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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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沈春花你出去吃個飯吧！”
兩人忙活到淩晨一點鐘的時候, 趙麟如此說著。
“我不餓，而且這個點也買不到吃的了。”
身體的勞累和不舒服，這個時候好像突然的都消失了。
這個時候，給他們幫忙的韓大東和石巖牧場的一個工作人員, 已經回去了。
現在這個世界雖然落後, 但外面還是有小汽車和出租車。沈春花給他們塞了一點點錢，他們現在應該是坐車剛剛到家, 或者是快到家了。
此刻這邊的工作人員, 也全部都回去休息了。
趙爸爸的遺體，被暫時放置在殯儀館的冰棺內, 就在他們的正前方。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已經在這裏布置了白色靈幡和花圈。
整個寬廣的靈堂內，也點滿了很多白色蠟燭。
在蠟燭搖曳中, 沈春花看著趙麟忽明忽暗的臉色，下意識的低聲詢問道：“你給你媽媽和妹妹打電話了嗎？她們能過來嗎？”
因為沈春花的話，換了白色孝服外面罩了一層麻線大褂, 今晚一直有一點點恍恍惚惚的趙麟終於轉身看向了身邊的沈春花。
“我把電話打過去了, 我媽說她想一下。”
對於這個答案, 沈春花並沒有太驚訝。
現在不是她上輩子那個交通發達，只要有錢幾乎就能買到各種飛機票的時代。現在這個年代，雖然是有飛機, 但飛機好像只有縣級以上的領導才能做。而且隴縣這邊是沒有機場的，即便有飛機也只是能坐到附近的安城。
除了可能一次就要一百多兩百多、普通人可能還買不了的機票外。剩下大部分人的出行方式, 其實還是火車。
而現在的火車也不是他們熟悉的動車快車那種, 是最原始的綠皮火車。
這個年代, 出門也是要去各種地方蓋公章。
所以趙麟的母親如果要過來的，可能要找很多人開出行證明。可能單火車上, 她就要坐兩三天。
所以如果對方不想過來，不能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遠的，可能她買不到火車票吧。那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直到這次，沈春花才意識到她對趙麟的了解有多少。
像這種正常夫妻在結婚前早就應該了解的基本信息，她就是從來都沒有主動的詢問過。所以此刻在詢問的時候，沈春花就是一種陌生的愧疚感和心虛感。
“我外公外婆走的早，他們原本還有一個女兒，但早年夭折了，我爸爸後來就變成了獨子。我原本還有堂叔，但自從我家出事，我們就沒有聯系了，我也沒有他那邊的電話號碼。我媽媽倒是有一個兄弟，但，但我家出事，我舅舅也說了讓我暫時不要打擾的話。所以我現在能聯系的，只有我媽了。其他，也就是我的老師們，但他們我也不便一直打擾的。”
想著他們以前在盛京和離京時，家裏總是高朋滿座的畫面。在說話時，趙麟臉上就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諷刺和恍惚。
“唉，反正不管怎麽樣，我兩個叔叔肯定會過來了。你的好朋友韓大東，也肯定會過來。再加上村長他們，肯定不會讓爸走的太寂寞。還有他在牧場的那些朋友，大家肯定也想過來送送的，只是情況特殊可能過不來。反正你不要——”
沈春花上說，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但轉眼想到都這樣的日子，他怎麽可能不傷心不難過。
所以說著說著，她就說不下去了，就下意識的轉過了腦袋。
“……”
看著沈春花的反應，趙麟微微的楞了一下。
沈春花就是這樣，做戲的時候，她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捂著眼睛，淒淒慘慘的大聲哭出來。
但等真正難過時，她卻羞於別人看到她哭泣的樣子。所以每次到了這樣的場合，她都下意識的轉了臉頰。
“今天你怎麽出來的那麽快？你的三瓶藥都打完了嗎？”
這樣的場合，他們好像應該說還躺在前面冰棺中的趙爸爸。但到了最後，趙麟卻突然的白著臉問起了這個。
“打完了，第一瓶打完後，我就讓他放快速度了。”
沈春花解釋著，然後又把當時她剛剛過來，就看到奔跑的韓大東，然後立即被被對方叫去接電話的事情再次給趙麟說了一下。
“那現在你還難受嗎？”
“最開始難受，但現在已經好了，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我晚上給你做了涼拌面。我還炒了兩個菜，一個是青椒炒菜瓜，一個是白菜炒胡蘿蔔，所有的菜裏面我都放了豬肉。那菜我炒的跟中午的一樣香，可惜你又沒有吃到。”
“……”
這次沈春花望著他，沒有立即回應。
此時的趙麟也不需要她的回應，他只是望著沈春花，望著她身後的一片片白色帷幔，繼續聲音極輕道：“也不知道我們的那個盆，後來被誰撿走了。我在外面系了塑料袋，就算東西摔下去了，裏面的東西應該也倒不出來太多的。如果誰撿到了，應該還是可以吃裏面的東西。”
剛才一直沈默的趙麟，此刻開始變得絮絮叨叨的。
今晚沈春花已經哭過了，對於趙爸爸那個公公，沈春花的感情其實也就那樣。
反正傷心過了，難過一下了，也就這樣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的調節過來了，但現在看著趙麟模樣，沈春花的心臟還是隱隱約約的泛起了疼。
心臟怎麽可能泛疼呢？
但此刻看著這樣一直說話的趙麟，沈春花心臟就是確確實實的難受起來，裏面一抽一抽的，就是非常非常的難過了。
“趙麟，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你可以暫時不說話。這樣吧，我把我的肩膀借給你，你再偷偷摸摸哭一下好不好？”
趙麟應該是沈默時看著有些高冷和冷淡，微笑看著暖人又陽光的存在。
他不應該是現在這種，一直不停沒話找話，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的恍惚狀態。
對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好的盟友，也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唯一真正放心的特殊存在。
心裏有些擔心對方，所以在對方搖頭下意識拒絕時，沈春花還是不管不顧的把手伸了過去。
就著跪著的姿勢，她微微直起腰。就把搖頭拒絕，似乎還想說話的趙麟徹底的抱住了。
“沒事的趙麟，你爸爸會在天上保佑你的。沒事的趙麟，這樣的日子，你是可以難過的，也是可以放聲哭泣的。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的，你如果難受可以稍微發洩一下的。”
太過暧昧的話，沈春花不敢在這樣的日子亂說。
太過暧昧出格的動作，沈春花也不敢在剛剛去世的趙爸爸面前做。
但趁著今晚這裏沒人，沈春花感覺一個擁抱，她應該是可以給剛剛失去父親的趙麟的。
被她突然抱住的趙麟，起初還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
但隨後，等發現沈春花環住他肩膀的力道特別大後，漸漸的他就不掙紮了。
空曠殯儀館內，也不知道哪來的風，正在一陣一陣的吹著。
掛滿整個屋頂的白色帷幔，正在輕輕的飄蕩著。
四周被殯儀館工作人員放滿整個屋子的白色蠟燭和白色的油燈，也都隨著那一陣陣的微風，輕輕的晃動著。
擡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父親，看著冰棺中，剛剛被換了衣服，剛剛親自跟韓大東他們擡著放進去的父親。
想著中午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吃飯，還在一起討論他的未來。
一股讓他窒息的絕望感和痛苦感，還是再次席卷了趙麟的全身。
“我是因為我爸爸，才來這裏！”
“我是因為擔心他，想照顧他，我才來這裏的！”
“因為這個，我去求了我爸爸以前的同事和朋友們！”
“我發誓，要好好照顧他的。”
“我爸爸會來這裏，其實就是我媽媽後來的丈夫舉報的。她明明什麽都知道，但最後還是嫁給了那個人！”
“那人原本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和晚輩，他會成為我爸爸的同事，也是我爸爸引薦的。但最後，他就是突然舉報了我爸爸！”
“我看不慣他們的惺惺作態，我才賣了家裏的房子，直接來這裏的。”
“我想過，只要他能好好的，就算讓我在這裏一輩子都可以的。”
“我已經在把隴縣當成我以後的家了，我已經在努力適應了，我都決定以後永遠都留在這裏了。為什麽我都這樣努力了，一切不好的事情，卻還是發生了。”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明明他答應過我，要好好的。我們說好他要好好的，我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但你跟我爸爸，我都沒有照顧好。”
直挺挺的跪坐在那裏，趙麟一句一句低聲說著。
他沒有再在沈春花的懷抱中掙紮，他甚至都沒有像今天晚上初見自己父親遺體那樣崩潰的失態痛哭。他只是跪坐在那裏，只是任由沈春花伸長手臂抱著他的肩膀。他只是越過抱著他的沈春花，一動不動看著這個陌生大堂的一切，聲音極輕又極低的說著。
“你做的已經夠好了，趙麟今晚的那個人已經說了，你爸爸他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那人說了，他去年就打上你爸爸病危可能不行的報告，是你讓你爸爸又堅持了一年的。我們結婚這幾個月，你至少一星期就去看你爸爸一次。你給裏面的人塞了錢，他們才給你爸爸換了新屋子。
你經常去裏面送東西，那些人才對你爸爸那麽客氣的。你爸爸喜歡吃糕點，喜歡吃肉，喜歡跟朋友聊天，喜歡跟你一起吃飯。後面的時間，你隔三差五就去那邊。你給拿他喜歡的小蛋糕和烤雞，你常常陪著他吃飯，你每次過去他都能跟朋友們好好的聊一下放松一下。甚至今天，你也去看對方了。至少在對方看來，今天也是很不錯的一天。至於這個意外，誰都想不到的！”
沈春花其實也不算特別能說話，她有些笨拙的勸著，有些笨拙的安慰著對方。
趙麟一直都沒有像之前那樣的失態大哭，但沈春花的肩膀位置就是一點點完全濕透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明天和意外到底那個先來，誰都無法預料。
沈春花有個舅舅，就是今天還在跟他們一次團聚吃飯，結果第二天騎小電驢去上班，被一個小車掛倒，意外就沒有命的。
所以對於世事無常這種事情，沈春花一直都深有體會。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沈春花在賺錢還債的同時，也不再像以前那麽苛待自己了。
從那年起，除了留下每月必須還的外債錢外。她在吃的上，還有穿的上，她也慢慢的舍得了，也逐漸對自己好了。
後來等家裏的債務逐漸還完了，她開始學著更愛自己了。
以前她賺錢了，都先緊著家裏人。她賺錢就給家裏買衣服買鞋子，還給大家大老遠訂蛋糕訂鮮花。但那些東西，她卻從來都沒有給自己買過。
但慢慢的，等還完債務了，她就開始對自己更好了。
像那些，不管怎麽樣都要對自己很好的理論，現在說好像也不合適。
反正在趙麟難過時，沈春花只能下意識的跟對方說，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趙麟的情緒在發洩中，慢慢的又變得平穩了。
後來他主動說，他餓了，想吃點東西時。
沈春花就立馬爽快的放開了對方：“那我去外面問問，看有沒有賣吃的的。”
“嗯，好！”
感覺趙麟的狀態好多了，沈春花就立馬拿著自己的錢包迅速的出門了。
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錢包，這個時候沈春花也無比慶幸，今天在去小診所看病時，她下意識的把錢包帶上了。
這個地方確實沒有飯店菜館什麽的，但附近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小商店。
沈春花走過去，在裏面挑了兩瓶水，又拿一點面包和火腿腸。
至於方便面什麽，沈春花本來想買，但一想到剛才的殯儀館可能半夜沒有熱水，她也不敢大晚上在那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找熱水。
到了後面，沈春花就是舍棄了她最先想到的方便面。
兩瓶水，兩袋子面包和餅幹，外加幾個火腿腸。
等沈春花拿著那些東西回去後，剛才有一點點激動的趙麟，現在已經看不出任何的異常了。
“給！”
給對方把買的水和面包遞了過去，隨後現在感覺確實餓的沈春花，也擰開水瓶，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這水太涼了，你少喝一點。這附近應該有熱水，你把塑料瓶給我，我去灌熱水！”
“那好吧！”
沈春花本來想拒絕的，但想到讓他動動也好，最後沈春花就把喝了三分之一的礦泉水瓶遞給了對方。
之後趙麟就拿著兩個款泉水瓶出去了，等了大概六七分鐘後，他就回來了。
這個時候，對方遞過來的水瓶，裏面的水已經變成溫熱了。
那溫度肯定沒有一百度，但五六十度肯定有了。
有了熱水，大半夜吃面包和火腿腸，就沒有那麽冰冷和難以下咽了。
確實餓了沈春花自己飛快的吃著手上的東西，中間她還催促趙麟趕快吃。
“嗯！”
趙麟的嘴巴和手一直動著，中間沈春花也看到他打開火腿腸了。
但是等她一下子就幹完她手上的兩個毛毛蟲，還吃了好幾個火腿腸後。到後來，沈春花才發現，他到現在連面包袋子裏三分之一的面包都沒有吃完。甚至他手上剝開的那個火腿腸，他也只是咬了一個頭。
“……”
動動嘴巴，想勸對方一下。但想到之前沈爺爺剛剛過世那天，她也是這樣突然的一點食欲都沒有。最後沈春花也不勉強了，就下意識的收起前面的幾個小包裝袋子，然後安靜繼續跪著，繼續陪著對方了。
此刻除了陪伴和安靜，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
趙爸爸去世的時間是周六晚上，第二天是周天。
為了方便大家來祭拜，最後沈爸爸的開忌日，就是選在第二天。
外面的一切，只要花錢了，就比村子裏自己辦要簡單便利的多。
至少這裏的祭臺，還有喪宴等事情，這邊喪葬公司都能處理。
可以說他們找的這家喪葬公司，人家是把辦喪事，請賓客吃飯，還有後續火化等事宜，全部都包辦了。
早晨的時候，沈春花再次打電話通知她這邊的所有親戚，以及村子的大家。
甚至村子的大家，沈春花都讓阿貴哥和韓大東，想辦法包了一個班車。
至於趙麟這邊，他再次給他的母親打了電話。說等今天喪事辦完後，他會在這個停靈五天。到時她來不來，全看她自己的良心。
“什麽良心？麟麟你以為你爸爸出意外了，我不想來嗎？但媽媽跟你妹妹在東北啊，你跟你爸爸在西北啊。這樣的距離，你讓我們怎麽過來？麟麟你不要為難媽媽了好不好？東北的11月到底是什麽天氣，你是知道的。現在這邊已經下雪了，這樣的天氣，你讓我怎麽過來？你還讓我帶你妹妹過來，你不知道你妹妹的身體有多差嗎？你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學校裏忙著考試嗎？
總之這樣的天氣，我是絕對不會帶著她冒險的。你跟你爸爸全部離開我了，現在我身邊只有琪琪。我是絕對不會因為你爸爸一個死人，就帶著琪琪這個大活人去你們那邊冒險的。而且我跟琪琪的生活，現在才終於安穩了一點。現在再去打報告，再去提申請，讓別人再知道琪琪的生父是個勞改犯。你這樣，是想再次毀了我跟琪琪嗎？麟麟你現在的眼裏，真的只有你的爸爸，真的完全沒有媽媽和你妹妹嗎？”
老式的座機電話，漏音真的是一件無法避免的尷尬事情。
站在趙麟的後面，沈春花跟對面小商店裏的老板，一起大眼瞪著小眼。
在趙麟跟對方爭辯了幾句，最後終於氣的重重掛了那個電話後。
店鋪的老板，立馬心疼的抱起自己的電話：“哎，小夥子你——”
“師傅這是錢，不用找了！”
好在沈春花立馬扔出去一塊錢說不用找了，小賣鋪老板的臉色才迅速的好了一點。
就像趙麟母親說的，因為距離，因為東北的極端天氣，因為趙麟妹妹不太好的身體。也為了不讓別人再次知道趙麟妹妹的父親是個在大西北勞作的勞改犯，反正她們確實不過來了，也沒有辦法過來了。
趙爸爸的喪事，沈春花的兩個叔叔嬸嬸，再次帶著他們的孩子參加了。
除了他們外，還有沈家村的村長家、阿貴家。對面大成家、沈阿萍家、沈臘月家、沈阿牛家、甚至前村的馮桂花家，還有周玉梅家等，都參加了。
除了關系好的，還有廠子的一些員工參加外，趙麟的朋友韓大東一直都跑在最前面。甚至連前兩天來他家吃飯的楊子楓，這個時候也過來幫忙了。
因為沈春花讓阿貴哥花錢找了車子，所以這次大家一起過來祭拜吃席，也算是沒有太折騰。
除了這些人外，沈春花的舅舅帶著兒子也過來了。
在外面辦喪事是跟家裏完全不一樣，家裏的流程特別多，親戚過來大家都是慢慢吃，慢慢聊，慢慢談一下，慢慢說一點惋惜和安慰的話。
但在這個地方，祭奠活動是幾點，吃席的時間是幾點，全部都是有計劃的。
甚至大家兩個小時內迅速的搞定一切後，旁邊的服務生已經有想收拾的意思了。
所以後面大家都不耽誤，都去隔壁的大廳再次祭拜一下，就開始張羅走人了。
“節哀順變吧！”
“聽說你爸爸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也許這樣走了，他就不受罪了，反正想開一點吧。”
“好孩子，以後跟春花好好的過吧！”
“對啊，等你們未來有孩子了，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唉，別多想了，生老病死裏面，有很多的事情我們都是無法控制的。”
大家再次過來祭拜時，沈春花跟趙麟，都在旁邊跪著還禮。
大家祭拜完了，都會走到他們身邊小聲的勸一下。
甚至沈春花和趙麟得罪狠了的沈三叔都拍著趙麟的肩膀安慰一句，甚至在臨走時，他還問沈春花這次的喪事一共花費了多少錢，她和趙麟身上的錢夠不夠。
“最近我們剛好收到一筆貨款，這次花費足夠了。至於後續的，陳書記給我們聯系了貸款，再堅持個十幾天，應該就能下來錢了。”
對著自己的便宜叔叔，沈春花現在是見到一次就尷尬一次。
甚至現在他們說話時，也有不少的親戚和鄰居，在小心翼翼的觀察和打量。遠處她三嫂的臉色，也是相當的不好。
如果對方對沈春花一直橫眉冷對著，沈春花就能理直氣壯的一直跟他硬鋼。
但對方稍微關心她了，沈春花就有些尷尬無措了。
反正對於沈三林這個人，現在沈春花也看不懂了。
送走了沈家村的人，以及她這邊二叔三叔後，沈春花又跟她的舅舅和表哥單獨的坐了一下。
跟剛才的沈三叔一樣，最後走人的舅舅，也跟沈春花說了錢夠不夠的事情。
也許只有真正的至親，才好意思說這樣敏感的問題。
沈春花又跟對方解釋了一下，中間也跟許久未見面的對方說了一下她開的小工廠。
“這事我也聽說了，幹的不錯，好好的幹。這樣才像我們老趙的人，你表哥現在也跟著我做生意了，到明年沒準我們家也能出個萬元戶了。”
因為趙麟父親過世的事情，今年過年沈春花又不能出來走親戚了。同樣趙舅舅他們，應該也不會來沈春花家了。
所以在殯儀館的那個小休息室內，趙大舅就跟沈春花多聊了一下。
等大家說到三點多鐘了，才趕快去趕最後的班車了。
而等沈春花和趙麟剛剛送走最後的趙舅舅，很快快天黑時，石巖牧場的人也趕來了。
可能是害怕趙麟找牧場的責任吧，反正牧場的人，突然派人過來了。
不但過來了，他們還奠了一百塊禮錢，又把趙爸爸幾個好朋友拜托轉交的十幾塊錢和幾個花圈，也親手交給了趙麟他們。
就這樣，只匆匆忙忙一天的時間，一切似乎就完畢了。
後來沈春花請假，又在那個地方陪著趙麟守了三天的靈。
第四天的時候，他們沒有等到趙麟一直想等到的母親和妹妹，反倒等來了一個從離京輾轉過來的大紙箱子。
“我是接到上級的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拿的那些東西。我上級好像也收到別人的拜托吧，反正這個東西就是從離京坐火車來這邊的，有人專門給這些東西買了一張硬座票。”
給他們送紙箱子的郵遞員，如此解釋著。
等對方走了後，趙麟和沈春花一起在趙爸爸的靈堂前，打開了那個被膠帶完全封的幾乎看不見紙箱底色的半臂長紙箱。
然後他們就從裏面，看到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還有一副金絲邊眼鏡，一個看著閃閃發亮的胸針，一支看著就不錯的黑色鋼筆。還有幾本沈春花看不懂的外文書籍，好像是俄語或者是西班牙語什麽。
再下面，則是幾張單獨裝起來白色挽聯。
上面寫著對趙爸爸逝去的惋惜和悼念，也特別清楚的寫明了寫挽聯人的身份。
上面寫著，校友，兄弟，朋友，知己，至交好友那樣的詞匯。
見這些時，趙麟的情緒還算穩定。
但在翻那件名貴西裝時，等從西裝的內袋裏，也發現了一份像文言文一樣的信件後。
看著那封信，趙麟的表情就慢慢的有點真正釋然了。
“這是我堂叔來的信，他跟我解釋了他的不得已。他算是我爸爸，唯一真正有點血緣關系的堂兄弟了。他去我爸爸常去的裁縫店，給他加急定制了這套衣服。他送的那個胸針，也是以前他戴的時候，我爸爸有次說好看的那塊。真好，除了我們兩個親人外。他這邊也算有至親，真正的懷念他，送別他了。”
說完這話後，說著還要再守一天的趙麟，立馬起身去找這邊的工作人員了。
然後就在75年11月5號那天下午，趙爸爸就被真正送到了焚燒爐。
旁邊的工作人員，可能是看他們出手大方，一直在跟他們隱晦的推薦墓地。
但都被趙麟搖頭拒絕，到了最後還是沈春花看不慣了，直接告訴對方，他們以後是要把老人帶到東北真正入土為安，對方才消停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沈春花也深刻的意識到，趙麟以後肯定是要回他的東北老家的。
現在還沒有什麽骨灰存放業務，趙爸爸的骨灰，就被趙麟連夜帶到到沈家，放在了沈春花原本給趙麟安排的那個東屋。
那個屋子是當時沈三叔他們搬走後，沈春花就讓趙麟搬過去的那個。
但那個時候畢竟是冬天，那個屋子有點冷。
所以趙麟是把自己以前的東西全部都搬到裏面，也簡單的弄了一個書房，但就是人沒有過去。
到了後面，即便天氣熱了，他也沒有從沈春花原本的那個小屋子搬出去。
見他這樣，沈春花也沒有催。
所以後來，在整個沈家，一直都是沈春花住北面的正屋，趙麟睡北面的次臥。西屋比較冷，理所當然的慢慢變成像庫房一樣的存在了。至於溫度比西屋熱，但比北屋稍冷的東屋，最後就是趙麟放東西當書房的地方。他偶爾研究什麽東西，也去那個屋子的。
反正那個屋子，沈春花輕易不過去。如今趙麟暫時在那個地方設立一個小靈堂，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雖然他們選擇在外面辦喪事，但在沈家村的家裏，還是再次貼了白對聯。
然後跟去年一樣，沈春花跟趙麟，再次成了一個月內，盡量不要跟陌生人接觸特殊人種。
但現在沈春花還在讀書，趙麟還要去工廠上班。讓他們完全不跟別人接觸，其實也是不現實的。
到了後面，一切的情況就變成了，在工廠時，趙麟盡量少跟工廠人們接觸。
大家開完會，反映完事情了，就迅速的趕快離開了。
而在外面，大家也是一看到他們就立馬躲開。
至於沈春花，學校忌諱她家出事的，就自己自動的躲著了。
至於不計較的，還是正常跟她說著話吃著飯。
但不管怎樣，整個十一月，來他們家串門的已經沒有了。
其實對於這樣的日子，沈春花感覺挺好的。
一個至親離開了，作為被留下的人，總是需要有時間慢慢消化的。
所以現在沒人打擾趙麟，沒有上趕著找趙麟說話的人，沒有突然來他們家串門的人，真的挺好的。
跟九個月前一樣，除了必須的工作外，其他時間兩人一直安靜的待著。
他們的新廠房，現在已經完全的弄好了。
但因為這個月他們的情況畢竟特殊一點，沈春花就沒有叫大家立馬搬新廠房。這樣也算是，另類的散散甲醛了。
有了陳書記的幫忙，沈春花他們的一萬塊貸款，終於順利的批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一萬塊，真的算特別特別的多。
按照沈春花的估計，這錢應該就是她以前那個世界的一百萬了。
反正有了這筆錢，沈春花再也不感覺經濟緊張了。
就算現在還不能立馬搬進新廠房，但裏面需要的辦公桌辦公椅，還有新的縫紉機，沈春花已經叫韓大東和剛剛回來的沈大成和沈大牛，一起去外面去外面采購了。甚至連拉電話線的事情，沈春花也交給他們了。
所有的這些東西，大概多少錢，沈春花已經去外面打聽過了。
他們的大批量采購，這個錢只能是更少。
所以那幾人去外面采購時，沈春花也不怕他們會在外面背著她吃回扣。
而且如果他們貪的不多的話，沈春花也習慣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了。
上輩子在外面工作了那麽久，連自己偶爾也會想辦法賺一點小回扣。所以在工作上，沈春花是完全不相信真的有人看到送到眼前的鈔票會不動心的。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只要他們去外面采購東西時，不要損害的公司的利益，能保證所有買回來東西的質量。那他們自己憑借本事，自己把價格打下來，自己從中小小的賺一點點。這個小錢，沈春花確實是可以讓他們賺的。
這一個月，沈春花忙著上課學習，忙著盯采購的東西，忙著準備隨時搬廠子。
廠子有新的機器了，工廠也需要更多的工人。所以沈春花又跟村長商量了一下，打算再從村子招聘十幾個工人。
至於這些人，就是前期實習一下，工資給的稍微少一點。
然後等她們徹底會使用縫紉機了，能真正做工了了，工資就跟大家一樣。
就在沈春花忙碌時，趙麟基本就是很少管外面的事情。只有再次出去的沈大成和業務們，有搞不定的客戶了，或者需要聯系他以前自己跑下來的那些客戶時。大家才會找他，他才會主動的跟那些人說說話。
因為前一段的時間韓大東算是幫他們大忙了，楊子楓也跑過來幫忙了。所以趙麟又跟沈春花商量，給韓大東提了一下職位，又把楊子楓也安排到了廠子。
這兩人韓大東開始管一點銷售方面的事情，他原本手上的財務和內勤質檢工作，很自然就轉移到了新來的楊子楓手上。
楊子楓別看戴著眼鏡，看著身體特別文弱和單薄。但在錢上和數字上，他天生就有一種獨特的敏感度。他龜毛嚴肅的性格，好像也特別合適給女工檢查衣服的出庫和入庫。
很快被調到銷售部的韓大東就熟悉了新的銷售內勤工作。至於楊子楓，他則是順理成章的留在了春花服裝廠的財務部。
當然整個財務，沈春花也不會只讓對方管。在讓對方進財務的時候，沈春花也把自己一直閑著確實不會做衣服的堂妹沈臘月安排了進去學習做出納了。
這樣，也算簡單的做了一個監督和制衡。
至於生產車間，沈春花之前只讓沒了丈夫的馮嫂子做生產主任。
但這次在打算招聘新人時，沈春花就專門找了她堂姐沈阿萍。提前跟對方說了，到時如果新人到位了，她會把二車間主任的位置給她，也算是提前跟對方通氣了。
她家的這一輩，他們姐妹三人，之前全部都是讀了初中的。這個年代，讀書的真的特別特別少。一個女生讀完了初中，在很多人的眼裏真的算是特別厲害了。
這個也許就是阿萍姐被自己母親逼著來到工廠後，心裏有人不平衡的主要原因。
反正等沈春花在兩人一起回家時，稍微跟她通了一下氣，她就徹底高興。
反正所有的一切，在趙麟安安靜靜療傷，安安靜靜天天待在自己辦公室和放他爸爸靈位的西屋的時候，都很自然的發展等。
等趙麟渾渾噩噩安安靜靜的待了十幾天，開始慢慢的重新振作起來時。
沈家村的大廣播裏，已經再次放著過幾天春花服裝廠將再挑選十五個女工進廠。讓大家這幾天註意一點，到時踴躍報名的大喇叭的通知。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正在播廣播的薛倩倩，突然的現場發動了。
整個大隊廣播裏，全是沒結婚的何四妹的驚慌喊叫聲。還有剛才還在念廣播，現在突然肚子疼的薛倩倩，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趙麟這天一直在家的，聽到廣播裏的喊叫聲，還有裏面後續出來的自家工廠女工著急的聲音。
他在反應過來時，就匆匆的跑了過去。
後續那個廣播，被人迅速的關掉了。
等趙麟匆匆趕過去時，薛倩倩已經被大家擡到了他們租用的那個辦公室裏。
已經躺在那個他之前給沈春花看了電熱毯，業務員用來吃飯辦公的大桌子上了。
這樣的場合，他也不能做什麽。
只能看著大家全部都圍在那個小屋裏，全部都幫助著突然發動的薛倩倩了。
這個時候別人拿辦公室裏面靠墻位置貨架上的，小衣服和小毯子，問他能不能用時。
趙麟也只能下意識的點頭，讓他們需要什麽就拿了。
後來大家好像拿他們廠子的小毛毯墊在了薛倩倩的身下，等薛倩倩的小寶寶生下來後，最開始給小寶寶穿的衣服，還有包小寶寶小毯子，也是他們廠子自己生產的東西。
反正這天，在村子的大部分男人都去外面打獵時。
就在他們小辦公室裏，薛倩倩突然的生了一個小姑娘。
然後莫名其妙的，趙麟就成了別人嘴裏大好人。當時就有很多的女工，看著他的眼神就是非常感激和欣賞的意思。
後來直到晚上沈春花放學回來了，趙麟和沈春花一起一邊吃晚飯，一邊覆盤這件事情時。趙麟才反應過來，原來大家是把他當時讓大家隨便拿的小衣服小毯子，都當成他免費贈送了了。
“那這個東西，我還要不要錢啊？”
當時情況著急，趙麟站在外面，真的是沒有想關於錢和送小衣服的事情。
如今跟沈春花討論這件事情，趙麟就感覺怪怪的。
“別人都把你當成大善人了，你好意思收兩件小衣服和兩個小毛毯的錢嗎。唉，算了吧，就當是還禮了吧。到時她家孩子滿月的時候，我們就不要再送衣服毯子這些了，只送點錢過去就可以了。而且上次你爸的事情，人家雖然沒有自己過來，但也讓人帶錢了。”
說到這個，沈春花心裏又糾結起來。
這個世界的人，好像都有一種不管內裏關系都差，在外面都不會失禮，都不會太過分的感覺。
就像她的那個三叔，明明她都那麽對他們了。但是後續等她一打電話，對方還是立馬就過來了。
還有男主和女主，明明他們跟沈春花和趙麟的關系也算特別差了。但是等到了她家辦喜事辦喪事了，人家還是會自己過來，或者托人帶錢過來。
這就讓沈春花現在看到他們，想到他們，就那那都感覺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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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花你出去吃個飯吧！”
兩人忙活到淩晨一點鐘的時候, 趙麟如此說著。
“我不餓，而且這個點也買不到吃的了。”
身體的勞累和不舒服，這個時候好像突然的都消失了。
這個時候，給他們幫忙的韓大東和石巖牧場的一個工作人員, 已經回去了。
現在這個世界雖然落後, 但外面還是有小汽車和出租車。沈春花給他們塞了一點點錢，他們現在應該是坐車剛剛到家, 或者是快到家了。
此刻這邊的工作人員, 也全部都回去休息了。
趙爸爸的遺體，被暫時放置在殯儀館的冰棺內, 就在他們的正前方。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已經在這裏布置了白色靈幡和花圈。
整個寬廣的靈堂內，也點滿了很多白色蠟燭。
在蠟燭搖曳中, 沈春花看著趙麟忽明忽暗的臉色，下意識的低聲詢問道：“你給你媽媽和妹妹打電話了嗎？她們能過來嗎？”
因為沈春花的話，換了白色孝服外面罩了一層麻線大褂, 今晚一直有一點點恍恍惚惚的趙麟終於轉身看向了身邊的沈春花。
“我把電話打過去了, 我媽說她想一下。”
對於這個答案, 沈春花並沒有太驚訝。
現在不是她上輩子那個交通發達，只要有錢幾乎就能買到各種飛機票的時代。現在這個年代，雖然是有飛機, 但飛機好像只有縣級以上的領導才能做。而且隴縣這邊是沒有機場的，即便有飛機也只是能坐到附近的安城。
除了可能一次就要一百多兩百多、普通人可能還買不了的機票外。剩下大部分人的出行方式, 其實還是火車。
而現在的火車也不是他們熟悉的動車快車那種, 是最原始的綠皮火車。
這個年代, 出門也是要去各種地方蓋公章。
所以趙麟的母親如果要過來的，可能要找很多人開出行證明。可能單火車上, 她就要坐兩三天。
所以如果對方不想過來，不能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遠的，可能她買不到火車票吧。那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直到這次，沈春花才意識到她對趙麟的了解有多少。
像這種正常夫妻在結婚前早就應該了解的基本信息，她就是從來都沒有主動的詢問過。所以此刻在詢問的時候，沈春花就是一種陌生的愧疚感和心虛感。
“我外公外婆走的早，他們原本還有一個女兒，但早年夭折了，我爸爸後來就變成了獨子。我原本還有堂叔，但自從我家出事，我們就沒有聯系了，我也沒有他那邊的電話號碼。我媽媽倒是有一個兄弟，但，但我家出事，我舅舅也說了讓我暫時不要打擾的話。所以我現在能聯系的，只有我媽了。其他，也就是我的老師們，但他們我也不便一直打擾的。”
想著他們以前在盛京和離京時，家裏總是高朋滿座的畫面。在說話時，趙麟臉上就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諷刺和恍惚。
“唉，反正不管怎麽樣，我兩個叔叔肯定會過來了。你的好朋友韓大東，也肯定會過來。再加上村長他們，肯定不會讓爸走的太寂寞。還有他在牧場的那些朋友，大家肯定也想過來送送的，只是情況特殊可能過不來。反正你不要——”
沈春花上說，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但轉眼想到都這樣的日子，他怎麽可能不傷心不難過。
所以說著說著，她就說不下去了，就下意識的轉過了腦袋。
“……”
看著沈春花的反應，趙麟微微的楞了一下。
沈春花就是這樣，做戲的時候，她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捂著眼睛，淒淒慘慘的大聲哭出來。
但等真正難過時，她卻羞於別人看到她哭泣的樣子。所以每次到了這樣的場合，她都下意識的轉了臉頰。
“今天你怎麽出來的那麽快？你的三瓶藥都打完了嗎？”
這樣的場合，他們好像應該說還躺在前面冰棺中的趙爸爸。但到了最後，趙麟卻突然的白著臉問起了這個。
“打完了，第一瓶打完後，我就讓他放快速度了。”
沈春花解釋著，然後又把當時她剛剛過來，就看到奔跑的韓大東，然後立即被被對方叫去接電話的事情再次給趙麟說了一下。
“那現在你還難受嗎？”
“最開始難受，但現在已經好了，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我晚上給你做了涼拌面。我還炒了兩個菜，一個是青椒炒菜瓜，一個是白菜炒胡蘿蔔，所有的菜裏面我都放了豬肉。那菜我炒的跟中午的一樣香，可惜你又沒有吃到。”
“……”
這次沈春花望著他，沒有立即回應。
此時的趙麟也不需要她的回應，他只是望著沈春花，望著她身後的一片片白色帷幔，繼續聲音極輕道：“也不知道我們的那個盆，後來被誰撿走了。我在外面系了塑料袋，就算東西摔下去了，裏面的東西應該也倒不出來太多的。如果誰撿到了，應該還是可以吃裏面的東西。”
剛才一直沈默的趙麟，此刻開始變得絮絮叨叨的。
今晚沈春花已經哭過了，對於趙爸爸那個公公，沈春花的感情其實也就那樣。
反正傷心過了，難過一下了，也就這樣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的調節過來了，但現在看著趙麟模樣，沈春花的心臟還是隱隱約約的泛起了疼。
心臟怎麽可能泛疼呢？
但此刻看著這樣一直說話的趙麟，沈春花心臟就是確確實實的難受起來，裏面一抽一抽的，就是非常非常的難過了。
“趙麟，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你可以暫時不說話。這樣吧，我把我的肩膀借給你，你再偷偷摸摸哭一下好不好？”
趙麟應該是沈默時看著有些高冷和冷淡，微笑看著暖人又陽光的存在。
他不應該是現在這種，一直不停沒話找話，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的恍惚狀態。
對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好的盟友，也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唯一真正放心的特殊存在。
心裏有些擔心對方，所以在對方搖頭下意識拒絕時，沈春花還是不管不顧的把手伸了過去。
就著跪著的姿勢，她微微直起腰。就把搖頭拒絕，似乎還想說話的趙麟徹底的抱住了。
“沒事的趙麟，你爸爸會在天上保佑你的。沒事的趙麟，這樣的日子，你是可以難過的，也是可以放聲哭泣的。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的，你如果難受可以稍微發洩一下的。”
太過暧昧的話，沈春花不敢在這樣的日子亂說。
太過暧昧出格的動作，沈春花也不敢在剛剛去世的趙爸爸面前做。
但趁著今晚這裏沒人，沈春花感覺一個擁抱，她應該是可以給剛剛失去父親的趙麟的。
被她突然抱住的趙麟，起初還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
但隨後，等發現沈春花環住他肩膀的力道特別大後，漸漸的他就不掙紮了。
空曠殯儀館內，也不知道哪來的風，正在一陣一陣的吹著。
掛滿整個屋頂的白色帷幔，正在輕輕的飄蕩著。
四周被殯儀館工作人員放滿整個屋子的白色蠟燭和白色的油燈，也都隨著那一陣陣的微風，輕輕的晃動著。
擡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父親，看著冰棺中，剛剛被換了衣服，剛剛親自跟韓大東他們擡著放進去的父親。
想著中午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吃飯，還在一起討論他的未來。
一股讓他窒息的絕望感和痛苦感，還是再次席卷了趙麟的全身。
“我是因為我爸爸，才來這裏！”
“我是因為擔心他，想照顧他，我才來這裏的！”
“因為這個，我去求了我爸爸以前的同事和朋友們！”
“我發誓，要好好照顧他的。”
“我爸爸會來這裏，其實就是我媽媽後來的丈夫舉報的。她明明什麽都知道，但最後還是嫁給了那個人！”
“那人原本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和晚輩，他會成為我爸爸的同事，也是我爸爸引薦的。但最後，他就是突然舉報了我爸爸！”
“我看不慣他們的惺惺作態，我才賣了家裏的房子，直接來這裏的。”
“我想過，只要他能好好的，就算讓我在這裏一輩子都可以的。”
“我已經在把隴縣當成我以後的家了，我已經在努力適應了，我都決定以後永遠都留在這裏了。為什麽我都這樣努力了，一切不好的事情，卻還是發生了。”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明明他答應過我，要好好的。我們說好他要好好的，我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但你跟我爸爸，我都沒有照顧好。”
直挺挺的跪坐在那裏，趙麟一句一句低聲說著。
他沒有再在沈春花的懷抱中掙紮，他甚至都沒有像今天晚上初見自己父親遺體那樣崩潰的失態痛哭。他只是跪坐在那裏，只是任由沈春花伸長手臂抱著他的肩膀。他只是越過抱著他的沈春花，一動不動看著這個陌生大堂的一切，聲音極輕又極低的說著。
“你做的已經夠好了，趙麟今晚的那個人已經說了，你爸爸他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那人說了，他去年就打上你爸爸病危可能不行的報告，是你讓你爸爸又堅持了一年的。我們結婚這幾個月，你至少一星期就去看你爸爸一次。你給裏面的人塞了錢，他們才給你爸爸換了新屋子。
你經常去裏面送東西，那些人才對你爸爸那麽客氣的。你爸爸喜歡吃糕點，喜歡吃肉，喜歡跟朋友聊天，喜歡跟你一起吃飯。後面的時間，你隔三差五就去那邊。你給拿他喜歡的小蛋糕和烤雞，你常常陪著他吃飯，你每次過去他都能跟朋友們好好的聊一下放松一下。甚至今天，你也去看對方了。至少在對方看來，今天也是很不錯的一天。至於這個意外，誰都想不到的！”
沈春花其實也不算特別能說話，她有些笨拙的勸著，有些笨拙的安慰著對方。
趙麟一直都沒有像之前那樣的失態大哭，但沈春花的肩膀位置就是一點點完全濕透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明天和意外到底那個先來，誰都無法預料。
沈春花有個舅舅，就是今天還在跟他們一次團聚吃飯，結果第二天騎小電驢去上班，被一個小車掛倒，意外就沒有命的。
所以對於世事無常這種事情，沈春花一直都深有體會。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沈春花在賺錢還債的同時，也不再像以前那麽苛待自己了。
從那年起，除了留下每月必須還的外債錢外。她在吃的上，還有穿的上，她也慢慢的舍得了，也逐漸對自己好了。
後來等家裏的債務逐漸還完了，她開始學著更愛自己了。
以前她賺錢了，都先緊著家裏人。她賺錢就給家裏買衣服買鞋子，還給大家大老遠訂蛋糕訂鮮花。但那些東西，她卻從來都沒有給自己買過。
但慢慢的，等還完債務了，她就開始對自己更好了。
像那些，不管怎麽樣都要對自己很好的理論，現在說好像也不合適。
反正在趙麟難過時，沈春花只能下意識的跟對方說，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趙麟的情緒在發洩中，慢慢的又變得平穩了。
後來他主動說，他餓了，想吃點東西時。
沈春花就立馬爽快的放開了對方：“那我去外面問問，看有沒有賣吃的的。”
“嗯，好！”
感覺趙麟的狀態好多了，沈春花就立馬拿著自己的錢包迅速的出門了。
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錢包，這個時候沈春花也無比慶幸，今天在去小診所看病時，她下意識的把錢包帶上了。
這個地方確實沒有飯店菜館什麽的，但附近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小商店。
沈春花走過去，在裏面挑了兩瓶水，又拿一點面包和火腿腸。
至於方便面什麽，沈春花本來想買，但一想到剛才的殯儀館可能半夜沒有熱水，她也不敢大晚上在那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找熱水。
到了後面，沈春花就是舍棄了她最先想到的方便面。
兩瓶水，兩袋子面包和餅幹，外加幾個火腿腸。
等沈春花拿著那些東西回去後，剛才有一點點激動的趙麟，現在已經看不出任何的異常了。
“給！”
給對方把買的水和面包遞了過去，隨後現在感覺確實餓的沈春花，也擰開水瓶，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這水太涼了，你少喝一點。這附近應該有熱水，你把塑料瓶給我，我去灌熱水！”
“那好吧！”
沈春花本來想拒絕的，但想到讓他動動也好，最後沈春花就把喝了三分之一的礦泉水瓶遞給了對方。
之後趙麟就拿著兩個款泉水瓶出去了，等了大概六七分鐘後，他就回來了。
這個時候，對方遞過來的水瓶，裏面的水已經變成溫熱了。
那溫度肯定沒有一百度，但五六十度肯定有了。
有了熱水，大半夜吃面包和火腿腸，就沒有那麽冰冷和難以下咽了。
確實餓了沈春花自己飛快的吃著手上的東西，中間她還催促趙麟趕快吃。
“嗯！”
趙麟的嘴巴和手一直動著，中間沈春花也看到他打開火腿腸了。
但是等她一下子就幹完她手上的兩個毛毛蟲，還吃了好幾個火腿腸後。到後來，沈春花才發現，他到現在連面包袋子裏三分之一的面包都沒有吃完。甚至他手上剝開的那個火腿腸，他也只是咬了一個頭。
“……”
動動嘴巴，想勸對方一下。但想到之前沈爺爺剛剛過世那天，她也是這樣突然的一點食欲都沒有。最後沈春花也不勉強了，就下意識的收起前面的幾個小包裝袋子，然後安靜繼續跪著，繼續陪著對方了。
此刻除了陪伴和安靜，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
趙爸爸去世的時間是周六晚上，第二天是周天。
為了方便大家來祭拜，最後沈爸爸的開忌日，就是選在第二天。
外面的一切，只要花錢了，就比村子裏自己辦要簡單便利的多。
至少這裏的祭臺，還有喪宴等事情，這邊喪葬公司都能處理。
可以說他們找的這家喪葬公司，人家是把辦喪事，請賓客吃飯，還有後續火化等事宜，全部都包辦了。
早晨的時候，沈春花再次打電話通知她這邊的所有親戚，以及村子的大家。
甚至村子的大家，沈春花都讓阿貴哥和韓大東，想辦法包了一個班車。
至於趙麟這邊，他再次給他的母親打了電話。說等今天喪事辦完後，他會在這個停靈五天。到時她來不來，全看她自己的良心。
“什麽良心？麟麟你以為你爸爸出意外了，我不想來嗎？但媽媽跟你妹妹在東北啊，你跟你爸爸在西北啊。這樣的距離，你讓我們怎麽過來？麟麟你不要為難媽媽了好不好？東北的11月到底是什麽天氣，你是知道的。現在這邊已經下雪了，這樣的天氣，你讓我怎麽過來？你還讓我帶你妹妹過來，你不知道你妹妹的身體有多差嗎？你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學校裏忙著考試嗎？
總之這樣的天氣，我是絕對不會帶著她冒險的。你跟你爸爸全部離開我了，現在我身邊只有琪琪。我是絕對不會因為你爸爸一個死人，就帶著琪琪這個大活人去你們那邊冒險的。而且我跟琪琪的生活，現在才終於安穩了一點。現在再去打報告，再去提申請，讓別人再知道琪琪的生父是個勞改犯。你這樣，是想再次毀了我跟琪琪嗎？麟麟你現在的眼裏，真的只有你的爸爸，真的完全沒有媽媽和你妹妹嗎？”
老式的座機電話，漏音真的是一件無法避免的尷尬事情。
站在趙麟的後面，沈春花跟對面小商店裏的老板，一起大眼瞪著小眼。
在趙麟跟對方爭辯了幾句，最後終於氣的重重掛了那個電話後。
店鋪的老板，立馬心疼的抱起自己的電話：“哎，小夥子你——”
“師傅這是錢，不用找了！”
好在沈春花立馬扔出去一塊錢說不用找了，小賣鋪老板的臉色才迅速的好了一點。
就像趙麟母親說的，因為距離，因為東北的極端天氣，因為趙麟妹妹不太好的身體。也為了不讓別人再次知道趙麟妹妹的父親是個在大西北勞作的勞改犯，反正她們確實不過來了，也沒有辦法過來了。
趙爸爸的喪事，沈春花的兩個叔叔嬸嬸，再次帶著他們的孩子參加了。
除了他們外，還有沈家村的村長家、阿貴家。對面大成家、沈阿萍家、沈臘月家、沈阿牛家、甚至前村的馮桂花家，還有周玉梅家等，都參加了。
除了關系好的，還有廠子的一些員工參加外，趙麟的朋友韓大東一直都跑在最前面。甚至連前兩天來他家吃飯的楊子楓，這個時候也過來幫忙了。
因為沈春花讓阿貴哥花錢找了車子，所以這次大家一起過來祭拜吃席，也算是沒有太折騰。
除了這些人外，沈春花的舅舅帶著兒子也過來了。
在外面辦喪事是跟家裏完全不一樣，家裏的流程特別多，親戚過來大家都是慢慢吃，慢慢聊，慢慢談一下，慢慢說一點惋惜和安慰的話。
但在這個地方，祭奠活動是幾點，吃席的時間是幾點，全部都是有計劃的。
甚至大家兩個小時內迅速的搞定一切後，旁邊的服務生已經有想收拾的意思了。
所以後面大家都不耽誤，都去隔壁的大廳再次祭拜一下，就開始張羅走人了。
“節哀順變吧！”
“聽說你爸爸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也許這樣走了，他就不受罪了，反正想開一點吧。”
“好孩子，以後跟春花好好的過吧！”
“對啊，等你們未來有孩子了，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唉，別多想了，生老病死裏面，有很多的事情我們都是無法控制的。”
大家再次過來祭拜時，沈春花跟趙麟，都在旁邊跪著還禮。
大家祭拜完了，都會走到他們身邊小聲的勸一下。
甚至沈春花和趙麟得罪狠了的沈三叔都拍著趙麟的肩膀安慰一句，甚至在臨走時，他還問沈春花這次的喪事一共花費了多少錢，她和趙麟身上的錢夠不夠。
“最近我們剛好收到一筆貨款，這次花費足夠了。至於後續的，陳書記給我們聯系了貸款，再堅持個十幾天，應該就能下來錢了。”
對著自己的便宜叔叔，沈春花現在是見到一次就尷尬一次。
甚至現在他們說話時，也有不少的親戚和鄰居，在小心翼翼的觀察和打量。遠處她三嫂的臉色，也是相當的不好。
如果對方對沈春花一直橫眉冷對著，沈春花就能理直氣壯的一直跟他硬鋼。
但對方稍微關心她了，沈春花就有些尷尬無措了。
反正對於沈三林這個人，現在沈春花也看不懂了。
送走了沈家村的人，以及她這邊二叔三叔後，沈春花又跟她的舅舅和表哥單獨的坐了一下。
跟剛才的沈三叔一樣，最後走人的舅舅，也跟沈春花說了錢夠不夠的事情。
也許只有真正的至親，才好意思說這樣敏感的問題。
沈春花又跟對方解釋了一下，中間也跟許久未見面的對方說了一下她開的小工廠。
“這事我也聽說了，幹的不錯，好好的幹。這樣才像我們老趙的人，你表哥現在也跟著我做生意了，到明年沒準我們家也能出個萬元戶了。”
因為趙麟父親過世的事情，今年過年沈春花又不能出來走親戚了。同樣趙舅舅他們，應該也不會來沈春花家了。
所以在殯儀館的那個小休息室內，趙大舅就跟沈春花多聊了一下。
等大家說到三點多鐘了，才趕快去趕最後的班車了。
而等沈春花和趙麟剛剛送走最後的趙舅舅，很快快天黑時，石巖牧場的人也趕來了。
可能是害怕趙麟找牧場的責任吧，反正牧場的人，突然派人過來了。
不但過來了，他們還奠了一百塊禮錢，又把趙爸爸幾個好朋友拜托轉交的十幾塊錢和幾個花圈，也親手交給了趙麟他們。
就這樣，只匆匆忙忙一天的時間，一切似乎就完畢了。
後來沈春花請假，又在那個地方陪著趙麟守了三天的靈。
第四天的時候，他們沒有等到趙麟一直想等到的母親和妹妹，反倒等來了一個從離京輾轉過來的大紙箱子。
“我是接到上級的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拿的那些東西。我上級好像也收到別人的拜托吧，反正這個東西就是從離京坐火車來這邊的，有人專門給這些東西買了一張硬座票。”
給他們送紙箱子的郵遞員，如此解釋著。
等對方走了後，趙麟和沈春花一起在趙爸爸的靈堂前，打開了那個被膠帶完全封的幾乎看不見紙箱底色的半臂長紙箱。
然後他們就從裏面，看到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還有一副金絲邊眼鏡，一個看著閃閃發亮的胸針，一支看著就不錯的黑色鋼筆。還有幾本沈春花看不懂的外文書籍，好像是俄語或者是西班牙語什麽。
再下面，則是幾張單獨裝起來白色挽聯。
上面寫著對趙爸爸逝去的惋惜和悼念，也特別清楚的寫明了寫挽聯人的身份。
上面寫著，校友，兄弟，朋友，知己，至交好友那樣的詞匯。
見這些時，趙麟的情緒還算穩定。
但在翻那件名貴西裝時，等從西裝的內袋裏，也發現了一份像文言文一樣的信件後。
看著那封信，趙麟的表情就慢慢的有點真正釋然了。
“這是我堂叔來的信，他跟我解釋了他的不得已。他算是我爸爸，唯一真正有點血緣關系的堂兄弟了。他去我爸爸常去的裁縫店，給他加急定制了這套衣服。他送的那個胸針，也是以前他戴的時候，我爸爸有次說好看的那塊。真好，除了我們兩個親人外。他這邊也算有至親，真正的懷念他，送別他了。”
說完這話後，說著還要再守一天的趙麟，立馬起身去找這邊的工作人員了。
然後就在75年11月5號那天下午，趙爸爸就被真正送到了焚燒爐。
旁邊的工作人員，可能是看他們出手大方，一直在跟他們隱晦的推薦墓地。
但都被趙麟搖頭拒絕，到了最後還是沈春花看不慣了，直接告訴對方，他們以後是要把老人帶到東北真正入土為安，對方才消停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沈春花也深刻的意識到，趙麟以後肯定是要回他的東北老家的。
現在還沒有什麽骨灰存放業務，趙爸爸的骨灰，就被趙麟連夜帶到到沈家，放在了沈春花原本給趙麟安排的那個東屋。
那個屋子是當時沈三叔他們搬走後，沈春花就讓趙麟搬過去的那個。
但那個時候畢竟是冬天，那個屋子有點冷。
所以趙麟是把自己以前的東西全部都搬到裏面，也簡單的弄了一個書房，但就是人沒有過去。
到了後面，即便天氣熱了，他也沒有從沈春花原本的那個小屋子搬出去。
見他這樣，沈春花也沒有催。
所以後來，在整個沈家，一直都是沈春花住北面的正屋，趙麟睡北面的次臥。西屋比較冷，理所當然的慢慢變成像庫房一樣的存在了。至於溫度比西屋熱，但比北屋稍冷的東屋，最後就是趙麟放東西當書房的地方。他偶爾研究什麽東西，也去那個屋子的。
反正那個屋子，沈春花輕易不過去。如今趙麟暫時在那個地方設立一個小靈堂，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雖然他們選擇在外面辦喪事，但在沈家村的家裏，還是再次貼了白對聯。
然後跟去年一樣，沈春花跟趙麟，再次成了一個月內，盡量不要跟陌生人接觸特殊人種。
但現在沈春花還在讀書，趙麟還要去工廠上班。讓他們完全不跟別人接觸，其實也是不現實的。
到了後面，一切的情況就變成了，在工廠時，趙麟盡量少跟工廠人們接觸。
大家開完會，反映完事情了，就迅速的趕快離開了。
而在外面，大家也是一看到他們就立馬躲開。
至於沈春花，學校忌諱她家出事的，就自己自動的躲著了。
至於不計較的，還是正常跟她說著話吃著飯。
但不管怎樣，整個十一月，來他們家串門的已經沒有了。
其實對於這樣的日子，沈春花感覺挺好的。
一個至親離開了，作為被留下的人，總是需要有時間慢慢消化的。
所以現在沒人打擾趙麟，沒有上趕著找趙麟說話的人，沒有突然來他們家串門的人，真的挺好的。
跟九個月前一樣，除了必須的工作外，其他時間兩人一直安靜的待著。
他們的新廠房，現在已經完全的弄好了。
但因為這個月他們的情況畢竟特殊一點，沈春花就沒有叫大家立馬搬新廠房。這樣也算是，另類的散散甲醛了。
有了陳書記的幫忙，沈春花他們的一萬塊貸款，終於順利的批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一萬塊，真的算特別特別的多。
按照沈春花的估計，這錢應該就是她以前那個世界的一百萬了。
反正有了這筆錢，沈春花再也不感覺經濟緊張了。
就算現在還不能立馬搬進新廠房，但裏面需要的辦公桌辦公椅，還有新的縫紉機，沈春花已經叫韓大東和剛剛回來的沈大成和沈大牛，一起去外面去外面采購了。甚至連拉電話線的事情，沈春花也交給他們了。
所有的這些東西，大概多少錢，沈春花已經去外面打聽過了。
他們的大批量采購，這個錢只能是更少。
所以那幾人去外面采購時，沈春花也不怕他們會在外面背著她吃回扣。
而且如果他們貪的不多的話，沈春花也習慣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了。
上輩子在外面工作了那麽久，連自己偶爾也會想辦法賺一點小回扣。所以在工作上，沈春花是完全不相信真的有人看到送到眼前的鈔票會不動心的。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只要他們去外面采購東西時，不要損害的公司的利益，能保證所有買回來東西的質量。那他們自己憑借本事，自己把價格打下來，自己從中小小的賺一點點。這個小錢，沈春花確實是可以讓他們賺的。
這一個月，沈春花忙著上課學習，忙著盯采購的東西，忙著準備隨時搬廠子。
廠子有新的機器了，工廠也需要更多的工人。所以沈春花又跟村長商量了一下，打算再從村子招聘十幾個工人。
至於這些人，就是前期實習一下，工資給的稍微少一點。
然後等她們徹底會使用縫紉機了，能真正做工了了，工資就跟大家一樣。
就在沈春花忙碌時，趙麟基本就是很少管外面的事情。只有再次出去的沈大成和業務們，有搞不定的客戶了，或者需要聯系他以前自己跑下來的那些客戶時。大家才會找他，他才會主動的跟那些人說說話。
因為前一段的時間韓大東算是幫他們大忙了，楊子楓也跑過來幫忙了。所以趙麟又跟沈春花商量，給韓大東提了一下職位，又把楊子楓也安排到了廠子。
這兩人韓大東開始管一點銷售方面的事情，他原本手上的財務和內勤質檢工作，很自然就轉移到了新來的楊子楓手上。
楊子楓別看戴著眼鏡，看著身體特別文弱和單薄。但在錢上和數字上，他天生就有一種獨特的敏感度。他龜毛嚴肅的性格，好像也特別合適給女工檢查衣服的出庫和入庫。
很快被調到銷售部的韓大東就熟悉了新的銷售內勤工作。至於楊子楓，他則是順理成章的留在了春花服裝廠的財務部。
當然整個財務，沈春花也不會只讓對方管。在讓對方進財務的時候，沈春花也把自己一直閑著確實不會做衣服的堂妹沈臘月安排了進去學習做出納了。
這樣，也算簡單的做了一個監督和制衡。
至於生產車間，沈春花之前只讓沒了丈夫的馮嫂子做生產主任。
但這次在打算招聘新人時，沈春花就專門找了她堂姐沈阿萍。提前跟對方說了，到時如果新人到位了，她會把二車間主任的位置給她，也算是提前跟對方通氣了。
她家的這一輩，他們姐妹三人，之前全部都是讀了初中的。這個年代，讀書的真的特別特別少。一個女生讀完了初中，在很多人的眼裏真的算是特別厲害了。
這個也許就是阿萍姐被自己母親逼著來到工廠後，心裏有人不平衡的主要原因。
反正等沈春花在兩人一起回家時，稍微跟她通了一下氣，她就徹底高興。
反正所有的一切，在趙麟安安靜靜療傷，安安靜靜天天待在自己辦公室和放他爸爸靈位的西屋的時候，都很自然的發展等。
等趙麟渾渾噩噩安安靜靜的待了十幾天，開始慢慢的重新振作起來時。
沈家村的大廣播裏，已經再次放著過幾天春花服裝廠將再挑選十五個女工進廠。讓大家這幾天註意一點，到時踴躍報名的大喇叭的通知。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正在播廣播的薛倩倩，突然的現場發動了。
整個大隊廣播裏，全是沒結婚的何四妹的驚慌喊叫聲。還有剛才還在念廣播，現在突然肚子疼的薛倩倩，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趙麟這天一直在家的，聽到廣播裏的喊叫聲，還有裏面後續出來的自家工廠女工著急的聲音。
他在反應過來時，就匆匆的跑了過去。
後續那個廣播，被人迅速的關掉了。
等趙麟匆匆趕過去時，薛倩倩已經被大家擡到了他們租用的那個辦公室裏。
已經躺在那個他之前給沈春花看了電熱毯，業務員用來吃飯辦公的大桌子上了。
這樣的場合，他也不能做什麽。
只能看著大家全部都圍在那個小屋裏，全部都幫助著突然發動的薛倩倩了。
這個時候別人拿辦公室裏面靠墻位置貨架上的，小衣服和小毯子，問他能不能用時。
趙麟也只能下意識的點頭，讓他們需要什麽就拿了。
後來大家好像拿他們廠子的小毛毯墊在了薛倩倩的身下，等薛倩倩的小寶寶生下來後，最開始給小寶寶穿的衣服，還有包小寶寶小毯子，也是他們廠子自己生產的東西。
反正這天，在村子的大部分男人都去外面打獵時。
就在他們小辦公室裏，薛倩倩突然的生了一個小姑娘。
然後莫名其妙的，趙麟就成了別人嘴裏大好人。當時就有很多的女工，看著他的眼神就是非常感激和欣賞的意思。
後來直到晚上沈春花放學回來了，趙麟和沈春花一起一邊吃晚飯，一邊覆盤這件事情時。趙麟才反應過來，原來大家是把他當時讓大家隨便拿的小衣服小毯子，都當成他免費贈送了了。
“那這個東西，我還要不要錢啊？”
當時情況著急，趙麟站在外面，真的是沒有想關於錢和送小衣服的事情。
如今跟沈春花討論這件事情，趙麟就感覺怪怪的。
“別人都把你當成大善人了，你好意思收兩件小衣服和兩個小毛毯的錢嗎。唉，算了吧，就當是還禮了吧。到時她家孩子滿月的時候，我們就不要再送衣服毯子這些了，只送點錢過去就可以了。而且上次你爸的事情，人家雖然沒有自己過來，但也讓人帶錢了。”
說到這個，沈春花心裏又糾結起來。
這個世界的人，好像都有一種不管內裏關系都差，在外面都不會失禮，都不會太過分的感覺。
就像她的那個三叔，明明她都那麽對他們了。但是後續等她一打電話，對方還是立馬就過來了。
還有男主和女主，明明他們跟沈春花和趙麟的關系也算特別差了。但是等到了她家辦喜事辦喪事了，人家還是會自己過來，或者托人帶錢過來。
這就讓沈春花現在看到他們，想到他們，就那那都感覺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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