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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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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容歌一身儀態萬千地邁步向他而來。

停在他面前,拍了拍他胸膛,頷首,解釋道: “你我本是親師兄妹,一年半以前,你我為阻止師傅入魔,被師傅所傷。”

說至此,容歌面帶感傷,嘆道。

“當日你我師兄妹拼命相阻,師傅還是成了人魔,皆被師傅所殺,幸有道長相救。”

容歌面朝一臉震驚地禦長風,向他煞有其事地拜行一禮: “多謝道長搭救朕之性命,師兄性命。”

顧成鄴當日被危長瀛一掌拍在天靈蓋,僅剩一息,被禦長風所救,帶至雪龍山,雪龍山一年六個月,他忘了自己是誰。

雪龍山上,他得禦長風親傳的真正天魔功,也曾向禦長風詢問過自己。

禦長風從來都是含糊其辭。

人失去記憶,只是喪失了過去,並不代表會喪失判斷力。

縱然好哄騙,卻不代表人傻。

顧成鄴見她煞有其事的模樣,縱遺忘了過去,也不見得真信了她話。

他幽暗的眸子,定定地瞧著她清潤的狐眸,道: “可我覺得,你我不僅僅是師兄妹。”

危長瀛的兩個徒弟,在容歌看來,顧成瑞是最難纏的,顧成鄴兩輩子皆可被她輕松拿捏。只顧成鄴顯然被危長瀛那狗道士教壞了,兩輩子都是執著之人。

容歌很是不要臉的反問: “你覺我美嗎”

顧成鄴上下打量她一眼,頷首: “我應沒見過比你更美的女子。”

以冰為膚,攏玉築骨。

美而生艷,艷色惑心。

美人皮下美人骨,一身天子權滋養而出的雍容貴態。

容歌較紀芫色盛三分,縱是恨她入骨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她色盛之至。

她頂著那張懾人心魄的眉目,不要臉地道: “你既承認我美,你我年紀又相仿,你覺你未失憶之前,可曾暗戀過我”

顧成鄴看著她靈動的狐眸,緩慢地頷首: “我見你一眼,心生歡喜,許真暗戀過你。”

容歌忙道: “我有皇後,你我只是單純的師兄妹,你那歡喜留著自己慢慢淡去。我現在要利用你,你可願被我利用,為我所用”

顧成鄴有些落寞地移開了視線: “願意。”

禦長風看呆了,緩緩地張大了嘴。

能把做壞事,做得如此直白,她竟敢自稱麒麟女。

縱是當年的麒麟女紀芫,算計大雍滅國,也是暗中進行。倘若都像她這般,吵嚷得滿世界皆知,大雍萬萬亡不了國。

容歌不用看禦長風,便知禦長風在想什麽,不屑地道: “朕從不屑陰謀詭計,依朕本事,只以明謀宣告天下,誰又能阻”

禦長風剛想張口。

容歌一指他鼻子: “閉嘴,他不是人,是魔。縱不是魔,也是死人,死人不能算人。”

容歌見禦長風再度試圖張口,一把扯著顧成鄴進了傾斜的營帳,見禦長風要跟進來,瞥他一眼: “老道士,你一把年紀了,要想早日進棺材,大可跟進來。”

禦長風對上她滿含威脅的眸,駐了足。

論武功,縱是危長瀛,也不可傷他分毫。可容歌不同,這是個赤果果的小人,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

雪龍山上,他領教過她手段,平生第一次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折磨得生不如死。

容歌讓獨眼龍為自己尋面具時,讓獨眼龍買了不少兵書。

她是個沒什麽耐性的人,不愛看任何書。

當日為衛東籬看了不少話本裏的才子佳人,已經到了極限。

她自自己床下搬挪出幾摞書,指著那些嶄新的兵書,對顧成鄴道: “這幾日,你先將這些兵書仔細琢磨琢磨,朕要你為朕打江山。”

顧成鄴自幼習武,對排兵布陣,有種天生的癡迷。

容歌深知,顧成鄴愛極了兵法。見他不顧傾斜的營帳,席地而坐,觀看兵書,心底生許多感慨。

營帳因她與元蔻的打鬥,已然不適合她居住,她點燃了燈盞,放在顧成鄴一側,便走了出去。

元蔻被她打傷,早已離去。

只禦長風在外等著,見她這般快出來,向她一笑: “與老道走走如何”

雪龍山一年,容歌有許多疑問,示意獨眼龍在外守著顧成鄴,便隨著禦長風向遠處而去。

五十萬大軍的營帳,幾近布滿了一整座山頭。

一眼望不盡的營帳,眺望過去,只覺壓抑的肅穆。

禦長風見她唇角噙笑,看向遠處,道: “老道也曾博覽眾書,翻閱青史,這青史數千載,老道從未見過一統天下的女帝。小九,這路並不好走,你打出更始皇的旗號,可曾想過,一旦失敗會如何”

容歌看他一眼,笑了: “這天地有陰陽之分,陰為女,陽為男。朕年幼之時,將二十四史倒背如流,問阿娘,為何至高位者,總為男子。阿娘罵我見識淺薄,不敢行未知之路。這江山萬裏,男子坐得,女子為何做不得

天既要天地有男女,有男帝,也應有女帝。老道士,朕是個懶人,以前並不認可阿娘這個說法,十五歲回京後,不少殺阿娘的人。

可現在朕才知,阿娘是對的。情縱然纏綿悱惻,到底不如權勢在手。天地若不可遮朕目,朕入目所及,無有不敵,朕想要誰,他逃不脫。”

禦長風定定看了她幾息,笑道: “小九啊,要老道看來,你這情,未見得是情,而是執念。你若真愛那人,如何說得這番話來。你是天性之人,若為蒼生百姓一心做女帝,老道佩服你。

可若為情,登至高位,老道怕要將你瞧扁了。”

容歌睨他一眼: “朕行事從不在乎世人看法,你敬不敬佩朕,天下人如何看待朕,從來不在朕的考慮範圍之內。多少為後世稱道的天子,當朝之時,未見得被百姓敬佩。

宏圖霸業,功在後世,罪在當下的,多得是。

老道士你活了一把年歲,是救過不少人,要朕看來,未見得是善人。朕是殺了許多人,天下之人無不言朕惡毒,歹毒,可朕未見得真是壞人。

朕恨危長瀛,可危長瀛有一句話說得對,知行合一,心即理。朕並未活多少年歲,愛朕的,恨朕的,無不認朕將天下規矩踩在腳下。

要朕看,這世上的確有許多大道理,有人願被這些大道理束縛,固步自封。可朕有自己的道理,這道理在你們看來,怕是歪理邪說。

可這歪理邪說,在朕心底是天理。”

兩個來到高山之巔。

十一月的風冬意已臨。

容歌一身暗紅織金紅裙,立在烈風之中,一雙清潤的狐眸,滿是堅定之意。

迎面而來的風,帶著幾點雪意將臨的冷冽。

她的紅裙,在風中獵獵作響。

禦長風一身橙黃八卦袍,手持拂塵,長身立在她身側。

他從未好生觀察過她。

雪龍山一年,他被這小姑娘折騰地夠嗆,這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孩子,是壞,卻非十惡不赦。

他是出家人,近百的年歲,看過許多人,可這些人,從未有一個像她。

他眺望著遠處。

寒風掠過他的長髯,他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悠遠的感嘆。

“你四歲時,靜若常將你抱在懷裏。你是個鬧騰地孩子,靜若那樣萬物不為所動的性子,常被你氣得冷臉。他從無孩子心性,那時想將你當作女兒養大,你卻總想躲著他,只要他將你放開,你寧可鉆狗洞,也不肯待他身旁。

他不知你為何怕他,也曾問過老道:若她是我生的,可還會這般躲著我

老道是個糊塗人,那時並未看出,他待你過於不同,只以為他是孤單了。

便回他:可惜她並不是你生的。

你十二歲去曙光府,老道去尋他,看出他是為你所去,唯恐會演變到今日地步。提議讓他現身,認你做義女,如此才好絕了他念想。

他卻說:那是年少時的玩笑話。”

禦長風一身橙黃道袍在洌風中,袍帶狂肆飛舞,那一身仙風道骨,竟也有了悔意。

“小九,老道以推衍之法,讓他深陷自己的算天之術中,他應看到了你們的未來,故願心甘情願忘記你。只這心甘情願,並非發出他內心,是老道指引所為。

若有一日,他醒悟,他已是人魔,必然再不肯放過你。

老道有一清心咒,並非武功,傳予你,倘若真有那日,希望這咒能助他回覆聖心。”

容歌也不知是在高山之巔立久了,還是聽禦長風這話,聽得有點冷,那一身熱體,竟也覺這幾分寒意來。她運內力於掌,死死看著禦長風,琢磨著自己這一掌下去,可能將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道士打死。

老道士言辭鑿鑿地告訴她,危長瀛將她忘了,再不會尋上她,而今又說這話。什麽狗屁清心咒,她從來不信這咒真能令人超脫。

容歌思量了幾息,放下了掌,皮笑肉不笑地道: “老道士,不妨告訴你,朕若真能做天下之主,未必差危長瀛哪裏。他能打造盛世,造福蒼生,朕亦可。你若定傳朕什麽清心咒,他若真如你所說,朕定死他手裏。

朕若死,那滅絕人性的人魔,只會毀了天下。

朕覺還算個出家人,又救過朕一命,給你出個主意,你也不用謝朕,朕這輩子,做好事從來不圖回報。”

陰沈了數日的穹頂,終於下了拂元二年的第一場雪。星星點點的瑩白飛雪,飄飄灑灑地落在大地。

禦長風擡起頭,看著紛飛而落的零星飛雪,很是堅決地道。

“天魔功,老道縱是死,也不會傳給你。”

容歌伸掌,接過一片飛雪,勾了唇: “老道士,朕若以五十萬大軍殺你,你可有辦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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