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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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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139

趙凜繼續甩鍋:“皇上, 臣認為不如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審問靜親王一番。畢竟,誰和他有私,有沒有同他密謀造反他最清楚不過了。”

此話一出, 整個朝堂都變了臉色。

六部的人本就和靜親王有私,如今那人沒了生的希望, 萬一把他們的事抖出來怎麽辦?

徐首輔想法也差不多, 靜親王既然能哄騙他兒子犯下錯, 如今要死了,逮住一個咬一個也是可能的。讓他來, 徐家還要不要活了?

六部的人立刻反對:“皇上, 趙祭酒提議委實荒唐, 靜親王乃是反臣, 大罪之人,怎麽能玷汙朝堂面見聖顏。”

徐首輔當機立斷, 砰砰就是幾個響頭,然後擡起頭大聲道:“皇上, 臣無愧於大業,無愧於您。如今臣百口莫辯, 只能以死以證清白!”說著脫下官帽, 爬起來就往大殿中的龍柱撞去。

朝堂上驚呼一片,老皇帝蹭的站了起來, 大聲喝道:“快,快給朕攔住他!”

徐首輔一黨紛紛要去拉,但他動作太快,這一下撞得又快狠準, 霎時額頭就冒了血,整個人癱軟倒地。這一變故把六部的人都整不會了, 各個僵立在當場。

邢大人神情凝重,站在他斜後方的趙凜盯著地上的徐首輔認真分析:速度雖快,但撞柱有收力,而且撞的部位也有講究。傷口看著嚇人,血也流了不少,其實都是淺表傷口,估計養養就好了。

這徐首輔是個狠人!

“快快快,快傳禦醫!”

很快禦醫被請了來,當朝給徐首輔處理傷口,診脈……人已經撞暈的徐首輔還堅持跪地不起,聲淚俱下的朝著老皇帝陳情:“皇上,臣自入仕以來殫精竭慮,未敢懈怠,臣從未有過絲毫不臣之心。”

老皇帝盯著那滲血的額頭眉頭幾乎都打結了:“朕知曉了,愛卿快別說話,先讓禦醫包紮好再說。”千萬莫死在朝堂上,不然多晦氣。

徐首輔繼續道:“臣自知教子無方,但臣行得正坐得端。臣今日就暫卸內閣首輔一職,皇上可命三司徹查臣往日種種,若是查到臣和靜王府有半分往來的證據,聽憑皇上處置!”

趙凜:好一招以退為進,三司去查只怕什麽也查不出來吧!

六部自然也想到這一點,陸尚書立刻道:“皇上,徐首輔這是苦肉計,徐家幫靜親王越獄是事實,為何還要查?”

其餘人紛紛附和。

“苦肉計?”老皇帝橫了陸尚書一眼:“你給朕演一個?沒看到徐首輔頭上那麽長的口子?非要在大殿之上鬧出人命你們六部才肯罷休?”

“徐愛卿既然能以死明志,想必也不是如此糊塗之人。就先卸去他在內閣的一切職務,令三司徹查徐府有無和靜王府往來的切實證據,你們六部若是不服,也可盡管去查。”

六部的人確實不服:皇帝像來偏袒徐有松,不然也不至於放著世家不選,偏偏讓他一個寒門當了首輔!

但金口已開,再說就要觸怒龍顏了。

既然咬不死老的,就咬死小的好了。

陸尚書憤懣道:“皇上,徐首輔是否和靜親王有私還帶查證,但徐明昌私犯靜親王一事證據確鑿,他本人也供認不諱。實屬大罪,理因問斬!”

剛松了一口氣的徐首輔眼眸壓了壓,很快又換上一副痛心至極的表情:“皇上,孽子犯下大罪,確實該殺!但臣年事已高,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您想想太子殿下,留孽子一命吧!”說著又磕起頭來。

才剛包紮好的額頭又開始滲血,徐首輔聲音虛弱面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幾歲,跪在那已經搖搖欲墜了!

老皇帝想起自己唯一的兒子,心下有所松動,可一想到徐明昌犯下的事又實在不能容忍!

於是,老皇帝再一次看向趙凜:“趙祭酒,你說說,這徐明昌要如何處置?”

正在讚嘆徐首輔演技的趙凜:還有完沒完了!

他心下飛快思索:看老皇帝的態度是想保徐首輔的,那他就順著他的話說說好了。

趙凜出列,朝著皇帝又是躬身一禮,朗聲道:“徐侍講為人至情至性,會私放靜親王定是受了他的誆騙。雖犯了大罪,但直接斬首未免太重,不若將他逐出徐家,同王府奴仆一同流放三千裏?”

他話一出口,徐首輔明顯松了口氣,很快眸子裏又染上疑惑。開始重新審視起趙凜:這趙祭酒不是同邢大人走得近,緣何要幫他?

六部則是咬牙切齒的看向趙凜:“趙祭酒,朝堂之上豈由你大放厥詞?”

這麽好的機會啊,他們現在恨不得沖上去把趙凜那張嘴撕了。可又苦於趙凜手上還有他們的把柄,又不敢把話說得太過!

老皇帝拍桌:“放肆,是朕讓趙祭酒說的,六部不滿是在不滿朕嗎?”

六部偃旗息鼓,老皇帝審視一圈朝堂後,宣布:“靜親王今日午後即刻斬首,靜王府一幹人等也不必流放,一並斬了吧。至於徐明昌,就按照趙祭酒說的,流放三千裏,沒有聖旨不得還朝!”

罰完後,又道:“此次叛亂,大理寺卿邢愛卿和趙祭酒、千機營霍副統領皆有功。大理寺卿邢愛卿進三等伯,賞銀百兩,千機營副統領升任大統領,其子升任千機營正六品昭武校尉。原昭武校尉霍星河調入禁軍,授三等侍衛,入宮聽差。”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趙凜繼續道:“趙愛卿此次功不可沒,除國子監祭酒一職外另授東閣大學士,許入內閣議事。”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嘩然,盡皆看向趙凜。

兩蚌相爭漁翁得力,原來國子監只是他的跳板嗎?

從入仕到入閣才用了幾年?比當年的徐首輔升遷得還快,這是人該有的速度嗎?

六部的幾個老頭子一想到今後內閣議事都能見到趙凜集體都不好了,原本他們和徐首輔一黨議事是還能拍桌叫板,兩方人馬五五開。趙凜手裏有他們的把柄,一入局豈不是掐住了他們喉嚨?

偏偏這人今日在朝堂上還偏幫了徐首輔!

徐首輔若有所思的跪下謝恩的趙凜看。

散朝後兩方人馬暫時都沒心思吵了,紛紛猜測老皇帝把趙凜提入內閣的目的。六部的人又氣又不敢給趙凜擺臉色,倒是顧尚書占著顧山長的關系,說了一句不陰不陽的話:“趙祭酒,他徐首輔可不是個好人,連自己的恩師都能出賣的主。你幫他,將來有你後悔的!”說完冷哼一聲走了。

趙凜渾然不在意,繼續往石階下邁,走到最後一階時,身後有人喊住了他。趙凜回頭,徐首輔在同僚的攙扶下走到他身邊站定,和善的笑了笑:“老夫有兩句話要問問趙祭酒,可否方便?”

趙凜朝他頷首:“首輔大人請問?”

徐首輔:“莫要叫老夫首輔了,喊徐大人吧。”

趙凜從善如流的喊了聲徐大人,又解釋道:“徐大人,方才真是對不起了。下官提議當朝審問靜親王是針對六部幾位大人,沒想到會害您以死明志……”

徐首輔訝異:“針對六部?”

趙凜頷首:“六部向來與下官為難,下官負責查金礦走私一案時,發現六部和靜王府有勾結,只是苦無證據。下官想著,靜親王都要死了,說不定會把六部供出來,沒想到……”

“無妨。”徐首輔沒先想還有這一層,眸色清明了幾分,開口繼續自己的問題:“趙祭酒為何要替老夫說話?”

趙凜略一思索,才道:“正確來說,下官不是替首輔說話,是在替明昌兄說話。我們是同科進士,又一同位列三甲。他與九如交好,也同下官一起喝過酒,下官對他的為人也有所了解。他醉心書畫,才華橫溢,根本就不會有反叛之心。他既是說了,與靜親王只是君子之交,下官信他。”

他眼神太過真誠,一番話下來,真打動了徐首輔。

徐首輔對他觀感好了幾分,又謹慎問:“那,你同大理寺卿邢大人有什麽淵源?本官瞧著你們走得甚近?”

徐首輔和邢大人明顯就不對付,從入朝以來。趙凜就沒見過這兩人打過招呼,見面也是互相翻白眼。

徐首輔現在問他這話,是在試探他?

還是在考慮他這個人值不值得培養?

他這次沒有絲毫猶豫的回:“下官同邢大人不過是在長溪有幸見過一次,下官恰巧幫他查獲金礦走私一案,他才得以升遷。之後在京都,自然就對下官熱絡了幾分,其他並無太大的交集。一同查案,聊的也是案子的事,下官不是挾恩圖報之人。”

徐首輔心情舒暢,連忙道:“趙祭酒莫慌,老夫自然知曉你不是挾恩圖報之人。今日你仗義直言,保住我兒性命老夫很是感激,趁著本官無職一身輕的閑暇時間,有空可以來府上坐坐。”

這是拉攏的意思了?

趙凜躬身一禮:“下官一定去!”

徐首輔看現在的趙凜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有能力也有野心,還和六部不沾邊,沒有任何覆雜的背景勢力,正是老皇帝會喜歡的好苗子。

靜親王之事,皇帝已經對他起了防備之心。今日之所以不動他,完全是因為暫時還沒有培養出可以對抗六部的另一個首輔。

皇帝看似糊塗昏聵,其實沒有比他更聰明的人了,朝廷平衡之術,他運用得爐火純青。皇帝有意培養趙凜取代他的位置,也要看他樂不樂意。既然今日這人朝自己拋了橄欖枝就先接下好了,至少暫時,這人與六部不對付。

先把人拉攏過來,弄死六部那些老家夥再說。

如是想著,徐首輔很是和善又朝趙凜笑了笑,在他人的攙扶下快步走了。

趙凜看著他的遲緩背影,回味了一遍兩人方才的對話,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繼續往宮外走。身後又有人快步走了過來,同他並肩而立,壓低聲音道:“趙祭酒,大理寺一聚。”說完不待他回答,又快步走遠。

那語氣沈沈,聽上去很是凝重。

趙凜邊走邊盯著邢大人走遠的背影瞧:直覺告訴他,邢大人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他。

邢大人一直不遺餘力的照顧他,提拔他,總讓他有種對方在磨刀的感覺。

磨刀自然是要用的,他突然有些好奇起來邢大人會同他說什麽。

趙凜出了宮門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往大理寺去,路過東街寶玉齋時探頭看了一眼。馬車繞著大理寺走了一圈,停在了後門。

趙凜從後門入,立刻有小侍帶著他往大理寺裏頭走,繞過□□又走過回廊往最深處走去。

他疑惑問:“邢大人在何處?”

小侍:“大人在卷宗室等您。”

“卷宗室?”趙凜越發好奇起來,看來要說的還是件大事。

轉了幾個彎,終於到了卷宗室門口,小侍恭謹的立在門邊,請他進去。門沒鎖,他推門進時,邢大人正穿著官袍,坐在左邊的案幾上寫新的卷宗。

此時正值盛夏,外頭陽光燦爛。卷宗室內卻昏暗,只有桌上點了一盞油燈。

邢大人聽見腳步身擡頭朝他看來,溫聲問:“來了?”隨後端起油燈起身,示意他跟上。

趙凜快走幾步,跟在他身後往左邊的書架走,四下觀察後問:“邢大人為何不開窗?”

邢大人解釋:“這間屋子裏都是大業開朝以來歷年的大案卷宗,需得小心保管,見光容易發黃,每月只有月中才會開窗通風。”

趙凜心想:不開窗,點油燈就不怕滿室的卷宗被燒?

很快邢大人又道:“每個卷宗都用竹筒封存,外面覆了防火漆,卷宗所用的紙張也都是皇家特供,不易破損腐爛,便於保存。”

他說完,走到左邊第二排第三層楠木架上抽出一卷竹筒,然後又往回走。趙凜瞥了一眼那木架子,上面標註天禧十九年。

天禧十九年不是五州十三郡大旱?

邢大人重新坐到入門的桌案邊上,打開漆封抽出一卷卷宗遞到趙凜面前:“你看看。”

趙凜在他對面坐下,伸手接過打開細細看了一遍:“天禧十九年,五州十三郡大旱,朝廷向各地鄉紳士族募捐賑災。內閣首輔馮元德借職務之便,侵吞賑災款十萬兩有餘,皇帝震怒,賜毒酒……”

“前馮首輔貪汙案?”趙凜把卷宗合上,眸色微閃,問:“邢大人不是說有事和下官說,給下官瞧這個做什麽?”

在他的註視中,邢大人起身後退兩步,突然朝他跪下。趙凜下了一跳,連忙單手去攔。

然而,邢大人還是快一步,跪了個結實,以首伏地朝他一拜。然後才擡頭,看向他:“趙祭酒,本官有個不情之請,望你答應。”大有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架勢。

趙凜伸手用力把人拽了起來:“邢大人你先說,看看趙某能不能做到。”

邢大人發現對方的氣力實在太大,也覺得先要求對方答應實在強人所難,畢竟他要做的事情風險太大。

邢大人就勢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道:“本官想替前首輔馮元德翻案,望趙祭酒助本官一臂之力。”

趙凜試探問:“邢大人和這前馮首輔什麽關系?”

邢大人:“亦師亦友,本官還欠他一條命,有生之年若是不能為他翻案死不瞑目。”

趙凜又問:“邢大人之所以一直幫下官,扶持下官,都是為了今日?”

邢大人大方承認:“不錯,從長溪那次,本官就看出趙祭酒能力出眾,是可破局之人。馮首輔一生清正,為百姓鞠躬盡瘁,不該背負累世罵名,望趙祭酒協助本官。”

他盯著趙凜,在等他的回答。

趙凜沒回他,反而突然開口:“你說的這個前馮首輔是權道長?”

邢大人訝異,幾乎脫口而出:“你如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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