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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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0 章
嘈雜的太和殿，容歌的聲音算不上大。清柔的聲線響起一瞬，文武百官，紛紛停了手。
整肅地回到了自己列排。
隨著百官的離去，以金磚鋪設的地面，幽澤暗暗。靠門檻處兩名使臣趴在血汙之中，面朝地面，仍保持著向外逃命的動作。
太和殿外，看了許久熱鬧的禦林軍，邁步入了殿門，躬下身，探了探兩人鼻息。
“陛下，還有口氣。”
容歌擺手: “擡太醫院治好，讓他們的人，帶他們回去。”
她邁步踏上三層禦階，坐回龍椅。
禦林軍的人將兩人拖走，宦官提著水桶，將地面血汙擦拭幹凈。
念德拉長了聲線: “宣忘情山十三鬼，女子學院眾學生，上殿——”
百官紛紛正色，站直了身子。
在這太和殿聽政的大員，凡五品以上，哪府的女兒沒被陛下的人抓到女子學院。
忘情山十三鬼，一身布衣率先邁入殿門，四下環視著莊嚴肅穆的太和殿。
女子學院的學生，由辛芷蘭與容霓帶隊，跟著邁步而進。
容歌端坐在龍椅，俯看著十三鬼與女子學院的人，緩慢道: “此次朕去了東坪府一遭，東坪府地龍翻身，三府三百萬百姓。
我大懿地大物博，這三府雖富饒百姓集中，卻不足矣朕親自上陣救災。
可朕還是去了。
朕親自救災，不是為了貪圖百姓敬朕的虛名，朕是為贖罪而去。
是朕虧欠了他們。
他們是朕治下之民，朕身為天子，本該早早想到東坪府會地龍翻身。若如此，三府百姓本可撤離家園，本不會有幾十萬百姓受天災而死。”
她忽然站起身，後退一步，撩袍，面朝龍椅，雙膝跪地。
“朕有負聖祖帝囑托，愧對死去百姓。”
她俯身向龍椅重重地叩首。
滿朝文武，靜靜地看著她。這是女帝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提起聖祖帝顧邕。
當日，她身著龍袍，頭戴天子冕冠，領十二萬大軍，自稱更始皇。手持大懿傳國玉璽，立在太和殿門前，口稱: “朕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文武百官，被長刀架於脖頸。
他們被迫，俯身向她叩首，高呼: “陛下壽永昌。”
她不改國姓，將年號立成開元。
百官不曾畏死，也曾在跪拜她後，罵她愧對聖祖帝。
猖狂了一輩子的女帝，眉目帶著傲然，告訴他們: “聖祖帝，應謝朕。”
他們看著向龍椅叩首的女帝，忽然也撩袍下跪，向龍椅沈默叩首。
一叩:不忠聖祖之心。
二叩:不敬聖祖之訓。
三叩:他們反叛，當萬死，要擁女帝之心。
容歌叩完三首，起身，坐回龍椅，見百官長身跪在大殿，笑了出來: “值此亂世，有能者，方居此位。朕不認輸聖人，他可，朕亦可!”
她看向十三鬼: “忘情山十三鬼，為東坪府百姓三百萬百姓，解除疫情。朕賞你一人一千兩，如有前罪，一概赦免。自此後你們忘情山十三鬼，當叫忘情十三仙。”
十三人激動地跪倒在地，向她俯身叩首。
她又看向女子學院之人: “此番救災救疫，辛芷蘭，容霓，不顧自身安危，為百姓盡其所能，加封禦史大夫，位五品。
女子學院的學生，本是貴女，乃朕學生。在此次救災救疫之中，一如前兩人盡其所能，不顧自身安危。
朕要讓你們做天下女子楷模，賜你們八品之位。傳宣天下，世間女子，若有抱負者，當學朕之學生，走出後宅。
朕的女子學院，永遠缺有才華，有抱負的女學生。”
辛芷蘭與容霓動容看她，俯身向她叩首。
學生們隨即俯身跪地，高呼: “叩謝先生。”
文武百官，見此情景，家中有女在此行列的，紛紛感動地擦眼抹淚。
能上太和殿的，那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半輩子的主。
八品的小官，在京城之地算不得上，天子門生的名頭固然很大。
可讓他們動容是的，誰能想到，被他們認為要三從四德的女兒。有朝一日，也可成了有望踏入太和殿的棟梁之才。
在這一刻，他們不想去反對女帝的自作主張。
他們也算看清了，有那麽一位女帝，這世間男女除了性別之分，並無什麽不同。女兒家有才華，有抱負，一樣可以大展鴻圖。
容歌封賞完，揮手示意忘情十三仙，與女子學院的人退下。
這才道: “眾愛卿，我大懿乃天運之國，楚國阜國狼子野心，膽敢對我大懿虎視眈眈。眼下覓國才為朕大軍所滅。
朕本當為將士們著想，休養生息，忍氣吞聲。
可朕出人世那天起，從不知什麽叫做退讓，他們要戰，朕便與他們戰!
朕何必等他們向朕的大懿宣戰，朕要主動向兩國宣戰，屆時，朕當禦駕親征，打他們個口服心也服!”
本還在欣慰女帝終於有了天子風範的文武百官，一聽她要禦駕親征，臉都白了。
他們知容歌有一身天魔功，縱然三國開戰，她也可全身而退。
可古來的天子，禦駕親征，也就是做個樣子。他們深知，這位女帝陛下，可是要親上戰場的。她身為一國之君，一人之身，系一國之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萬一要是出了點事，他們大懿真就成了千古笑柄，這四年換四帝，到哪不是笑話。
忠國公率先邁前一步。
容歌及時站起身: “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傳令向兩國宣戰，誰敢勸朕，朕娶他孫兒做皇後。”
忠國公邁前的步伐，一聽這話，又收了回去。
容歌這話，顯然是沖著他來的。
他孫兒衛東籬乃聖賢君子，安可做她後宮皇後。
況，他耳目眾多，容歌封他孫兒衛東籬做了帝師。他這忠國公府是出不了什麽一門兩相了，卻出了一個天子之師。
他膝下子嗣單薄，嫡親的孫兒做了帝師，孫女成了天子門生，有了八品官位。
他不是個貪心的人，只要容歌不娶他孫兒做皇後。他就是死，也可闔上眼了。
身為四朝老臣的忠國公，一旦不主動去勸女帝。剩餘之人，自然沒誰長了兩顆腦袋，膽敢不怕死地去勸誡女帝。
禦駕親征之事，他們覺雖不可接受，可上頭還不是有一個天師嗎
只要有天師托著，女帝就是將天戳上一個窟窿，天師也能將這窟窿眼兒補上。
於是，他們很是聰明地高呼: “陛下聖明。”
鐘離姣從未見過這樣霸氣的天子，索性安靜地等待容歌散朝。
隨連生一聲冗長的: “退朝——”貫穿太和殿。
鐘離姣見大臣魚貫而出，忙跟上下了龍椅的容歌，問: “陛下，您怎會這樣厲害”
容歌回首看她一眼: “是朕厲害，還是天師危長瀛厲害”
鐘離姣也曾聽聞過五國天師危長瀛的聖名，朝拜過他雕像，卻從未見過真人。
被容歌這樣一問，有些猶疑地低下頭: “鐘離姣不敢說。”
容歌笑了一下: “朕知道答案。”
她現在，仍在危長瀛之下。只有她親手一統天下，完成了危長瀛會完成的功績，才可蓋過他名頭。
那一日，漸漸接近了。
通往上書房的白玉道上，兩排侍衛手扶佩刀長身而立。
一人一身暗紫天師袍，負手，站在上書房門前。
容歌眼神不怎好使，直到走到上書房門前，才看見門前站著個她不想看到的人。
鐘離姣跟在容歌身後，楞怔看向那人。
他生得極高，一身紫底織金，廣袖道袍。頭戴蓮花道冠，一張臉玉白之色，修眉狹目，眉心一點朱砂，色灼紅。
那是個極美的人，美而威冷，一身神威，只看遠觀不可近睹的神聖。
她屏息看著他，頭腦僅剩一片空白。
容歌回轉頭，小聲對鐘離姣道: “他是五國天師危長瀛，生得極好對吧，可他不能人道。”
鐘離姣腦海裏的空白，被她一句不能人道，拉回現實，疑惑問: “陛下，什麽叫做不能人道”
容歌覺這必須與鐘離姣解釋清了。
她走前一步，來到危長瀛面前，指了指他不能人道的所在: “看到沒，我們五國天師其實與宦官無差。”
危長瀛面無表情地低眸看她。
容歌察覺他視線，擡頭，看一團模糊的臉，向他眨眼: “義父，朕問你，你是不是不可人道”
危長瀛看了眼她微啟的紅唇，笑道: “本尊的確無法人道，所以才可與陛下同榻而眠。”
容歌將臉一拉，一把薅住他衣襟，讓他低下頭，咬牙切齒地道: “配合朕!”
他側目看她: “給本尊什麽好處”
容歌冷笑: “你堂堂的五國天師，地府的閻羅王，昨夜說過的話，今日便忘了不成。”
危長瀛攬過她腰身，低眸看著她: “阿九，此事與他事不同，有損本尊威名。”
容歌在他懷裏，想去掐他脖頸，手伸了出去，又收了回來。一臉不情願地道: “今夜，朕讓你上榻。”
危長瀛看鐘離姣: “本尊除阿九外，不近任何女色。”
鐘離姣著實怕他一身威嚴，不敢擡頭看他，小聲道: “鐘離姣知了。”
可他能不能人道，喜不喜近女色，又與她有何幹系
她心底已然有了人，除他外，縱然那人是五國天師危長瀛，也不可讓動心。她只是被他一身神聖神威所震懾罷了。
容歌松了一口氣。
鐘離姣是阿犰的妹妹，絕不能愛上危長瀛，步上前世之路。
這是個無情之人，你愛他，他不會你憐惜絲毫，反會因你礙他眼，讓你亡國滅種。
容歌拍開危長瀛的手，問: “你來做什麽朕不需你幫朕處理政事。”
危長瀛被她重重地一巴掌拍開了手，轉而牽起她手，向後宮走，道: “本尊送你一雙目。”
容歌本想掙脫他手，一聽這話，一臉激動: “可真”
他低眸看她一眼: “本尊可有騙過你。”
容歌白他一眼: “你騙朕的是還少嗎天女劍，你教朕了”
她那樣相信他，怎也想不到，堂堂的五國天師，竟然騙她這樣的小姑娘。
鐘離姣見兩人親密並肩離去，立在上書房門前，目送著兩人身影逐漸遠離。
皇兄若知此，會傷心吧。
她知容歌是聖人之妻，可在皇兄口中，容歌恨危長瀛。可她今日所見兩人，如此親密，容歌似不恨他了。
她也是女兒家，深知，容歌或許不愛危長瀛，卻已經接受了他。
容歌本以為危長瀛會再給自己一個小藥丸。
可危長瀛僅是牽著她的手，在後宮閑逛，逛完禦花園，逛各種景致。
危長瀛讀過許多書，平日裏一張死人臉。可今日的他，話似乎多了，臉也生動了起來。與她講了許多她聽都沒聽過的故事。
她是個國事忙碌的天子，本也沒太多閑工夫，聽他講各種故事。
可他嘴裏的故事，與她三世聽過的故事都不同。
他講得是華雍聖武帝與神虞後的故事，那段故事早已被後人毀去，只有傳國之君，才知真相。
容歌聽得很是入迷。
她知幾百年的天下，本不是這樣的天下，那裏有國，不是五國，而是百國。
百國明珠，百國鳳凰，百國神女。
危長瀛抱著她，坐在纏滿暗紫藤蔓的秋千上。
他聲音低沈，磁性，說起故事來娓娓道來。
容歌坐在他懷裏，看著他一團模糊的臉，有些奇怪，自己為何現在才知危長瀛也會講故事。
那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一點。
那故事極長。
天際隱於黑暗，四方皇城，宮燈燃亮。
他終於將那故事說完，將她抱起，回了龍宮。
容歌身心沈浸在故事之中，回過神來，龍宮大殿沒了宮人。溫泉水極暖，危長瀛抱著她，兩人未著寸縷。
她有些迷茫地擡頭看向他。
水霧遮擋了他的臉龐，他唇畔掛著淺笑，那樣溫柔地看著她，似要將她牢牢刻在心上。
容歌伸出雙臂，環抱上他脖頸: “危長瀛，你與聖武帝一樣苦，可朕永遠做不了神虞後。”
她知自己不是個好人，也不想做個好人。
她做不了悲憫蒼生的神虞後，無法讓他從苦海脫困，找到救贖。
他溫柔地笑著，吻上她唇: “阿九，本尊從不需救贖。”
十一歲那年，他便知，救贖來了，卻從不屬於他。
他的小阿九，是他的劫難，過不去的情劫，跨不過的魔障。
他不曾擁有所有，也不會擁有她。
他能做的，只有給她想要的一切。
那樣溫柔的吻，帶著隱忍的情，深入她唇。
容歌眸底逐漸泛起瀲灩的星光。
他異常克制。
容歌的身體猛一僵硬，無措地看他。那情，壓抑到極致，不再隱忍，帶著狂風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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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太和殿，容歌的聲音算不上大。清柔的聲線響起一瞬，文武百官，紛紛停了手。
整肅地回到了自己列排。
隨著百官的離去，以金磚鋪設的地面，幽澤暗暗。靠門檻處兩名使臣趴在血汙之中，面朝地面，仍保持著向外逃命的動作。
太和殿外，看了許久熱鬧的禦林軍，邁步入了殿門，躬下身，探了探兩人鼻息。
“陛下，還有口氣。”
容歌擺手: “擡太醫院治好，讓他們的人，帶他們回去。”
她邁步踏上三層禦階，坐回龍椅。
禦林軍的人將兩人拖走，宦官提著水桶，將地面血汙擦拭幹凈。
念德拉長了聲線: “宣忘情山十三鬼，女子學院眾學生，上殿——”
百官紛紛正色，站直了身子。
在這太和殿聽政的大員，凡五品以上，哪府的女兒沒被陛下的人抓到女子學院。
忘情山十三鬼，一身布衣率先邁入殿門，四下環視著莊嚴肅穆的太和殿。
女子學院的學生，由辛芷蘭與容霓帶隊，跟著邁步而進。
容歌端坐在龍椅，俯看著十三鬼與女子學院的人，緩慢道: “此次朕去了東坪府一遭，東坪府地龍翻身，三府三百萬百姓。
我大懿地大物博，這三府雖富饒百姓集中，卻不足矣朕親自上陣救災。
可朕還是去了。
朕親自救災，不是為了貪圖百姓敬朕的虛名，朕是為贖罪而去。
是朕虧欠了他們。
他們是朕治下之民，朕身為天子，本該早早想到東坪府會地龍翻身。若如此，三府百姓本可撤離家園，本不會有幾十萬百姓受天災而死。”
她忽然站起身，後退一步，撩袍，面朝龍椅，雙膝跪地。
“朕有負聖祖帝囑托，愧對死去百姓。”
她俯身向龍椅重重地叩首。
滿朝文武，靜靜地看著她。這是女帝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提起聖祖帝顧邕。
當日，她身著龍袍，頭戴天子冕冠，領十二萬大軍，自稱更始皇。手持大懿傳國玉璽，立在太和殿門前，口稱: “朕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文武百官，被長刀架於脖頸。
他們被迫，俯身向她叩首，高呼: “陛下壽永昌。”
她不改國姓，將年號立成開元。
百官不曾畏死，也曾在跪拜她後，罵她愧對聖祖帝。
猖狂了一輩子的女帝，眉目帶著傲然，告訴他們: “聖祖帝，應謝朕。”
他們看著向龍椅叩首的女帝，忽然也撩袍下跪，向龍椅沈默叩首。
一叩:不忠聖祖之心。
二叩:不敬聖祖之訓。
三叩:他們反叛，當萬死，要擁女帝之心。
容歌叩完三首，起身，坐回龍椅，見百官長身跪在大殿，笑了出來: “值此亂世，有能者，方居此位。朕不認輸聖人，他可，朕亦可!”
她看向十三鬼: “忘情山十三鬼，為東坪府百姓三百萬百姓，解除疫情。朕賞你一人一千兩，如有前罪，一概赦免。自此後你們忘情山十三鬼，當叫忘情十三仙。”
十三人激動地跪倒在地，向她俯身叩首。
她又看向女子學院之人: “此番救災救疫，辛芷蘭，容霓，不顧自身安危，為百姓盡其所能，加封禦史大夫，位五品。
女子學院的學生，本是貴女，乃朕學生。在此次救災救疫之中，一如前兩人盡其所能，不顧自身安危。
朕要讓你們做天下女子楷模，賜你們八品之位。傳宣天下，世間女子，若有抱負者，當學朕之學生，走出後宅。
朕的女子學院，永遠缺有才華，有抱負的女學生。”
辛芷蘭與容霓動容看她，俯身向她叩首。
學生們隨即俯身跪地，高呼: “叩謝先生。”
文武百官，見此情景，家中有女在此行列的，紛紛感動地擦眼抹淚。
能上太和殿的，那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半輩子的主。
八品的小官，在京城之地算不得上，天子門生的名頭固然很大。
可讓他們動容是的，誰能想到，被他們認為要三從四德的女兒。有朝一日，也可成了有望踏入太和殿的棟梁之才。
在這一刻，他們不想去反對女帝的自作主張。
他們也算看清了，有那麽一位女帝，這世間男女除了性別之分，並無什麽不同。女兒家有才華，有抱負，一樣可以大展鴻圖。
容歌封賞完，揮手示意忘情十三仙，與女子學院的人退下。
這才道: “眾愛卿，我大懿乃天運之國，楚國阜國狼子野心，膽敢對我大懿虎視眈眈。眼下覓國才為朕大軍所滅。
朕本當為將士們著想，休養生息，忍氣吞聲。
可朕出人世那天起，從不知什麽叫做退讓，他們要戰，朕便與他們戰!
朕何必等他們向朕的大懿宣戰，朕要主動向兩國宣戰，屆時，朕當禦駕親征，打他們個口服心也服!”
本還在欣慰女帝終於有了天子風範的文武百官，一聽她要禦駕親征，臉都白了。
他們知容歌有一身天魔功，縱然三國開戰，她也可全身而退。
可古來的天子，禦駕親征，也就是做個樣子。他們深知，這位女帝陛下，可是要親上戰場的。她身為一國之君，一人之身，系一國之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萬一要是出了點事，他們大懿真就成了千古笑柄，這四年換四帝，到哪不是笑話。
忠國公率先邁前一步。
容歌及時站起身: “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傳令向兩國宣戰，誰敢勸朕，朕娶他孫兒做皇後。”
忠國公邁前的步伐，一聽這話，又收了回去。
容歌這話，顯然是沖著他來的。
他孫兒衛東籬乃聖賢君子，安可做她後宮皇後。
況，他耳目眾多，容歌封他孫兒衛東籬做了帝師。他這忠國公府是出不了什麽一門兩相了，卻出了一個天子之師。
他膝下子嗣單薄，嫡親的孫兒做了帝師，孫女成了天子門生，有了八品官位。
他不是個貪心的人，只要容歌不娶他孫兒做皇後。他就是死，也可闔上眼了。
身為四朝老臣的忠國公，一旦不主動去勸女帝。剩餘之人，自然沒誰長了兩顆腦袋，膽敢不怕死地去勸誡女帝。
禦駕親征之事，他們覺雖不可接受，可上頭還不是有一個天師嗎
只要有天師托著，女帝就是將天戳上一個窟窿，天師也能將這窟窿眼兒補上。
於是，他們很是聰明地高呼: “陛下聖明。”
鐘離姣從未見過這樣霸氣的天子，索性安靜地等待容歌散朝。
隨連生一聲冗長的: “退朝——”貫穿太和殿。
鐘離姣見大臣魚貫而出，忙跟上下了龍椅的容歌，問: “陛下，您怎會這樣厲害”
容歌回首看她一眼: “是朕厲害，還是天師危長瀛厲害”
鐘離姣也曾聽聞過五國天師危長瀛的聖名，朝拜過他雕像，卻從未見過真人。
被容歌這樣一問，有些猶疑地低下頭: “鐘離姣不敢說。”
容歌笑了一下: “朕知道答案。”
她現在，仍在危長瀛之下。只有她親手一統天下，完成了危長瀛會完成的功績，才可蓋過他名頭。
那一日，漸漸接近了。
通往上書房的白玉道上，兩排侍衛手扶佩刀長身而立。
一人一身暗紫天師袍，負手，站在上書房門前。
容歌眼神不怎好使，直到走到上書房門前，才看見門前站著個她不想看到的人。
鐘離姣跟在容歌身後，楞怔看向那人。
他生得極高，一身紫底織金，廣袖道袍。頭戴蓮花道冠，一張臉玉白之色，修眉狹目，眉心一點朱砂，色灼紅。
那是個極美的人，美而威冷，一身神威，只看遠觀不可近睹的神聖。
她屏息看著他，頭腦僅剩一片空白。
容歌回轉頭，小聲對鐘離姣道: “他是五國天師危長瀛，生得極好對吧，可他不能人道。”
鐘離姣腦海裏的空白，被她一句不能人道，拉回現實，疑惑問: “陛下，什麽叫做不能人道”
容歌覺這必須與鐘離姣解釋清了。
她走前一步，來到危長瀛面前，指了指他不能人道的所在: “看到沒，我們五國天師其實與宦官無差。”
危長瀛面無表情地低眸看她。
容歌察覺他視線，擡頭，看一團模糊的臉，向他眨眼: “義父，朕問你，你是不是不可人道”
危長瀛看了眼她微啟的紅唇，笑道: “本尊的確無法人道，所以才可與陛下同榻而眠。”
容歌將臉一拉，一把薅住他衣襟，讓他低下頭，咬牙切齒地道: “配合朕!”
他側目看她: “給本尊什麽好處”
容歌冷笑: “你堂堂的五國天師，地府的閻羅王，昨夜說過的話，今日便忘了不成。”
危長瀛攬過她腰身，低眸看著她: “阿九，此事與他事不同，有損本尊威名。”
容歌在他懷裏，想去掐他脖頸，手伸了出去，又收了回來。一臉不情願地道: “今夜，朕讓你上榻。”
危長瀛看鐘離姣: “本尊除阿九外，不近任何女色。”
鐘離姣著實怕他一身威嚴，不敢擡頭看他，小聲道: “鐘離姣知了。”
可他能不能人道，喜不喜近女色，又與她有何幹系
她心底已然有了人，除他外，縱然那人是五國天師危長瀛，也不可讓動心。她只是被他一身神聖神威所震懾罷了。
容歌松了一口氣。
鐘離姣是阿犰的妹妹，絕不能愛上危長瀛，步上前世之路。
這是個無情之人，你愛他，他不會你憐惜絲毫，反會因你礙他眼，讓你亡國滅種。
容歌拍開危長瀛的手，問: “你來做什麽朕不需你幫朕處理政事。”
危長瀛被她重重地一巴掌拍開了手，轉而牽起她手，向後宮走，道: “本尊送你一雙目。”
容歌本想掙脫他手，一聽這話，一臉激動: “可真”
他低眸看她一眼: “本尊可有騙過你。”
容歌白他一眼: “你騙朕的是還少嗎天女劍，你教朕了”
她那樣相信他，怎也想不到，堂堂的五國天師，竟然騙她這樣的小姑娘。
鐘離姣見兩人親密並肩離去，立在上書房門前，目送著兩人身影逐漸遠離。
皇兄若知此，會傷心吧。
她知容歌是聖人之妻，可在皇兄口中，容歌恨危長瀛。可她今日所見兩人，如此親密，容歌似不恨他了。
她也是女兒家，深知，容歌或許不愛危長瀛，卻已經接受了他。
容歌本以為危長瀛會再給自己一個小藥丸。
可危長瀛僅是牽著她的手，在後宮閑逛，逛完禦花園，逛各種景致。
危長瀛讀過許多書，平日裏一張死人臉。可今日的他，話似乎多了，臉也生動了起來。與她講了許多她聽都沒聽過的故事。
她是個國事忙碌的天子，本也沒太多閑工夫，聽他講各種故事。
可他嘴裏的故事，與她三世聽過的故事都不同。
他講得是華雍聖武帝與神虞後的故事，那段故事早已被後人毀去，只有傳國之君，才知真相。
容歌聽得很是入迷。
她知幾百年的天下，本不是這樣的天下，那裏有國，不是五國，而是百國。
百國明珠，百國鳳凰，百國神女。
危長瀛抱著她，坐在纏滿暗紫藤蔓的秋千上。
他聲音低沈，磁性，說起故事來娓娓道來。
容歌坐在他懷裏，看著他一團模糊的臉，有些奇怪，自己為何現在才知危長瀛也會講故事。
那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一點。
那故事極長。
天際隱於黑暗，四方皇城，宮燈燃亮。
他終於將那故事說完，將她抱起，回了龍宮。
容歌身心沈浸在故事之中，回過神來，龍宮大殿沒了宮人。溫泉水極暖，危長瀛抱著她，兩人未著寸縷。
她有些迷茫地擡頭看向他。
水霧遮擋了他的臉龐，他唇畔掛著淺笑，那樣溫柔地看著她，似要將她牢牢刻在心上。
容歌伸出雙臂，環抱上他脖頸: “危長瀛，你與聖武帝一樣苦，可朕永遠做不了神虞後。”
她知自己不是個好人，也不想做個好人。
她做不了悲憫蒼生的神虞後，無法讓他從苦海脫困，找到救贖。
他溫柔地笑著，吻上她唇: “阿九，本尊從不需救贖。”
十一歲那年，他便知，救贖來了，卻從不屬於他。
他的小阿九，是他的劫難，過不去的情劫，跨不過的魔障。
他不曾擁有所有，也不會擁有她。
他能做的，只有給她想要的一切。
那樣溫柔的吻，帶著隱忍的情，深入她唇。
容歌眸底逐漸泛起瀲灩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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