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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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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

趙凜:“河中府試時, 邢大人曾喊過權道長馮老。”

他雖知道權道長不簡單,但在此之前還真沒想過他會是賜了毒酒的馮首輔。

邢大人:“趙祭酒能猜到實屬聰慧。”

“大人過譽了。”趙凜問出心中疑惑,“卷宗上寫馮首輔被賜了毒酒?”

邢大人解釋:“確實被賜了毒酒, 但那毒酒被本官換了,馮老假死出京。”

趙凜:“這樣一來, 就算翻了案權道長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不然就是欺君。”

邢大人深吸一口氣:“本官知曉, 馮老一直告誡本官不必為他翻案。但就算不能再以原來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他也想真相大白於天下。告訴所有人, 他沒有貪, 沒有因為一己之私害了五州十三郡數以萬計百姓的性命。”

趙凜深知, 權道長就不是貪婪的人。他守著城隍廟, 除了一口吃的,其餘方面節儉得過分, 剩餘的大部分錢財都拿去接濟他認為真正需要的人了。

以前只以為他是心善,其實更像是一種贖罪吧。

他雖未貪, 數以萬計百姓的性命卻被他人拿來當做拉他下臺的籌碼!

他因別人的錯誤而愧疚,殊不知, 就算沒有他, 這些百姓也活不成。

自古大災必有大貪!

趙凜看向邢大人,語氣堅定:“您應該早告訴下官的, 權道長是下官女兒的師父,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邢大人欣喜:“本官就知沒看錯人,怪不得馮老被害得那樣慘還願意真心教你。”

趙凜露出點笑意,隨後又鄭重起來:“那麽, 邢大人同下官說說整個案子的始末吧。”

邢大人頷首,開始回憶多年前的那段往事:“事情要從很早說起, 當今皇帝是先皇後之子,是中宮嫡子也是長子,卻並不得寵。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喜愛靜親王,欲改立太子,東宮就相當於一座冷宮。馮老就是那個時候從翰林院調任了太子詹事府任正四品少詹事,一路扶持當今皇帝登基為帝。只是皇帝登基後不久就時常荒唐行事,馮老多有勸誡,惹得皇帝不喜。馮老也有所察覺,漸漸也就將重心轉到培養弟子身上了,祈盼這些弟子將來能撐起大業。”

“天禧十年,徐有松連中三元,以狀元之身入了翰林。為人機敏好學,又謙遜有禮很快被馮老收作弟子,悉心培養,不過七年就從一個正七品的修撰爬到了內閣。天禧十九年,五州十三郡大旱,赤地千裏百姓顆粒無收,餓殍遍野。國庫空虛無錢賑災,馮老提議向各地官紳士族募捐籌集錢款以購買賑災糧食。”

“皇帝準奏,命馮老全全督辦。馮老事忙,分身乏術,遂命得意弟子徐有松前往東州、益州、青州募捐,所得銀兩登記造冊後就近購糧救濟災民。一切都在穩步進行,可三個月後,三州知府紛紛上書皇帝,百姓並沒有得到救濟。當地流民載道,餓殍盈野,要求皇帝嚴懲貪官。皇帝問責,如今的徐閣老第一個站出來檢舉他恩師馮老,說是實在看不下去恩師的所作所為,又拿出了馮老貪汙的賬冊和人證,以及貪汙銀兩的去處。”

“皇帝震怒,命人搜查馮老府上,搜出了十萬兩賑災銀。當即下旨革去馮老首輔一職,命他手捧萬民請願書跪在東城門外三天三夜以罰其罪接受來往百姓的唾罵。皇帝念他勞苦功高,最後留他全屍,賜毒酒一杯……”

邢大人說著雙眼通紅,聲音哽咽:“可憐馮老那老母親,八十高齡,自戕於宮門前……”

趙凜指尖收緊,擰眉問:“若是徐首輔陷害權道長,如何能悄無聲息的把十萬兩銀子搬到馮府而不被發現?”

說起這個邢大人更氣:“馮老年少喪父,秉承父志,為蒼生立命。年近四十無妻亦無子,家中唯有一老母。他待徐有松猶如親子,時常帶人回府,府中上下都對他熟稔,馮老太太也極其喜愛他。他趁著馮老外出辦事,買通管家和家仆,把十萬兩藏在了庫房。這些還是本官後來找到那管家,他將死之時,懺悔所言!”

“馮首輔他冤啊……”

當年百姓聯名簽署萬名請願書時,趙凜的名字也在上面,雖不是他親手所寫。但壓垮權道長的最後稻草也有他的份……

即便權道長被最重視的弟子如此背叛,還懷著一顆最仁善的心給他啟蒙,時時提點他。

趙凜深吸一口氣,止住隱在袖子裏發顫的手,問:“那翻案,邢大人需要下官做什麽?”

邢大人:“你今日在朝堂上替徐明昌說情一事做得很好,下朝後徐首輔主動拉攏你,這是個很好的契機。本官需要你打入徐首輔一黨,拿到徐首輔當年陷害馮老的證據。”

趙凜追問:“什麽證據?”

邢大人:“當年一同參與謀害馮老的還有現任正二品督指揮使的齊銘和正二品左都禦史的許庭深。當年三人密謀,齊銘負責押運賑災銀回京,許庭深負責事發後彈劾,三人之間都有書信往來。這還是本官逼問齊銘部下一個老千戶才知曉的。他們對本官防備極深,本官的人要想拿到信件比登天還難。”

“但如果你取得徐首輔的信任,打入他們內部就不一樣。齊銘這人對自己人防備不重,而且,他們二人皆有一子在國子監讀書,你要接近他們相對容易。要是我們能拿到他們來往的信件,要翻案就容易得多。這事有些風險,你盡力為之,若實在拿不到也無礙。”

這事確實有點難度。

皇帝想保徐首輔又猜忌徐首輔,徐首輔這人精明應變又快。今日散朝同自己示好只怕也只是想拉攏他對付六部。

罷了,下次且先去徐府試探試探虛實再說。

趙凜從大理寺回來,又返回了寶玉齋。

寶玉齋的掌櫃見他一身官服立刻就認出了他,樂呵呵的上前詢問:“趙祭酒看看要買什麽?”靜親王造反一案早就傳開,京都的百姓都知道這位趙祭酒救駕有功,指定要平步青雲的,自然不能慢待了。

趙凜擺手,只是問道:“你們這有幫忙編玉鏈子的嗎?”

“啊?”掌櫃的不是很明白他在說什麽。

趙凜幹脆從懷裏摸出那塊捂了很久的暖玉,攤開到掌櫃的面前問:“我想把這玉穗子去掉,編織一個線圈,可以佩戴在脖子上的。”

那玉一眼便看出非比尋常,至少寶玉齋裏沒有。掌櫃的細細看那玉穗子,疑惑問:“這穗子是蜀絲糅雜金線編織的,甚是名貴,趙祭酒確定要換?”

趙凜:“換。”等換了穗子,他還要將玉好好清洗清洗,這是要送給他寶貝女兒的,萬不可沾染了靜親王身上的晦氣。

掌櫃的見他堅持,忙道:“換的,小店有西域來的孔雀天蠶絲,可編織成線圈,和暖親膚,很是好看。只是要現場編織,大人要是忙可過一會兒來取,小的派人送到您府上也是可以的。”

“不用。”趙凜拉來一把凳子坐到一旁,道:“讓繡娘到我面前來編,我看著就好。”

“看著?”掌櫃的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大人這樣耐心有空閑,這是怕他們把玉磕了碰了吧?

他嘴角抽了抽,喊出繡娘親自給他編織。趙凜視線太過強烈,繡娘拿著那絲線編織時只覺得壓力山大,恨不能長八只手。等終於編完,穿過那玉佩時,再趙凜一再提醒小心點的話語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摔了。

終於完工時已經滿頭大汗。

等趙凜拿到玉付錢後終於走了,繡娘擦擦饅頭的汗,小心問掌櫃:“那玉很貴吧?”

掌櫃的白她一眼:“那可不,不貴幹嘛眼巴巴的瞧著,一坐兩個時辰!”

趙凜回去時天色已經見晚,一進門,趙寶丫就迎了出來,問:“阿爹你去哪了,星河哥哥說你早出宮了,怎麽午飯都不回來吃?”

趙凜笑容滿面的拉過她:“這不是回來吃晚飯了嗎,走走走,阿爹有好東西給你。”

“什麽好東西?”趙寶丫好奇,被他一路拉到了偏廳飯桌邊坐下。下人瞧見他回來,開始布晚膳。

趙凜把人摁坐在椅子上,從懷裏掏出暖玉遞了過去,笑道:“你看看,喜不喜歡?”

趙寶丫接過,把玉托在手心打量。那玉通透純凈,觸手暖和,一看就很貴重。整塊玉用十幾條細細的熒綠絲線編制而成,多出來的細線在尾端處編織成了兩個如意結,用一枚小老虎銀扣扣住,看上去簡單又漂亮。接觸久了,發現似有熱氣順著掌心往身上游走。

她詫異擡頭:“阿爹,這玉是熱的。”

趙凜笑容擴大:“這是暖玉,你貼身佩戴可祛除體內寒氣,也不必日日都穿那麽厚,擔心著涼了。”

大夏天的,大街上許多人都是穿一層單薄的衣衫。唯獨趙寶丫,即便大中午的也是穿了兩件,到了夜裏還得抱著湯婆子睡。

起初京都的人瞧見她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可能覺得她包得太嚴實,太奇怪,腦子有病吧。後來,漸漸的,所有人都知道趙祭酒家的姑娘體寒、容易著涼,常年手腳冰涼。

漸漸看她也不再奇怪了,最多只是同情兩句。

“暖玉?”趙寶丫握緊手裏的玉。

想起陳姨同她說過的話,這玉不可能是皇帝給的,只可能是在靜親王那搶的了。

所以她爹找急忙慌,幾夜沒睡,一路追殺靜親王就是為了給她搶著玉?

趙寶丫心下感動,鼻子發酸:“阿爹,你待我真好。”

“傻啦,爹就你一個閨女,不對你好對誰好。”說著催促道,“快快把玉戴上吧,無事不要取下來。你自己能戴嗎,小滿幫忙你家姑娘戴上。”

一旁的小滿連忙伸手過來幫忙她戴上,那玉一挨著肌膚就似一團暖陽窩在胸口,她頓時感覺就沒那麽冷了。

小滿把玉戴好,有些驚訝道:“姑娘,這串玉的繩子有些發亮,好漂亮啊。”

趙凜笑著解釋:“玉器店的掌櫃說這是西域來的孔雀天蠶絲,夜裏會發出天然的熒綠光芒,要是摘下來也能找得到。”

趙寶丫看不到自己的脖子,好奇的伸手摸了摸:“我只聽過夜明珠,還是頭一次聽說夜光繩的。”

父女兩個說笑間,飯菜陸陸續續上桌。

趙凜剛喊了聲開飯,霍星河就從外頭進來了。少年人眉目英朗,意氣風發,一進門嘴角都列到了耳根,開口就問:“寶丫妹妹,你知我今日去哪了嗎?”

趙寶丫眉眼彎彎,順著他的話問:“去哪裏了?”

霍星河坐到她身邊,喝了口茶,興奮的比劃:“去宮裏了,這次救駕有功,皇帝封了我舅舅和無岐表哥的官。還封我為三等禁衛軍帶刀護衛,進宮聽差。我今日去了宮裏,那裏面好大好巍峨,光一個宮道比我們家門外一條街還長,有機會我帶你去瞧瞧。”

趙凜忍不住打擊他:“當皇宮是你家呢,帶丫丫去做什麽?”

霍星河很驕傲的仰頭:“總有一天我會當上禁衛軍統領的,寶丫妹妹想去我把她打扮成小侍衛偷偷帶進去就行的。”

趙凜好笑,給他端了碗飯:“吃你的飯吧。”

“還是趙叔叔好。”霍星河伸手去接飯碗,忽然瞥見趙寶丫脖子上露出的一節散發著瑩潤光亮的繩子。手忍不住轉了個彎,往她脖頸探去:“哎,寶丫妹妹,你脖子上是什麽?”

他手一伸過來,趙寶丫忍不住一個機靈,縮了縮脖子,咯咯笑了起來:“你別動,癢!”

霍星河淡藍的眼珠滿是疑惑:“你小時候都不怕癢,現在怎麽怕了。你別動,我瞧瞧是什麽?”怎麽瞧著像條長蟲?

他還要伸手,趙凜黑著臉一把鉗住他手,罵道:“讓你吃飯,你瞎動什麽?”

“丫丫脖子裏是玉,那是串玉的繩子,有什麽好瞧的。”

霍星河哦了一聲,所回手,又湊到趙寶丫身邊說話。趙凜瞧著甚是不喜,眉頭都幾乎打結了,忽然提高音量道:“霍星河,你來我這邊坐。”

霍星河被他連名帶姓的叫嚇了一跳,疑惑問:“為什麽要去趙叔叔那裏坐?”

趙凜輕咳,順口胡謅:“趙叔叔想和你坐,說說千機營裏的事。”

霍星河看看趙寶丫,又看看他,很是為難撓頭:“可是,我不想和趙叔叔坐,我想和寶丫妹妹坐。而且,千機營也沒什麽好玩的事,趙叔叔要是想知道改明兒問我舅舅就是了。”

大意是:我很忙,別打擾我和寶丫妹妹說話。

趙凜:果然,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這小子極其礙眼,長大了更礙眼!

哎,得讓禁衛軍大統領給這小子排個滿班,最好不要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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