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禦長風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他仍無法理解，問道: “小九是因靜若”

雪龍山一年，他被她那樣折磨，本以為是她天性如此。現在看來，她的故意針對，怕是與靜若有關。

她莫不是因靜若，才刻意折磨他一年有餘

被她接入掌心的雪花，很快在掌心融為一滴雪水。容歌看著掌心的雪水，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

兩世以來，她一直被危長瀛壓在掌下不得翻身。固然有他是五國天師，權可遮天的原因，更多是因，他那天魔功是她仙瀟功的天敵。

倘若她有破天魔功之法，退去覓國大軍後，再無需懼怕他。

容歌擡眸，看著禦長風。

她見過禦長風，只前世的她，真以為禦長風是沈心閣的東家。

前世的她，若知身著儒袍，形容若青年的他，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醫，絕不會放他離去。

天魔功乃是禦長風所創，破解天魔功之法，他定然知曉。

只這老道士武功並不在危長瀛之下，她若真以大軍壓他，他一旦不死脫身而去。這天地之大，她怕再難尋到他，找到破解危長瀛天魔功之法。

禦長風被她這樣盯著看，後脊背一陣發涼。

容歌向他微微一笑: “老道士，與朕說說危長瀛如何”

她兩世以來，從未想過去看清危長瀛，可現在，她想知他到底是個什麽人。她想知，兩世以來，危長瀛為何不願放過她。

元蔻撐著傘，尋到容歌之時，雪已成了絮狀。

高山之巔，夕陽隱在陰雲之後，只露出一條橘黃色的縫隙，俯瞰著天地。

容歌一身紅衣裙，長身立在山巔，發肩堆了雪。

她立在遠處，向她看去。

蒼茫的天地，僅剩那一抹灼艷的紅，如火般刺目。

容歌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並未回頭。天雍教的大軍趕來後，元蔻成了貼身伺候她的侍女。

元蔻自幼被阿娘撫養長大，對阿娘從來忠心不二。當日忘情山，元蔻不知為何要助顧成瑞，為顧成瑞傳話，讓她與危長瀛一起墜山。

顧成瑞與她同為重生而來，卻步步算計著她，讓她與危長瀛重回前世軌跡。

她曾以為，顧成瑞是因忠於危長瀛，現在看來，他應與她一般，一樣恨了危長瀛兩世。

元蔻撐著傘，款款來到容歌身前，向她蹲身行了一禮: “聖女，前鋒回報，覓國大軍已是第三次攻城。”

容歌向禦長風頷首: “多謝老道士解惑，朕還有場戰事要打，老道士無妨多待幾日，朕對那清心咒極感興趣。”

禦長風本就沒打算要走，一聽這話，自是頷首同意。

與此同時，京城。

自覓國大軍來襲後，京城已是人滿為患。

對比城外的血腥攻城，這人滿為患的京城，卻是一派盛世之景。

已是日暮。

陰雲堆砌的天際，飄灑著絮狀飛雪。

可供三馬並駕的官道兩側，行人往來間穿梭不斷。錦衣華袍者占據大多數，縱有身著布衣者，也不見落魄之意。

一間熱鬧非凡的酒樓，店小二手持棍棒，將一條膘肥體壯的黑狼狗趕了出來。

那黑狼狗這些時日，不知在多少家酒樓大吃霸王餐。這些酒樓的大掌櫃，並不敢真讓小二傷著它，大多是將它趕出。

‘危天師’是條通人性的狗，這些日來，也知這些人能容忍自己到何種地步，夾著尾巴被店小二趕出後，向小二狂吠了一陣，甩了甩身上雪，慢悠悠地在官道上逛著。

懿親王府在一年前被平地摧毀。

那座曾經的天家書院三道，而今幾步外，再無那興風作浪地親王府。一如不存在過，被天下人刻意遺忘於一年前的烽火臺。

危天師逛了許久，踩著日暮的最後一道夕陽，來到曾經的家。

曾經的懿親王府，只剩高高築起的圍墻，連通著三道書院。

危長瀛身披白鶴氅，長身立在圍墻前。

日暮最後一抹夕陽，斜斜地打在他身，他身披金輝，一身仙風道骨的疏離，負手，仰望著那圍墻。

‘危天師’興奮地拱起身，向他高聲吠。

他身上的味道與它主子不同，離極遠便可嗅到。

危長瀛微側過頭，一條僅至他小腿高的成年黑狼狗，立在他幾步外向他狂吠，搖擺著尾巴。

‘危天師’見他看自己，搖擺著尾巴，躥到他身側，拿屁股不停蹭他小腿，思念與親熱之意，不加修飾。

危長瀛是喜潔之人，初次見它，被它這樣親熱蹭著衣衫，卻並不覺嫌棄，反是蹲下身，揉了揉它頭，問: “認得本尊”

‘危天師’被容歌養時，沒少被危長瀛嫌棄。

這久別重逢地親熱， ‘危天師’的狗腦子，也想不出什麽道道。索性伸出舌頭，去舔他泛著冷玉之澤的手掌。

狗舌舔舐過他掌心的一瞬，危長瀛微蹙了眉。

‘危天師’頗具人性的狗眼，看他一眼，討好地後撤幾步，鉆入圍墻一處不顯眼的狗洞。

天際將黑未黑之時， ‘危天師’自狗洞鉆出，嘴裏銜著一支沾染了黃土的狐頭釵，來到危長瀛身前，放在了地上。

那支被埋藏在地下一年半的狐頭釵，周身縱然沾染了黃土，也窺見其當日的華貴精致。

危長瀛低眸看著地面靜躺地狐頭釵，心口有種頓疼向周身散去。

雪似更大了。

官道之上只剩了寥寥幾個行人，避雪匆匆歸家。

他蹲下身，撿起了地面積雪之上的狐頭釵，仔細拿手指拭去上面沾染地黃土。

‘危天師’見他拿起那狐頭釵，興奮地直搖尾巴，向他吠幾聲，示意他來。

懿親王府曾經的庫房位置，而今已然成了空曠地。

危長瀛飛身踏過圍墻，隨它來到空曠地。

被狗抓刨過的地面，堆砌的黃土覆蓋著積雪，極深的黃土坑下，埋著幾樣東西。

危長瀛將坑內所有東西拿出，帶著‘危天師’去了聞聖閣。

那幾樣東西被他擺在書案之上。

一把青色軟劍，與一套銀針，用玄鐵鏈鎖著的紫檀木匣，掛著一把金鎖。

他運內力於掌輕易拽開金鎖，打開了那紫檀木匣。

木匣內部擺滿了銀票，他將銀票拿出，那下間僅有一方白色軟帕。

四四方方地軟帕，不顯眼處，用銀線繡著‘危’字。

‘危天師’距離再入聞聖閣已有一年半，對他短暫的狗生而言，這已是極其漫長地時間。

它興奮地在閣內亂竄，大聲吠叫著，輕車熟路地來到玉池，翹起狗腿，在玉池內留下了自己的一泡狗尿。

它的狗生之中，只有容歌這一個主人，這主人顯然不怎願當人，它被煽後，離家出走了一段時日。

外間的天地，對它而言，是新奇而危險地存在。再次落在容歌手裏後，它寧可再被煽一次，也不願離開容歌。

可後來，它這不怎願當人的主人，拋棄了它。它記得，它主人常在這裏泡水，於是小小地報覆了一下。

危長瀛將那厚厚地銀票自紫檀匣拿出，從裏間抽出一張藏在裏面的紙條。

歪歪斜斜地字，顯然是下了大功夫寫得。

【舉世皆知本親王脾氣不好，說殺誰家就殺誰全家。敢偷本親王銀子，你一家有幾個腦袋夠本親王殺!】

危長瀛看著那狂妄的話，歪歪斜斜地字，深蹙了眉。

-

容歌喚來天雍教大軍的幾位將領，吩咐他們，讓他們聽顧成鄴號令。

已經入夜，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營帳，點燃了營火。

容歌不擅排兵布陣，卻有一肚子鬼主意。

齊殷白日率大軍攻城，雖未攻破京城城門，卻引得王夫可率軍出城門迎敵，打了一場大勝仗。

容歌覺這是個好機會。

她從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顧成鄴在營帳內與幾位將領商策對付覓國大軍的辦法。

容歌帶著元蔻，率一千輕騎，趁著夜黑風高，落了雪，與元蔻殺了覓國守糧草的士兵。

容歌手持火把，看著高高堆砌地谷倉，意味深長地對元蔻道: “常言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元蔻在雲榭山時，為幫紀芫最快得到五十萬大軍的糧草，燒殺搶掠無所不做，下作手段使得比容歌更多。

聽聞容歌這話，橫波瞧她一眼，嬌聲道: “人家雖然不喜聖女，卻很是欣賞聖女的性情。教中人常言元蔻是妖女，元蔻欣然接受，可若行事手段下作，陰損，人家覺得，聖女比元蔻更上乘。”

容歌聽著她一口一個人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獨眼龍將懷中酒壇，倒在谷倉之上，容歌就勢將手中火把丟擲在谷倉。

隨著她手中火把丟擲。

一時間，她周身幾個谷倉圍著的將士，也將手中火把丟出。

沖天火焰熊熊而起。

容歌飛身落在馬背上，以內力向起騷亂的覓國營地揚聲喊: “安答，朕送你個好東西，不用謝朕，朕做好事不打算留名，你若感激朕，照顧好念籬。”

元蔻隨她落在馬背，遠遠看到那起騷亂的覓國營地，有人被將領圍在中央，手裏似抱著一個孩子。

容歌深知元蔻修煉邪功，最愛男色，提醒道: “他不是童男子，別把主意打他身上。”

元蔻橫波看她。

她與覓國太子的那點事，獨眼龍與虎子，已經傳得無人不曉。

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誰也不好說。

可她寵幸了齊殷，五十萬大軍無所不曉。

元蔻笑道: “怎麽，聖女不舍得”

容歌向遠處看了一眼，擡手示意輕騎原路返回，笑道: “朕的東西，不喜別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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