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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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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他被她阿娘打傷,犯了寒疾。

後來,他於南地尋百日,他的女童永遠丟了。

他只得做了危族家主,入了世。

他於五國周游,收了許多弟子,尋她七年,入了大懿,成了天師。

懿天子告訴他,容修遠的女兒,回來了。

他躲在屏風後看她。

那是他養了十四日的小姑娘,她長大了,勉強會裝個樣子。懿天子極喜她,縱被她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拿他親女看待。

在京一年。

她總躲著他走,只有他留她,她才肯低著頭裝乖順,可那拳總是握著,他便知她又在心底罵他了。

他瞧她勉強有些可愛。

她卻要走了。

他放了她去,跟她去了南地。

她做了糧商,在曙光府為非作歹,曙光府府尹是他弟子,向他哭訴,他本想讓他秉公執法,想了下,還是告知了她郡主身份。

他告訴自己,這是因他為她取名容歌,應了她,讓她一生順遂,所想所念,必會成真。那是個集人性之惡的小姑娘,會於日後闖下彌天大禍。

他入世而來,要護他江山萬萬民,再得盛世,勢必為她站天之上,做個聖人護她一輩子。

他看她三年,她回來了,這次放了一把火,他終有了理由,走向他看大的小姑娘了,他帶她去了種情山。

她終將他認出,主動來到他懷抱,他索性示個弱,帶她墜山而去。

她拿心頭血救了他,解了他平生大惑,他只得認了,承認她確讓他記了許久,尋了她七年,看了她三年的紀九……

他勝天一子,天回他一劫。

為天棄者,孤生寡死。

受人間疾苦,不得解脫。

見劫生,度劫死。

容歌被他抱在懷裏,入了池水,身後之傷見了水,火辣辣的疼。

他褪下她衣,洗去了她身後血汙,容歌疼得直掉淚,奈何那穴道再難解開了,只得看著他魔戾充斥的黑眸,用眼神求饒。

她顧不得可憐自己的兩世愛而不得了。

她若死了,什麽機會也沒了。

可瞧見他胸口,被她用狐頭釵戳得血淋淋地猙獰傷口,容歌拼命向他眨眼致歉。

危長瀛僅是平靜地洗去那血,將她抱起,為她梳發,更衣,自己梳發,更衣。

他放她在地面仔細端詳著,將她手中狐頭釵插入她鬢,便又抱起她,入了紅鸞帳,解開她啞穴,與她合衣躺在床榻。

容歌忙道: “危長瀛,咱們換一招。我今日算是看出來了,衛東籬並不喜我,我以後也不喜他了,改喜歡你了。

我今日才發現,你生得極好,嫁你我算是得了大便宜了,普天下間,只我一人嫁了聖人,這得是多大的福分。

你想啊,你大業未成,我還得陪你一起成就大業。屆時你是男聖人,我是女聖人,我們天生一對呀。”

危長瀛平靜地看她: “說完了”

容歌眨眼: “沒有,我話多,能說到下輩子,你聽著就好。我給你講故事,我故事可多了,你想聽鬼故事嗎我小時聽得可多了,我講一個,你聽聽可好”

他漠然低垂了眉目,手掌輕摩挲著她脖頸處一如好玉膩滑的肌膚: “講來聽聽。”

容歌只覺那手掌摩挲著自己脖頸,讓人毛骨悚然,忙講道: “有書生早行,見少女疾奔,問:何故疾奔女答:父欠債,欲賣奴入煙花地,奴不願,故潛夜而逃。

書生見女麗色不忍,安她於室,日久了兩人生情,定下終身。書生上街添家設,遇道人,道人觀他邪氣入眉,言明女乃妖邪之輩。

書生大愕,卻不信,道人贈符,讓書生夜半觀女。

是夜。

書生藏於窗外,驚見少女鋪人皮於榻,彩繪麗女,遂持皮如衣,化少女,持燈款款來至窗前……”

容歌越說越覺怕,悄然環視。

紅鸞帳外,宮燈昏紅。

殿外雨雪交加,狂風大陣,只吹得窗紙軟綢窸窣作響,風自窗隙來襲,紅帳猶如有手鼓動紅帳。

脖頸處那掌一如碎冰,容歌驚懼地看他。

危長瀛單手支頭,沈寂的黑眸,俯瞰著她: “繼續。”

容歌顫著音繼續道: “女舉燈而來,撐窗環視,並未見人,覆款款至鏡前攬容,然對容色不滿,撕下人皮。

書生驚怕之下,又覺好奇,探窗再觀。

只見:一物似犬,四肢反撐在地面爬行。面色青藍,無皮,皮肉裸露在外,血肉淋漓異常猙獰可怖。卻雙目緊閉,齒如犬燎牙外露,張口忿吼,無聲。卻道如何,原來那本是人,卻被道人反接四肢,剜其目,斷其舌……”

危長瀛似笑非笑解開她穴道,坐起身來,自脖頸處幾下撥弄,向上緩緩扯下一層皮來。

容歌驚懼爬起身,便要逃,卻生好奇,回轉頭去看。

他聲音,伴隨著狂風怒號,一如地獄而來,詭異而低沈: “小阿九既已識破本尊真身,本尊索性顯現真容,你我同做魔鬼夫妻……”

容歌盤梳好的飛天鬢,在他扯下脖頸處皮的一瞬,狐頭釵墜落,一頭黑發倒豎,站了起來,如瘋了一般,拔腿就跑,拼命去推房門,撕心裂肺地喊: “有鬼,救命啊——!”

危長瀛逐漸拋下衣衫,卸下發冠,向她走去,低低地道: “小阿九,回頭看一看本尊。”

容歌鼓起內力,一掌便要拍碎門,卻被他以內力攝入懷,男子棱角分明的唇,貼近她耳畔,陰森森地道: “小阿九,既已識破本尊,何故不看本尊真容”

容歌抖瑟如風中落葉,再不敢回頭。

他攬抱著她腰身,帶她來至書案前。

清涼的藥膏自他冰冷的指,細致塗抹在她脊背。那涼意伴隨著狂風呼嘯著,容歌抖著腿,強撐著不嚇死過去,白著臉,顫著聲線,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放心,你那皮很真,我見識過了,我一定不外傳。這樣吧,你不是喜歡吃心嗎我才殺了四個人,前兩人的糟踐了,那兩個王爺的還在呢。

你容我出去給你尋來,你要喜歡吃新鮮的安之意就不錯,我見他眉心有黑氣,離死也不遠了,我給你掏了來,保準熱呼。 “

容歌說完這話,只覺身上愈發涼了,一如不著寸縷,忙喊道: “要不,你看上哪個,我給你掏了來你放心,我每天都給你送,每天都是新鮮的,絕……”

他將她按在書案上。

容歌身子一僵。

殿外風嘶吼著,雪雨一如天漏,夜空低垂,天地再無一絲光亮。

微弱的昏紅光線。

嬌容懸露,玉峰搖顫。

風吹軟綢窸窣不斷,壓過似泣羞喊。

白虹一次次驚過深雲。

她終癱軟,無力支撐。

危長瀛將她攬抱入了榻,享盡歡愉的聲音,帶著低低的啞意,於她耳畔輕聲道。

“小阿九說的很對,日久確可生情,小阿九享盡為夫予你的至歡,你說窗外那人,可信你癡心”

容歌擡頭無措看他。

他松開困住她腰肢的手臂,輕聲問: “阿九,不去見你的先生嗎”

呼嘯而過的風聲,伴隨著誰倉皇逃離的腳步聲。

容歌喉間猛一腥甜,血液鼓噪著湧入耳畔,眼前出現一片不見五指的黑,那痛密密麻麻鉆入心,猶如萬針同刺,痛到極限,幾近絕望的麻木。

她輕撫上心口,那裏似要爆開。

那疼蔓延至全身,再度襲卷著侵入心口,她終一口血霧噴出,再沒了意識。

-

天子新婚三日,再難忍皇後之字,到底把丞相傳了來。

左相乃先帝門生,少中三甲,青年才俊,已是百官之長,一身渥丹色朝服,斂垂著眉目,只道: “不妥,她為皇後,臣乃外臣。”

天子下了龍椅,笑道: “朕之愛後,更愛權柄。”

上坤宮。

皇後年方十六,從來閑不住,不喜鳳袍累贅,換了紅衣,站在秋千上。任憑宮人怎樣求,只把秋千高高蕩起,一身紅衣裙隨風飄散,一如驕陽火蝶。

丞相身姿挺拔,行在長長地甬道間。

一團烈陽之火,自天而降。

他張開雙臂接住。

少女色艷,不喜粉脂,鵝蛋臉瑩潤無暇,遠山眉下,狐眸靈動清潤,仰面凝著他,對上他驚訝的眸,微微蕩起秋水漣漪。

“是你救了本宮”

少女嗓音清柔,一如鶯歌婉啼。

他低眸凝入她靈動的狐眸,緩緩地紅了面,忙將她放下,撩袍下跪: “臣,死罪。”

她躬身,去瞧他紅面,新奇道: “你就是丞相衛東籬你日後要做我師傅了,我是容歌,你起來,讓我好生瞧瞧你。”

衛東籬只得起了身,斂垂眉目,任她觀瞧。

她那樣仔細端詳著他,悄然紅了瑩玉小臉,輕跺腳,罵道: “原來是個木頭人,生得好看的木頭人。忠國公這樣討厭,你卻是他孫兒,怎會這樣招人歡喜”

她自來行事與他人不同,抓住他手,扯著他便往外間跑: “我帶你去看海棠花,可漂亮了,顧成瑞說那是垂絲海棠。”

他從來端方持重,未曾見過熱烈如火的姑娘,被她拽著踉蹌前行,不停道: “娘娘,於禮不合,於禮不合……”

少女天生天長的性,縱入皇城無拘無束,眉目舒展,笑顏燦爛,腳步輕快,仰面大喊: “唯獨是我,從不受禮拘束。”

那樣清貴的君子,從不肯行差踏錯一步路,被那姑娘強硬拽入繁艷的人間仙境。

她雙臂舒展著,如火如陽,跑到一株樹下,長身立在最大一株垂絲海棠樹下,繁艷仙境,粉紅如雲霞,竟也壓不下她如妖似孽美人骨。

她向他大笑,招手。

“人間四月春深處,滿苑海棠盡數開。先生,快來,我送你一支春色為師禮,自此你我就是真師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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