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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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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那是清貴清正的君子,只看她一眼,慌亂背轉過身,再不敢多觀。

春風起,滿苑飛花。

那姑娘忽自他對面,伴漫天飛花,逐風而來,來至他身前,擡手自他官帽捏下一只蝴蝶,那蝶見她不驚,停駐她玉指之上。

她將蝴蝶舉起,遞給他,燦笑著: “這是春色,是師禮,先生喜歡嗎。”

他於漫天飛花間,接過那蝶,卻後退了一步,竟也知了,問心有愧。

他教她練字,她很是耐性。

他教她學禮,她學極快。

他教她為君之道,她便有了帝王之心。

她聰敏之甚,奪君權,施仁政。

百姓言她妖後,她從不惱。

她告訴他: “先生,他做不到的,只我能做到,天讓我一生順遂。”

她成了太後,他日漸累積著心緒,想離她而去。她終惱了,為他險些身死,屠城百姓,入了心障。

他聞聽鬼醫可起死回生,更精推衍之術,飄無影蹤,常居蓬萊,為道家人,卻有一仇人,不顛道人。

她是惡人,易容而出,仍有人追來。

他們困在了蒼茫雪山。

他食雪良久,再難支撐,撿刀斷臂。

他平生只有一女徒,他徒因他入心障,他不忍,讓她食他肉而生。他將死了,最後教她一學,愛萬物,愛萬民,百姓為重。

天有束光。

他撿了來,予她做一顆愛萬民之心,化她一世意難平。

-

容歌最近不喜見人, “天師”自那日後,一躍成了京城最貴的狗,價值二條歹人命,兩條王爺命。

容歌躺在美人榻上, “天師”很是乖順地趴在她腳下,半瞇著眼,卻不比出門自己覓食膘肥體壯了。

忍冬端來一盤禦膳房的點心,奉上一枚荷花酥,容歌填嘴裏胡亂嚼著。

盼春道: “天師為聖上賜了婚,是雲霓郡主容霓,您的庶姐。五國天子統一將三月三定做朝聖日,還有兩個月四國各遣一人前來朝聖,求天師賜福。”

容歌閉了眼。

她們都知她在等什麽消息。

盼春抿了抿唇,見四下無人,這才道: “那日衛大人受了極重的傷,偏巧趕上聖上為衛大人賜了婚……”

容歌知自己上了危長瀛的當。

卻也難提起什麽氣力,去與他算什麽帳了,那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她從來鬥他不過。

她問: “他應了”

盼春輕嘆: “衛大人醒來後,跪在上書房三日三夜,只說身心許國,不許世人。安之意說,天師與聖上都在,聖上面色很是難看,天師還好,就是,就是……”

盼春去瞧容歌。

容歌很是平靜。

她就說危長瀛沒那般好心,還親自下廚為她做點心,她餵了“天師” “天師”都不肯吃,她只得掰開它嘴,讓它好生品下真天師的恩賜。

兩日了, “天師”吃什麽都吐,若非她親手煽了它,定認為它有喜了。

容歌躺到正午,終於躺不住了,去了一趟吏部。

吏部府衙。

吏部尚書帶著人,跪在衙門前。

容歌換了十八人高擡的坐輦,四面軟綢如雲霧,自外看去,只可見模糊身影。

她端坐坐輦內,略帶慵懶之意地道: “本王覺你勉強還算是個大官,越過你倒不好。”

吏部乃天官,而今沒了丞相位,已然成百官之長, “勉強還算是大官”這話,若從她嘴裏說出,倒也沒人覺她狂妄。

聖人之妻,與聖人同在五國之上。

容歌懶懶道。

“六部有不少缺,戶部兩位侍郎還缺一右侍郎,有個喚南昌仁的,他不錯,做個右侍郎吧。有個良方居,現今不過九品,卻有大才,讓他來你吏部,看著給個位子就可。”

她似僅為這小事而來,那坐輦甚至未曾落輦,便向遠處而去了。

吏部尚書弄不清,懿親王好端端的怎又摻合了朝堂事。

可這話既跟他說了,他沒膽子不照著做。

那南昌仁他知緣故,現而今,滿京城誰不知,南昌仁豁出命來,打了說書人,只為討好懿親王。

這好討對了,那日死了四個人,其中包括兩名王爺,他踩著四條命人命,從八品的光祿寺主薄,一躍成了五品的戶部侍郎。

一步登天。

雖說為人不恥,可為往上爬,再骯臟齷齪的事也有。同在朝堂為官,見得多了,倒也不覺如何。懿親王既然要給他位子,他照著做總沒錯。

難得是良居正。

吏部尚書命人好生查探了一番。

這良居正不過是太常寺的漢讚禮郎,早在先帝在時,便混跡官場,只混了十幾年,仍是個九品,在同僚裏人緣極差。

都言他剛正不阿,出身貧寒,年近四十了甚至沒身家銀子娶個妻,可見其窘迫到何種地步。

此人嫉惡如仇,從哪裏看,也和懿親王搭不上線。

他又不似南昌仁討好過懿親王,讓他來吏部,給個何官大了沒緣由,小了他全家老小幾十口,萬一懿親王不滿意,哪天滅他滿門,他找誰哭去

吏部尚書下了值都沒能展開眉。

天際昏黃,零星落著飛雪。

翰林院魚貫而出一眾渥丹色朝袍的禦史。

那人同著渥丹色朝袍,一身寒涼清貴,與三兩成群的同僚不同,他獨行踽踽,步履穩健,清雅不似真人。

吏部尚書忙喊: “清荷。”

衛東籬駐了足,肩覆薄雪,徐徐回首。

一張周正的面,眉眼一如山水寫意,面色猶顯蒼白,向他而去,行施一禮: “見過李大人。”

吏部尚書忙攙他起身,關切道: “你受了那樣重的傷,怎也不好生將養幾日”

衛東籬斂低了眉目: “天師賜了藥,已無礙了。”

兩人於零星飛雪施施而行。

吏部尚書做著天官,耳目眾多,而今都傳懿親王啟蒙之師乃衛東籬,順天府府衙那一番話,雖沒人敢傳,可都心知肚明。

懿親王雖嫁了天師,心底那人卻是他。

吏部尚書見他不喜攀談,只道: “清荷啊,有這麽個事,懿親王要一人入吏部。那人只是個九品,懿親王要本官看著給職位,本官著實犯了難。”

他略擡一下了眸: “何人”

吏部尚書忙道: “良居正現在太常寺。”

他停了一息,覆低了眸,無血色的唇畔,竟也有了淺淡笑意。

“考功司掌官吏考課,黜陟之事,他為人剛正,做考功司正六品主事極妥。懿親王要你看著給職位,一者是想看李大人這吏部尚書可還算知人善用,是否稱職。

二者懿親王要他入吏部是因知他品行,不喜而今買官賣官之風,欲要他殺此風,卻又不願大動幹戈,拿他來小試牛刀。”

吏部尚書驚疑看他。

他怎會如此解懿親王還有在他口中,懿親王竟成了憂國憂民之人,那可是個真惡人。

衛東籬伸出手,接住一片瑩白的雪花,冰晶在他掌心褶皺處,安靜融為一滴雪水。

他握起掌心,唇畔笑意也隱了下去。

“李大人,懿親王只是年歲尚幼,並非惡人。”

他向吏部尚書行施一禮,於零星飛雪之中,漸行漸遠。

吏部尚書撫長髯,看著那雪中之紅。

他漸成了極小的黑點。

他搖頭,笑嘆: “我也老了,這位子他倒合適,不夠隱忍是做不了天官的,只……聖人難容……”

-

容歌回京也有快一年了,卻極少回她真正的家,並肩王府。

那坐輦停駐在並肩王府前,闔府列隊而迎。

天際飛雪漸濃。

白綢掀開。

她披白裘,一身雍容,邁出輦。

闔府長身而跪: “拜見懿親王千歲。”

男子為首是容璟,女子之首為霍王妃。

容歌俯瞰他們,向容霓招手: “容霓,你來。”

許是過了一年,容霓漸長一歲,愈發知了兩人身份尊卑,知她再回京時的那點怨消失殫盡。

馬上要做皇後的人了,眉目間喜色全無,哀悲之色,彌漫眉目,得她召喚,起了身,走前攙扶住她。

容歌向跪地的那些人慢慢地道: “都起吧,本王與她走走。”

落了雪,官道行人匆匆。

兩人漫行在官道,身後只跟了盼春與忍冬。

容歌看著那雪,問: “容霓,你喜的那人,是誰”

她曾以為她喜危長瀛,是她淺薄了。

危長瀛身份過於尊貴,又生成那樣的模樣,饒是一國公主也覺高不可攀,她兩世也僅見過鐘離姣那一個不怕死的。

她也是今日在忍冬口中才知。

那次國宴,她預備將二公主,三公主一起送去覓國和親。三公主顧宓回殿後懸三尺白綾尋死,幸被宮人所救。

顧宓心念危長瀛,想是宮人無人不知。只那情意,僅是顧宓的一人的兵荒馬亂,聖人高坐蓮臺,不入凡塵。

顧宓貴為一國公主,竟不敢對危長瀛吐露半分情意。縱有危長瀛裝得像緣故,身後卻是女子的三從四德。

於世人眼底,女子應困後宅相夫教子,敢於掙脫牢籠的,她平生所見也不過屈指幾人。

幸而老妖婆從不讓她困於禮教,從來告訴她,男子可為,女子亦可為。

容霓喜的那人,她猜到了是誰,她從來都是個信因果的人,更信命中註定。

容霓學她去看雪,看久了,慢慢地落了淚,停了步,凝著她,有些釋然地笑了: “容歌,你可知我有多羨慕你。你有父王的寵愛,手握兵權,身後三國之勢,嫁了聖人……”

容歌蹙了眉: “容霓,要不你先去看看眼睛我何日嫁了人你見我穿了喜袍我和他是有些不清白了,可那是極覆雜的事,說了你也不信。”

容霓想起那市井傳言,震驚瞪大了眼,驚道: “你真是把天師當成了衛世子的替身,才強的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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