著她嫌棄的動作,滿心的深情,頓時消失殆盡,一張臉面沈似水。

她擡起頭,不滿看他: “你只要肯回地府繼續做你的閻羅王,朕不僅這輩子順遂,下輩子也會順遂。”

這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狐貍,他養她十四日時,便知她是個集人性之惡的小姑娘。

他冷笑: “本尊早晚帶你一起下地府。”

容歌面上的不滿一僵,向他眨眼,運足一掌掌力,狠狠地拍在他心口,軟聲道: “義父,別開玩笑了。”

危長瀛被她一掌打得面色微一漲紅,腳下不免一個踉蹌。他喉間翻湧著鐵銹之氣,微躬下身,帶著一口血腥驀地吻上她唇。

溫熱的唇覆在她唇上,容歌微微睜大眼。

他舌尖撬開她齒,與她交纏追逐。

那吻並不炙熱,不曾霸道,僅是帶著滿口的血,固執地讓她感受到他的痛。

容歌感受到他意圖,本想一掌拍向他心口的掌,漸漸收回。

她瞪大眼,看著他。

有那麽一刻,她覺危長瀛很愛很愛她,愛到了骨子裏,愛到了已不算是愛。

她是個對感情異常遲鈍的人,僅有的那一點女兒家的細膩,給了衛東籬,再難給別人。

可兩人糾纏的三生三世,她漸覺,或許她第一世,第二世的死,是她一意孤行結下的惡果。

她從來都知危長瀛,並不會真的傷害她。只要她肯低頭,危長瀛從不拒絕她。

第一世的女帝,若非執意要先殺他,強迫他摯友做她皇後。他或也不會在她的封後大典上,帶著她一起死。

第二世的皇太後,若非一心要嫁自己師,趕在天下一統之前,為師謀反。縱然衛東籬被阿娘所擒,她只需向危長瀛服個軟,喚他一聲’恩父‘。

危長瀛定會為她救出衛東籬。

那兩世的危長瀛,不曾與她有這麽深的羈絆。

那兩世,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

可她看到了,卻不願向他低頭。

而這一世,若無含春閣,她或許並不會與他有過多的糾纏。

容歌被他吻著,有些窒息,有些發呆。

她似從來沒對危長瀛好過,這點,她得承認。哪怕她怕他,怕極了他,卻很有不怕死的精神,在他底線之上來回蹦噠。

危長瀛見她雙目逐漸呆滯,難免傷到了脆弱的神經。本是讓她知他痛的吻,帶上了欲念,炙熱如一觸即燃的熊熊烈火。

容歌漸覺無法呼吸,反應過來,看到上空的危長瀛,一掌狠狠地再次拍上他心口,將他自自己唇上拍開,怒道: “你有完沒完!”

宮裏有狗有貓的,他若想,找多少只找不來。

他腳下再次一個踉蹌,終於再難將她抱在懷中。

容歌落了地,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

她覺自己對危長瀛的感情變了,她竟然開始念起危長瀛的好了。顯然殺他一次,已然讓她消了恨意,她再難很恨很恨他了。

四方皇城,宮燈昏黃。

她眼神不怎好,卻能準備摸到自己的龍宮。

念德與老邁的連生守在殿門前,見她一人走了過來,下意識地去看她身後。

她身後,一片夜霧茫茫,空無一人。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將目光投向她臉。

女帝有身一如好玉瑩白剔透的肌膚,那張瑩白剔透的鵝蛋臉,瓊鼻之下,紅唇微腫。

兩人尋到了緣故,一起松了一口氣。

看來陛下,這是又因這種緣故,生了氣,傷了天師。

容歌並未覺察出不對來,邁步入了殿門,吩咐道: “你兩人不準睡,明早早朝,朕若一覺醒來,床上躺了人,一定親手為你們再凈一次身!”

兩人對視一眼,向她頷首: “諾。”

容歌這才放下了心,入了殿門。

次日。

容歌迷迷糊糊地被人拉起身,她站在地上,低垂著頭,緊閉著眼。

那人只得用溫熱的帕子,為她擦拭著臉,為她更換冕冠。

宮人奉上一碟甜點,一只玉白修長的手,捏起一塊,塞她口中。

容歌這才勉強睜開眼,嚼了嚼口中的點心,有些迷茫擡起頭。

一個極高極瘦的身影,長身立在她身前,身著一身刺眼的暗紫衣袍。容歌頓時憋紅了臉,惡狠狠地咀嚼著口裏點心。

他唇角微微上揚: “當上早朝了。”

容歌著實不願見到他,一掌將他推開,氣沖沖地道: “朕討厭你危長瀛!”

太和殿,連生立在太和殿門前,鳴起三鞭聲響。

隨著山呼的萬歲萬萬歲。

容歌頭戴十二道冕旒平冠,身著玄底織金十三龍袞袍,端坐在龍椅之上,一身龍威。

三國使臣,因容歌去了東坪府,在京師驛館恭候容歌回朝,等了不少時日。

對於這位五國第一任女帝,他們是只聞其惡名遠傳五國,從未見過真人。

三人自百官隊列走出,向她分別參拜。

容歌俯瞰著他們,目光落在跪在地上,格外纖弱瘦小的一個身影上。

十二道紅珠微微搖曳,珠影婆娑打在一張瑩白的面上,她微微勾起唇角: “瀝國使臣站起來回話。”

瀝國使臣微微擡頭,看一眼龍椅上的女帝。奈何距離太遠,只看到她一身龍威威嚴,便利落站起身。

容歌問: “你叫鐘姣”

瀝國使臣大大方方站著,好奇地看她,頷首: “對的陛下,我叫鐘姣。”

容歌唇角笑意漸深,又問: “你是瀝國天子派來專意參拜朕的”

那使臣一身藏藍色官袍,著實顯得過於纖弱嬌小,巴掌大小臉,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

脆聲回: “當然了,您可是咱四國天下第一任女帝。我大瀝天子久聞您盛名,此次派小臣前來,是專意參拜您的。”

‘他’手指其他兩國使臣,道: “小臣和他們一樣。”

容歌和藹道: “你與他們不一樣,朕瞧你,倒比這兩人順眼多了。”

阜國與楚國派來的兩名使臣,固然是代表國家顏面的俊毅模樣。可對比這瀝國使臣的清麗脫俗,到底是落了下乘。

楚國使臣是個而立之年的美男子,他大楚僅在大懿之下,而瀝國,遠不如他大楚。

容歌身為大懿天子,於他們面前,公然去誇讚瀝國使臣,有損他大國之體。

他跪在地上,沈聲問: “敢問陛下,三國來朝,身為東道國的天子,可否有失公允,偏頗對待其中一國使臣”

容歌笑道: “竟忘了你們,二位請起吧。”

兩人這才起了身。

楚國使臣邁前一步道: “陛下,此番我大楚天子,聞聽陛下退覓國大軍登基。有感您乃天命之帝,特命小臣前來,欲求兩國通商之好。”

所謂近交遠攻,與大懿做鄰國的覓國,已然成了懿國之土。

而這楚國與大懿有一國之遠。

楚國天子以通商之說,欲和她大懿做個友國,看起來並無什麽不對處。

可縱無前兩世的記憶,容歌也非一個簡單的天子。她是不願動什麽心思了,想做個武人了,可不代表她真像個武人般好糊弄。

她看向這楚國使臣,和氣問: “想來你楚天子,想和朕的大懿互通商市,自是有求於朕的大懿。楚天子堂堂一國天子,有求於他國。

朕問你,你可曾帶了求朕的禮物”

那楚國使臣著實沒想料想到這位女帝陛下,竟會如此直白。

他梗了一下,道: “小臣前來的確奉天子之令,帶來不少楚國特產。”

這話著實讓容歌不太滿意,她去看阜國使臣,和氣地問: “阜國使臣,你阜國天子,可是與這楚國天子一般,想要朕的大懿做個友國”

阜國使臣有些摸不清她到底什麽套路,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她拜下,答: “不瞞陛下,我大阜天子也有此意。”

這位篡位登基的女帝陛下,到底是個什麽身份,無人不知。

她本是地下第六國,天雍教的少主。那天雍教的聖女乃是麒麟女,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她的一身三國之勢,這三國天子無有不知。可論起這個,她聖人之妻,烽火臺逼聖人入魔的名頭,更大,更讓人摸不清她到底是個什麽心性。

唯一可知的,便是她的確率五十萬大軍,打敗了五國最強的覓國大軍。

這樣的一個女帝,三國天子,早已不敢將她視作等閑之帝。

到了這個位置,是男是女早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三國天子將她視為勁敵。

畢竟,一個循規蹈矩的聖天子,並不可怕,自有套路可循。

可若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女帝,他們摸不清她到底會不會突然發瘋,做出什麽事。

戰場之上,最令人畏懼的,便是這種對手。

容歌嘆了一口氣,感慨道: “你們啊,不知朕。朕是個窮天子,什麽特產,朕的大懿兩國之土,要什麽沒有。朕缺得是銀子,你們要與朕的大懿通商,做個友國。

朕可以同意。

可你們若不給朕的大懿一點好處,朕就有些不高興了。

你們才來朕的大懿,想來不知朕的脾氣。朕若不高興,最喜殺人,殺什麽人,朕從來不管他是什麽身份……”

她站起身,走下禦階,來到兩人身前,小聲道: “回去告訴你們天子,朕缺錢缺糧,若給朕,朕吃點虧,與你們做過友國。

可若沒有,僅是些特產。

朕若沒記錯,咱們幾國這些年來,雖遠些,卻不少起摩擦。朕是個記仇之人,朕的大懿之民大懿之兵,死在你們之手。

朕若不為他們討回些公道,來日百姓定然言朕這天子,不配坐龍椅。”

她眼眸噙笑,看兩人: “你們說,對也不對”

兩人微微變了色。

覓國的亡國滅種,不過是近幾月發生之事。她大懿縱然滅了覓國,有了兩國之土,總要修養生息。

他們天子派他們前來,要他們參拜這懿國女帝。便是料定了懿國才打了仗,縱然這女帝有野心,將士們畢竟是血肉之軀。

更何況他們兩國與這懿國距離甚遠,不如這瀝國。

三國相交,對她懿國本是好事。

可顯然,這女帝並無與他們兩國交好的打算。

容歌笑眼看他們,解釋道: “別忘了,朕還是天雍教的少主。”

這兩國天子受誰的指示而來,想要刺探她什麽,她一清二楚。

她的阿娘是想要一統天下,做女帝的人。她是她女,與她有相同的野心。兩人雖是親母女,可從不是一個立場。

她要的是天之下盡歸大懿,而她的阿娘,要的從來都覆滅大懿,重建華雍!

她三世皆是大懿之人,大懿的君。

絕不容任何人傷她大懿半分,哪怕那人是她的親阿娘。

國與家,在她這裏,國從來是第一位,紀九一人可以沒有家,大懿之民卻不可沒有國!

兩人對視一眼,皆冷笑: “懿帝既要一意孤行,我二人只好回國如實稟告我國天子。”

兩人轉過身便走。

容歌笑道: “且慢。兩位,朕說了,朕是個窮天子。你們既來了,若不留下點東西,朕豈不是有過寶山空手而歸之憾。”

在這一方面,大懿的文武百官,是與容歌同一個立場的。

這三國使臣來覲見自家女帝陛下,唯有瀝國是真心想與他們大懿結交。

而這兩國,雖是打得想與他們大懿通商結交的名頭,背地裏的狼子野心,怕是要互結同盟,想要對他們大懿圖謀不軌。

兩人只得駐足,面露毅色地問: “怎麽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使臣,女帝陛下,莫不是想要與我兩國開戰不成!”

這次不用容歌開口。

滿朝文武一起邁前一步,怒目看那兩人: “你們沒聽到陛下之言開戰,我大懿縱是與你們兩國同時開戰,有女帝陛下在,還會怕你們不成!”

滿朝文武這一頓話,很大程度上拍美了容歌的心情。早朝前,她看到危長瀛的不爽頓時一掃而空。

要她看,這兩國早晚是要對她大懿開戰的。與其坐以待斃,貪圖幾年安生,不如主動出擊。

他們要打,她就和他們打。

她從不是怕事之人,只怕這事不大,不夠刺激,不夠讓她殺個痛快!

瀝國使臣來到容歌身側,好奇地問: “陛下,您不怕嗎”

‘他’有個失散的皇兄,成日裏不少講她事,他‘’聽久了,覺這女帝陛下實在是性情可愛。此番來大懿,便是為她而來。

容歌懶懶道: “愛卿們,給他們留口氣,別把他們打死,免得朕落了不好的名頭。”

容歌這話讓滿朝文武如同有了尚方寶劍。

要知而今亂世,縱是文官那也是大多是帶著些武藝在身的。容歌的話才一出口,滿朝文武,就連年邁的忠國公,都親自上了手。

容歌這才去看這瀝國使臣,笑道: “認識宴犰嗎”

鐘離姣重重地點頭,甜甜地道: “陛下認出我是女兒身了這差事可是我向父皇好一頓求才求來的。”

容歌想到宴犰,唇角終於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五公主,朕想阿犰了。”

前面的兩世,她與宴犰從來不曾分離那麽久。他是哥哥,是青梅竹馬,是她的親人,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鐘離姣拉上她手,認真地道: “陛下,皇兄也很思念您。”

對於那個忽然出現同父異母的皇兄,她是真切的將他當作皇兄的,是親人,而非冷冰冰的皇族血親。

滿朝文武將兩國使臣,按在地上打,場面甚是血腥。

容歌將身擋住那血腥的場面,不讓鐘離姣看到。

上輩子的鐘離姣是喜歡危長瀛的,她喜歡這個姑娘,她足夠大膽,足夠不怕死。

要知五國天師的名頭,太大了,大到一國天子也要對他恭恭敬敬。

危長瀛的樣貌是極好的,若非一身神威萬重,似鐘離姣這種不怕死的姑娘,怕是能從京師派到她的雲榭山。

一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立馬定乾坤之人,哪家姑娘見了不心動。

容歌覺得,有必要讓今生的鐘離姣,遠離危長瀛這種人。

前世的她,向危長瀛自薦枕席,惹怒了危長瀛,落得個國亡自戕而死的下場,著實太慘了。

她是宴犰的親人,便也算是她的親人。

容歌被鐘離姣拉著手,好生問詢了宴犰在大瀝之事,得知宴犰已然成了太子,她笑道: “朕就知道,阿犰從來不會讓朕失望。”

鐘離姣端詳著她眉目,緩緩地黯淡了眉眼。

皇兄知了,一定會開心的,畢竟他那樣艱難地成了太子,苦苦的拼博,便是讓她開心。

她開心了,皇兄也會開心,她也會開心。

她好奇她生得什麽模樣,而今看到了她,她生得極美,美得足夠讓仙神動心。

仙神不忍觀麒麟,唯恐心亂墜凡塵。

她見了她,知這話,並不假。

她若也是男子,必然會像皇兄般,對她動心。

容歌眼神不好,看不出鐘離姣的眉目黯淡,又覺這兩國使臣也算死差不多了,掙脫了鐘離姣的手,道: “愛卿們,且停停,別真打死了,朕還有正事。”

東坪府的天災,十三鬼與女子學院的學生,有一身功勞,她今日要賞他們。

最重要的是賞女子學院的學生。

她要將她們擡到高位,讓世間女子,看到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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