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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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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衛東籬看著那雙噙淚質問的眸,手中教棍僵硬了良久,無力垂下。

移開了視線: “不,曾。”

容歌驀地落了淚,看著他側顏,哽咽道: “可是先生,容歌自拜先生以後,無時無刻不在內心煎熬。

先生為何不問容歌為何內心煎熬

容歌自拜先生後,對先生一眼愛重,卻已成他人之妻,不敢言明,內心生愧,備受煎熬。”

她站起了身,走至他面前,伸出了手。

“先生知容歌是誰,當知容歌從不敢違背先生愛民之心。容歌雖惡,所做所行,卻是為萬萬百姓謀福。

神目如電,容歌也曾做過錯事,卻再不敢行錯踏錯。所殺之人,無不該死,從不濫殺無辜之輩。

先生,你我早非他時之人,先生所顧忌之事,早已成了前塵。先生若憐容歌之心,可願隨容歌遠離這些,與容歌再續前塵”

衛東籬不看她手,背轉過身: “你已嫁予聖人,應出嫁隨夫。”

容歌悲傷地看著他決絕地背影,走上前環抱上他腰身。

衛東籬低眸看著那雙手臂,僵硬了身體,似高高築起的壁壘,被她輕易擊潰。

緊緊地閉上了眸。

容歌滿面是淚: “主子將你掠走後,拿你性命,與滿城百姓威脅我,我只好稱帝造反。

是危長瀛殺了我。

可我又活了,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容兒再不當太後了,再沒什麽可阻止我們了,先生要天下大統,容兒也可讓天下大統。讓容兒殺了那假聖人,你我一樣造盛世,屆時我為帝,你為後……”

衛東籬睜開了眸,一把將她推開,轉過身來,滿眸失望看著她。

“可見你惡性難馴,天師乃當世第一聖人,天尚敬他三分,你竟要弒聖。

你可知,若非天師……”

容歌對上他失望的眸,戾聲道: “連你竟也不信我!他是魔,是斷情絕欲的魔!他是真正的惡人,你才是聖人,是他霸占了你聖人之位……”

“啪!”

他揚手狠狠地拍在她面上。

厲聲斥責道: “你固執己見,任性妄為,天師縱容你,為師卻要將你打醒,讓你看清善惡!”

容歌被他那極重地一巴掌打偏了頭,悲痛欲絕地凝著他。

穹頂之下,天際低垂。

雪雨傾盆而落。

她低垂下頭: “容歌是惡性難馴,可容歌這惡人,偏要你這聖賢之人,你若不肯與我走,我便將他們都殺了。”

被麒麟軍捆綁而來的惠王,平王,嘴裏銜了嚼子,脖頸處架著長刀,見容歌忽而邁步向自己而來,驚恐地睜大眼,不停搖頭。

容歌將手放在惠王胸膛,看他: “衛東籬,哀家再問你一次,你可願隨哀家走”

衛東籬胸膛微微起伏著,決絕地道: “於禮不合。”

容歌沒有絲毫猶豫,單手成爪,入了惠王胸膛,四周此起彼伏一陣倒吸氣。她抓著那顆跳動的心臟,擲在地面,向平王而去,再次抓住平王心臟,耳畔僅剩一片安靜。

她擡起頭,看天際。

雪雨傾盆,重重地砸在她面,她身。

她擡起手: “麒麟軍聽令,一個不留。”

近千麒麟軍,聽她下令,紛紛拔出佩刀,圍困住手無寸鐵地百姓,手中長刀高高舉起。哭喊聲,伴隨著大雨傾盆,幾如人間煉獄。

她閉了眼: “動手!”

大雨滂沱的官道,一頂暗紫官轎落在了順天府府衙前。

衛東籬見她又拿天下人威脅自己,厲喝: “容兒!”

容歌瘋狂地看他: “你不肯與我走,我便殺了天下人,縱再入心障,容歌何懼!”

她猛地捏碎掌中心臟: “麒麟軍,殺了他們,號大軍屠城!”

麒麟軍見狀只好高高起刀,按住了試圖掙紮的百姓。

一息間,雨雪交加一如天漏。

哀嚎聲沖天而起。

他身披黑裘而來,闊步而來,冷喝: “住手!”

容歌身發濕透,猛地回首。

身披黑裘的危長瀛,長身立在檐下,一身戾寒。

她擡掌向他打去,對麒麟軍喊: “屠城!”

麒麟軍只得將長刀落下。

長刀接近百姓的一瞬,千人長刀被一掌帶著龍嘯的天魔掌震飛。

他對上她一掌,單手成爪,將她攝入懷中,容歌運足內力,用天魔掌打上他心口,卻被他死死擒住了腕。

危長瀛點上她大穴。

衛東籬長身立在雨雪之中,低垂了眼睫: “衛東籬自領三十三板,行刑。”

順天府府尹長身跪在傾盆雨雪之中,見天師只是抱著懿親王,並不攔阻,只得起了身,親自搬來行刑長凳。

兩名身穿官衣的差人,將衛東籬按在長凳之上,手舉長板的兩人,看順天府府尹。

順天府府尹看衛東籬。

衛東籬閉了眼: “打。”

兩人高高舉起的長板,重重地落在他身。僅是兩板下去,雪青色的長袍,洇出血來。

悶響聲混著傾盆雨雪的嘩啦啦,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地傳入她耳。

容歌漸覺喉間鐵銹味濃郁,細小的刺疼侵襲入每一根細微神經,待感知到,已是如被淩遲,無法隱忍,無從規避地疼。

血水自長凳流下,地面一片紅。

丹田充盈的內力,霎時沖入周身大穴,一陣血霧,自她周身爆出。

危長瀛死死抱緊著她,黑氅一瞬鼓起,頃刻歸於沈寂,他唇際鮮血溢出,滴滴嗒嗒墜在她面上。

容歌顫抖的手,拔出鬢間狐頭釵,狠狠地刺入他胸口,一次次地拔出,一次次地刺入他胸口,竭斯底裏喊。

“危長瀛,我恨你!你聽到了沒有,我恨你!你若不讓他隨我走,我便殺了天下人!我要殺了所有人!所有敢攔我之人,哀家全要殺!”

他任由她拿起那支他親手而制的狐頭釵,任由她一次次刺入心口,直至她筋疲力盡,直至她哭得撕心裂肺,只是緊緊抱著她。

那場雨雪很大。

低垂的天際,似要吞噬大地的黑暗。

他再度點上她穴道,抱起她,遠離了這裏。

官道上再無行人。

他抱著她,行走在如天漏的雨雪黑暗之中,鮮血滴滴墜落,打在她眉梢,眼角,唇畔。

他年幼穎悟,不知喜怒哀樂,無法理解父皇為何不愛母後,為何厭極了他。

四歲那年,他想尋求個答案,入了藏書閣,十二萬冊書,他得大道,悟因果,算出江山必亡父皇之手。

外公得來一張輿圖,勾畫著他的江山萬裏。他拿筆,劃分出五片大地,為那輿圖取名五國江山萬裏圖。

國亡了,他方七歲,做不了任何事。

他不喜瘋母,瘋母太過吵鬧,太過瘋癲,亡國日,她戴著鳳冠,身著鳳袍,說她恨他,她癡癡笑著,笑夠了,便死了。

他立在血海,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天地一片血海滔天。他的奴,將他放在了瘋母屍體下。

他食第十三塊肉時,有個將軍,為女積德,暗中讓人將他送出了皇城。

他入塵世,嘗盡世間疾苦,做乞兒兩年幾忘了自己是誰。

那將軍尋來了。

將軍本可做天子,妻女丟了,他不想做天子,要尋妻女,向他求一卦。

他悟因果之日,可算天卦,可他手斷了,再算不得天卦。

將軍向他大聲喊著,試圖喚起他記憶。

他躺在破廟三清雕塑之下,緊閉著目,向他張開口,那口一片血紅並無舌。

將軍帶他去了見生觀。

他得了新生,世人再不可辨他是誰。

臨行前,他問: “殿下可恨臣”

他當他面,起了一卦,告訴他: “你女未亡。”

將軍嘔了血,告訴他: “殿下,臣要尋九兒去了,此後見君,不敢識。”

十一歲那年,他於南地,遇到個女童。

他得新生後,晨起,日暮,血化寒冰,那痛,日覆日,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唯抱女童入懷,可止疼,得解脫。

他知她日,見生境。

抱她入懷日,得解脫。

他預備養那女童。

長風言:男女七歲不同席。

他抱著女童,她睡得極沈,道: “她為我而生,應是我女。”

女童被嬌慣,嗜殺,貪婪,人性之惡,匯她一身。

他讓她背三字經。

她聰敏之甚,卻認死理不改,總念: “人之初,性本惡。”

他瞧她可氣,該殺,讓她頂著裝滿水的水盆再念一遍。

女童罵了他許久,見他動了殺心方老實,張口還是: “人之初,性本惡。”

他糾正她: “性本善。”

她哭腫了眼,哽咽道: “性本惡。”

他才知女童善惡不分。

他將女童抱起,問她: “何為善惡”

女童得一分顏色,跪坐在他懷裏,揉捏著他臉,笑顏燦爛: “阿九是惡,老道士是善,所以老道士是壞人,阿九是好人。”

他瞧她可恨,女童拔腿就跑。

那院子不大,她躲在了狗洞。

他問長風: “她若是我生的,可還會躲我”

道士年歲極大,卻是青年模樣,擅醫術八卦推衍之術,言: “她若為你女,可做天下之主,然她非你女。”

女童窩在狗洞,抓了一把土填嘴裏,嘗出味來,哭著跑了出來,拉著他,要他去把這壞東西殺了。

他只得餵她口茶水,她卻將混著泥土的水咽了下去,哭得愈發厲害了。

他端詳著她,告訴禦長風: “我瞧她著實可恨,先養幾日,趕明兒再殺。”

女童一溜煙兒跑了,又鉆了狗洞,被螞蟻蟄了下,又開始哭鬧不休。

他養了她十四日,她作妖不斷。

他日漸覺養著她也不錯,至少不孤獨了。

她拿著青蛙,塞他懷裏,見他沈了眉目,又哭了,想逃。

他揪起了她,本想殺她,瞧她著實可憐,準備為她買了那果子後,帶她離開南地。

那日,他的女童被人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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